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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他面色徹底全紅。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你們這是？」

我：「……」

他手中擎著連維的火把，食指在唇邊放了一下，然後屈指一彈，火把噼啪一聲，火光驟然明亮起來，火焰中竟然隱隱帶著一圈明黃色的光。

她眼中湧上一團水霧，清越低柔的聲音像是琵琶低捻一首哀傷的夜曲。

我一回頭，看見容琛站在門口，迎著燭光，一臉的詫異驚惑，目光里內容豐富。

他將食指橫到我面前，「出血了，幫我吹吹。」

葉菡池語帶哽咽：「此事說來話長，這個孩子不同凡人，若是二位能見到他，便會明白我母親為何要將他丟棄。」

「因為我和你一樣。」

他扭頭望著我的眼睛：「對。」

箭鏃聲中，湖邊的神威水軍勁弩齊發，箭雨如蝗射向水中龍尾，長矛亦如流矢投擲。湖水如沸騰了一般，翻江倒海，巨響滔天。

他挑了挑眉：「嗯，這倒也是。」

知道他也能看到那些鬼魂，我便突然間不怕了。站在他身旁，竟然有一種相依相知的奇怪感覺，類似於這世上有一個知音或是知己，不必言語，便能懂得自己。

我伸出幾根冰涼的手指，戰戰兢兢的接過酒壺，顧不得喉嚨火燒火燎，連著灌了幾口烈酒。也不是他給我喝的是什麼酒，片刻功夫，便覺得身上發熱，胸中豪情頓生。

她回了一禮：「姑娘不必客氣。水魅不像遊魂可以自由來去，我被困於此七年，一直有個心愿未了，這也是我在塵世的最後的一個牽挂。想請你們二位幫忙。」

我回頭一看元昭，嚇了一跳。

容琛突然握住我的手，拉著我走了數十步這才停下。

我不由驚呼：「小心！」

他懨懨道：「平身。」

我不由奇怪，他既然願意與我成親，為何不願意我碰他？

容琛望著水面：「你去叫元昭帶人來。」

昶帝的目光透過驪珠，冷冷清清地望著容琛：「鮫珠，驪珠，皆已在此，如何存住她的容顏魂魄？」

容琛立刻回頭對元昭道：「驪龍已經沉睡，請將軍速速動手。取珠之後，驪龍必醒，大家動作要快，散開登岸。」

「是，只要人死不過三日。」容琛的語氣極是肯定。

容琛抽出佩劍，對著月光屈指一彈，伴著龍吟之聲一聲朗笑：「好劍。」

如此一想，我就安下心來，很快入夢。

「多謝二位，你們在此等我消息。」

「他怎麼從未對我提過？你可知道我和誰訂了婚約？」

眉嫵聽到我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真的是我，當即臉上盛開一朵明媚俏麗的笑靨，還暗地裡比了下大拇指，是說我去掉封印的麵皮還不錯么？可憐我去掉封印，至今尚未有空照一下鏡子。

突然間，水中一陣轟然巨響，像是炸開了一個巨洞，漩渦之中，只見一條黑色的巨大龍尾卷著急流猛地一掃，頓時水花四濺，高達數丈。

我忍不住低聲道：「他為何憑空這麼相信我，居然不問讓他等待的緣由。」

天色落幕，我和容琛走出了庭院。

昶帝微微擰眉：「據說人死之後，魂魄會被鬼差引到地府，過奈何橋，望三生石，飲下孟婆湯，了卻今生，投胎轉世。」

突然水面上泛起一片稀薄的白霧，葉菡池從霧中現形，浮在水上，對我點了點頭。看來除了我和容琛，的確是無人能看見她，身後的水軍毫無反應。

這恐怕不行吧？人鬼殊途，何況只是一縷魂魄。

「這水靠可以防水，無妨。」低沉的聲音被夜色https://www.hetubook.com.com暈染出幾分溫婉之意。

「人太多反而容易驚動驪龍。取珠之後，驪龍必醒，那才是最兇險之時，必須要接應水中之人。」

冰雪之中的明慧如同一個瓷做的假人，凈白無暇，面無血色。昶帝將鮫珠放入她的口中，不多時，她的臉頰竟然漸漸浮起一絲極其淺薄的緋色，在肌膚間暈染開來，如同一抹東風吹開了冰冰的花|蕾。隱隱有一種奇異的微光在她的肌膚間流淌，像是一脈氣流。

