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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汪亦寒同學堅決要來接我。」暖暖說。

「這樣的男生在這樣的場合唱這樣的歌，太夢幻了。」楊筱光發白日夢，「你怎麼不訓練你家小帥弟汪亦寒唱張國榮的歌？」

「那麼汪亦寒牌賓士義不容辭地再做一次柴可夫嘍！」亦寒打個響指。

「謝謝！」暖暖說。

暖暖那日拿著跑鞋跑去廁所沖腳，沒跑幾步，腳下一滑，險險摔倒。

瞬時，好像人走得空空蕩蕩。

作文比賽的一個月後，名次評定下來了。暖暖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北中的一個叫路曉的女孩。

暖暖已經捏住楊筱光的腮幫子抗議了，兩人嬉嬉笑笑。

剛才交卷子的女孩正走到亦寒身邊，裙子竟然被亦寒的自行車前輪胎的某處脫落的鋼絲給勾住了。

分數單在上海的黃梅天到來之前送到暖暖家裡的時候，暖暖正在床上悶頭大睡補眠。忽然感覺有人拿柔軟的東西掃自己的唇鼻，痒痒的，忍受不了。

楊筱光愛好做完題目放音樂，號稱間歇性放鬆。她有許多張國榮的磁帶以及CD，老是顯擺出來讓暖暖驚嘆一番。

暖暖端出最近學會的糖醋黃魚，往桌上擺好，順腳踹了一下亦寒的小腿：「我的慶功宴，某人少插嘴。」

亦寒載暖暖去比賽，車騎到學校門口。兩個人都抬頭看那個彷佛金字燦燦的校名，一陣頭暈目眩般的景仰。

班主任姓王，年輕而小巧，剛剛從師大畢業不久，帶著股和學生們一樣的朝氣。

「老爸，如果我明年考上了北中，有啥獎勵？」亦寒是怎麼也不會錯過這樣的邀禮物的機會的。

暖暖張羅了一桌子的菜。

初三中考前的一個月，市裡舉辦了一次中學生作文大賽，學校每個年級段分配到三個名額。暖暖的班主任在本班篩選了很長時間，最終並沒有選擇眾望所歸的班裡寫作文最優秀的語文課代表參賽，而是把暖暖叫進了辦公室。

「陽光！」

暖暖笑：「唱《倩女幽魂》者，姓陽名光也，看來一曲成名天下知了，我方便代傳情書。」

暖暖彎腰自己捲起褲腿，想了下，並沒有直起身子，直接幫亦寒踏在磚面上的那條腿上褲腿卷了起來，一層一層，牢牢地退到亦寒的膝蓋上方。

方竹也笑，錘了暖暖一下，道別。

楊筱光捅捅暖暖，說：「這個男生真夠酷的，不太給班主任面子哦！」

她鼓動各位有才藝的www•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ｍ同學用特別的表演方式讓大家記住自己，自己率先唱了一支歌，美聲唱法，很見功底，迎來掌聲一片。

暖暖興沖沖揚著身子張望，亦寒踩著腳踏車飛速而來，水花在自行車邊散出優美的水花，好像踩著雲朵。暖暖一個重心不穩，腳踏到水中，濺了一腿的濕。

然而，暖暖還是很無奈，很不情願，獲得這樣的一個參賽資格，並不能讓她開心起來。她有一種被班主任看輕的委屈。

暖暖有些氣餒。

「很好的一次機會，爸爸支持你去放手一搏。如果不行，也當一次作文演練。」

幾乎同時的，暖暖和亦寒都臉紅了，暖暖放開亦寒，把他一把推到床的另一邊，坐起身子說：「你幹嗎？」

略有那麼十多秒的樣子，小王老師始終笑著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陽光。周圍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他正步走的時候，眼神認真，特別挺拔俊秀。

