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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紅顏

作者: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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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戲語問情

第七章 戲語問情

含光連忙點頭,恨不得擠出「諂媚」的笑容。
恍恍惚惚中,不知睡了多久。窗隙中透進一股子冷風,將那直垂到地磚地上的鮫紗輕輕拂起。寂寞深殿,悄然無聲,地磚平滑鑒人,倒映出一個人影。
「哎呀,那怎麼辦。」
含光違心道:「差不多。」
承影欲言又止,最終道:「好,你等我消息。」
邵六果然如約前來,還帶了一壺酒。
含光忍著笑正色道:「反正林御醫就看著辦吧。」
宮門守衛驗了太監的出宮腰牌,放人進去。
含光沿著湖邊的柳蔭慢慢踏上清波橋,徐徐步下台階,一抬眼便見到一行人擁著一道明黃身影朝著清波橋而來,含光一時避之不及,只好硬著頭皮下橋,迎上去施禮。
「含光,還有件事——」
「坐下說話。」霍宸按著她的肩,讓她坐在書案旁的一張軟榻上,然後他就勢坐在她身邊。
含光趕緊就道:「多謝太后,只是含光母親早逝,父親孤身一人,含光早就立意要尋個人上門入贅,將來好照顧父親。」
兩個小娃娃年歲不大,卻坐的規規矩矩,兩隻小手端端正正的擺放在膝蓋上,雖一臉好奇,卻都抿著小嘴不吭,只用那亮晶晶咕嚕嚕的大眼睛打量著含光。
錢瑜含笑道:「所以求太后成全。」
含光恨不能轉身跳進太液池潛水而去,雖是青天白日,可是單獨面對他,她總是不由自主的緊張。他和往日已經不同,貴為天子,可以為所欲為。比如眼下,他堂而皇之的握著她的手,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一隻手托起了她的胳膊,力道不弱,她就勢站起身來。
老太監放慢了步子,對含光交代了幾句,然後躬身進了殿里,片刻之後,讓含光進去叩見太后。
承影走到她跟前,還不及開口說話,含光就苦巴巴道:「哥哥救我。」
「這段日子,我後來時常回想懷念,不過我也知道,永遠也不會再有了。」
「哦,閑雲寺里的那些事,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霍宸卻眉目淡雅的笑了笑:「不必了,回頭朕再賜他一門更好的親事。」
含光心裏一動,我那裡不一樣?
一招制敵。
「哦,既然這樣,那你這段時間就住到宮裡吧。林御醫天天兩頭跑,也委實辛苦。」
林晚照面無表情,「虞小姐總聽過一句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含光謝恩之後便跟著來時的老太監出了安泰殿,心裏一塊巨石落地,這才有心思放眼四顧。
自從林晚照添了一味葯之後,含光經常嗜睡,而且多夢。這日,她從午後直睡到下午日落半山,醒來之後滿身是汗。
含光心裏百感交集,同在宮裡,見一面卻如此不易,萬分感謝勝雪和公主。
含光撅著嘴不吭。
「我,我還沒想過。」
含光低聲哼哼道:「皇上,我能說,住不慣么?」
「朕初初聽說,還以為你要偷偷成親呢,心想你膽子不小。」
她抽了兩下卻抽不出來,再一用力,便見他眉頭一蹙,似有不悅之色,她不敢硬來,只好忍著。
太后一眨不眨的盯著含光打量了一番,對那女子道:「錢貴妃,這孩子看上去容貌出眾,一身靈氣,難怪他喜歡。」
含光滿心的歡喜期待被凍成了冰,咬著嘴唇,委屈的說不出話來。父親明知道自己最怕受約束,卻不肯撒個謊給自己一個回家的借口。
含光本就緊張,一聽太后兩字更是心驚肉跳,那不是霍宸他媽么?
