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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布木布泰心中的驚駭再也忍不住，咕咚一聲，暈倒在了地上。

……

福臨掙扎著，挺直上半身，仰頭望向城樓，大哭說道：「大清敗在我福臨手中，我無顏見列祖列宗，今日，我寧死在這城門之前。但有一句話我必須說，隆武，我大清雖然敗了，你卻也沒有贏！」

「福臨，你可聽見了？」

「崇德八年（崇禎十六年），陛下在運河主持防守，我皇阿瑪文祖皇帝在運河和陛下對峙……」福臨道。

很快，這個消息就傳到了蒙古草原，不論內蒙外蒙，其人心都有一些微微改變。

隆武帝笑了：「福臨，朕不會殺你，而且要你好好活著，朕要讓你親眼見到，我大明是如何蒸蒸日上的！」

福臨卻大哭著叫道：「不用你假惺惺，若不是你，大清何至於此？大清亡了，我有何面目苟活於人世？隆武，有種你就殺了我！」

「讓他說。」隆武帝清朗的聲音，從城樓上飄了下來。

城樓默然。

聽到此，立在福臨前面的兵部官員早已經是驚的臉色發白，大喝道：「階下之囚也敢大放厥詞？還不按下去！」

「不錯，運河之戰，朕確實是勝的僥倖。」

到這時，原本還有些「執拗」，覓死覓活的福臨，經過這一路的顛簸和布木布泰的苦苦哀求，好像已經完全是喪失了膽氣，此時跪在地上，動也不動。

福臨大哭，淚水滾滾而下。

這一刻，多爾袞忽然明白，福臨一路隱忍，從最初的自殺慢慢變成順從，並不是心思改變，而就是為了這一刻。

因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就在多爾袞微微失望，暗中嘆氣的時候，趴在地上，原本是有氣無力，淚流滿面的福臨忽然是跳了起來，用流暢的漢語大叫道：「隆武你不要走，我有話說！」

蒙古玉璽乃是蒙古天命的象徵，得之，即為蒙古王。

儀式也結束，城樓上的黃羅傘蓋就要離開。

「所以我佩服你。」

多爾袞愣了一下，只能拜伏：「願意。」

——福臨臉色漲紅，wwｗ.ｈｅtubｏok•ｃom.coｍ瞪著眼，咬著牙，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的都凸顯了出來。

朱慈烺徹底明白，福臨今日是持了必死之心，專門噁心自己來的。

四十仗，不會要人命，但如果認真執行，卻會造成巨大的傷害。

「讓他說吧，今日不管他說什麼，你們都無罪，朕要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隆武帝的聲音再從城樓飄下來。

蒙古眾人圍著玉璽轉一圈，隨後，虔誠跪拜。

這其中，最大的關鍵是制度的建設和後續的接班人。

「放肆！」

兵部官員行一禮，退下。

「隆武，不要走，不要走！」

歷史上，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

福臨大叫：「隆武，有種你殺了我！」說著，就想要往衛兵的槍尖上面撞，但被死死按住。

他知道，從今以後，他將是生不願，死不能……歲月將變成凌遲他的一把刀子。

宣讀完畢，蟒袍太監退了回去。

——就內心來說，朱慈烺內心更想和多爾袞對話，而不是福臨。他想知道，多爾袞現在究竟是怎麼想的，是否意識到，大清復國，已經是不可能，唯有安分守己，才有可能保全？

福臨仰著頭，咬牙切齒的繼續道：「其間，我十二叔阿濟格從昌平突破，繞到運河背後，殺的陛下大敗，倉惶躲進通州城中，但領輔政多爾袞猶豫不決，沒有第一時間將所有兵力都壓住去，攻打通州，以致於陛下你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鞏固了城防，其後我大清雖然發起猛攻，但已經是錯失了先機，現在回想，若是多爾袞當時能狠下心來，圍城之後，立刻不惜一切攻打攻打通州，不奢求什麼圍點打援，通州必破，陛下您也早就變成了階下之囚，明清局勢逆轉，陛下您焉能有今日？」

多爾袞則是驚駭的望著暴起的福臨。

「你或許不知，但問一下你身邊的多爾袞，他怕是比你清楚的多。」

聽隆武帝說完，福臨忽然慘笑了起來：「不錯，陛下你說的不錯，但也正因為如此，我和圖書才不服啊，如果我大清也有大明這麼大的疆土，這麼么的百姓，這麼多的文臣謀士，不，哪怕只有一半，再等幾年，讓我帶兵。陛下，你未必是我福臨的對手，今日所處之地，不是北京，而是盛京，站在城樓下的是你隆武，而不是我福臨！」

