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內心保留著溫暖和柔情的少年，會一步一步走向那條深淵不歸路。

「你這人……」

他們進了一家路邊小館，各自點了單人份的冒菜。

【謝淵】：「不，你找不到她，我整整花了兩年時間，都沒能找到她。」

【謝淵】：「你只要把孩子的母親名字告訴那時的『我』，就行了。」

他默然起身，去店內的自助吧台邊盛了一碗飯，遞到了姜雨面前：「油膩不能吃，飯能吃吧。」

她要踐行當年對步檀嫣的承諾，保護她，她要讓步檀嫣的女兒過上她曾經最渴望的……平凡且幸福的生活。

他薄唇抿了抿：「我。」

姜漫依至今都還記得，那個年僅二十四歲的步檀嫣，臨走時眼底的光芒，何等燦爛。

【謝淵】：「我要你找到過去的我自己，然後把我有女兒的事告訴『我』。此時她只有十七歲，我相信，從現在開始尋找，一切都會來得及。」

「已經分手了，我不找他。」姜雨笑著說：「我會有辦法的，到時候你不能反對我了。」

自作多情的姜雨，頓時覺得嘴裏的白米飯不香了。

裘厲吃東西很慢，非常慢，細嚼慢咽地似乎要把每一樣食物的滋味都嘗盡了。

那晚回家，姜雨將期中考試的成績給姜漫依看了。

「小雨，聽媽媽說，媽媽只希望你過普通人的生活，吃各種愛吃的食物，不需要減肥節食；將來能夠和喜歡的男孩子戀愛、結婚，感受為人父母的喜悅，感受與子偕老的安寧……」

姜雨：「……」

姜雨：「那孩子的母親是……？」

他很帥很帥，但是很窮，非常窮，聽說還坐過牢，家裡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在一起的。

算起來，如果這項十五萬的委託完成，她愛斯梅拉第一學年的學費，不就有了么！

好吧，她剛剛練了舞，這會兒肚子正打鼓呢，送到嘴裏的白米飯，嚼了嚼，還挺香。

姜漫依見她油鹽不進，索性說道：「行啊，那你去，反正我沒錢給你交學費，愛斯梅拉一年多少學費來著，好幾十萬吧，你能掙到，那你就去。」

姜漫依辭了工作，帶著步檀嫣去了鄉下，用自己這些年打工的全部積蓄，照顧她。

這件事她瞞著家裡人，瞞著男朋友，瞞著所有人，只告訴了姜漫依。

「不行，你不能去那裡，絕對不可以！」

姜漫依記得那晚下了好大的雨，步和_圖_書檀嫣興奮地來到她的租屋，全身都淋濕了，她告訴她，她跟喜歡的男人告白了。

【謝淵】：「都不是，只是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前不久，有人匿名給我送來了她去世的消息，但是關於她的身份，我一無所知。」

