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童年（4）
「……」沈小胖兒沒說話，在時葯面前停了一下，他低著頭看了一眼時葯拉著身後那個男孩兒的手, 目光變了變。過了兩秒他才悶悶地說了句，「不關你事。」
另一個過來的男孩兒點點頭，興奮地說：「大家都想去鬼屋，瑤瑤你什麼意見！」
「……我才不怕呢！」時葯扭頭梗住了細細的頸子，咬著牙說。
「啊啊啊啊啊——」
時葯：「騙騙人是小兔、兔子，你快發誓。」
時葯懵然地看著對方的背影，隨後才無奈地一副大人口吻感慨：「太幼稚了。」
差點又要失控了。
「他是我哥哥啊，我當然要帶著他一起。你們不許欺負他，不然我可跟你們沒完。」
說完，沈驕直接跑到了前面幾個朋友的身邊去了。
真奇怪。
戚辰遲疑地抬起了一隻手，拍了拍女孩兒的後背。
滿眼的血。
「我怕。」
幾十秒后，一個拉到平板的冷淡的男孩兒的聲音在這節鬼屋裡響起——
戚辰：「……」
誰來幫他把她丟出去？
從聲音里都聽得出男孩兒此時的面無表情。
……明明嚇得手都抖，還說要保護他啊。
「回去吧，不玩了。」
戚辰：「……」
在最讓自己放鬆和熟悉的黑暗裡，戚辰怔了怔。他抬眼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女孩兒。
時葯獃獃地看著對方。
時葯一聽這時長，聲音都開始打著顫兒，「那……那能不能叔叔你陪我們進去啊？」
「現在的孩子怎麼都這麼不可愛了……」
「戚、戚辰那個鬼……鬼走了嗎？」
「去吧。」
幾分鐘后，時葯生無可戀地站在了鬼屋外面，手裡還沒放鬆地拉著戚辰，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樣。
那人說完就要退場，只是還沒等跨出第一步就被時葯一把拉住——
所幸這個聲音並沒有被時葯聽到，所以她顫顫巍巍地抬起頭，「那……那我們往前走吧。」和*圖*書
缺少了時葯這個主心骨，幾個孩子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幾句之後仍沒拿好定論，此時正派了兩個「代表」跑到時葯面前。
「叔……叔叔……這條路有多長啊？」
然而在這樣的時候，聽見了他的話音之後，時葯奇迹般地感覺到了被安撫后的稍稍心安。她於是遲疑地抬起頭，還是不敢睜眼地小聲問：「真的嗎？……你不要騙我。」
工作人員失笑：「不能哦，我的工作崗位在這裏，沒辦法離崗的——你們如果實在害怕，就不要進了吧？」
時葯把男孩兒的手抓得緊緊的，嚴防死堵以免這人跑走，聞言扭回頭笑得眉眼彎彎——
戚辰冷冷抬眼，看向對面比自己高了許多的那個扮鬼的人。
「騙人是兔子，我發誓。」
時葯：「太……太不真誠了。」
戚辰：「……」
時葯發現戚辰明顯非常排斥和其他孩子距離過近、甚至只要有人出現在旁邊他都會皺起眉后，便主動拉著戚辰站在了最外圍。
旁邊鬼屋工作人員正溫聲囑咐：「按照地上綠色的熒光地標指示的方向前進哦。」
時葯被帶走了注意力，轉頭看向兩人，「嗯，怎麼啦？」
戚辰：「我發誓。」
時葯：「你、你重新發一個。」
戚辰皺著眉看著那張吧嗒不停的小紅嘴，不解地在心裏想。
……
只不過在她內心蠢蠢欲動地想要邁出第一步去時，旁邊突然響起了個冷冷淡淡的男孩兒的聲音，「你怕的話，我們從這兒出去。」
「……」
男孩兒的聲線是一種極冷的質地，語氣也淡淡的讓人聽不出什麼溫度。
「不勉強。」
戚辰反手抓住女孩兒不再哆嗦、但還是冰冰涼涼的手，把人往反方向——也即兩人剛進來十幾米的入口走去。
……血。
而直到對方離開之後，時葯才猛地回過神——等等，她剛剛答應了和_圖_書什麼？？？
「哎？瑤瑤不去了嗎？」女孩兒失望地問。
看著那白色衣服上的紅色顏料，戚辰驀地擰起了眉，垂在身側的手也突然攥緊了。
……「不會疼太久的，很快我們就能離開了。」……