「你來練習一下正步走給其他同學看！」

因為陰雨纏綿，班級士氣懶散，教官十分不滿意，找練操標準的楷模來示範動作。

好像小時候在玩跳房子一般。

「我每次放磁帶他都嫌吵，你要他掐死我嗎？」暖暖做驚恐狀。

有點走神，托腮思索，側頭，掃到亦寒坐的地方。

「笨蛋，你快把另一隻褲腿捲起來。」暖暖提醒道，「爸爸說會得關節炎的。」

層層疊疊的樹葉后，影影綽綽看見亦寒坐在成蔭的花園小徑的石凳子上，低著頭，拿本物理題庫看。藍色自行車隨意停在身邊，配著身上一件藍白格子的襯衫，好像融在了這些脆郁的綠中。

暖暖一看，粉色的米老鼠棉布連衣裙，覺得眼熟。

暖暖注意到了陽光臉上開始微微尷尬起來，說：「不一定。」

亦寒望著暖暖的頭頂心好一陣發獃。

「今天你們班那個男生，唱粵語歌的，唱的不錯啊！我們班在那邊都聽到了，好多人讚歎呢！」

方竹手裡拿著一件楊筱光隨手掛在衣架上的棉布連衣裙，問：「這件裙子不錯，哪裡買的？」

暖暖嘆口氣：「男生果然只是男生。」

初三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人的一套潛台詞，大致也能聽個七七八八了。

「都是我舅舅在香港買回來的，有些我們這裏根本買不到。」挺自豪的樣子。

小王老師略略尷尬了一下，但是不放棄，邀請ｗwｗ.hｅtubｏoｋ.ｃom•ｃoｍ著陽光：「陽光，你的操練的最好，來表演一個節目展示一下你的才藝吧！」

暖暖斜斜伸出腿，避開飛散的水花，嘴裏輕輕哼歌。

「哦，」方竹撐開傘，「那我先走了。」

亦寒在旁邊擺著杯碟打下手，對林沐風說：「老爸，林暖暖樂瘋了，今晚雞鴨魚肉俱全，增加你的脂肪和膽固醇呢！」

亦寒蹲著幫她解開勾住的裙邊。

「試試看吧！對著你愛的方塊字發泄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情，說不定就因福得福了。」方竹態度很樂觀，最近因為職務和成績的雙重肯定，取得直升的資格，沒有了升學的壓力，積極地幫著好朋友抒解心情。

亦寒手裡抓著一張信封，顯然剛才掃暖暖唇鼻的就是這個東西。

暖暖被編在靠窗的位置，一側頭，可以看見窗口的百年銀杏樹，和這個學校一樣的引人矚目。

「還有哪位同學來表演一個節目？」小王老師在幾個同學表演后，鼓勵未表演的同學，眼神一掃，指著其中一位同學說：「我們班練操練的最好的男生，來，向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背後被人拍了一下，是方竹。

放學的時候又開始大雨滂沱，楊筱光的媽媽帶好全副雨具來接她放學，邀請暖暖一起走。

「真想不到他會唱《倩女幽魂》！」楊筱光驚訝地說。

「林暖暖！」是亦寒的聲音。

暖暖也這樣想。

亦寒始終沒有來，等得有點心焦。

亦寒在後面搖搖頭，蹲下，用力扯下脫落的那塊布邊，隨手扔在車子的書包筐內。

「給你。」說著把信封遞過來，臉上的紅潮還沒有退卻。

回家把這件事情告訴林沐風，林沐風卻是很支持。

暖暖看到那個高瘦的男生排眾而出，在教官的指揮下，提出標準的正步。

小王老師領頭鼓掌起來。

林沐風笑著說：「這下你不必每天開錄音機放張國榮去吵鄰居了。」

亦寒已經是翩翩少年了。她正想著，亦寒恰好抬頭，目光正對上她的，咧嘴一笑，打出個「V」字手勢。

才說完，就見陽光再度站了起來，走到中心，不太情願地說：「那麼我就唱一首歌吧！」

「和汪亦寒弟弟不相伯仲，但是比張國榮可差了不www.hetubook.com.com少。」楊筱光說。

「哎……說到底，因為我現在成績不上不下，花費這個時間參加作文大賽也不妨事，不影響重點高中的錄取率。」

暖暖用圍裙擦了一下油膩膩的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塑料袋正要打開。亦寒一把拿過來，把塑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

