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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萬福

作者:九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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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宮闈

第六十五章 宮闈

程瑜瑾對著丫鬟點頭笑了笑,問:「祖母呢?」
程瑜墨已經出嫁,每日會來程老夫人這裏的,只剩下程瑜瑾。漸漸的,已經成為壽安堂丫鬟的盼頭,彷彿大姑娘來了,新的一天才正式開始。
然而程老夫人年紀大,胃口本來就不好,今日的用量已經達到往常平均值了。壽安堂的丫鬟看程瑜瑾宛如在看救世菩薩,程瑜瑾觀察程老夫人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適時放下筷子:「祖母,孫女伺候你喝盞熱茶?」
慶福郡主兀自歡喜著,她見程老夫人沉著臉,不住長吁短嘆,程瑜瑾也低頭不說話,覺得十分不理解:「皇上想出宮就出宮唄。今上素有孝名,當初繼位也是太后一手扶持的,他孝順太后,陪著太后一起還願,也沒什麼不尋常的呀?」
程瑜瑾心裏嘆氣,越發覺得有錢真好,有權勢更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達到程老夫人的層次呢。
程老夫人沒什麼精神地點點頭,程瑜瑾見到,不動聲色地走到羅漢床邊,接過丫鬟手裡的活,悠然給程老夫人倒了杯熱茶:「祖母,聽丫鬟說您今日胃口不好?孫女今兒起晚了,出門的時候沒來得及吃飯,正打算來祖母這裏蹭飯吃呢。祖母,您能不能通融一回,好歹讓孫女蹭一蹭您小廚房的手藝?」
「啊?」慶福郡主吃了一驚,連忙追問,「這消息作準嗎?」
程瑜瑾走進屋子,先是在抱廈里解開披風、脖套,換上室內走動的軟底鞋,然而才往西間走去。和侯府其他燒炭火的屋子不同,程老夫人這裏鋪了地龍,一入秋就燒起來了。溫暖乾燥的空氣在地下循環,連地板都是溫熱的,踩在上面十分舒服,人走在屋裡,直接穿春夏季的單衣就行。
程瑜瑾並沒有往程元璟身上想。劉義等人都是在內廷里討生活的人,專職討好主子,這一套安排人的功夫最是流利。若是他們不想讓兩人遇到,即便是同一時間對面走過,他們也有辦法讓兩人岔開。
「母親放心,我已經敲打過好幾次了,她們每天夜裡起來三次,專門給寶兒蓋被子,不會有事的。」慶福郡主快言快語地回道。
程老夫人嘆口氣,聲音裡帶著外人聽不懂的凝重:「太後娘娘要親自出宮,去香積山還願。」
程瑜瑾有點理解程老夫人為什麼一大早神思不屬,但是卻沒法理解她為什麼心事重重,以至於沒胃口吃飯。https://www•hetubook•com.com程家這麼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半吊子侯府,有機會隨皇太后出行,不是大好事嗎?程老夫人何至於隱含憂心?