他第一句話倒是很家常。
承影道:「我也覺得奇怪。」
霍宸立刻道:「不能。」
太后笑著問含光:「你今年多大了?」
邵六陪著笑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虞含光會武功,還能幫公主上樹抓貓。」
霍宸坐了下來,眉目清和,唇角含笑:「你知道我為什麼想讓你記起那些事么?」
「那什麼時候能好哇?」
身邊的女子嬌嗔道:「母后是嫌棄阿寧說話無趣嘍?」
邵六也不客氣,倒了兩杯酒,對著含光一舉杯:「今日怎麼想起請我喝酒?」
含光一愣:「真的?」
含光心一橫,豁了出去:「不然,我就求皇上賜婚,這樣你給我瞧病,可是方便得不能再方便了。」想起方才,霍宸的眉眼與笑意,她陡然覺得緊張。
含光望著承影的背影,心裏依依不捨。
含光被驚嚇的險些跳起來,「啊,不用不用。我都好了,林御醫不用再和-圖-書去給我診治。」
「我一定要好好賞你。」他語氣堅決,握著她的手,也用了幾分力氣。
霍宸仔細打量著她,似是第一次初見。
含光看了看自己身上太后賞賜的胭脂羅裙,繼續乾笑:「我,不大會。」春光很好,自己不用趴在樹上錦上添花了。
太液池碧波微漾,清風致爽,清波橋如同一條玉帶,橫于湖上,中間點綴了幾個小榭,飛檐斜翹,甚是玲瓏。
含光:「皇上……」
含光笑著站在廊前:「邵公公,裏面請。」
含光:「……」
含光愁道:「林御醫,這葯喝了一個月了,怎麼還不見好?」
「你怕什麼,朕又不會吃了你。太后挺喜歡你的,居然賞賜了這麼多東西,她一向節儉,今兒可真是大方了一回。」
含光便忍不住對兩個孩子嫣然一笑,心裏在想,這必定是霍宸的孩子了。
含光笑道:「公主金枝玉葉,我怕累著殿下。」
過了幾日,含光卻等來一個讓她做夢都想不到的消息。
「沒有。」
恍惚之中,身後有個人靠了過來,對著她耳邊說了一句:「你喝多了。」
永寧笑嘻嘻的望著含光:「你會武功?回頭教教我。」
「承影的婚事準備如何了?」
林晚照臉色一紅,低眉不語。
含光:「……」
含光一愣:「為何?」
「你想找個什麼樣的且與朕說說,念在你一路護駕有功的份上,朕替你做主。」
含光興沖沖趕去,遠遠看見湖邊柳煙裊裊,一個高挑的身影負手立在樹蔭之下,一湖碧水,兩岸青綠,承影俊逸得像是畫中之人。
含光剛剛安放好的心肝又開始忐忑不安起來,默默跟在邵六身後,一邊尋思霍宸的用意,一邊在想,自己何時得罪了邵六,為何每次見她都是這麼的冷淡倨傲。
含光問道:「這葯怎麼和平時的味道不同?」
葯湯照例是苦的讓人肝腸寸斷。施針也好不到哪兒去,小半個時辰不能動彈。
含光對著她那雙波光瀲灧的眼眸不由心裏一動,第一個念頭就是,霍宸好艷福。
她只等聽他的好消息。承影望著她低聲道:「他說,眼下京城尚不安定,他身居要職,不能為了私事而欺君罔上。」
映雪好心道:「小姐剛進宮,一言一行都要千思萬想,千萬不能惹怒了太后,皇上,皇后,永寧公主,錢貴妃,還有,邵公公,柳公公……」
含光趕緊挑開鮫綃帳,跪了下來:「皇上。」
霍宸鬆開手,笑了笑:「嗯,你去吧,等那一日想起來往事,來告訴我。」
含光順著永寧的纖纖玉指一看,果然,那隻名叫勝雪的波斯貓,正悠然愜意的趴在一棵梧桐樹上。
含光跪在地上,聽著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龍案后響起,心裏便也隨著那腳步聲開始跳,越跳越急。心裏不住的懊惱邵六,為何將人都叫了出去。
「起來吧,賜坐。」上頭傳來一聲極是平靜溫和的中年女聲,含光謝恩,低頭坐下,也不敢抬頭看上面的太后究竟是何模樣。
掌風震它下來……你當我是雷公電母么?含光扶額,咽了口唾沫,乾笑道:「公主,我雖然會些功夫,但也只是刀槍拳腳,這飛檐走壁,隔空打物,我實在是無能無力。」
一臉不悅,半晌哼了一句:「起來說話。」
她下意識的就不敢多看,視線又挪到了他胸前的團龍上。
「朕來給母后請安,順道來看看你可住得慣。」
她低垂眼帘,聽著那腳步聲到了跟前,然後看見一雙描金黑靴,及龍袍上八寶立水的圖案。
「不知道。」
含光一時無話可說。她總覺得柳家退親無緣無故,必有內情,是否與霍宸有關?但細看他的容色,卻看不出什麼端倪,只是一味的深沉寧靜。
含光哀哀的看著霍宸。
承影遲疑了一下,道:「柳家,不知為何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林晚照趴在地上撿起針,提起藥箱,慌慌張張道:「虞小姐,我明日上午再來。」
他頓了頓,眸光里閃過一絲溫情脈脈的情愫。
含光恍恍惚惚的出了御書房,掐了自己一把,這不是夢吧?
