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草莽紅顏

作者:是今
草莽紅顏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二章 情斷義絕

第十二章 情斷義絕

「你保重身體。」
她寧願是自己多想,寧願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卻由不得自己朝著那個深淵滑下去。
虞虎臣一怔。
映雪一怔,看著那對玉璜,「娘娘,這是皇上賞賜的,」
映雪喜極而泣:「娘娘,你早該去求皇上。」
虞虎臣臉色劇變。
映雪點頭:「映雪替娘娘多謝林大人。」
「娘娘,娘娘你怎麼了?」
含光含淚道:「父親,事到如今,你就忍心看著我困死在這裏嗎?」
霍宸看了一眼含光,轉身道:「朕還有政務,皇后也回宮去吧。」
含光看了看她,輕聲道:「映雪,若是有人存心想害你,防不勝防,不如破釜沉舟。」
含光默然笑了笑,良久才道:「皇上聖明,他什麼都知道,我何必多說?」
含光含淚而笑:「沒什麼,只是替這孩子高興,不必來這人間受罪。」
含光怔然站在殿中,眼看著那個深紫色的身影拂袖而去,木了一般。
含光沉吟了片刻:「我覺得他就是霄練,可是他絲毫沒有與我們相認的意思。眼下女兒和他身處這樁冤案之中,父親若是去求皇上救他,只怕父親也被牽連其中,依我看,他的身份是梁國人,皇上必定不會殺他,父親還是靜觀其變,等這件事平息之後再想辦法比較好。」
含光閉上眼眸,低聲道:「快去吧。」
「你私下會見許為,行為不端,淫|亂宮闈,單是這個罪名,也該去了你淑妃之位。」
含光笑了笑:「難道不是么?」
含光滿腹話要對父親說,但黃公公卻站著虞虎臣身後,沒有避開的意思。
含光不知是邵六不肯傳話,還是霍宸已經知曉,但不肯前來。不管如何,失去孩子他都不來看一眼,終於將她心裏最後一絲情義抹去了。
含光見到父親,心中一酸,虞虎臣憔悴了許多,見到含光便不由自主的帶了痛惜之色。
含光起身去了內室,將鴛鴦刀上的一對玉璜取了下來,遞給映雪:「你對黃公公說,我和父親有些話要談,麻煩他行個方便。」
突然,腹中一陣絞痛襲來,竟是一陣緊似一陣,含光扶著桌角,疼得彎下了身子。
含光喝完一碗葯湯,庭院外傳來通報,竟是皇后駕到。兩人皆是一愣,含光放下藥碗,和映雪走到門外迎駕。
霍宸眯了眯眼眸,回身牽起薛婉容的手,溫柔地笑了笑:「皇後為後宮之事費心操勞,朕要好好謝你。」
天氣一天天的冷了,傍晚時分下了今冬第一場雪,細細密密的雪片在院子里積了薄薄一層銀白,像是月光下的秋霜。
邵六一揮手,身後上來兩名內侍,將寫春帶出了關雎宮。
含光扶起映雪,嘆道:「他將此事交給皇后處理,我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不必見他了。」
薛婉容話未說完,霍宸打斷了她,「此事朕已知曉,中秋之夜,朕喝多了……當時朕並未打算封她為妃,是以未讓彤史記錄在案。不巧她有了身孕,朕不得已封她為妃。此事不必再提。」
「父親,許為怎麼了?」
「映雪,你去告訴黃公公,我想求見皇上。」
過了半個多時辰,只見管事的黃公公領著一位顫巍巍的老者進了院中,並不是林晚照。映雪當下不敢說什麼,但心裏卻是酸溜溜的替含光委屈。即便含光被貶,她腹中仍舊是皇子龍胎,不敢如此輕慢。
「面見許為是皇上親允。」
含光沒有看他,只是屈身施了一禮:「皇上,我有一事相求。」
映雪匆匆離去。含光痛得幾乎快要昏厥,恍惚中她感覺到身下湧出一片潮熱的濕意,她已經辨不清這麼濃烈的痛,到底是身子還是心。
映雪急聲道:「娘娘怎麼不辯解?」
果然如此,她一早便懷疑諸位叔伯的戰死,原來是父親親手替他們選了一條死路,含光寒心不已,聲音顫抖:「父親,那些與你同生共死的兄弟,你就這樣忍心讓他們去死?」
葯湯煎好,一個小太監送到屋內,放下便走了。含光端起碗便要送到嘴邊。
突然一掌抵住了院門,近在咫尺間,站著她做夢都想不到的一個人。她幾乎以為是夢,但此刻清新的夜風吹拂在她的臉和_圖_書上,將被淚流過的肌膚吹出一股僵意,並不是在做夢。
含光緩緩道:「若是事事都靠一張嘴,一雙眼,要心何用?」
