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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美瑜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說他因為一個人，就是因為這個失明的女孩？」

「沒興趣。」

倚牆站著的駱湛正昏昏欲睡，沒防備視線里撞進錢申豪這張大臉，他半垂著眼，冷淡又嫌棄地把人摁回去。

「一個人？誰？」劉美瑜表情嚴肅起來，「駱湛是和什麼人有矛盾嗎？」

錢申豪撓了撓頭：「好像是因為一個人。」

淺眠狀態里，掠過耳邊而形成淺層記憶的聲音被拽回腦海，他確定了錢申豪沒說假話。

等看清楚那位置和身影，學生們的表情變得微妙。他們之中多數人的目光重新落回物理老師身上。

「就那個詞，叫什麼來著……」

駱湛皺了下眉：「新老師？」

兩秒后，他已經笑著跑進走廊里，餘音傳回來——

「……」

駱湛出來的時候物理老師已經準備訓話了，聽見動靜他回過頭，剛想訓話，就在那張俊臉前噎了一下。

「藍汀同學，」劉美瑜側過身，朝門外招了招手，「你進來吧。」

「……老師。」

朝著他的方向。

「卧槽，她剛剛轉過來了，好像長得還挺漂亮！」

走廊上這幾個男生很快找到了新話題：「跟在老班後面那女生是誰，怎麼沒見過？」

駱湛走了，錢申豪卻沒來得及逃掉。年級主任一離開門口，抬頭的劉美瑜就開口把他拎了回來：「錢申豪，我讓你走了嗎？回來。」

「劉老師。」

所以就算啰嗦了點，像他家那位絮絮叨叨的老太太，錢申豪也只能聽著。

「我昨天在老劉辦公室聽說班裡要來個新轉學生，估計就是她了。」

以錢家背景，他這麼聽話的原因自然不ｍ•ｈetuｂoｏk.cｏｍ•com是因為怕劉美瑜。

「現在您知道我們湛哥到底有多慘了吧？所以您就別念叨他，也別連累我了……要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見劉美瑜還沉浸在故事里，錢申豪轉過身，露出奸計得逞的笑，然後躡手躡腳地往外溜。

錢申豪看見漂亮的小姑娘就興奮的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駱湛習以為常。

錢申豪失笑：「湛哥能和誰有矛盾？他那腦力，就算解決不了矛盾，也能把有矛盾的人解決了啊。」

「額，也不是不可能的。您沒聽說那個詞嘛。」

倚在最後一排的牆旁，駱湛懶垂著眼。站了幾秒，他隱隱察覺什麼。

「哪個詞？」

「他是會啊。因為他休學那三年沒幹別的，就在家裡貼身照顧那個失明的小姑娘了——事事親力親為，為了和那小姑娘同理同感，他甚至還拿綁帶纏在眼前當了好長時間的瞎子呢。」

「還能哪個，童養媳唄！」

「湛哥沒提過，但我覺得是，而且那小姑娘剛好比他小三四歲，正和我們同級同學年紀差不多。」錢申豪直起身，聳聳肩，「後來她被她媽媽接去國外治療眼睛了，再沒回來。湛哥就等啊等啊，誰知道一晃六年就過去了。」

「你們和他比？」物理老師氣哼哼扭頭，「他期末理綜一分沒扣，你們誰能跟他一樣，別說上課睡覺了，就算不來上課我也絕對不問一句。」

教室外的走廊上。

直至完全死寂。

「您不是也知道，湛哥初中休學了三年嘛。」

「嗯。」

*

物理老師：「駱湛，沒你的事，你回教——」

「少貧嘴，說實話。和圖書」

進來的是個很安靜的女孩，走路聲音很輕。她身上穿著k市一中深藍色的襯衫校服裙，過膝的裙擺下露出雪白的小腿。

穿過嘈雜躁動的教室，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安靜，帶一點難以察覺的緊張的輕顫：

駱湛冷淡地抬起視線。

寂靜幾秒，班裡炸了鍋。

「老師，湛哥也睡覺了，偏心也不帶你這樣的啊。」有男生嘀咕了句。

視野正前方立著個陌生的女孩，身影單薄，膚色很白，像最脆弱的白瓷，一不小心就能揉碎了似的。

錢申豪趁劉美瑜還沒過來，在身後偷偷摸上門把手，然後猛地壓了下去。

「真的？」

「駱湛不肯跳級，也是為了等她？」

上一個質問駱湛為什麼不聽課的是一班最早的數學老師，隨即引出一場勾股定理證明「大戰」。

這話一出，教室前排的學生紛紛轉回頭去看熱鬧。

後排幾個男生互相看看，有的灰溜溜出去了，還有的表情難看，逞英雄似的低聲罵兩句，把書本重重地往桌上一摔，這才離開座位。

「……」

「藍汀，你視力不好，就坐前面這個位置吧？」

在他耐心告罄以前，終於聽到了劉美瑜的結束語——

「嗯。」

這讓新來的物理老師的臉色有點難看。

新物理老師思索過後，決定把這個美好傳統延續下去。

臨近下課時，教室後排已經趴倒一片。講完卷子的物理老師終於忍無可忍，把手裡的粉筆扔回黑板槽內：「後排那幾個睡覺的，站起來！」

他雖然二了點，但也和駱湛一樣搞得明白什麼是真情什麼是假意——比如面前這位五十多歲頭髮都花白了m•ｈｅtuboｏk.cｏm.ｃｏｍ的「老劉」，她就是最一心一意為學生著想的那種老師，從來不因為學生自身以外的事情區別對待他們。