姜漫依仍舊什麼都沒說，把秘密藏了起來。

姜雨筷子挑起青菜，說道：「這都什麼年代了。」

「你感興趣？」

姜雨拿起勺子，自顧自地吃起了飯。

「這可是你說的。」

裘厲吃完了碗里的飯菜，擱下筷子，抽了紙巾擦嘴，卻看到姜雨碗里的食物幾乎沒有怎麼動過。

「讓我請你吃飯，這就算了。」姜雨簡直不能理解：「為什麼你總搶我的。」

「虐待誰啊？」

她教步檀嫣唱流行歌，步檀嫣教她跳芭蕾舞，待她極好，見她衣服舊了沒錢換新的，就把親戚從日本帶回來的帽衫給她穿。

這輩子是沒吃過飯還是怎麼的？

「我就喜歡跳芭蕾。」

見姜雨沒回答，裘厲自顧自道：「你不吃，那我吃了。」

「裘厲，你爸媽呢？」

她喝醉了，哭著對姜漫依說，說她恨芭蕾，如果她不會跳芭蕾該有多好，她可以當一個平凡且幸福的女孩。

【謝淵】不再懷疑，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助。」

她告訴姜漫依，其實自己最大的夢想，不是跳舞，而是去當流行歌手。

很長一段時間，她們只有彼此，親密無間。

裘厲道：「我那碗沒動，乾淨的。」

姜雨點開，服務號提醒她：新委託酬金十五萬，是否接受？

這年頭，誰還跟甲方一般見識呢。

自己根本不喜歡跳舞，只是因為步家是芭蕾世家，家裡的每個孩子都要走這條路，她也不能倖免。

姜漫依終究還是不忍念出她的名字——步檀嫣。

房間里，「叮」的一聲，【知過】app發來了任務委託消息。

姜雨搖頭，堅定地說：「我會堅持下去，成為真正的芭蕾舞者。」

「前提是不準去找你那個富二代男朋友。」

她說要把孩子生下來，悄悄的，不讓任何人知道。否則，她的芭蕾舞事業就算完了。

那個男人現在在深圳打拚，還不知道她生了寶寶，她要給他一個驚喜。

「反正不管你學什麼，媽媽都支持，只要你能考上重點大學，儘管學你喜歡的專業。」

姜雨：「只要轉告這和圖書個消息，我就能拿到酬金？」

裘厲有太長的時間沒有品嘗過食物的美味了，所以很難理解姜雨這種為了減肥故意不吃東西的行為。

如果步家知道步檀嫣還有孩子，一定會把孩子要回去，姜漫依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提到這茬，姜漫依手裡的碗筷也放了下來：「你怎麼就是不肯聽媽媽的話呢。」

她來到窗檯邊，拍下了眼前的這一片待拆的小弄堂。幾年後，這一帶將會被拆遷，然後重新規劃，成為北城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

姜漫依激動地握住了姜雨單薄瘦削的肩膀：「你想到站在閃閃發光的那個位置，你知道你會為止付出什麼嗎，青春、戀愛、這些都還不夠，甚至生命……就像……就像……」

【謝淵】：「你活在過去？」

「先把這碗飯吃了。」

以前姜雨的成績特別不好，從來沒有進入過年級前一百，這次直接考了年級第三十七名，可把姜漫依給高興壞了。

裘厲見她乖乖聽話，嘴角提了提，說道：「以後跟我在一起，不減肥。」

「不是。」姜雨回答：「我一般八點之後不進食了，而且晚上一般也只吃代餐粉，很少吃油膩。」

裘厲帶姜雨來到大學城背後的小吃街，小吃街一到晚上熱鬧非凡，幾乎一整條街都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全是附近學校的學生出來吃宵夜。