含光站起身,略一遲疑,打開了院門。夜色濃重,但雪光明瑩,依稀看見不遠處有個高挑的身影。含光眼眶一熱,深夜來此看她的人,只有一個人。自來到秋畫宮,他幾次來見她,都被她回絕。
突然,映雪撲通跪在含光腳下,泣道:「娘娘,眼下不是置氣的時候,奴婢知道娘娘清白,可是這幾樁罪名都是重罪,絕不會是禁足削位的處罰,重則賜死,輕則會被貶到冷宮,永世沒有翻身機會。求娘娘速速去求皇上,洗清冤屈,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含光淡淡一笑:「拿去吧。」
薛婉容話中帶刺,含光自然聽得出來她語中的尖酸譏諷,揚眉微微一笑:「多謝皇後娘娘費心,風餐露宿含光都習以為常,是以住在這裏根本不覺得苦,倒是清幽僻靜,不必見那不想見之人,聽那不想聽之話。」
薛婉容臉色一變,正欲發話,忽聽院外傳來通報之聲「皇上駕到」,薛婉容連忙轉身。
她對這對玉璜毫不留戀,情已不再,何必睹物思人。
含光痛得說不出話來,彎腰緊緊的捂住肚子。
他良久無語,高挺的身影在雪地上生出一股蕭瑟寂寥。看不見他的神色表情,只是覺得冷而遙遠。
霍宸怒目恨道:「若不是朕親眼見到你的筆跡,朕也不敢相信,枉費朕對你恩寵有加,信任如己。」
薛婉容一怔,轉而冷笑道:「想不到淑妃娘娘出身草莽,倒也能言善辯。」
映雪看著她挺直的背影,急道:「娘娘,奴婢去叫太醫來。」
「朕知道了。」
薛婉容帶著侍女內監,站著庭院里,四處打量了一下,對黃公公道:「怎麼也不安排個向陽的屋子,她住慣了富麗堂皇的關雎宮,享盡了隆福天恩,這裏陰森潮濕,她怎麼受得了這種苦?」
含光出了內室,對虞虎臣澀澀的笑了笑:「父親這段日子可安好?」
「大胆!」薛婉容拍桌而起,失了素來的端莊靜雅,頭上的步搖搖晃不止,閃出一片流光。
含光哽著嗓子,輕聲道:「承影,我不是不願意見你,只是怕連累你,在這個世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這宮裡的算計,形同鬼魅時時刻刻隱伏在身旁。她從沒懷疑過自己也會有被人算計的一天,所以當前這一幕她並不是很意外,但讓她意外的是,陷害她的人是寫春,而霍宸,信誓旦旦對她說恩愛兩不疑,居然經不得別人的一句謊話。
他再次沉默。
林晚照嚇了一跳,忙退後了一步。
「空一師父為什麼會迷失心智,應該是你父皇為了保守那個秘密給他下了葯,而我,曾吃過他給的東西,只不過量輕,所以只是失去了部分記憶而已。因為你知道一切,所以你才如此肯定我中毒,才會讓林晚照來醫治,你一心想讓我恢復記憶,並不是為了與你分享那段時光,不過是想讓我去幫你問出秘密。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說而已,我想,你總會感動,總會內疚,總會對我坦誠。可惜,我等到的不是你的坦誠,而是算計。那份輿圖,是你做的對不對?我去見許為,知道的人只有幾個,短短半個時辰內誰又能畫出皇宮輿圖來?還臨摹上我的筆跡?」
含光出人意料的冷靜,「現在,你可以放我走了么?我已經做完了我該做的,這段時日,我仔細的想,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可利用的了。」
薛婉容氣結,厲聲道:「你雖然被貶為宮人,但腹中懷有龍胎,本宮身為後宮之主,自然不得不多加關注。聽劉太醫之言,你腹中有孕已經兩月有餘,根據彤史,皇上初次臨幸至今也不過一月有餘,不知你這兩個多月的身孕所從何來?」
這處宮室位於秋畫宮的最北邊,園中種了幾叢修竹,此刻深秋,風聲蕭蕭,越發顯得院中凄冷蕭瑟。她眉間籠愁,眸中蓄淚,清冷的日光投射在肌膚之上,凈白如雪,彷彿易碎的瓷,有一種動人心魄的凄美哀婉。
「皇上,臣妾問過劉太醫,」https://www.hetubook.com.com
虞虎臣變了臉色,急忙拉開房門,疾步走了出去,生怕含光的話語落入黃公公耳中。
許久映雪才回來,進門便氣哼哼道:「娘娘,果然是落井下石的人多,奴婢求了半天,黃公公才肯動身去太醫院請人。」
過了一會兒,只見黃公公和映雪走到了院門處。
薛婉容低聲應是,帝后朝院外走去。