含光噗的笑出聲來,笑完又重重嘆了口氣。
「沒有。」
「嗯,正當年紀。」
「朕叫你來,也是想賞你一件東西。」
邵六等在門口,見含光出來,便衝著她一偏頭,「走吧。」
「我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非要讓我https://m.hetubook.com.com記起幼年的事。你趕緊回去對爹爹說,讓他裝病,然後我好回去照顧他。我在宮裡快憋死了。」
林晚照抬頭瞥了她一眼。
老太監催促含光上了轎子,徑直將她抬到了宮門外。
含光正在觀景,突然迎面過來幾個人,為首正是邵六。
吃過葯,扎過針,含光嘆了口氣,一本正經道:「林御醫你可千萬及早將這病治好,不然……」
含光重又回到安泰殿,邵六先進去稟告太后。片刻之後,將含光領了進去。
邵六喝了幾杯酒,便對著含光說了起來。
「是。」
含光……咬牙。
說著,含光便從坐著變成跪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含光心裏猛一跳,「皇上召我何事?」
林晚照騰的一下臉紅過耳,手裡的銀針盒子也被打翻了。
眼見霍宸不見了身影,寫春才小心翼翼的走過來,神秘兮兮的問道:「小姐方才可是衝撞了皇上?」
含光頓時亂了陣腳,緋紅著臉道:「那日是含光一時情急,胡言亂語編排了皇上,皇上只當時聽個笑話就好。我方才瞧見了錢貴妃,真真是絕代佳人,我是個女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眼冒金星。」
含光哀哀地瞅了一眼邵六,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錢瑜似有些失望,勉強笑了笑:「虞妹妹孝順父親也是應當的,此事就算了吧。」
「那你還是沒想起來,還是得讓林御醫繼續給你治。你就住在安泰殿的後殿吧,林御醫每日給太后請平安脈,隨便給你瞧病,一舉兩得。」
含光哀哀的望著映雪那張小嘴一張一合,跟說快書一般霹靂巴拉報上了數十個人名,頭都大了。
殿內有一股莫名的清香,清淡好聞,依稀像是新雨之後的梔子花。地磚光可鑒人,正中鋪著紅毯,走在上面悄無聲息,但心卻跳得砰砰作響。
承影有些不忍,又道:「爹說你安心在宮裡住著,不會有事。」
上面半晌沒動靜。
原來這安泰殿里坐著的不止一個人,正中鳳榻上端莊秀美的中年婦人自然就是太后,一旁下首的軟榻上還坐著一個年輕女子,姿容絕世,風華無雙,一雙美目顧盼生輝,勾人魂魄。
林晚照慌忙移開眼神,「啊,沒什麼。」
林晚照這一次來,卻是先施針。葯煎好之後,他端到含光面前。
映雪在爐里燃了香,味道清淡好聞,下午的陽光,斜斜的鋪了一地,暖暖的催人慾睡。
「是,他對我說,柳家退親了,皇上,我想出宮到柳家問問究竟。」
「抬起頭讓哀家看看。」
含光起身進了內室,推開窗戶,只見天色湛藍,層雲萬里,一隻飛鳥從空中掠過,入了青穹。含光望著那隻小黑點,微微嘆了口氣,百無聊賴的躺下。
「方才我見到承影,你是來找他的?」
一念之間,好像是夏日的風拂起了衣衫,肌膚驟然涼爽了許多。
兩人中間,也就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含光莫名的有些俱,低垂著眼帘,渾身繃緊像只一張拉開的弓。來時這一路,她心裏轉過無數個念頭,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只等他發招。
含光欲哭無淚,自己一日想不起舊事,霍宸便一日不放自己出去,這可如何是好?