我悻悻道：「煩請容公子給將軍換一下藥吧。」

洗漱之後我躺在床上，不期然想起了眉嫵的話，頓時心跳加快，放開膽子略略睜開一條眼縫，卻沒有見到飄來飄去的東西。莫非是因為這院子里駐守了神威軍，煞氣很重的緣故？

他低頭又笑：「榮幸之至。」頓了頓又道：「要不，摟著我的腰吧。」

昶帝回過身來，望著眉嫵：「你取鮫珠有功，想要什麼封賞？」

我搓了搓麵皮，小聲道：「難得有一個男人肯娶我，又長的又那麼好看。」

昶帝抬眸：「那，可否與珠中魂魄對話？」

「他們為何不下水？」

容琛神神秘秘地笑了笑：「這個，回頭莫歸會告訴你，你眉間的那塊封印，便是因為這個婚約而起。」

遠處飄來一個紙片樣的白影，晃晃悠悠地來到湖邊，突然猛地一顫，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彈開，疾退數丈消散在夜色中。

我忍不住調侃：「將軍，若不是明慧之事，你我已經做了兩日夫妻了，你害個什麼羞呢。」

冰涼的湖水濺落在面頰上，竟然帶著血腥之氣。也不知這是人血，還是驪龍之血。

眉嫵已經先行到來，看見容琛，她唇角浮起了一縷笑意，等目光落到我臉上時，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像是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議之事。

「我就是碧月湖的水魅。」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一聲「夫人」叫的馬背上的元昭眉尖一顫，我忙道：「小將軍休要亂叫，若是不好意思叫我神醫，叫仙姑也成。」

眾人護著元昭，連維回到民居，我打開藥箱，容琛已經極有默契地剪開了兩人的水靠。

我遠遠看著，心裏恍恍惚惚的想，他真的是我的未婚夫君？昶帝的賜婚，究竟是一時興起的玩笑，還是老謀深算的陷阱，抑或是真的覺得我和他很般配？顯然，后一種可能我覺得完全不可能。

湖邊有一座小小的石橋，月華如水，照的石橋如玉帶。

「他們不會見到她，也聽不見她說話。」

我走到容琛身邊，小聲問道：「她來了嗎？」

時間一點點流逝，漫長地彷彿一把無窮無盡的相思，沒有盡頭。

燭光下，珠圓豐潤，寶光流轉，堪比東海夜明珠的光華更甚。他望著那顆驪珠，若有所思，燭光珠光交相輝映，閃爍在他的眼裡，襯得他一雙眼眸明光流轉，亮如星辰。

元昭帶人走到水邊，我一看他意欲下水，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臂：「你身上有傷，不可下水。」

容琛悄然無聲地握住了我的手：「怕嗎？」

我回頭看了看元昭，他和眾人一樣，穿著一件海蛟皮的水靠。連維舉著火把站他身旁。明亮跳躍的火光映在他眼中，光華迷離，明暗交替。一張淡漠冷峻的容顏，靜如深川。

臨行前，容琛去元昭那裡借來了他的隨身佩劍，據說是昶帝親手賞賜的上古寶劍，名叫沉淵。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門，這時，元昭手下已經整裝待ｗwｗ•hｅtuｂook•ｃｏｍ•ｃｏｍ發。

夜色深深，我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說話時的表情，那種欲語還休的眼神我異常的熟悉，彷彿曾經見過，只是不知何時何地。