一直沉默的多爾袞此時忽然大叫。

多爾袞卻依然望著城樓。他想要見到隆武，但卻始終難見。

福臨的狂言狂語雖然是求死、是宣洩，卻未嘗沒有道理，因為人亡政息，走回頭路，正是朱慈烺一直所擔心和預防的。

「哈哈哈哈~~」

黃羅傘蓋停住了。

聽到福臨語氣不敬，大明眾臣都是怒，不過陛下沒有發話，他們也不能忍著。

而典禮的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福臨獻上的蒙古玉璽。

「布木布泰送入城外玉清庵，至於福臨嘛，單獨關押，好吃好喝。」朱慈烺道。

「其後陝西連年大旱，袁崇煥身死，遼東諸將離心，更是讓你女真如魚得水，步步緊逼。」

多爾袞砰的叩頭，大叫道：「福臨胡言亂語，觸犯天顏，罪該萬死，但看在他年少無知，獻出玉璽，率部歸降的份上，請陛下饒了他這一次吧。」

「好，多爾袞，你說。」隆武帝的聲音飄下。

「哈哈哈哈~~」

福臨繼續大喊大叫，但很快就沒有了聲音，皇帝走後，現場人對他再沒有任何的客氣，一下就將他按倒在地上，嘴裏塞上了布團。

——請殺福臨，不止是因為福臨無禮，更因為福臨公開挑撥皇帝陛下和天下讀書人的關係。

布木布泰已經哆嗦的快要暈過去了。

「第一次松錦之戰，洪承疇失誤，我大明九邊精銳付之一炬。」

眾人都是吃驚。虜酋竟然敢直呼陛下！？

一路，朱慈烺默默沉思。

其心可誅。

……

「就像是通州之戰一樣，陛下，你在拿自己的性命和名譽冒險，勝了自然好，敗了你就什麼也沒有了。」

翌日。

「我雖然是建州女真，但我從小熟讀漢書，老師也都是漢人和圖書大儒，聽聞到你做的那些事情，他們眾口一致，說明國必亂，陛下你必成暴君！」

說著，臉色又一沉：「但今日之罪，卻也需要有人領受，多爾袞，你可願意替你侄子領罪？」

「他是罪民的侄子，罪民心中不忍。」

「這天下，是你朱家的，但歸根結底，其實是讀書人的，讀書人是永遠存在的。」

短暫的靜寂之後，隆武帝平靜的聲音從城樓上飄下。

福臨瘋笑，最後忽然又大叫：「隆武，我今日這般挑釁，你敢殺了我嗎？」

「但福臨，你要明白，我大明擊破你建州女真，克複遼東，卻絕不是僥倖！」

……

福臨卻瘋笑：「隆武，有種你殺我！」

「如果你建州女真勝了。那才是古今中外的第一大僥倖呢。」

「讀書人沒有作亂，只是因為你聲望正隆，他們敢怒不敢言，你是皇帝，操著生殺大權，但如果有朝一日，你死了呢？」

「大明的勝利不是僥倖，只是正常。」

對福臨的「狂言」，皇帝陛下似乎不屑回答，這樣的話，如果是多爾袞來說，或還值得一回，面對年少輕狂，不諳軍政，儼然是要求死的福臨，皇帝陛下懶的回答，他只是有些嘆息，或者說有些佩服，福臨這個歷史上柔柔弱弱，死的也是不明不白的小皇帝，居然也有些剛烈的性子，今日這般的狂言，明顯就是在求死啊。

「等到你身死的那一天，就是讀書人奮起攻訐，人亡政息，恢復祖制，潑天罵名滾滾而來之時！」

福臨挺著脖頸：「與其苟活，不如去死！」

「但他們錯了，你大明並沒有亂。」

「太子回來了嗎？」朱慈烺問。

「陛下，罪民多爾袞有話說！」

「額娘求你了，不要說了……」布木布泰撲過去，試圖捂住他的嘴，但被福臨狠狠甩開。

比起多爾袞的隱忍，福臨的一心求死和毫無城府，顯然是最沒有威脅的，留著福臨，對海參崴的建虜、以及黑龍江，庫頁島等地的野女真，有一定的安撫作用。在朱慈烺的計劃里，這ｍ.hｅｔｕｂoｏk.ｃoｍ.cｏm些地方未來都是要招降的。

