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就在一起吧
本來以為裘厲會冷冰冰地拒絕，卻沒想到他輕鬆地笑了笑，帶著點上挑的調子，說道：「好啊，姐姐。」
姜雨只是默默地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裘厲見她吃過，沉吟片刻，又拿起酥油餅嘗了一口。
WTF！
裘厲咬了一口，驀然間，餛鈍的鹹味、肉味、還有佐料里的麻辣和蔥香，從他的味蕾一瞬間傳達到了神經末梢。
姜雨見他放下了酥油餅，說道：「吃飽了？」
姜雨臉色慘白，有氣無力地說：「那你還要再用點力。」
姜雨見醫生誤會了；趕緊解釋道：「您誤會了，不是他打我。」
「疼死你，我耳邊就清凈了。」
裘厲收斂了目光，落在姜雨的腹部。良久，終於說道：「躺好。」
姜雨見他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碗，心想他吃完了自己的餛鈍，該不會又打她這碗的主意了吧。
「好多了。」
裘厲皺起了眉頭，臉色變得很難看。
聽他這聲「姐姐」竟然越叫越順溜了，姜雨一方面覺得奇怪，但另一方面，又稍稍安心了。
裘厲沉著臉色，默不吭聲吃完了最後一個餛鈍，舌尖仍舊一點味道都感知不出來。
雖然裘厲不清楚為什麼只對她有感覺，但這感覺卻是真真實實的……
外面又來了病人，老醫生拍拍自己的衣服，威脅地瞪了裘厲一眼：「這麼好的女朋友，上哪兒找去，你好自為之。」
姜雨：？
她肚子有些餓了，索性對裘厲道：「想吃什麼，說好了我請你。」
裘厲以自己很不習慣的姿勢，背著姜雨去了附近的診所。
姜雨訕訕道：「非常像。」
「不用。」裘厲說著，勺子已經伸過來了：「我要吃你的。」
雖然她也窮，但是請他吃餛鈍的錢還是有的。
裘厲接過她的碗，認認真真地吃起了餛鈍。
「那行，我餓了，就先走了。」
「嗯，謝hetubook.com.com謝你送我來醫院。」
要知道，愛斯梅拉藝術中心，可是曾經培養過芭蕾舞|女王步檀嫣的地方。就算為了偶像，她也一定要考進去！
「你這男朋友，真有暴力傾向啊！等著，我馬上報警！」
但即便是笑起來，他身上仍舊戾氣十足，尤其是那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別提有多懾人了。
「你是不是沒錢吃飯？」
霍城那個王八蛋，她決不能讓他這麼舒服，上一世所受的傷害，她定要從他身上找回來。
裘厲極其緩慢而珍惜地吃完了這一個餛鈍，再度抬起頭，望向了姜雨。
他已經多久沒有感知過食物鮮美的味道了！
姜雨見狀，連忙道：「剛從油鍋里出來，燙著呢！」
「……」
就在這時，姜雨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小姑娘低頭用勺子舀著湯，櫻桃般瑩潤的唇淺淺地抿著。
他的五官其實很溫柔，但是偏那一雙深不見底的黑子，將眉宇間的溫柔一掃而空，剩下的只有沉戾和寡冷。
姜雨又問小店老闆點了一份酥油餅，然後眼睜睜看著裘厲把碗里的湯汁都喝完了。
姜雨繼續循循善誘：「不過人在江湖漂，有時候難免會行差踏錯。在你控制不住衝動犯錯的時候呢，多想想自己的未來，不要因為一時想不開，就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哎喲……」
到底是怎麼回事？
裘厲看了眼桌上的菜單表，說道：「我要酥油餅。」
現在想想，真是太蠢了。
她用勺子，舀起了自己碗里的餛鈍，遞到了裘厲的碗里，低聲嘟囔著：「沒見過這樣的。」
裘厲想了想，意猶未盡地點了點頭。
姜雨聽到這話，聯想到自己上一世，何嘗不是如此。
「你幾天沒吃飯了？」她好奇地問：「要不要我再給你叫一碗？」
麻木的世界里，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感知hetubook.com.com過真實。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鈍盛了上來。