暖暖跑到水斗邊用肥皂搓手，一邊解釋：「哪有？我向左鄰右舍普及流行音樂。」

暖暖拿過來看，是分數單，亦寒還沒有拆封。撕開，緩緩吐口氣，展開一看，眉開眼笑。

林沐風晚上特特提早下班回家。

「老爺車的鏈條又脫了，蹲在水塘里修了大半天。」

廊檐下積水成災，學校的校工在積水中放置了錯落有致的方磚，方便學生通行。方磚沒在水中，只露出紅紅的一面，踏上去走，好像在水面上步行一樣。

陽光皺了皺眉，站起來說：「我叫陽光。」說完又坐了下去，一臉的冷漠。

無意中，暖暖眼尾的目光掃到已經坐入人群中的陽光，他的臉上復又出現了那種疏離的神態，眼神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若有所思。猛然回神，正好對上暖暖的目光。

看背影，長發披肩的女孩子。一般的學校不準初中的女生披長發，但這個女生披著，有些肆意的張揚，飄逸的長發更襯出細細的纖腰。一身綠色米老鼠棉布連衣裙，讓暖暖有來由地立刻就聯想到了楊筱光。

亦寒默然，沒有回復暖暖。

暖暖支著臉頰，看著這樣的一個畫面，想著看過的很多漫畫里的翩翩少年出現的場景，悄悄做個對比，似得十足。很想畫出此情此景。

女孩可能在抱怨著什麼，就見亦寒一下子直起身子，沉下臉色，一副「你想拿我怎樣」的神態。

這個姿勢讓兩個人臉與臉，胸與胸格外接近，分明地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掃在自己的面頰上。