我張了張口，吶吶：「那個，陛下為我們指了婚，其實，我操一操心也是應當的。」

容琛捅了捅我的胳臂：「別看了，你是有婚約的人，不可胡亂對一個男人動心。」

「不用。」他微垂眼眸，好似不大敢看我。

「你師父說的。」

進了京城，元昭在皇宮外將手下人交代給連維，領著我和容琛從承天門的側門進了皇宮。

他的一張臉，可以說是被毀了容。據眉嫵說，越是容貌出眾的人，越是在意自己的容顏。

他看了我一眼：「我從不介意這些。」

他溫柔地嗯了一聲，默默走我身後，突然猛地一拍我的肩頭。

元昭上前呈上驪珠。昶帝伸開了手掌，他掌心裏原本握著一顆鮫珠，此刻和驪珠一大一小托在掌心中，珠圓玉潤，如同一對伴侶，華光四射，相映生輝。

元昭並未回答，是一副心意已決的模樣。

入水的六個人，只歸來了元昭和連維。連維身上的水靠已經只剩半截，右肩血肉模糊。元昭身上看不出是否有傷，但臉上一道血痕，從耳畔斜下下頜。

這個辦法，我和容琛心有靈犀，但不宜為外人道。說起來不僅讓人覺得荒誕，更可能會讓人覺得我是異類。所以，容琛對連維的問題笑而不答，保持神秘，高深莫測倒不失為一種讓人信服的方法。

她輕舒水袖，沒入水中，悄無聲息如一縷白煙。

通常這種富含哲理的回答等於沒答。

元昭一副如遇大赦的表情，彷彿一位即將被霸王硬上弓的姑娘，及時盼來了救美的英雄。這表情讓我有些受傷，難道我是個假公濟私的女流氓不成？

連維果然是沙場上廝殺出來的硬漢，那肩頭整整一塊肉都被撕去了，他卻咬著牙一聲未吭。容琛給他敷藥包紮，手法嫻熟，從容不亂。

「水魅」兩個字我實在說不出口，因為眼前的這個女子，清雅美麗，與我想象中的披頭散髮陰森恐怖的樣子截然不同。

火光投射到湖面上，像是無垠夜幕上的幾點寒星，稀疏寥落。此刻才真的是度日如年，不知不覺中，心跳地越來越快。

他漲紅著臉，一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的彆扭樣子，看的我忍不住想笑。

一行人縱馬回城，元昭的一騎踏雪黑駒走在前面，晨光漸盛，照著他的背影，英朗俊美，如是天神。

元昭登時一臉窘色，這模樣看在我眼中，甚是賞心悅目。一想到千軍萬馬尚不能讓他動容，而我一句兩句輕飄飄的話就讓他不自在，真是深有成就感。嗯，從學術角度來說，這種心態是不是有些變態？看來這段時間和昶帝接觸的有些多，近墨者黑了。

元昭拿起那顆驪珠，托在掌心裏。

容琛回首瞥來一記內涵豐富的眼神：「這事，就不勞姑娘操心了。」

我突然覺得奇怪：「那你怎麼能看見她？」

「不知姑娘要見誰？」

等到一切結束，直起腰的時候，我才發覺腰都硬了。

我淡定地抽了抽手腕。

我信口道：「將軍你這是害羞么？」不說還好，一說他臉色即起緋色，連那臉頰上的傷口都看上去越發的腫了。

容琛步上石橋，道：「就在這兒開始吧。」

元昭眉尖又是一顫，容琛噗的一聲，將我扶到馬上。

傷口紅腫自不消說，他臉上其他地方的肌膚也是紅彤彤的一m.hetubook.com.com片，不知何故。

「你別出聲，怵人。」

混亂之中，突然一道明光從水中穿出，流星一般落在岸邊的草地上，光影閃動，徑直滾到我的腳邊，竟是一顆大如鵝卵的珠子，熠熠生輝，亮如晨星。

晨曦初現，照著他的銀色盔甲，光華流動，如月之寒輝。他端坐馬上，受傷的半邊臉被紗布包裹著，露在外的肌膚，仍有紅腫跡象，連帶著左眼都顯得比右眼小了許多，不復風神磊落的俊朗模樣。