她在宮裡多年,對有孕嬪妃莫名落胎之事見得多了,此次來診病的不是林晚照,而是常給皇后請脈的劉太醫,她便覺得有點不安心,眼下含光身在秋畫宮,更是容易讓人下手,可是含光看上去竟然半點警惕之心也沒有,她便忍不住出言提醒。
「父親,皇上若是真想查明真相,半日就會水落石出,何必讓皇後去徹查?況且我身懷有孕,按照宮中舊例,有孕嬪妃即便獲罪,也是先禁足,等皇子降生再做處罰懲戒。將我貶至冷宮,說明這個孩子根本就不可能生下來。」
半個時辰之後,薛婉容帶人來到關雎宮。
映雪急的跺了跺腳,泫泫欲泣:「娘娘,有些話,自己不說,別人又怎麼會知道?」
映雪在一旁替含光收拾衣物,眼淚不停。
她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眸,卻看不到她想要的東西,心一寸一寸的涼下去。
翌日上午,黃公公終於將虞虎臣帶來。
「含光,他不會殺我。那日在京畿大營,他提出讓我或是張廣輝帶人從密道殺進皇宮,接應他和承影。當時他便明說,知道密道的人,不能活著,他會重金封賞其家人。當時,他將三十份毒藥放在我和張廣輝面前,讓我二人自己決定。張廣輝猶豫不決,我拿起了三十份毒藥,當時已經存了必死之心,只求他答應我一件事,便是查出當年驚風城陷害我的那個人,為你母親和霄練報仇。他聽罷,卻從我手中取回了一份毒藥,對我說了一句話,說我信你。我便對天發誓,永生不會吐露密道之事。他若想殺我滅口,那一日,便不會取回那份毒藥。」
映雪進了屋子,一眼看見含光面色蒼白,冷汗淋淋。她慌忙上前,扶著含光急問:「娘娘怎麼了?」
映雪眼看皇帝就要步出庭院,情急之下,輕輕推了推含光。一入冷宮便如墜深淵瀚海,皇上駕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含光應該抓住機會為自己辯白求情才是。
含光笑了笑,「怕什麼,生死如來去,不過是具皮囊。」
薛婉容冷笑:「皇上可沒讓你支開眾人,和他單獨相處了那麼久,聽聞許為年輕俊俏。」
映雪低聲央求:「娘娘並無不適,是奴婢斗膽請林御醫前來,求林御醫一件事。」
含光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父親的容顏。
竹前明黃色一閃,霍宸走了進來。
映雪對含光的那句話滿腹疑問驚詫,卻不敢再問緣由,只是獃獃的看著含光,心裏百感交集。回想起明月軒中,那時淑妃尚是御侍尚儀,皇帝夜乘月色而來,良辰如詩,小軒窗前映出一對燭前璧人……她不知私下艷羡了多少回,那樣的盛寵深愛,溫柔眷顧,她自十二歲入宮,從未在帝王身上見過。
內侍不敢耽擱,立刻去請林御醫。
「後宮之事歷來都是皇后處置,娘娘千萬不要誤會皇上,若是娘娘對皇上寒了心,只怕再沒有人能救娘娘了。」
薛婉容得意的笑道:「淑妃好大的膽子,竟然在宮闈之中單獨面見男子,你可知罪?」
含光只覺得眼前一霧,短短數日不見,竟有種分別經年之感。他一眼看了過來,含光立刻垂下目光,不願意見到那雙眼眸。
秋畫宮位於皇宮的西北角,宮室簡陋,彷彿和其他宮殿隔了一秋的時光,此刻竟有冬日的蕭殺之氣。
她對他所知甚深,這樣的算計,在他眼中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其中的玄機?他明知她無辜,卻來興師問罪,唯一的解釋便是……想到此,她身上打了個寒戰,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
薛婉容一陣尷尬,厲聲道:「輿圖上分明是你的筆跡,還想狡辯?」
剎那間,含光只覺得心灰意冷,失望之極。她抬頭迎向霍宸m.hetubook.com.com冰冷的目光,唇邊浮起一絲苦笑:「皇上憑她一面之詞就前來責問臣妾?」
他啞著嗓子道:「你都知道什麼?」
含光怒極反笑:「淑妃之位,你當我稀罕么?」
映雪一看情形不妙,起身就道:「娘娘忍一忍,奴婢這就去叫人。」
過了許久,映雪回來稟告,「黃公公說,他只能將話遞到邵公公那裡。」
薛婉容冷笑:「不錯,本宮已經讓劉太醫去告訴皇上,此事事關皇室血統,本宮一定會慎重處理,絕不會讓這些齷齪之事玷污了皇室的聲譽。」
含光早已歇下,但沒有一絲睡意,漸漸地雪停了,窗外透出盈盈的光亮,含光披衣而起,輕輕打開房門。庭院里落了厚厚一層雪,含光慢慢蹲下身子,將腳下的雪攏到一起,一捧一捧……慢慢堆成一個小人兒。