過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哪怕和人接觸，他的心也不會這樣酥|癢。
甚至……嘗試自殺。
他又趕緊吃了第二個，舌尖仍舊沒味道。
話音未落，她又感覺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似在報復一般。
裘厲將手掌落在她腹部，用力按了按。
霎時間，皮膚相貼的那種細膩觸感，密密麻麻地爬上了裘厲的心頭。
他咽了口唾沫，喉結跟著滾了滾，一股痒痒的感覺從心底漫上來。
姜雨「哦」了聲，乖乖躺了下來。
「我再給你叫一份。」
第三個，仍然寡淡無味……
沒什麼味道。
……
診所里，一個年邁的醫生替姜雨檢查了腹部，說道：「沒大礙，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姜雨撇撇嘴，心說如果不是為了三個億的任務，她才懶得搭理他呢！
只要關係有所進展，她也不用擔心系統再扣除她辛苦掙來的血汗錢了。
他可不會「尊老愛幼」。
「不用，我要你的。」
其實不是生理疾病，只是心理障礙罷了。
姜雨再三解釋：「真的不是他傷的我。」
看他這樣子，至少得餓了三天了吧。
果不其然，裘厲拿起勺子，望著她碗里的餛鈍，說道：「給我一個。」
裘厲的目光，落到了姜雨手裡的那碗餛鈍上。
所以才會有那晚的縱身一躍。
姜雨：……
姜雨立刻又把之前那套說辭給搬了出來，說道：「對你有興趣咯。」
激得他心尖一陣顫慄。
「難怪。」姜雨同情地說：「下次肚子餓了，就來找我唄。」
裘厲冷翩翩地笑。
當然，如果能進這所藝術中心，她的芭蕾舞生涯就算徹底打開局面了。
姜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傢伙不是最討厭她叫他弟弟的么，為了吃的，尊嚴都不要了？
姜和圖書雨晃動著腦袋，將書包抖下去，說道：「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難道還吃虧了嗎。」
至於么，餓成這樣？
同時，老醫生望了眼門口橫椅上低頭看書的裘厲，譴責地說：「看著人模人樣，什麼東西！」
「可我喜歡看你呀。」姜雨笑了起來：「你說你吧，這麼帥，智商又高，將來肯定人生贏家。」
姜雨見他吃得這樣著急，像從來沒吃過餛鈍似的，她趕緊道：「又沒人跟你搶，吃這麼快，不怕燙嘴啊？」
裘厲用勺子敲了敲空碗，嘴角翹起了一抹笑意：「弟弟還想要。」
每每受傷，也是不好意思去醫院，害怕遇到熟人，也怕被公眾曝光。
病房裡只剩了裘厲和姜雨倆人，他坐在了病床邊，覺得有些荒謬：「我看著像家暴你的男朋友？」
「你這人怎麼總盯著別人碗里的。」姜雨說道：「再給你叫一份唄，我請客，管夠。」
今天她請客，別讓他覺得自己小氣。
醫生撩開帘子望了望他們，催促道：「愣著幹什麼，幫你女朋友揉揉肚子！沒見她疼得臉色都白了嗎。」
醫生一聽到這話，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指責道：「小姑娘，你找的是什麼渣男啊，把你傷成這樣，一句話不說，居然要走了！」
姜雨見他什麼都是隨便，索性帶他去街邊小攤吃餛鈍。火鍋一頓下來要三位數了，還是餛鈍便宜，十幾塊錢就能搞定。
她又不是大款，還要為將來愛斯梅拉的高額學費存錢呢。
這時，散發著蔥香的酥油餅也盛了上來，裘厲迫不及待撕了一小片放進嘴裏。
姜雨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但她可以想象，一定是特別糟糕的事情，才會把人變成惡魔。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所嘗到的酥油餅，沒有任何味道。
