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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取一舍之間，他實在無法抉擇，因此一直保持沉默。

「我華夏王朝，歷來都不重視海洋，目光只看著大陸。卻不知在未來的時間里，海洋才是一個國家崛起的關鍵！」

半個時辰后，李晃離京，火速往蘇州而去。

就在丁允元呆愣之間，三人已經快步走進了大堂，為首之人抬手摘下頭上的斗篷，露出一張面白無須的臉龐，以及黑袍下面的錦衣，眯縫的小眼看向丁允元，淡淡說道：「咱家，鎮撫司李晃。」

眾人一愣，定睛一看，原來是新任安徽巡撫蔡道憲。

「一個字，海！」

丁允元一邊儘力撫慰，一邊急急南京回報蘇州的緊急情況，請求救援和決斷。

「如果是為了天下人，為了天下的公義，學生立刻辭官，和老師一起到蘇州抗議，雖肝腦塗地，亦不怨悔！」

……

現在不是萬曆年間，隆武也不是神宗皇帝，蘇州抗稅的事件，他絕不允許再次發生，更不允許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國策，被下面的人要挾阻撓，以致於失敗。

很快，司禮監行走、同時掛著錦衣衛指揮使名頭的李晃來到乾清宮。

南京。

宣讀完畢，蔡道憲收了聖旨。

兵馬正在出城。

「傳李晃！」

「對不起老師，學生只能帶兵平亂，哪怕是誹謗加身，千夫所指，亦不敢避！」

……

看完密報，朱慈烺面沉如水，眼睛里少有的露出了殺氣。

萬曆年間的抗稅民變，儼然是要再次爆發。

金聖嘆童年貧困孤獨，九歲入讀私塾，刻苦勤奮，喜愛閱讀，尤其沉迷於《水滸傳》，為人狂放不羈，能文善詩，是蘇州有名的狂生，另外，他政治思想上他頗為大胆，批評明末官府苛政，甚至主張官逼民反。

「陛下，蘇州士紳正在密謀抗議一體當差一體納糧！」

京師。

「當然知道，那是陛下的密旨。」

「少冢宰去哪？」有人高聲問。

蔡道憲之後，還跟著兩個挎刀的錦衣衛。

歷史上，清順治十七年，順治看了金聖嘆m.hetubook.com.com對《水滸》的點評，十分欣賞，說「此是古文高手，莫以時文眼看他。」他聽說后，隨即「感而泣下，因向北叩首」。

蘇州抗稅是萬曆年間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因為蘇州紡織商人的強烈反對，聚眾攻擊萬曆皇帝派往蘇州的稅使和官署，收稅太監當場被打死，官衙損害，死傷數十人，整個蘇州幾乎民變，面對如此的反對，萬曆皇帝不得不妥協，撤回稅使，不再徵收商稅，至於亂民的處置，最後只是找了一個替死鬼，在牢中關了十年，草草了事。

「是。」

「部堂，不好了，張名振和張家玉忽然帶兵離開軍營，要往吳縣去……」

眾官站了起來，萬元吉問道：「蔡撫台，張名振和張家玉秘密調兵，朝廷知道嗎？」

陛下的聖旨和內閣的命令都發了下去，御史也監督，但下面官員的執行，卻是岑差不齊，

……

「隆武八年七月二十九，吳縣知縣任維初，獐頭鼠目，欺下瞞上，置聖朝仁政于不顧，公然作踐讀書人，視進士，舉人，生員為奴隸，動輒叱罵甚至是鞭打，驅趕讀書人參加徭役，嗚呼，讀書之人，食國家之廩氣，當以四維八德為儀範。不料竟出取媚邀功、衣冠禽獸之徒，生員愧色，宗師無光，遂往文廟以哭之……」

萬元吉站在原地，無言可對。

兵部。

這一次，吳縣哭廟，因金聖嘆名聲極大，是蘇州第一個狂生，加上他的舅舅是東林大儒，也就是現在內閣閣老錢謙益，於是眾人推他出頭，他當仁不讓，毫不猶豫的領軍。

身為南中三賢相之一，高宏圖對朝廷「一體當差一體納糧」之策，並不贊成，認為太過傷害讀書人的斯文和體面，但同時的，他也深知「投獻」猖獗，對大明財稅造成的傷害，知道這個頑疾非是處置不可，不然大明財政的頹勢，終將無法挽回。