這正是程老夫人想不通的地方,如今皇帝過了春秋鼎盛之年,二皇子漸大,而太子依然下落不明,慶福看不明白,程老夫人這種經歷過改朝換代的人卻十分敏感。
府里剋扣誰都不敢剋扣程老夫人,程老夫人的早飯早就準備好了,一直在小廚房溫著,聽到程老夫人終於傳飯,丫鬟婆子忙不迭送過來。叮叮噹噹的杯盞擺滿了一桌子,程老夫人的菜色最好,連早膳都如此豐盛,粥、點心、小菜應有盡有,倒最後幾乎都放不下了。
而琳琅閣要比雲衣坊慢一點,畢竟衣服一季度一換,首飾卻可以長久使用。然而女人的愛美無可阻擋,有女眷戴了琳琅閣的首飾出門做客,一來二去,知道琳琅閣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所以,幸福的晚年,根源還是在於親生兒子要掌權。程瑜瑾踩在壽安堂暖融融的地板上,嫁入高門,實現階級飛躍,過上舒心晚年生活的想法更堅定了。
一轉眼便進了十一月,天氣變得又冷又硬,出門便呵白氣。程瑜瑾脖子上套了毛絨絨的圍脖, 穿著一身銀粉色夾絨襖裙,去給程老夫人例行請安。
程瑜瑾每個月月底看到賬冊,都覺得十分滿意。
程老夫人點頭,程瑜瑾從丫鬟手中接過茶,遞給程老夫人。說是程瑜瑾伺候,其實她就是過個手罷了,真正需要她幹活的地方,少之又少。
程元璟,快要恢復身份了吧。
連翹會意,上前給丫鬟塞了顆碎銀錁子。丫鬟笑,推辭道:「這怎麼好意思。」
規劃眼前的事叫先見,規劃和自己不在一個階層的事就叫不自量力了,程瑜瑾明白自己的斤兩,於是更不會做浪費精力、毫無回報的事。
平靜又規律的生活很容易讓人失去時間感,程瑜瑾的計劃久久沒有推動,她本來是應該著急的,可是或許是因為現在的狀態太過平靜安逸,她竟然覺得,就這樣也未嘗不好。她每日上午請安,中午小憩一會,便去程元璟屋裡看書,隨便守株待林清遠。晚上如果看不完,她往往帶著書回來看,一來二往的,兩邊都成了她的落腳點。
程瑜瑾原來並不怎麼關心宮裡的事,那些貴人離她太遠了,她雖和*圖*書然是侯門閨秀,可是離出入宮廷還差好幾個量級。她連平平無奇、不得聖寵的淑妃都沒見過,談何拜見皇后、太后這些人物?
但是自從她偷聽到程元璟和程老侯爺的對話,得知了程元璟的真實身份后,彷彿遙遠的宮廷一下子拉到她的眼前,程瑜瑾不知不覺間也開始關注宮裡的變化。就比如現在,程老夫人說起皇后、太后,從前根本不會多做關注的程瑜瑾,此刻也悄悄支起耳朵,仔細聽程老夫人接下來的話。
對於她自己的兒子,慶福確實上心。程老夫人點點頭,轉而說起另一件不著頭腦的事:「前幾日那陣變溫,病倒了不少人,聽說宮裡皇後娘娘也感染了風寒,連著幾日都不見好。太後娘娘擔心皇后,就去給皇后求了個平安符,沒想到果真皇后就好起來了。太後娘娘十分高興,說是要去和菩薩還願呢。」
「哦,祖母胃口不好?」程瑜瑾朝上房掃了一眼,說,「我去看看祖母。多虧了你提醒我,連翹,給這位姐姐準備些早茶錢。」
程老夫人卻嘆了口氣,說:「若只是太后出宮便罷了,太後娘娘本來便是主意極硬、說一不二的性子。奇的是,聖上竟然也要陪著太後去山上還願。」
程老夫人之前就隱隱擔憂,然而想到兩個兒子的模樣,又覺得憑程家如今的氣數,任憑你多大的浪花也拍不到程家身上來。但是這次皇帝忽然一反常態地出宮,將程老夫人塵封的焦慮一瞬間引爆。
程瑜瑾站在一邊,沉默不語。程老夫人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卻大致猜到了。
而慶福本人還是有封號郡主,光自己身上便有正二品品級,無論從那個方向算,程瑜瑾都是有機會隨行的。
「祖母這裏離不了人,多虧了姐姐替我看著呢。這是我的一些心意,姐姐拿去喝杯熱茶,就當讓我求個安心,可好?」
只可惜程元璟勢必要離開,這些人她用也用不久, 所以最後這一段時間更要利用好。
程瑜瑾換了毛茸茸的冬裝,她一進院子,屋裡的丫鬟就看見了。丫鬟連忙出來給她挑帘子,歡歡喜喜道:「大姑娘來了!」