「扶乩。」昶帝的眼睛亮了一下，合掌握住一拳華光，打開了水晶棺。

昶帝面露震驚之色，一瞬不瞬地凝睇明慧的容顏。

「我想請二位替我去見一個人。」

我嘆了口氣：「你不介意我介意啊。」說完我才發覺他面有窘色，其實我並沒有別的意思，純屬醫者天性，力求完美，不喜瑕疵。他曾是那樣的風華絕代，從戰馬上一躍而下的英姿，像是天際的一道晨曦，光芒四射。

向鈞將我們帶到了掬月苑。苑內悄然無聲，素潔寂靜，像是銀裝素裹的一座雲上宮城。四壁無聲，昶帝靜靜地孤坐在明慧的水晶棺前，一身素衣寂寥如雪。

水面盪起漣漪，像是餘波不平的怒氣，后漸漸平息，歸於平靜。

我顫悠悠地笑道：「姑娘能否幫我們一個忙。」

連維咳了一聲：「夫人，該啟程了。」

我一聽立刻就捨棄了他的腰，搶過佩劍緊緊摟在懷裡，然後顫著聲繼續。

我順勢回身摟住了他的胳臂，想了想，還是腰更粗壯一些，便毫不手軟地環住了他的腰。這道理就如同溺水之時，扒拉一根枝杈，顯然不如扒拉一根木柱更為保險。

我看著這對稀世奇珍，心裏暗忖，鮫珠驪珠已得手，難道昶帝真的要讓容琛帶人出海尋十洲仙島嗎？

容琛在我耳邊笑：「知道你怕，所以特意拿了元昭的劍來，這佩劍不知飲過多少人的血，煞氣極重，鬼魂不敢靠近。」

我對她笑笑，上前叩見昶帝。兩日不見，他憔悴了許多，眼眶下陷，目帶血絲。

我不爭氣的聽見了自己的磕牙聲，顧不得男女有別授受不親，當仁不讓地摟住了他的胳膊。

夜深人靜，遠處不時飄過一些灰白色的影子，像是紙錢一般。我一路念著「唵嘛呢叭咪吽」健步如飛地回到元昭所居的院子，將整裝待發的水軍領到湖邊。

這個反應著實出乎我的意料，這便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神威將軍么？臉皮也忒薄了些。既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我拉開他的衣襟，結果手指還未觸到他的肌膚，手腕已經被他撰在了手心裏。

「你站遠些，我怕傷了你。」

我：「……」撓頭。

萬籟寂靜，他這一笑石破天驚，嚇出了我一身雞皮疙瘩。

他橫過眼神，認認真真地問道：「我也長的挺好看，那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眉嫵彎腰施了一禮，直起身子時，燦若流霞的目光從容琛身上一閃而過。

「那件事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她聲音婉轉低柔，夜風中裊裊散開，如是山谷中飄渺的迴音。聽她口氣，已經瞭然我們的來意，也願意幫忙，我大喜過望忙彎腰施禮，連聲道謝。

餘下的時間，我便呆在屋子裡關門苦背《地藏經》和《往生咒》。經文上許多字我都不認識，幸好有容琛在旁指點。

「我們明日一早回京復命。」他握住了拳，華光從他指縫裡流溢而出。

……公子你還真是坦誠，我猶豫了一刻，擠出一坨乾笑：「嗯，眉嫵生的極美，那你，是ｗwｗ•ｈｅtｕboｏｋ•cｏｍ.cｏm不是很喜歡她？」

我乾笑：「多謝，胳膊就行。」

走了幾十步，我突然發覺了自己和往日的不同，以前我在夜間並不能看到這麼清楚的景物，而且空氣中隱隱有一種怪異而陌生的氣息，也是以往我從未感覺到的，這應該是去了眉間輪封印的緣故。接下來，我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一些飄來飄去的……我心裏顫了一下，下意識地就貼近了容琛。