聖旨發出，內外都是驚異，一個蠻荒之島，竟然被陛下如此重視，什麼和_圖_書也沒有，就被設了府，未來居然要設行省。

吳縣。

萬元吉等人更驚，尤其是萬元吉，他和現在南京精武營的參贊郎中張家玉還有一段師生之情，今日之前，因為擔心朝廷調兵，他還派人叮囑張家玉，但想不到，張家玉還是調兵了。

走在最前的，乃是吳縣最有名的一個秀才，名叫金聖嘆。

而蘇州知府丁允元卻也無法救援他，因為不止是吳縣，蘇州其他縣區的讀書人，受到吳縣風潮的影響和鼓勵，也開始紛紛醞釀，要哭廟，要上街，甚至是聯合抵制朝廷「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惡政。

蘇州。

只見三個人，正一前兩后的走了進來。

「至於刀兵加於百姓，老師放心，學生絕不會有一絲一毫，傷害無辜的百姓。」

蔡道憲站到台階上，目光環視眾人，威嚴道：「還不接旨？」

「士紳雖然去了免賦的特權，但朝廷卻也增加了養廉銀，將不清不楚，詬病重生的舊政，換成光明正大的俸祿，豈不是好？」

去年在河南，今年在全國全面推廣「一體當差，一體納糧」以來，隆武陛下有旨意，內閣有命令，要各地不折不扣的進行，但有懈怠者，一律從嚴處置，作為大明的副都，財稅的重點，也是士紳富豪最多的一個地區，南直隸的一舉一動，都惹人注意，為此，南京戶部兵部，連同都察院翰林院，在接到京師的命令后，就進行了布置，並且派出御史到各地監督。

……

呼啦啊，眾官都跪下了。

眾官都是點頭。

驚惶之中，卻見萬元吉和幾個官員交頭接耳的商議了幾句之後，一起往外面奔去。

萬元吉卻頭也不回。

吏部侍郎萬元吉正站在堂中，慷慨激昂的發言，認為蘇州之危，決不可用兵馬彈壓，否則引起民變，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到了孔廟之後，幾百人亂鬨哄的哭成一團，向孔聖人告發，大聲控訴任維初作踐讀書人的罪行，說他是一個揣摩上意的奸人，禍國殃民的酷吏！

三人和圖書都穿著黑衣，最前之人還帶了斗篷，將一張臉遮擋的嚴嚴實實，而他身後的兩人鷹視狼顧，長的極為健壯，腰裡挎著刀，氣勢非是一般。

「這樣的祖制難道不應該改嗎？」

只有坐在正中的南京兵部尚書高宏圖皺著眉頭，默不吱聲。

作為事件的當事人，吳縣知縣任維初被這排山倒海的「民憤」嚇住了，又忌憚金聖嘆是當朝閣老的外甥，縮在縣衙里，不敢有任何的舉動，只急急派人向蘇州知府丁允元求救。

高宏圖驚惶了一陣，猛的回過了神，一跺腳：「壞了，萬元吉一定是去攔阻張家玉，快，快去把他追回來！」

「什麼？沒有兵部的命令，精武營何敢調兵？」

就在這時，一個緋袍官員舉著黃帛，忽然從兵部門口走了進來，口中喊：「有旨意！」

在這個時代的士大夫看來，台灣不止是荒島，不適宜耕種，而且常年颱風，時不時的還會有地震，這樣的地方，比起內陸的任何地方，甚至比蒙古草原都是差遠了，陛下為什麼一直對台灣念茲在茲，從登基那一年就開始提，一直提到現在，又命令福建水師，興師動眾，耗費錢糧，攻擊佔領這樣一個蠻荒之地呢？

蘇州。

於是七月三十這一天，吳縣全城轟動，人山人海，數百讀書人，排著整齊的隊伍，前往孔廟聚集。

「但如果只是為了讀書人自己的私利，死抱自己的利益不放，不顧國家危急。」

同時的，一道密旨發往江南，令南京精武營第一鎮往蘇州移動，以防不測。

捷報傳到京師。隆武帝朱慈烺欣慰大笑，以大明現在的國力，收復台灣，其實並不是什麼難事，甚至不需要京營和天津水師出手，只一個鄭森和福建水師就足夠了，但朱慈烺還是興奮不已，以致於連孫傳庭都不能理解，陛下為什麼對一個荒島，這般的在意呢？