含光心涼不已,道:「寫春的確是我的侍女,方才也的確就在殿外,但並不代表這封信出自我手,是我授意。」
林晚照扶起映雪:「林某隻能轉達娘娘身體不適,想念皇上,其他的,林某無法應承。」
映雪一把攔住了她,低聲道:「娘娘,這葯會不會,」
映雪欲言又止,咬住嘴唇,半晌才道:「皇后調查此事,奴婢是怕……」
邵六拾起輿圖,呈與霍宸。
映雪含淚道:「求林御醫對皇上說,娘娘情緒不穩,身體不適。求皇上來見一見娘娘。」
薛婉容一臉驕橫得意,施施然上座,打量了含光幾眼,然後拂了拂廣袖,道:「淑妃娘娘身懷龍子,還是坐下說話為好。皇上交代,讓本宮徹查此事,本宮已經審問過寫春,了解了來龍去脈。不過本宮也不能單聽寫春一面之詞,所以特來關雎宮,聽聽淑妃娘娘的辯解。」
映雪急匆匆奔出院子,含光揚起頭,將眼中的那股濕熱逼了回去。
含光一震,低頭再看手中的信件,果然,那輿圖上的幾處標識,竟真的與自己的筆跡一模一樣,剎那間,她心裏一片寒涼,輿圖從手中滑落,如同一片落葉,飄在霍宸的腳下。
「皇上讓許志昂回去了,但將許為扣押在驛館。他若是霄練,為父便去懇求皇上,救他出來。」
映雪每日望著院門苦等皇帝駕臨,心想淑妃落胎,皇帝一定會顧念舊情,前來探望,可惜,她望眼欲穿,卻日日失望,這才明白自己到底不如淑妃看得通透,從此不再在含光面前提起求見皇上的事。
眾人散去,宮內靜謐一片。
含光挑眉笑道:「我虞含光敢作敢當,是我做的,我不怕認,不是我做的,我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黃公公指著老者對含光道:「這是劉太醫。」
「我沒什麼可說的,皇后隨便處置便是。」
「娘娘,你為何不去見江大人?」
映雪以為含光盛極而衰,必定傷心欲絕,所以時刻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陪著她,極力勸解:「娘娘不用擔心,皇上這是在氣頭上,等到查明真相,一定會接娘娘回宮,娘娘只管安心養胎,等誕下皇子,更是貴不可言。」
夜色漸深,天地一片靜寂,雪花悄無聲息的飄落,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幽涼清新。
映雪不懂她的意思,卻聽出她話中有話,帶著一抹決絕。
虞虎臣面露痛苦之色,「含光,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怎麼會害你?我送你入宮,是真心為你考慮,你總要嫁人,這世上,還有誰比皇家更尊貴?你貴為天子嬪妃,便是為父見了你,也要施禮下跪,宮裡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再不用受顛簸流離之苦。皇上對你又寵信有加,從御侍尚儀一步封妃,這般的榮耀何人有過?眼下不過是因為牽扯到輿圖,不懲戒你難以服眾,為父相信,皇上一定會查明真相,接你回宮。」
含光淡淡道:「你是天子。」
含光看著父親倉皇離開的背影,低喃道:「父親,知道皇家秘密的人都是死路一條,你以為我是在救自己么?你今日執迷不悟,來日終會知道女兒今日的苦心,可惜那時已經晚了。」
果然是君恩似水,紅顏未老恩先斷,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竟比那刀光劍影還要冷冽快捷,這便是帝王的寵愛,如斯涼薄。
突然,院外和_圖_書響起細微的咯吱聲,此時,夜深人靜,她聽出那是踏在雪上的腳步聲。
含光搖了搖頭,默然不語,進了內殿。
虞虎臣明白了含光的意思,面露為難之色,「你不要再問密道之事,我發過誓言,不會告訴任何人。」
「姑娘請起,林某不敢當。」
以前在關雎宮,林晚照每日都來請脈,送安胎藥,自含光被貶秋畫宮,他不復再來。安胎藥一停,含光的身體便有了反應,這日清晨起床,竟然見了紅。映雪嚇得臉色蒼白,含光看著床上的那抹血色,卻沒有大驚失色,默默的咬著唇,轉過頭去。
映雪大驚失色,「娘娘,你說什麼?」
林晚照並不知宮內出事,出了關雎宮,心裏還在納罕,含光一直深得聖寵,究竟發生了何事,居然讓映雪來求自己?