再不然，為什麼別人說一個字他都會嫌煩，而聽著她的聲音……雖然有點吵鬧，但他卻一點都不介意。
工作人員給他們叮囑了幾句之後，才把一堆孩子分成了幾組，安排他們分批次進入。
——剛剛他是……笑了嗎？
這樣的對視在男孩兒單方面的面無表情下持續了尷尬的十秒，在恐怖的背景音下，工作人員慢吞吞地挪回自己剛剛藏身的位置，一邊挪那「鬼」一邊嘮嘮叨叨。
……「我們是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戚辰：「……」
這一拍之後，女孩兒狠狠地打了個激靈，勒他勒得更緊了。
戚辰：「……」
一個冷冷淡淡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時葯轉回來：「你……你怎麼不走了？」
戚辰：「……」
「戚辰！你會害怕的吧？你要是害怕的話那我就陪你一起在外面玩，不去鬼屋了。」
聲量不高，卻讓其他三個人同時一愣。
時葯轉回頭順著那人的視線方向看過去, 果然便見沈驕一直走到了自己的身旁，只是始終低著頭, 一言不發的模樣。
「嗚嗚嗚嗚別碰我我一點都不好吃——」
可惜他的聲音顯然不足夠在這樣的恐怖音效下讓哆哆嗦嗦的女孩兒聽到。
女孩兒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把他從那些幻覺和幻聽里拉回現實。
孩子們去的是離家不遠的公園裡的一家小型遊樂場，遊樂設施並不多，也只有一些安全係數比較高的，諸如摩天輪、鬼屋之類的項目。
時葯奇怪地看著比自己還矮了一點的小胖子，「松子兒，你去哪了？怎麼才來？」
「嗯……好啊…和*圖*書…」時葯走著神喃喃地答應。
「我們在商量第一個項目要玩什麼！」兩個人中的女孩兒說著話，還偷偷看了旁邊繃著小臉面無表情的戚辰一眼。
時葯：「你認識我的媽媽嗎？她說你是我哥哥，要我好好照顧你哎。」
時葯眨了眨眼，「我沒看見他，是不是……」
「沒事了。」
戚辰無奈地低下頭，看了一眼兩人抓在一起的手。
旁邊戚辰看著沈小胖兒的背影，眼神閃了閃，但沒說什麼就收回了目光。他原本只是單純被時葯攥著的手往前勾了勾，在女孩兒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反握住了她的手指尖。
跑過來的男孩兒女孩兒一臉懵然地「是你說話了嗎」的表情對視了眼，而時葯則僵硬地轉向身旁的男孩兒——
和進來前相比，底氣明顯不足。
公園裡這會兒人不多，她也樂得和戚辰說說話，儘管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在說——
或者把他自己丟出去也行。
……「一起死吧，爸爸不忍心你活著受罪……更不想你像我一樣拖累芳如啊……」……
工作人員笑眯眯地、無情地扒開了時葯抓在自己衣服上的小手，「既然不怕的話，那就趕緊進去吧。」
「瑤瑤——」
時葯轉回頭，「對啊，我要照顧我哥哥嘛，他不想去的話，我就——」
氣氛僵持不下。
不然，怎麼別人在他的冷落下連幾句話都說不完，她卻能自己一個人單口相聲似的停也不停。
看著對方消失不見的身影，時葯一瞬間直接跑著追出去的衝動都有了。
兩人立馬跑回去彙報戰果了。
戚辰無奈：「真的。」
她話沒說完, 有人看著她背後方向, 「沈驕來了——可以進去啦！」
還有那個房間，那個面色蒼白瘦弱枯槁的父親，那把猙獰的沾著暗紅色痕迹的美術刀……
看著突然黑下來的視野，時葯不由自和_圖_書主地哆嗦了下。
工作人員：「嗯，應該就兩三分鐘，最多五六分鐘就出來了。這個要看你們走的速度。」
……差點。
到了地方, 隔著還遠，幾個夥伴便已經看見了被時葯拉在身後的戚辰。等兩人停住時，有個女孩兒乾脆不高興地問時葯：「瑤瑤, 你怎麼把他也帶來了？」
時葯咽了口口水，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戚辰，然後她立馬扭回頭來挺起胸脯：「我……我不怕。」