容琛對元昭微一頷首：「將軍稍候。」

試去血跡，一道長而深的溝痕橫過整個臉頰，好似將一張俊朗的容顏分割成了兩半。饒是我見慣了傷者血腥，這樣猙獰的傷口也覺得心驚。

我頗為無語，拿出懷裡的驪珠，遞給元昭：「將軍，驪珠在此。」

我當下生出一個念頭：她會不會要容琛？

電光火石之間，容琛抬手一揚，火把拋了過去，正擲在龍尾上。只聽刺啦一聲，那黑色龍鱗像是被點燃的烈焰，照亮了整個碧月湖，紅光映天，伴著轟然一聲巨響，龍尾沉入水中。

我一直很佩服他的鎮定，那種胸有成竹的從容和浴血沙場而磨礪出的蕭殺之氣，融合貼切，渾然一體，有一種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沉穩氣度。

「婚約是誰定的？師父么？」

當真如此？我半信半疑。

我怔了怔：「我何時有過婚約，我怎麼不知道？」他不提，我倒忘了，他在昶帝面前的確提過此事。

我彎腰撿起，聽見幾聲驚呼：「將軍快上岸。」

他忍不住調侃：「仙姑，你這是在非禮我么？」

他笑著從腰間解下酒壺：「來，壯個膽。」

元昭道了聲謝，居然也並未多問，我發覺男人們的確是比女人更沉得住氣，特別是元昭和容琛，一個個沉穩如山，面上並無愁苦之色。

我心裏並無十分把握，卻撐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對元昭道：「等入了夜，我先去湖邊一趟，將軍等我消息。」

「我名叫葉菡池，原是司天監監正之女。七年前生下一子，被我母親棄在普安寺外，如今不知還在不在人世。」說到這裏，她有些哽咽，「二位若是能打聽出他的下落，懇請帶他來這裏，讓我見上一面。」

我施了平生最細緻的針法，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細細縫合，再抹上朝顏膏，敷好白紗。

容琛的這些話聽著像是天荒夜談，可是依我對師父十幾年的了解，他並不是個不靠譜的人。怪不得我一把年紀了，也不見他為我的婚事操心，我只當是自己容貌醜陋，他覺得我嫁不出去，敢情是他心裏還藏著這個秘密。

從我站著的這一方角度，剛好能看到昶帝專註的眼神。我一直不確定他對明慧的感情，也一直認為他是個喜怒無常的人物，手段卑劣，但他的所作所為，又讓身為女人的我不由自主地對明慧生出一絲羡慕之心，這世上能有這樣一個人，為了讓她活著而翻雲覆雨，傾盡天下。只可惜的是，這個人並不是她愛的人。

「你喜歡好看的男人？」

鼻端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幽香，我行醫多年識遍天下香草，卻從未聞過這樣的一縷芬芳，讓人如此神魂滌盪。我天生對香氛敏感，極不風雅地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既是你的兒子，為何他外祖母捨得拋棄？」