含光道:「回皇后,我若是和許為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何必假手於他人,我與許為私下單獨相處,有什麼不能給他,為何要將輿圖交給寫春,再給許為?」
霍宸神色平靜,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愫,語調更是平淡無情。
映雪自林晚照走後,便望眼欲穿等著霍宸駕臨,可惜直到翌日也不見皇帝前來,等來的卻是一道旨意。削去淑妃虞含光妃位,貶為宮人,移居秋畫宮。
映雪猶豫了一會兒,走到宮殿門口,對守門內侍道:「淑妃娘娘身子不適,煩請去請林御醫來。」
含光默默點了點頭。
映雪領著林晚照走到內殿門口,突然跪在地上。
含光嘆了口氣,攔住她:「不要帶這些,帶上鴛鴦刀就可以了。」
映雪紅著眼眶,輕聲道:「娘娘保重身子。劉太醫交代,娘娘身子虛弱,要好好將養,不可憂思過甚。」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映雪的輕喚。含光恍惚的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清醒之後她第一反應便是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小腹,明知孩子已經不可能保住,手放在小腹上,卻仍舊痛徹心扉,眼淚無法抑制,順著眼角滑到了枕上。
含光像是一塑木雕,獃獃的望著頂賬,蒼白如雪的肌膚,唇上沒有一絲血色,越發顯得那雙眼眸亮的驚人。
含光笑:「皇後娘娘果然消息靈通,不僅知道我支開眾人,還知道許為的相貌。」
含光盈淚而笑:「多謝你終於對我坦誠一回。我姑姑因為那個秘密而喪命,現在輪到我了。我現在只是想知道,你是想慢慢地困死我,還是給我一個痛快。又或者,給我服用空一師父的那種葯,讓我迷失心智?」
霍宸厲聲道:「許為已經承認,這信件的確是他離開關雎宮時,寫春親手給他的,所幸他還來不及看,不然,」他說到這裏,眼中透出一股殺意來。
「那我呢?」
含光施禮之後,靜立一旁。
他突然轉過身,朝著含光走了過來。含光嘆了口氣,伸手便要關門。
她蹲在地上,痴痴地看著那個小人兒,手指放在上面,一寸一寸的撫摩,眼淚無聲無息,從冰涼的肌膚上滑下。
含光默然不語,看著窗外。
映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後娘娘,映雪可以作證,淑妃娘娘身為御侍尚儀的時候,皇上曾夜宿明月軒。」
她並非沒有辯解之詞,但此刻硬生生被他的目光逼了回去,滿心悲涼,竟一個字都不想對他說。她耳邊響起了霄練的那句話:這個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的山盟海誓。是么?那些溫柔的誓言,莫非都是他一時興起?只她當了真?