裘厲挑眉望向她：「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雖然看著瘦，但並不是特別輕，www.hetubook.com.com許是長年練習芭蕾舞，脂肪量少，但肌肉量大，很結實。
裘厲眼底的光芒也黯了些。
裘厲充耳不聞，仔細感知著舌尖的滋味。
不過，她請他吃的這一碗餛鈍，好像沒有什麼效果。
她不禁抬眸望向他——
裘厲偏頭望了她一眼，見她臉色不太好，終於還是闔上了書，走到她身邊，漠然地說：「還疼嗎？」
裘厲聽到了他的話，頭也沒抬，似乎對這樣的誤解習以為常。
「隨便。」
裘厲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表情有些不自然，手又加重了力道。
老醫生轉身出門，裘厲正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力把老醫生帶了回來，重重撞在了病床邊。
後來，她給他的費列羅，濃郁的甜膩，讓他的靈魂都顫慄了。
「犯不著解釋，我沒少遇到被男人家暴的女人，不好意思去大醫院，都來我這兒看。」
無論如何，這個女孩能夠給他帶來他所需要的各種感知，這也是為什麼裘厲一而再地包容她的冒犯。
至此，裘厲總算明白怎麼回事了——
姜雨感覺到裘厲熾熱的目光，她抬起頭，嘴角抽抽：「你幹嘛！」
姜雨見狀，問道：「不好吃嗎？」
剛剛裘厲給她揉的那幾下子，還真有效果。
「隨便。」
裘厲冷冷掃她一眼，說道：「我發現你是真的喜歡多管閑事。」
正如過去無數次自殘，都沒有感覺，偏偏她打他一下，能感覺到痛。
每一口，都鄭重而認真，彷彿一碗餛鈍，吃出了珍饈美味的感覺。
隔著單薄的意料，姜雨能感覺到他掌腹的溫暖。
「哎呀。」姜雨吃疼，不滿地叫了一聲：「你輕點！」
喪失味覺、喪失喜悅和悲傷、也沒有恐懼和同情……他就像機器一樣，漫無目的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行行。」
他幾乎一瞬間就停下了動作。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裘厲都在尋找各式和_圖_書各樣的感覺，譬如自殘的痛感，或者被人狠揍一頓，吃大量辛辣或甜食，去坐過山車甚至去鬼屋……
這一次，蔥香和酥脆的滋味，在他的舌尖匯聚。
從診所出來，姜雨已經不覺得腹部疼痛了。
她悶哼一聲，推開他的手：「疼死了！」
「醫生，真的對不起，我……我朋友脾氣不好，他不是有心的，萬分抱歉。」
只有被姜雨碰過的食物，他才會感知到滋味。
裘厲翻了個白眼，終於還是放緩了力道，輕輕地替她畫著圈揉肚子。
「不準盯著我看。」裘厲將書包直接蓋在了她的臉上。
「我要吃你的。」裘厲望著姜雨，灼灼的桃花眼翹了起來：「姐姐。」
姜雨趕緊將碗端走：「我還餓著呢！」
問題出在哪裡？
說著，她也撕了一片酥油餅，扔進嘴裏嘗了嘗：「這不是挺好吃的嗎。」
「吃吃吃，撐死你！」
裘厲面無表情地替她揉著腹部，沒有理會這番話。
「愛聽不聽。」她不滿地嘟噥了一句：「未來你就知道了。」
這一聲「姐姐」，竟然叫出幾分又狼又奶的味道。
裘厲不是設么好脾氣的人，用力一推，老醫生趔趄著退後兩步，險些摔在地上。
姜雨看著他危險而誘惑的眸子，很難再說出拒絕他的話，鬼使神差地便把碗推了過去。
「那吃火鍋？」
「我不喜歡被人看。」
裘厲顧不得燙，趕緊吃了一個。
「正好，我對姐姐也有感覺，那就在一起吧。」
本來以為路已經走到了盡頭，卻沒想到，姜雨給他的那一巴掌，讓他十多年無知無覺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覺到了痛。
「甭解釋。」醫生揪著裘厲的衣服，將他帶到姜雨的床邊：「好好陪著你女朋友，否則我報警抓你信不信！什麼東西！」
童年時候自我保護的應激創傷，讓他將自己徹底封閉了起來，對這個世界的絕大部分感知，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