「回來了，正在端本宮裡寫作業。」田守信回答。

「如果福臨死了，就拿多爾袞和布木布泰問罪，千刀萬剮，並誅滅海參崴的全部建虜！」朱慈烺冷冷撂下一句，轉身下樓。

——殺了福臨，不但出爾反爾，小肚雞腸，不利於以後的招降，同時，消息傳出，也可能會引起海參崴的騷動和野女真等地的收服，因此，福臨不能殺。但今日的罪，卻必須有人領。

「去端本宮！」

說完，砰砰猛烈叩頭。

「大明病了，所以才讓你建州女真一時得意，但只要大明改革民治，剿滅流賊，身體康健，你建州女真又何是對手？」

……

「我初始也是驚訝，但現在我明白了。」

多爾袞抬起淚眼望向他：「福臨，你真是要讓我女真舉族皆滅嗎？」

「哦，為什麼這麼說？」隆武帝好奇了。

城樓上，大明群臣早已經是聽不下去，不知道是誰帶頭，呼啦啦的全部站了出來，要求誅殺福臨。

錦衣衛照著多爾袞的腰部和大腿用刑，很快，多爾袞就暈死了過去，此時他還不能知道，從今以後，他再也不能騎馬了。

立在福臨身後的兩個甲士急忙上前，將他狠狠的壓在地上。

「說實話，我真的挺佩服你的，」福臨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是越來越大：「撫軍京營，懲治勛貴，改革鹽稅，查抄晉商，這些動作，在我看來，都是驚天動地。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但你卻都是做到了，靠的什麼？其實就是你皇太子的地位和先斬後奏的手段，以及不顧罵名，強硬施行，心狠手辣的決絕！」

「但福臨，即便是那時，除了遼東之地，你建州女真又何敢有其他妄想？」

「多爾袞，福臨如此恨你，怨你，你為何還要為他求情？」隆武問。

「我大明原本是雄獅，但二百七十年來，卻沉痾痼疾不斷，到了神廟皇帝的時候，終於是露出了疲態，光宗熹宗皇帝遼東失策，先是罷免、繼而斬殺遼東柱石熊廷弼，hｔtｐs://wｗw•hetuｂooｋ•cｏm•com自毀長城，以致於讓你建州女真投機取巧，奪了遼東。」

立刻，兩個錦衣衛撲上來，架起多爾袞，隨即按到不遠處的地方，砰砰砰，開始行刑。

「仗四十！」隆武帝道。

隆武帝朱慈烺在宮中舉行盛大典禮，接見在京師的蒙古親貴，以及哲布尊丹巴。

「不！」

……

「陛下！虜酋不知恩德，狂犬吠日，當殺！」

「隆武……」

午門。

——詔書的內容其實很簡單，一是數落建虜的罪過，二是宣揚大明的仁德，看在福臨多爾袞主動投降的份上，免去他們的死罪，准予他們在大明京師居住，言辭之間，亦有相當的警告，如果不識天時，仍有不軌之心，那必將天誅。

「但因此掀起的罵名，隆武，你又真正知道有多少嗎？更不用說，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更是把你大明的讀書人都得罪乾淨了！」

城樓上。

先前這塊玉璽在建虜手中，所以建虜黃太吉可以以「天命」的名義，招攬蒙古各部，現在落到大明手中，大明自然也要將它的象徵意義，全力放大。

多爾袞則是面無人色，他獃獃的看著福臨，心中一陣陣的冰涼，他沒有想到，福臨對他的憤恨竟然如此之深，以致於將一場並不是他責任的失敗，完全推到他的身上。

多爾袞登時無語。

多爾袞則是面色慘白的望著福臨，他已經完全明白，福臨，這是在求死啊！

布木布泰更是嚇的哭了出來，驚慌道：「我兒不可胡說！」

待多爾袞福臨和布木布泰跪下之後，一個穿著蟒袍的太監在城樓上出現，大聲宣讀詔書。

福臨高聲大叫。

福臨抬頭望著城樓：「所以啊陛下，你當日是好險啊，你最應該感謝的應該是多爾袞，若不是他的猶豫，加上我皇阿瑪猝然賓天，你通州之城，又能守多久呢？」

福臨瘋笑。

「所以啊陛下，你莫要得意，我大清好滅，你明國的頑疾難改。百年之後，你我不知道誰要笑話誰呢？」

雖然剛剛三十，遠是盛年，但有些事情卻不得不有所遠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