姜雨：「她是走丟了嗎，還是被拐賣了？」

關於步檀嫣死訊的傳言都有很多，有說她復歸之後難登巔峰，壓力太大，嗑藥過多、有說她生病、有說她自殺的……

熱氣騰騰的冒菜端上來，裘厲並沒有動筷子，而是耐著性子等姜雨吃了第一口之後，將她的碗奪了回來，悶頭吃了起來。

「接受。」姜雨發送了這兩個字過去。

眼下還有一件難事，就是得到母親姜漫依的支持。

母親在他心裏的分量很重、很重，他希望以更好的面貌出現在母親面前。

姜漫依不知道步檀嫣死亡的真相究竟是什麼，看著那個日漸長大、和步檀嫣擁有同樣美貌卻滿身稚氣的小女孩，她決定隱瞞全部的真相。

那時候，姜漫依已經輟學了，在大學城外的酒吧街打工駐唱，。

木匣子里裝著一雙珍貴的埃利塔芭蕾舞鞋，而舞鞋的下面，是一張陳年泛黃的舊照片。

念及至此，姜雨消了火，拿了筷子，吃他的那一份冒菜。

話音和圖書未落，裘厲用勺子挖了一勺，粗暴地直接塞進她嘴裏：「肉也不吃，飯也不吃，你是想修仙嗎？」

【謝淵】：「步檀嫣。」

照片是一張合影，合影中的兩個女孩都是青春正好的年紀，笑得格外燦爛。

臨死前，步檀嫣曾經給姜漫依打過電話，唯一的一次通話。

「當然了。」

姜雨早就想好了託詞：「對男朋友的家世，當然要了解清楚，這正常吧。」

「媽，你電視劇看多了吧，還律政俏佳人。」

她用實時拍照功能，將日期和照片同時發給了委託人【謝淵】。

姜雨按捺著怒火，心裏默默地勸自己，算了算了，別把他當男朋友，他只是甲方客戶而已。

姜雨注意到，在談到母親的時候，裘厲的眼神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戾氣全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溫柔。

後來，天資卓絕的步檀嫣一步一步，走上了所謂的那個閃耀著無限光華與榮耀的芭蕾舞台，成為了令無數舞者嫉妒、觀眾瘋狂的芭蕾舞|女王。

尤其，現在臨近推優比賽，她必須控制飲食。

芭蕾舞衣非常修身，哪怕身上長一點點多餘的肉，都會非常恐怖地暴露出來。

「飯是澱粉，也……」

「我要是真能掙到，你就不再反對了？」

姜雨又問道：「坐牢是因為……？」

裘厲覺得有道理，如實答道：「虐待罪。」

她將女兒拜託給了姜漫依，並且承諾，只需要兩年的時間，等她拿下了步家要求的愛斯梅拉芭蕾舞queen的桂冠之後，家裡就答應放她自由。

然而，兩年之後，美艷、妖嬈、誘惑的黑天鵝，死在了那一場世紀演出的《天鵝湖》舞台上。

姜雨看到【謝淵】兩個字，覺得有點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姜雨：「你想讓我幫你找女兒嗎？」

姜雨知道，每一個添加她的委託人，對她的身份都會有疑惑。

「所謂的什麼芭蕾舞的聖殿，競爭有多激烈你知道嗎！你以為進去之後就可以出人頭地嗎！不可能！」

姜雨見他這樣說，似乎任務難度小了很多。

姜雨：……

距離愛斯梅拉藝術中心第一年的二十萬學費，還差了不少，但是姜雨相信，這些錢她遲早都能掙到。

或許，只是因為她是唯一不計較她身份、而願意和她成為閨蜜的人。

左邊蘑菇頭、穿波點裙的是姜漫依，而右邊那穿麻紗齊腳踝的半截筒裙hｔｔｐs://ｗwｗ.hｅtuｂooｋ•ｃoｍ•ｃｏm的短髮女孩，正是姜雨卧室海報上的芭蕾舞|女王——步檀嫣。

聽到步檀嫣的名字，姜漫依的手瑟縮了一下，「啪」的一聲，筷子掉在了地上。

那是對未來的期許，對幸福的渴望，還有對女兒的無限柔情……

【謝淵】：「我有個女兒，她現在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十七歲的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姜雨低頭扒拉著白米飯，知道裘厲是在關心她，心裏莫名湧起一陣甜意。

姜雨：「沒問題，那有沒有什麼暗號之類的，或者可以讓你信賴的依據？」

期中考試之後，姜雨通過【知過】app做任務，前前後後也掙到了小几萬塊錢。

很快，一個名叫【謝淵】的男人，添加了姜雨的好友。

「噢。」

裘厲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表情，彷彿只是再敘述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姜雨：「我儘力而為。」