作文大賽的比賽地點按照賽區分配在各個學區內的指定學校。北中是市內僅有的擁有百年歷史的幾所中學之一，赫赫有名，號稱大學預備班。

「為什麼我放了那麼多遍粵語歌你都不會唱啊？」暖暖抱怨。

這是暖暖進入高中以後，第一次過輕鬆的高中生活。所有同學似乎都這樣想，從嚴格的軍訓中暫時逃脫，得以休息，臉上都帶出少年人得到偷懶機會的歡欣。

軍訓也非全然的嚴和*圖*書格的訓練，在結束五天的步伐訓練后，第六天的天氣間或放晴，教官和班主任組織全班同學在操場上圍坐著互相介紹，表演節目，盡情展示自己。

待暖暖直起腰，慌忙從她臉上移開目光。

楊筱光比暖暖高了兩分，方竹很高興，說大家又可以在一起了。三個女孩都各自歡欣了一番。

一拐彎，暖暖見他進了自己的班級。

跳上后坐架，坐穩，亦寒踩上腳踏車。

「粵語咬字還很標準，音質清脆，挺不錯的。」暖暖心悅誠服地稱讚。

「林暖暖，這次我們班參加作文大賽的名額只有一個。」說了第一句，加重了一下語氣，「希望你好好努力，為學校爭光。」

「不客氣。」男生微頷首，放下手，自顧自往前走。

但雨勢漸漸小了，並漸漸止住。

「光榮留校？」亦寒湊過來問，看暖暖欣喜地直點頭。

暖暖有些心慌，匆亂地回了亦寒一個「V」，斂起心神低頭看題目，下筆作文。

暖暖玩興大發，一步，再一步，跳躍在磚塊之間。

暖暖忍不住笑，繼續專心寫文。

亦寒把車子踩到暖暖身邊，腳一伸，踏到磚面上，一額汗。

暖暖再次重重地點頭：「比賽的考場在北中。」

女孩好像氣極，用力扯了一下裙子，扯脫了一塊布邊，氣呼呼地跑了。

全班所有的人都盯著陽光看。

「就把你的永久換成捷安特。」林沐風承諾。

「明年看你的！」暖暖撓亂亦寒的頭髮，跳下床，赤腳跑去客廳撥電話給林沐風報喜。

直至暑假軍訓報道的時候，才知道原來直升的學生並組成一班，和考進來的學生並不分在一起。膩在一起四年的鐵三角還是分開了，所幸暖暖還是與楊筱光編在一班。

陸續有同學自告奮勇地唱歌和跳舞，暖暖熱烈鼓掌，感受到進入高中后的成長的喜悅。

褲腿全部濕光，長長的校褲粘在褲腿上，情形比暖暖此刻更糟糕。

暖暖重重地點點頭：「我不能讓別人看扁了。」

亦寒才順手把另一條的褲腿整個往上面一拉。

「么！」

楊筱光帶來小道消息：「據說這次作文比賽拿獎，或許會被考慮進直升名單。」打一個響指，「挫折就是機遇。」

「一身的老鼠。」暖暖說，終於想起來，楊筱光這件裙子和作文比賽的時候那個被亦寒的自行車鋼絲勾住裙子的女生身上的是同一個款式的不同顏色。

回頭。

暖暖和楊筱光湊在一起開始為黑https://m.hetubook.com.com色六月做最後衝刺，方竹有時候也做陪客。有時候在暖暖家，有時候在楊筱光家。

林沐風拿出一個塑料袋放到桌上：「這是爸爸送給你的升學禮物。」

當然，直升壓根就是沒有影子的事情，楊筱光的小道消息錯誤。

亦寒指著校名對暖暖說：「明年我就會天天經過這個校門。」語氣很氣慨。

唱畢，掌聲一片。陽光也不留戀場上，快速走回自己的原位。

一伸手抓住那個人，睜眼，在眼前是被放大的亦寒的臉。

暖暖想，如果是亦寒，他一定不會那麼拿喬，很大方自然地和同學們打成一片。

暖暖在教室里坐不住，跑到教學大樓的廊檐下張望。

暖暖對他禮貌地笑笑，陽光卻迅速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戴著眼鏡的清秀男生，高瘦，濃濃的眉毛，疏淡的眼神。

然後高中的軍訓開始了，迎頭就遇上黃梅天的慘況。

寫至一半，已經有人交了卷子。

往前走了一步，又回頭。

練操的時候注意看，男生排在最後一排。面向前的時候，男生在背後，向後轉的時候，又只能對著男生的後腦勺。難怪同班至今也還不認識。

「什麼？」亦寒大聲問她。

二中地處地勢偏低的地區，學校前的一條馬路全部淪做了小溪流。每天來學校軍訓的學生都要穿著拖鞋，拎著跑鞋，深一腳淺一腳踏水而來，每日到達學校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衝去廁所洗腳。

「誒，這個男生蠻酷的。」楊筱光湊近暖暖身邊耳語。

暖暖搖搖頭：「謝謝阿姨，我和我弟弟說好的，他會來接我。」目送楊筱光母女離開。

「也是我舅舅從香港帶回來了，我們這裏的專賣店沒有這個款式的，」說著指指身上的米老鼠牛仔褲，「我是MICKY的忠實FANS嘛！」

「他怎麼會捨得啊！」楊筱光曖昧地眨眨眼睛。

忽然道：「真沒勁！」

有人在背後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反手撐住那人的手，把身體平衡下來。

「還不走？沒傘？我送你回家。」方竹抖開手裡的傘。

是松下牌的WALKMAN。暖暖驚喜交加。

暖暖對楊筱光和方竹說完這事，發表對此事的總結。

暖暖和楊筱光看過去，小王老師指的正是陽光。

「我相信你的實力，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亦寒看進暖暖的眼底，好像想將自己的信心全部輸入到她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