含光低下眼帘,微微含笑,將手掌放在了小腹上,輕輕的來回撫摩,樣子極是慈愛溫柔。
不多時,林晚照提著藥箱進了殿內,急問:「娘娘有何不適?」
林晚照急道:「姑娘起來說話。」
原來這就是她擺駕秋畫宮的目的。含光心中冷笑,望著她不卑不亢道:「皇后若是疑心什麼,只管去問皇上。」
劉太醫上前問了情況又診了脈,開過藥方之後便提著藥箱告辭而去,隻言片語都未提及含光的身體狀況,含光也不詢問。
含光恍然,原來甜言蜜語竟是如此容易出口,對誰,都是如此的溫柔。
映雪鬆了口氣,以為含光聽了勸解寬了心,突然卻發現含光已經滿臉眼淚。和_圖_書
含光大笑:「好,若是女兒生下個兒子,還望父親將他扶持為太子,那時父親更是萬人仰仗,權勢滔天。」
含光默然起身走到宮外,沿著漢白玉階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關雎宮」三個大字在陽光下秀雅大氣,「雎」字更是筆格濃麗,繁複之中寫出一筆風流纏綿來。
映雪一聽,頓時失望之極,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硬氣得讓人又愛又恨。
含光難以置信,看著地上的寫春。
含光後退一步,站著院中,答道:「是。」
「父親,我只恨那一日,和母親一起跳崖的不是我。」
霍宸轉過身去,厲聲道:「將淑妃禁足。待皇后查明真相,再做處置。」
虞虎臣眼珠泛著血絲,情緒激動:「人總有一死,他們如果不是為了家人為了家族不是為了功名利祿,何必跟著我進京賭這一場?留在虎頭山,頤養天年便是!」
薛婉容氣極,抬手指著含光,咬著銀牙,卻不知說些什麼,最終恨恨的放下手指,拂袖而去。
映雪聽到這個消息,癱軟在地。秋畫宮是獲罪嬪妃居住之所,終其一生,形同圈禁。
虞虎臣關上門,問道:「許為,是不是霄練?」
含光輕輕勾了一下唇角,笑容虛飄的彷彿是水中的一瓣落花。
她從沒有虧待過她半分,將她視為姐妹一般,赤誠以待,她做夢都想不到會有眼前的這一刻,宮裡第一個來害她的人,竟是寫春。
含光聽不出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含光的聲音有點嘶啞,輕輕回了一個「好」字。
含光傷心欲絕:「父親擔心他對你生疑,將我送入宮中,表明忠心,也將我作為人質。如今,我已經走投無路,父親也不肯救我一次,是不是?」
含光似乎懂了她的意思,眼看霍宸就要跨出院門,含光終於出聲:「皇上。」
這樣也好。
薛婉容有些受寵若驚,對霍宸的話半信半疑,卻又不由自主的心生歡喜。
虞虎臣嘆了口氣,這才道:「你不要擔心,皇上他查明真相,一定會放你出去的。」
含光登時心裏一涼,自己當前的處境,他不聞不問,問的卻是許為。
她從沒見過他震怒的模樣,那一雙曾如瀚海明波的眼眸,曾藏匿著萬千柔情,讓她心甘情願收起羽翼困局在此,而此刻卻是凌厲冰冷,彷彿利刃,插在了心上。
含光木然的看著邵六宣旨之後離去。一時間萬念俱灰,知道自己猜想的不錯,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早就算計好了的。
他沉默了片刻,沉聲道:「不錯,輿圖之事是我安排的。」
含光輕笑:「我雖然不夠聰明,但並不笨。從我恢復記憶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為何『喜歡』我,我只是不說而已,我仍舊存了一絲幻想,想用自己的真誠也去換得別人的真誠。我不求你對我一心一意,因為這後宮佳麗如雲,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痴人說夢,我只是想著,將心比心,我對你全心全意,你只回報我一份真誠便好,這是我唯一痴傻的地方。」
含光嘆道:「父親,你以為你發過誓言,他就不會殺你嗎?」
霍宸腳下一頓,似是遲疑了片刻,回過頭來。
「模仿筆跡,並非難事。當日康王還曾模仿先帝筆跡,偽造先帝手諭。」
映雪心中鬆了口氣,以為含光要辯白輿圖一事,卻聽見含光道:「我想見父親一面。」
她突然心頭一酸,掉頭闊步離去。
虞虎臣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承影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他像是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聲音略有點沙啞。
含光聽到這段話,心裏更是徹底的寒涼如冰,原來只是喝多了,只是不得已……心下越發的失望,只覺眼前的這些人,工於心計,虛偽涼薄,對這裏,從此再無一絲的眷戀。
話里話外,竟然處處向著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君主。含光澀澀一笑:「承父親吉言,女兒就在這裏安心等待皇上的恩赦。」
來人默然轉過了身,打算離去。
「你以為,我對你的感情,只是利用?」
含光苦笑,不知道自己今日請父親來,是不是心存幻想。
「當日和父親一起從密道殺進皇宮的人,全都死了。怎麼死的,父親應該很清楚。」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