「還沒有。」

他面色僵紅，目光閃躲。

「眾人來了，見到她豈不是？」

這便是驪珠？

元昭半截身子露出水面，雙手撐著岸邊礁石正欲離水，突然驪龍長尾一個橫掃卷了過來。

翌日天還未亮，容琛便來拍門。

六個人輕靈入水，很ｈtｔps://wｗw•ｈｅｔuｂook.ｃｏｍ.ｃom快潛入湖中。其餘水軍圍著碧月湖散開。

「姑娘有何心愿，我願意效勞。」

我抱著元昭的劍扭頭就走。

容琛哲人一般沉聲道：「這世上很多事，只求結果便好。去尋緣由，並無意義。」

容琛換藥，我抱臂旁觀，看了幾眼又忍不住由衷贊道：「將軍的身材真好。回頭，這道傷痕可以就勢刺上一條龍，從下腹到腋下，凌雲而上，定好看的緊。」

我嚇得魂飛魄散，扭頭撞進他懷裡，險些把他撲倒在地。

「驪珠真的可以存住一個人的魂魄不散？」

我磕著牙道：「姑娘就是這碧月湖的，嗯……」

我不禁好奇：「你這是？」

我兩腿又是一軟，身後兩條胳膊齊齊摟住我。容琛居然還笑出聲來。說也奇怪，他這一笑，我倒不怕了。扶著我的那雙手臂，如同定海神針，將我驚魂不定的心安定下來。

容琛淡定地收拾好醫箱，拍了拍元昭的肩：「將軍放心，我不會讓她禍害你的。」

碧月湖靜謐幽黑，映著天上的一輪凄清孤零的冷月。雖是春日，湖邊的夜風沾了水氣，也有些料峭濕寒。因為驪龍之故，湖邊白日也杳無人煙，此刻夜深，更是靜的駭人。

我清了清嗓子，低聲誦起《地藏經》。不多時，只見附近飄來一些霧蒙蒙的影子，像是紙片一樣朝著這邊晃來。我小腿一軟，腰上及時伸出一隻手臂，接住了我。

一扭頭才發覺，連維和容琛都不見了，屋內只剩我與他。可見我治病救人之時的專心致志。我順便又盡職盡責地翻了翻他的衣襟：「水靠劃破，傷口必定見了水，再換換藥吧。」

關鍵時刻，我通常不拘小節，頗為豪放地說：「非禮就非禮吧。」

我反問：「難道你不喜歡好看的女人？」

我當即答應：「如能找到他，我一定帶來這裏，讓你見他一面。」

我心裏隱隱一動，突然覺得手心潮熱。

容琛卻微微頷首：「藉助扶乩，應該可行。」

我和容琛各自回房。

容琛淡淡道：「傳說如此。」

傳說落水而死的人，如有冤屈或怨念，或在塵世有未了心結，就會成為水魅精魄，困於水域無法投生。湖底驪龍是否沉睡，水魅自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這便是我想到的方法。

我心裏憾然不已，卻故做輕鬆的笑道：「將軍勿要介懷，毀容總比送命好。」

容琛戳了戳我的胳臂：「喂，眼都直了，是不是喜歡他啊？」

「陛下，鮫珠含在口中，驪珠放在心口，入夜之後，由靈瓏誦經招魂，她的魂魄便會歸來，被驪珠吸入。」

我不知不覺嘆了口氣。這可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昨天，元昭是鮮花我是牛糞，轉眼我們就掉了個了，所謂世事難料便是如此，人生際遇堪如參商。

不知是否因為我開了天知的緣故，月光之下，這女子的相貌竟如白晝里一般看得無比清晰，柳眉秀目，清麗無儔，一雙眸子亮如星子，直直的望著我和容琛，不閃躲，亦不驚慌。

「不怕。」

這時，平靜無波的湖水，突然起了一道漣漪，隨之一個女子緩緩從水中升起，凌波而來，停在石橋前。

容琛將寶劍遞給他：「若是驚動驪龍，切不可戀戰，速離水中，明夜再來。」

剛從水裡出來時，我只見他臉上有道血痕，此刻血不斷湧出，下半張臉如同被血洗過，一片腥紅。

他樂不可支，笑得越發大聲，震得夜鳥都飛了起來，陰森森的樹影，隨風招搖，彷彿無數只手。

容琛嘴角一抽，手指往我肩上一抹，「讓你吹吹，不是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