「我不要封賞。」
含光跟在幾個太監身後,走進了皇宮內院。紅牆高聳,宮殿威儀,生出一股讓人窒息的壓迫之感。她第一次進宮,但一路上根本沒心思細看宮裡的景緻,心裏翻來覆去的在想,太后召見,所為何事?是霍宸「賊心」不死,所以太后先來「驗驗貨」?
承影手握刀上,急道:「他對你怎樣了?」
「好奇怪啊。」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含光,眼中微含笑意,卻又帶著探究打量之色。
含光偷偷抬眼看了看霍宸。
邵六的聲音漸漸像是一團霧氣,飄渺渙散,含光閉上眼眸,長長嘆了口氣。
漸漸,兩人將那一壺酒喝盡,含光迷迷糊糊的望著眼前燈下的人影,心想,原來那夢裡的事,竟然都是真的。
放眼看去,後殿正堂明亮開闊,碧紗櫥外立著一架蘇綉屏風,綉著花開富貴,內里兩間卧房,收拾的精緻潔凈,珠簾玉鉤,金玉滿堂,一派的雍容大氣。
太后道:「可別教她,本就性子刁蠻,回頭嫁了駙馬,再鬧出什麼痛毆駙馬的事兒來。」
「小姐,方才我去見了邵公公,他說晚上過來請你喝酒。」
含光起身和圖書,再坐下去的時候,離他更遠了。
含光極為不解,在承影下落不明的時候,柳同仍舊堅持一女不得二嫁,眼下承影聖眷正濃,柳同為何如此?
含光滿心歡喜,到了跟前就問:「爹怎麼說?」
含光笑道:「你是被我昨日的話嚇住了吧?」
永寧立刻捂著心口:「不要射它。」
太后哦了一聲,贊道:「倒真是個孝順孩子。」然後扭頭對錢瑜道:「看來,這媒人哀家是做不成了。」
一夜春雨瀟瀟,翌日醒來,滿庭落紅。
含光怔了一下,跟著柳公公走到前殿,只見永寧正一臉急色等著廊下,身後跟著兩個宮女,一臉惶惶之色。
原來永寧並非太后親生,她自小喪母,被魏貴妃養在膝下,如今安王謀反已被正法,魏貴妃自縊身亡,永寧公主生怕自己因魏貴妃之事而受牽連,每日都來太後跟前請安討好,聽說太后喜歡貓,她便重金買了一隻波斯貓,經常抱到太後跟前討太后高興。而太後為示自己心胸大度,更對永寧慈愛有加。外人眼中,和睦一團,勝於親生。內里么,誰又知道誰有幾分真心……
含光一聽這話,頓時一頭冷汗,真的是應驗了自己心裏的猜想么?