她沒有了錢財等後顧之憂,便一心解決自己婚姻上的問題。她的夫婿目標林清遠,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老夫人在裏面呢。老太太剛說今天沒胃口,可巧大姑娘就來了。老夫人最喜歡大姑娘,有大姑娘看著hetubook.com.com,興許胃口就好了。」
「哦?」慶福郡主也驚訝地挑起眉。宮裡的事和他們這樣的人家委實扯不上干係,只不過程家畢竟是侯府,幾代人經營下來多少積累下一些人脈。就比如宮裡娘娘們的動向,慶福這個郡主都不知道,反倒是年老體衰、看似成日困在侯府里的程老夫人,能最先得到消息。
程瑜瑾看丫鬟眼神亮晶晶地收起碎銀子,她也笑的更加柔和。她如今每個月進項頗豐,雲衣坊和琳琅閣每個月都能給她帶來巨額利潤,她吃住都在宜春侯府,最近因為守孝,也不需要出門應酬,幾乎說得上只進不出,這些碎銀子在她眼裡,都不算錢。
丫鬟這才半推半就地收下了。所以說壽安堂的丫鬟都很喜歡程瑜瑾,大姑娘每天都能讓人眼前一亮不說,出手還十分闊綽。只要她們嘴甜手腳勤快,每天都能得到程瑜瑾的賞。
程老夫人被說的笑了,一大清早見到年輕漂亮的姑娘誰都開心,程老夫人的眉頭不知不覺舒展開,說:「既然你還沒吃飯,那就先擺飯吧。」
程瑜瑾走進來,看到情況,自然笑道:「祖母,日安。」
果然,還是大姑娘有辦法。
她這幾個月來待在家裡足不出戶,修身養性, 倒十分平靜。琳琅閣和雲衣坊的生意漸上正軌, 每月月底給程瑜瑾送來賬冊,程瑜瑾根據賬本和銷售情況, 準備第二個月的新花樣。等她準備好了,便送到程元璟院里,讓劉義幫她捎出去。
像程老夫人這樣,萬事不管,可是全府錢權還攥在她手中,兩個兒子兒媳都要小心討好她,每日還有年輕的孫女丫鬟在自己面前逗趣,多麼舒心。程瑜瑾的目標,便是成為未來的程老夫人。
程瑜瑾是孫女不是兒媳,此刻能坐下一起用飯。她早上是真沒吃飯,她舉起筷子,瞅著程老夫人眼色給她夾菜,全程又是勸飯又是試菜,程老夫人沒吃多少,程瑜瑾倒把自己試飽了。
慶福郡主等人都歇了心思, 老老實實待在侯府里,為程老侯爺守孝。
程瑜瑾吃完飯後沒著急走,也跟在程老夫人這裏刷名聲,沒想到聽到這樣一樁消息。程老夫人但凡說出來,就絕對不是隨便說著玩玩,這背後一定有什麼含義。
程老夫人屋裡溫暖如春,其他人就沒有這份舒坦了。其他院子里,包括程瑜瑾屋裡都是燒炭火,即便用了最好的炭,不必顧hetubook.com.com忌炭火不夠,也終究不如程老夫人這種大規模的地龍。至少程瑜瑾在自己屋裡,就不敢穿單衣。
就比如現在,程瑜瑾才打了個照面,就知道程老夫人剛剛起床,胃口不好。一大清早就不想吃東西,可見昨夜的睡眠說不上愉快,程瑜瑾心裡有數,已經知道一會該說什麼了。
這幾個月,雲衣坊和琳琅閣也逐漸打開名聲, 在女眷中傳出口碑來。最開始是雲衣坊,雲衣坊畢竟坐落在最繁華的大街上,住在附近的女眷偶然發現,圖新鮮試了雲衣坊的新樣子,後來發現雲衣坊的裁剪十分巧妙,一樣的布料,別家布莊就是穿不出雲衣坊的俏麗勁。而雲衣坊而每個月定期推出新款式,女客們一傳十十傳百,回頭客越來越多,雲衣坊的名聲也從中端富戶官家圈子,擴散到程瑜瑾所在的高門勛貴圈裡。
程瑜墨回門宴結束后, 宜春侯府今年內最大的一樁慶典便辦完了。程家眾人身上都帶著孝,程瑜墨出嫁后已經是霍家人,出入不忌, 但是程家卻不行。
丫鬟們見程瑜瑾兩句話就說服程老夫人用飯,不由都投來又感激又欽佩的目光。她們剛才勸了許久,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是程老夫人反應淡淡,後面甚至不耐煩聽了。大姑娘一來,才兩句話就說通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些小錢,卻能讓程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更喜歡她,程瑜瑾想要做什麼事,也能事半功倍。彼此都高興,何樂而不為。