有老劉在身後「鎮守」，男生們不敢造次，只能遺憾地回了教室。

「那駱湛怎麼……」劉美瑜一驚，隨後皺眉，「不對，我明明記得高一那場校外志願活動里，駱湛確實會盲文。」

「？」駱湛支了支眼皮。

錢申豪擦汗：「不愧是語文老師，提煉信息的能力真好。」

第二天星期二，上午第二節 課是物理。

停下時她好像還有點緊張，細細的手指緊緊地攥著身前的書包，她輕抿了會兒淡色的唇，然後才慢慢掀起睫毛微顫的眼帘。

「對啊。之前的物理老師留下去教高一了，這個是新來的，和你可沒有約定俗成的互不干擾。」

「……」

「真的，你看他們都出去了。」

「駱湛？你怎麼出來了？」

「少拍馬屁。你自己聽聽你這個謊，駱湛會記一個十歲的小孩六七年，到現在還為她不肯競賽不肯跳級？」

「……」

物理老師身影微僵。

於是之後高一的一整年裡，在對駱湛學習態度消極的問題上，老師們非常默契地保持了「能不招惹就絕不招惹」的原則。

兩位老師在幾米遠外停住，似乎聊起了什麼事情。

「老師好。」

此時他索性當聽不到，只垂著眼站在那兒，等待「歡迎新同學」環節過去。

桌椅挪動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在最後一個站著的男生離開后，臨窗最後排，蜷著長腿趴睡的人動了動，然後坐起身。

劉美瑜進來時，下課鈴正打響，她瞪了一眼那些還沒來得及回到座位的m.hetubook.com.com後排男生：「不用坐，于老師罰得應該。咱班裡正好轉來了新同學，你們幾個就站著歡迎得了。」

剛到最後一排的駱湛停住，懶洋洋地撐起眼皮。

「您說的這個是謠傳。當年失明的根本不是湛哥，而是另有其人！」

「不看。」

錢申豪一僵，尬笑著回頭：「老劉，不是，劉老師，您還有事嗎？」

只掃一眼，他也知道趴在那兒的人就是駱湛。事實上在來高二一班任教前，他就已經聽說過駱湛的「大名」——

在學生們好奇或期待的目光下，一道身影走進教室里。

不等這幾個男生躁動起來，物理老師走回來了：「算你們今天走運，先回教室吧。」

在紛紛響應的學生中間，唯一一位還趴著的就顯得格外扎眼。

駱湛撐住額，懨懨地垂著眼。

「嗯，我聽說過，他11歲發生了一場意外，很長一段時間看不見東西，所以那三年休學在家。」

開學才一周，課間操時間還沒安排，45分鐘的自由活動時間足夠叫學生們提前半節課就亢奮起來。

錢申豪眼睛轉了轉，然後他一副神秘模樣往劉美瑜桌前躬下腰：「那我和您說了，您可別說是我說出去的啊——不然湛哥還不得拿書本把我腦袋拍平了！」

「我差點就被你忽悠過去了。」回過神的劉美瑜氣極反笑，「駱湛11歲休學14歲回到學校，按你說的那小姑娘比他還小三四歲——那她出國的時候最大也就十歲？」

駱湛往旁邊瞥了眼，果然見座位空了不少。

她說完后，教室里聲音由高轉低，由亂歸靜。

後排的幾個男生則心不甘情不願地慢騰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可惜和-圖-書沒等他摸到門把手，身後響起中年女人陰惻惻的聲音：「等等。」

幾個男生突然紛紛朝走廊來路打起招呼。

他板起臉：「還有三分鐘下課，大家把我這節課講的期末卷子錯題整理好。後邊那幾個上課睡覺的，跟我出來！」物理老師說完就走出了教室。

「……」

「……嗯。」

只是那雙烏黑的眸子和纖細的手，卻認真且固執地……

男生們啞口無言。

「？你年紀輕輕就這麼性冷淡，恐怕是有病啊湛哥，這得趁早治，不然等以後後悔可就晚了……」

襯衫被裙身收束，勾勒出微隆的胸脯和盈盈的細腰，扣子則乖乖地繫到最上面那顆，在領口處描出美好而脆弱的頸部弧線。

「我能，坐在那邊嗎？」

那場比賽以駱湛在下課鈴聲響起前寫完第46種證明方法為結局，以老師病假請辭一班數學教師職務為代價，傳遍校內。

往外溜的錢申豪停住，無奈地轉回來。

「……」

前一張桌就是錢申豪，聽見響動后他立刻幸災樂禍地轉回來：「湛哥，你醒了啊？老師讓你們睡覺的出去挨訓呢。」

「是真的小仙女，不騙你！」

「你們好，我叫……叫藍汀。」

駱湛揉了下頭髮，沒表情地起身，跟了出去。

「……」

對著空蕩的門口，劉美瑜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氣得搖頭不已。

「你和駱湛認識得久，走的也近。你告訴老師，他到底為什麼死活不肯跳級？」

物理老師愣了下，回過頭后驚訝地朝著樓梯口的方向迎過去：「劉老師，您怎麼過來了？」

駱湛前桌的錢申豪回過神，激動得轉回來，拍著桌板往回探身：「湛哥湛哥！你快看，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