含光謝恩出來,被寫春,映雪引著從側殿進了後殿。平素偶有太後娘家女眷來此,若是太后留下住宿,便宿在安泰殿的後殿。
霍宸站在柳蔭下,眯起眼眸眺望著平展如鏡的湖水,自言自語般說道:「那一日,朕重回宮中,帶著承影等人從這清波橋去安泰殿,被秦照嵐率人截住清波橋兩端,危急之時,虞愛卿領人趕到解圍……那一日,這湖水都染紅了。朕當時便想著日後怎麼封賞這些人。虞愛卿和承影自然好說,就是你,讓我頗為苦惱。」
霍宸上前兩步,扶起含光,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我正想去看看你。」
錢瑜已經離去,太后歪在榻上,背靠引枕,身邊多了一個韶齡女子,眉目如畫,氣宇清華,腳旁卧了一隻通體雪白的波斯貓,鴛鴦眼一隻碧綠一隻幽藍,玲瓏剔透。
「我那兒知道。」邵六白了她一眼,仰著頭小孔雀般的走了。
「皇上政務繁忙,不敢勞皇上惦念。」
承影目送含光離去。素青羅裙款款隨風,她的背影窈窕婀娜,漸行漸遠。他明知自己不該慶幸柳家的退親,但那一味不為人知的喜悅卻充沛在心胸之間,悄然氤氳。
永寧怔怔的看著承影,微微紅著臉,接過勝雪。
「這隻玉璜,朕讓人找了小半個月,方才尋到,幸好沒丟。」
含光聽得汗毛倒豎,趕緊跪在地上,「含光愚鈍,不知太后召見,所為何事?」
含光施了一禮:「公主殿下。」
映雪和寫春互看了一眼,鬆了口氣。
「等會兒林晚照過來給你施針,你今日的葯還沒喝吧?」
寫春放下手裡的針線活,出了後殿,過了許久才回來。
含光乾笑:「皇上,其實,你可以和,邵公公一起分享……」
說完,背著小藥箱落荒而逃。
含光大喜:「多謝皇上。」
「那你知道邵六為什麼對你不滿?」
含光滔滔不絕:「就連這門口的宮女,都比我溫柔好看,皇上你守著這麼多美人,就別嚇唬我了。過去我做的那些子錯事,雖然不記得了,如今一併給你賠罪。」
「什麼事?」
含光愕然:「……」
近在眼前的是一片流光溢彩的明黃,隨著視線上移,八寶立水、如意頭、蝙蝠、五爪金龍盤於五色雲間,再往上,便是一張清俊的臉,比月前清減了些,越發顯得輪廓明晰,堅毅剛愎,容色似比前些日子多了些深沉。
「是。」
「皇上一心想讓我憶起舊事,可是年歲久遠,吃藥施針也沒什麼成效,我想請邵公公講些閑雲寺的事,或許我能回想起來。」
說到這兒,霍宸轉過頭來。柳蔭下他笑意盈盈,眉眼間的溫柔堪比太液池的湖水。含光恍然被淹在水裡一般,沒有微波蕩漾的愜意,一心急著上岸。
「不是射貓,是讓哥哥用彈弓射那樹杈。」
他攤開手,遞到她眼皮下。
她靜靜的想了許久,走出房間,叫來寫春,問道:「我想晚上請邵公公來這裏喝點酒,宮裡可允許?」
「我新加了一味葯。」
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
含光心裏想說我沒喝多,然而身子卻輕了起來,彷彿是被人抱起,裹在一團溫軟之中,那團溫hetubook.com.com熱像是被陽光曬過的棉絮,舒服之極,她抱著那團溫熱蹭了蹭,過了一會兒,卻又偏過頭去,用手擋開了,太熱,她想要涼快些。
林晚照收拾好藥箱,仍舊低著眼帘,過了一會兒,他低聲道:「虞小姐的病我自會竭盡全力。」
含光一見他掌心裏的那件物事,頓時面紅過耳。
含光聽到這兒,突然心裏一喜:「皇上你的意思是,那件事就此作罷?」
「起身吧。」
霍宸笑道:「可是再後來,我就覺得和你這樣的傻丫頭在一起,特別高興。不用防備,不用算計,一直提著心,有一天突然放下來,那種釋然、輕鬆、痛快,你是永遠都不會懂的。」
還沒等含光露出一絲笑,邵六已經板著臉道:「虞含光,皇上召見。」
「這個,不好說。」
「那,你會爬樹么?」
霍宸抿了口茶水,漫不經心問道:「想嫁給什麼樣的人?承影,錢琛,或是林御醫那樣的?」
「林御醫,你怎麼了?」
太后噗的笑了:「這孩子怎麼還不知道呢?有人思慕你,央哀家做個媒呢。」
含光低頭走了幾步,跪在地上行三跪九叩大禮。