程老夫人嘆氣,道:「興許吧。」
程瑜瑾走到最裡間,果然,程老夫人歪在羅漢床上,額頭上箍著護額,上面綴了一顆蠶豆大的祖母綠。屋子裡面光線暗暗的,程老夫人也沒精打采,靠在軟枕上,由丫鬟給她捶腿。
因為知道自己外部力量弱, 所以程瑜瑾格外注意和程元璟院里的小廝打好關係。他們成日在外面跑, 見多識廣,消息靈通,而程瑜瑾待在內宅, 足不出戶, 外面發生什麼事她都是最後一個知道。拉攏這些小人物,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了。
她卸下厚重衣服,頓時一身輕便。程瑜瑾由衷感嘆,當家老夫人真是舒服。一個女子年輕時在娘家侍奉長輩,出嫁后伺候婆婆,等好容易資歷熬起來了,又要為兒女操心,她一輩子真正享受的日子,恐怕只有在當老太君的時候了吧。
然而這一切全都是基於程元賢、程元翰是程老夫人親生,並https://m.hetubook.com.com且程元賢即將成為侯府下一任繼承者的份上。這兩個條件但凡缺一,程老夫人就不能過的這樣愉快。
或許,並不是林清遠這麼長都沒有來過宜春侯府,而是程瑜瑾再也不曾遇到過。程瑜瑾這段時間藉著借書的理由,頻繁往程元璟院里跑,然而她往返了怎麼多次,愣是沒有一次偶遇林清遠。
慶福郡主問:「母親,太後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她要還願,是怎麼個還法?」
慶福郡主沒有程瑜瑾想的這麼遠,她確認了這個消息后,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意:「這可太好了,我已經有些年沒向太後娘娘請過安了。」
或許,皇帝故意兜這麼大一個圈子,不惜以陪太后還願、孝順知恩等做幌子,真實目的只是想見程元璟一面。
這樣一來,丫鬟們更喜歡替程瑜瑾跑腿,壽安堂有什麼事,她們也爭著搶著告訴程瑜瑾,就為了得到頭一份賞賜。
莫非,這麼快就要變天了?皇帝出宮,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從前程瑜瑾或許不會多想,但是現在她知道了程元璟的真實身份,哪裡能不明白皇帝出宮到底是為了什麼。
程老夫人換到外面的羅漢床上用茶,丫鬟們見機將盤盞撤下去。程老夫人喝完后,慶福郡主也慢悠悠來了。
程瑜瑾聽到皇上,心裏頓時一咯噔。單說太后出宮,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還算說得通,畢竟他們這位太后尊崇佛法,每年要為寺廟捐不少功德。但是皇帝陪同出宮,就很不同尋常了。
宜春侯府現存的男子在仕途上都毫無建樹,但是慚愧,他們家有爵位,二品。
程老夫人默然不語,只是微微點頭。慶福郡主和程瑜瑾都懂了。看來,這位尊貴的皇太后已經做好決定了。
慶福郡主來給程老夫人請安就是點個卯,沒人指望她做更多。往常程老夫人和大兒媳做個面子情,隨便問兩句,便直接放她回去了。今日不知道怎麼了,程老夫人竟然留慶福郡主下來,多問了幾句:「寶哥兒最近可好?前幾天降溫,天又冷又干,最容易得風寒,寶哥兒那裡的人警醒嗎?」
皇太后出宮,那可不是小事,而現在這位皇太後身份地位尤其高,她出行的排面更不會小。多半,京城中有品級的女眷都要隨行。
程瑜瑾覺得不明白,按道理這是不可能的,她每次來的時候都是算好了,特意挑在林清遠常來拜訪程元璟的時段。為什麼,竟然一次都沒見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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