走在前面的男孩兒沒回頭，也沒放手——
戚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那顆漂亮的黑琉璃似的眼瞳里像是掠過一點影綽的光彩。
戚辰：「……」
男孩兒精緻的臉上掠過一絲近乎可怖的猙獰。
工作人員聞言笑著說，「沒多長的。」
時葯一貫是這群孩子中說話比較有決定力的，聽她這樣說，儘管還有個別幾個覺得不樂意, 但最終都還是沒說什麼。
「鬼……屋？」時葯小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一僵，過了兩秒她連忙重新提起一口氣，裝出沒什麼所謂的模樣，「我當然沒關係了，就是……就是……」時葯眼珠咕嚕嚕轉了一圈，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扭頭轉向旁邊的男孩兒——
沒拖動。
戚辰攥成拳的手驀地一松。
「那個……你真的想去嗎？不用這麼勉強的。」
他沒法，側過頭去，靠近女孩兒的耳邊——
到了時葯和戚辰這裏的時候，剛好只剩下了他倆。工作人員把兩個孩子帶到鬼屋入口裡面。
等自帶光效的鬼屋扮鬼工作人員退場，戚辰「喂」了一聲。
好、好好看。
時葯：「我……我我真的……真的不怕。」
時葯：「你有沒有坐過摩天輪？這個可是我們市區這邊最高的了！」
時葯：「啊，你看那隻小狗，是不是特別可愛哈哈哈——」
倒是最先開口的那個女孩兒看了看時葯身後, 「哎……奇怪, 和-圖-書沈驕不是回去找你了嗎？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啊？」
說著話，她伸出自己發僵的手抓住男孩兒的，就想把人往前拖。
「……」
戚辰從扒著自己的女孩兒的手臂間有點艱難地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向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白衣服、披著一頂長且枯燥分叉的假髮、還自帶出場光效的鬼屋工作人員。
果然，女人是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動物。
戚辰：「……」
時葯和戚辰一路跑到了集合點。
……
戚辰：「……」
攥著自己的手指明顯帶著點不自知的抖。
——
時葯顯然並不信任他，仍舊不鬆手地問：「沒多長……是多長？」
「你……你別怕，我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他有點想不管她了，但感覺到把自己勒得快無法呼吸的那雙細細的手上沒停下的時不時的一哆嗦，他只得開口。
面前紅光一閃，戚辰還沒回過神，就感覺到耳膜突然被身前女孩兒的尖叫聲侵襲。不等他有所動作，剛剛還站在前面說要保護他的女孩兒猛地回過身一頭扎進了他懷裡，兩隻手交扣在他頸后以一副要勒死他的架勢抱著他尖叫起來。
「你……你發誓。」
那枯槁長發下的眼睛和他對視，化著鬼妝的臉上努力做出猙獰可怕的表情。
而時葯在這時為了表明自己的「不怕」，主動大著膽子拉著戚辰往鬼屋裡面走去，一邊緊張地看著前路上會出現的東西，時葯一邊小聲地「安慰」戚辰——
最令人暴躁的場景和記憶蜂擁進腦海里。
旁邊突然多了一隻嘰里咕嚕說個沒完的女孩兒，戚辰還真是有點不適應。——他甚至有點奇怪這個女孩兒是不是構造異於常人。
剛剛藏「鬼」的角落裡，工作人員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
拖……
旁邊兩人沒注意到時葯已經陷入獃滯的神情，「瑤瑤，那就沒問題啦，一起吧！」
說完，他直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