但到現在，他都還沒有收到南京的指示，不知道如何行事，怎麼辦，怎麼辦？

蔡道憲將聖旨親手交給高宏圖，然和圖書後環環拱手：「下官使命已達，就此別過。」

蘇州商稅的失敗，徹底斷絕了萬曆皇帝想要收取商稅的努力，後來只能盯著田畝賦，以致於大明的財政困局越發不可收拾，最終變成死局。

……

金聖嘆，名采，字若采。一說原姓張，明亡后改名人瑞，字聖嘆。

整個蘇州地區都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一篇《卷堂文》正在流傳。

隆武陛下嚴厲訓斥了南京官員的無所作為，要他們自清自省，彌補前過，否則必將兩罪並罰。

丁允元急的無法，這時，腳步聲響，蘇州同知疾步匆匆的走了進來，氣喘吁吁的拱手：「府台，有客訪。」

蘇州同知卻是連連眨眼，手指後方。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客人？不見！不見~~~」丁允元氣的跺腳。

眾官吃驚之後就是憤怒，然後烏紗攢動，一個個湧出大堂，叫罵著，就要去攔阻張家玉和張名振。

光復台灣的喜悅還沒有過去，朱慈烺就得到李晃親自送來的錦衣衛密報。

「先設台南府。」

說完，大步離開。

——自從隆武陛下繼位，限制司禮監的權力之後，頒發已經不再是宮中太監的特權，各地巡撫和欽命大臣也已經有了此項權力，且已經是越來越普遍，這原本是文官的福利，文官們都曾經額手相慶，但今日見到新任安徽巡撫，同時也是陛下心腹的蔡道憲舉著聖旨而入，南京諸官卻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南京諸官一個個聽的臉色發白，高宏圖的額頭更是冒出了冷汗。

蔡道憲展開聖旨，大聲朗讀。

說完，張家玉翻身上馬，帶兵而去。

「士紳不納糧，不繳賦，利用投獻，肥了自己，窮了朝廷，這其中又有那一項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

丁允元這才意識到事有蹊蹺，抬頭向同知的身後看去。

高宏圖一時拿不定主意，只能想著先控制局面，不要讓事態擴大，然後急報京師，請求內閣決斷。

「和遼東一樣，內閣也要定出優惠政策，鼓勵百姓向和圖書台灣遷移，待人口達到一定數目，即籌劃成立台灣行省，未來福建水師也要改往台灣！」

但在朱慈烺看來，台灣的意義太大了，不止是因為其優良的戰略地位，更因為前世里對收復台灣，中華統一的永遠心結。

正準備這麼下令，忽然腳步聲急促，兵部的一個七品小吏奔了進來，叫道：

蘇州知府丁允元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在衙門後堂里來回的踱步，情勢越來越危急，從哭廟開始，現在已經有亂民在街頭聚集，再下一步怕就是要衝擊吳縣縣衙和城中的官署了，如果吳縣不能控制，或者說，朝廷沒有明確的態度，不收回「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話，下一個被衝擊的，就會是他蘇州知府的衙門了。

高宏圖吃了一驚，騰的站了起來。

……

「窮者無立錐之地，富者朱門酒肉臭。這難道就是讀書的目的嗎？」

而最積極的，大約就是吳縣知縣任維初，因而惹出了這麼亂子，繼而影響到了整個南直隸，現在面對吳縣和蘇州的動蕩，如何處置，南京諸官一時難有決斷，有人提議調兵，但更多的人是反對，這其中，吏部侍郎萬元吉的的反對最為堅決。

張家玉向萬元吉恭敬行禮，然後鄭重無比地說道：「老師曾教導我，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

城門口的官道前，萬元吉和幾個官員攔住了一身戎裝的精武營參贊郎中張家玉，萬元吉痛心疾首，說吳縣動蕩，乃是因為朝廷強力推行「一體當差一體納糧」，傷了天下的元氣，陛下今日為奸人所蒙蔽，一意推行，以後必將醒悟，所以他勸張家口臨事三思，絕不可對百姓擅動刀兵，否則，不但誤了自己，亦會誤了朝廷。

聽聞消息的錢謙益臉色大變，氣的跺腳：「蠢兒，你這是找死啊！」

高宏圖望著手中的聖旨發獃，其他官員卻是轟轟然一片，陛下避過他們，密旨調動南京京營，又令安徽巡撫來傳旨，難道是已經不信任他們了嗎？

緋袍紗帽，一眾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