太後知道霍宸進京這一路虞家居功甚偉,心裏早對含光青眼有加。眼下親眼一看,又如此靈秀慧黠,便心生喜愛,留著含光說了會兒話,又賞賜了珠玉首飾,滿滿一匣。
天色漸漸晚了,宮裡上了燈,遙望開去,便如廣袤黑海之中泛出的星星點點漁光……
霍宸重重咳了一聲。
「這玉匣是母后賞你的?」
「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不操心自己,反倒操心別人,承影人家那是年少英雄,又相貌周正,身為拱衛司同知,娶妻易如反掌。你呢?年歲又大,性子又野,勉強模樣還過得去。太後為你保媒,你居然還謝絕,這心高氣傲也要有個度,挑剔過頭了,可真是嫁不出去。」
含光低聲道:「十八。」
含光天性就喜歡小孩,這兩個孩子又生得玉雪可愛,如同軟軟的小糯米糰子般,讓人恨不得想抱在懷裡咬上一口。
轉眼間,含光在宮裡已經住了五日,每日晨昏兩次去向太后請安,幾乎每次都能碰見永寧公主承歡膝下,嬌顏如花。
霍宸嘆了口氣:「良娣的事就算了。」
兩人站在湖邊沉默了一會兒,含光悻悻道:「你去忙吧,我回去了。」
霍宸揮了揮手:「朕政務繁忙,你下去吧。邵六會安置好一切。」
「你們退下。」
「我昨日一時急惱,和你開了個玩笑。今日不同往日,你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也不再是虎頭山的女匪。」
含光長吸了一口氣,抬起步子踏上漢白玉石階。
霍宸揮了揮手,身後的幾名內侍立刻退散到數丈之外。
含光點了點頭,眯起眼眸看著庭院中的幾片落紅。
含光走到殿外,和立在廊下的映雪寫春一起低眉順目恭送皇上。
老太監面無表情,聲音尖細:「虞小姐,太后宣你進宮,轎子等在外面,即刻動身吧。」
不大工夫,林晚照來了。
「都準備好了。等國喪過了,就迎娶新人。」
寫春給含光上了一盞新茶,輕聲道:「此刻離晚膳尚有一段時間,小姐若是無事,可以小憩一會兒。我和映雪候在外面,有什麼事只管吩咐。」
含光剎那間陡然生出一種敬畏,也說不出他那裡變了,或許是因為這一身龍袍,襯得他尊貴英氣,但也生出俯瞰睥睨的居高臨下。
不大功夫,承影來了,一身飛魚服,腰佩綉春刀,英氣勃勃,風神俊朗。他望了含光幾眼,目光灼灼。
承影手裡拿著一隻鐵彈弓,對著勝雪所在的樹杈,一顆彈珠發出去,嘭地一聲,枝杈猛一搖晃,勝雪喵的一聲就往回跑,承影又是一顆彈珠,追著勝雪,只見哧溜一聲,勝雪跑到樹榦上,眼前一道青影閃過,承影蹭蹭幾步凌空一躍,接力踩了幾下樹榦,便將勝雪抓到手裡,然後輕飄飄落到了地上。
「虞小姐,公主喚你有事。」
含光上前重新見禮。
「含光,你用掌風將它震下來。」
霍宸皺眉:「趕緊想吧,都多大年紀了還不急,朕都替你急了。」
含光朝裏面飛速掃了一眼,依稀見龍案后一團明黃,便跪下施禮。
林晚照的神色看上去很緊張,和平時淡漠的樣子截然不同。
這日送走林晚照,含光正欲在後院中活動活動拳腳,突然前殿在太後跟前侍候的柳公公走hetubook•com•com了進來。
承影點了點頭。
含光惴惴不安,只覺得他一雙眼眸熠熠生輝,彷彿是烈日熾焰,烤得她渾身都熱了起來。
邵六打了個手勢,殿里侍候的內監宮女便悄無聲息的退到了門外。
邵六徑直將含光領進了御書房,霍宸處理完政務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這裏。
「因為,在閑雲寺的那半年,是我這輩子最愉悅的一段時光。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提心弔膽,沒有算計謀害,還認識了你。從小我就見慣了心機算計,你和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寫春怔了一下,說道:「宮人禁酒,不過小姐身份特殊,邵公公又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我去問問。」