不會有觀眾願意看到舞台上的肥天鵝。

「媽，你怎麼這樣說呀？」

不久之後，步檀嫣懷孕了。

一年之後，步檀嫣生了一個女兒。

他還挺暖的。

談及母親，裘厲原本寒森森的眸子忽然多了幾分柔和：「她不知道我的情況，我沒有聯繫她。」

更不能讓這個小女孩重蹈覆轍。

這份尊重，在姜漫依心裏，勝過了任何物質。

畢竟，跳舞的事，她也不能一直瞞著媽媽。

姜雨：「那你希望我怎麼幫你呢？」

「不為什麼。」裘厲理直氣壯道：「我喜歡。」

「一個走了，一個坐牢了。」

姜雨忍無可忍，「啪」地一聲，將筷子拍桌上，怒道：「裘厲，你什麼意思嘛！」

「那可不行。」姜雨道：「長胖了就跳不了舞了。」

姜雨抬頭觀察著他，他吃東西就和他看書的時候一樣的認真，也不說話，只認認真真地品嘗食物。

姜雨不再詢問他父親的事情，而是問道：「那你的媽媽呢，她不管你嗎？」

「噢，那你為什麼不聯繫她呢？」姜雨好奇地問：「不是吃飯都成問題了嗎？」

姜漫依看著姜雨的成績單，笑著說：「公務員也不錯，鐵飯碗。」

屆時，她要把孩子的事情公諸于眾，然後和她喜歡的男人結婚，做自己喜歡的事。

「可是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你說的這一切有什麼意義。」

「你知不知道哪裡是什麼地方，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姜雨若有所思地嚼著青菜，心裏籌謀著未來ｍ•hetｕｂook•ｃoｍ.ｃｏm的許多事。

而步檀嫣正好在念大學，兩人因偶然的機緣相識，成為了最好的閨蜜。

【謝淵】：「是，但你必須要讓『我』相信這件事，因為這個時候的『我』，並不知道我有女兒。」

「她很好。」裘厲平靜地說：「我想考一個好大學，有了成績，出人頭地之後，再聯繫她……」

「那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姜雨撇撇嘴，自信地說：「我會成為像步檀嫣那樣的人，我會站在最高的地方，成為被全世界喜歡的芭蕾舞queen！」

這傢伙，給她盛來白米飯，敢情不是因為關心，而是算計著她的食物！

但是為何要幫助步檀嫣到這種地步，姜漫依自己也想不明白。

姜雨嘗試著和他聊聊天，看能不能打開他的心扉，得到一些有助於完成委託任務的價值的信息。

「這下子重點大學肯定沒跑了，將來咱們就考法律系，當個律政俏佳人。」

姜雨替她撿起筷子，急切地問：「為什麼？」

然而，這念頭剛升起來，裘厲便將她沒吃完的那碗冒菜端到自己面前：「既然如此，這碗你是不吃了吧？」

他臉色沉了沉：「怎麼，嫌棄啊？」

但姜漫依仍舊是她最好的朋友，步檀嫣把所有秘密都分享給姜漫依，甚至包括她偷偷的戀愛。

其實姜漫依自覺自己是個很現實的女人，因為吃過生活的苦，所以凡事格外計較。

姜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愛斯梅拉是全世界芭蕾舞的殿堂，如果能進入那個地方，我的路子就真的打開了，將來不愁演出，也不愁吃穿，我偶像步檀嫣就是從愛斯梅拉藝術中心畢業的呢。」

然而，步檀嫣聽不進去她的話，仍然固執地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了。

即便是後來，步檀嫣無比痴迷喜歡的男朋友——那個去深圳下海做生意的窮小子，一步一步登了天，成為了如今北城商界權勢滔天的新貴。

姜雨一看到這個數字，有些驚訝。

說完，便香噴噴地吃起了她的牛肉冒菜。

姜漫依畢竟經歷過社會的打磨，她讓步檀嫣冷靜下來，再好好考慮一下，畢竟她現在的身份，不同以往，她已經是國內大有名氣的芭蕾舞者了，與他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順帶將自己的碗遞給她。

「……」

吃過飯後，姜雨趴在茶几上寫作業，姜漫依回了房間關上門，又從柜子底部取出了那個老舊的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