含光這才敢抬頭,看向上座。
含光臉色又紅了,心說,我是沒合適的人,不然一定趕緊的嫁了自己,免得被你惦記。
含光這幾日和寫春映雪玩得如親姐妹一般,寫春和映雪也不避她,躲在裡間對她悄聲嘀咕了幾句內情。
他轉過頭幽幽望著她:「我就想讓你想起過去,有個人可以和我一同分享回味。」
太后直起身笑道:「起來吧,再要拘禮,倒顯得生疏了。方才聽邵六說,皇上要將你安置在安泰殿,這樣正好,你從宮外來,又生得這般伶俐乖巧,正好陪哀家說話解悶。」
永寧跺著腳道:「含光,我記得邵六說你武功很好,你看,勝雪不聽話又跑到樹上了,她們怎麼逗它也不下來,你幫我捉它下來。」
永寧哦了一聲,回身對柳公公道:「速去叫人。」
霍宸挑了一下眉:「什麼事?你說納你為良娣的事?」
含光拿起湯匙嘗了一口,好似和平時味道不同,便抬起眼帘想問一問。
含光匆匆回到安泰殿,林晚照給太后請過平安脈,正候在後殿正堂。
皇上瞥了她一眼,換了個話題,「陳年舊事就不予追究了,聽林御醫說,你正在籌備承影的婚禮?」
太后笑著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吃得哪門子乾醋,難道你不想多個玩伴?」
含光一聽這話,心裏直嘆氣,這不是吃了睡,睡了吃么?這宮裡雖是金玉滿堂,滿目琳琅,可是不得自由,像是金絲鳥籠,委實憋悶。難怪這裏的女人,沒事就鬥來鬥去,不找點事做,真會閑出毛病來。
含光忍不住腹謗:你才傻呢。
含光立刻道:「公主,我哥哥江承影,在宮裡當差,公主派人將他叫來,他是神箭手。」
殿內的宮女內侍都噗噗輕笑出聲,永寧臉色緋紅,「母后就知道取笑兒臣。」
含光:「……」
她身邊還坐著兩個孩子,約莫四五歲,皆是粉妝玉琢,嬌美可愛,一男一女,容貌相像,大抵是龍鳳胎。
霍宸面色一喜:「是么,你都想起來了?」
「你多大了?」
和風旭日立刻變成烏雲滾滾,霍宸瞪了她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含光聽到這兒,不由心裏一怔,這宮裡的事情,果然樁樁件件都不是表面看去那麼簡單,於是,心裏越發的想要急著出宮。
「十八。」
含光自幼喪母,看著太后對永寧的疼愛真是羡慕不已,回到後殿便無意間對寫春映雪提了幾句,不想寫春卻低眉嗤笑一聲。映雪眉目間也浮起一絲不屑。
他脈脈含情的望著她,「我那時就想,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
含光趕緊對承影擠了擠眼睛。
含光坐在床上好一陣神思恍惚,方才夢裡的一切,是真是假?
含光驟然醒來,一驚而起。隔著薄如蟬翼的鮫綃輕紗,只見熟悉的身影身著一襲深藍衣袍。
含光此刻才明白過來,原來不是霍宸,是錢琛,虛驚一場之後,她只覺得周身都放鬆下來,再看太后和錢瑜,也不覺得緊張了。
「虛歲都二十了吧?在京里,你這歲數都是老姑娘了,像你這樣的,可是不好找。脾氣也不怎麼好,動不動的動刀舞槍,河東獅你知道么?我看你將來和她有一拼。」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到了安泰殿。
太后道:「寫春,映雪,你們領著虞小姐去後殿,好生侍候。」
含光忙道:「皇上,林御醫想必此刻已經到了,我先回去了。」
她讓寫春和映雪在桌子上備了幾碟小菜。
一見他,含光頓覺嘴苦。
太后頗為遺憾的點了點頭:「錢琛那孩子我見過,倒是和這丫頭看著很般配呢,可惜啊。」
那日下午,邵六把含光叫到太液湖邊,說承影找她。
含光眼巴巴的望著霍宸,盼他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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