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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霜河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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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手足

第十二章 手足

爐子上的水「突突」直響,她止了話語,將水倒在木盆中,又將葯倒進去,端到薛忱身前。
「裝成商旅,走的水路,到長歌渡之後走的瀾州。我查探過,並無人跟蹤。」謝朗頓了一下,又道:「師叔請放心,來的十餘人都是高手。而且我帶有令牌,萬一風聲泄露,沿途出現情況,可調用各州府的人馬。」
大白一下子來了精神似的,頭上的白羽也輕輕張開,側著腦袋,咕嚕嚕轉動著眼睛,饒有興趣地與它對望。
「嗯。憑這十餘人的身手,只要不是大隊人馬公開搶奪,保護《寰宇志》應當不是大問題。」
門外,一個人影慢慢的蹩了進來,身上衣衫濕透,正是先前那名少年。
戒尺落得更響,少年也哭得更為大聲,謝朗眼見薛蘅這般兇惡,又見那少年一味挨打,並不躲閃,憐惜之情大盛。他大步向前,探手扼住薛蘅手腕,怒道:「他再犯錯,你做姐姐的,怎麼捨得這麼打他?!」
謝朗張口結舌,這才想起,按輩份,自己也得稱這少年為一聲「小師叔」。
「是,他把朝廷的人弄到水裡去了。」
「嗯,他今天還把船給毀了。」
薛蘅再度沉默,手握密旨,在屋內慢慢地踱步。
薛蘅出了會神,道:「二哥,我總記得娘去之前對我說的話。」
謝朗向肩上的大白打出手勢,命它飛去。可大白不知是不是先前被他嚴厲的喝止聲嚇怕了,一副蔫了的模樣,怎麼都不肯飛開。
薛忱面色一暗,薛m.hetubook.com.com季蘭臨終前的殷殷囑咐浮現眼前,他嘆了口氣,道:「也是,阿定這性子,不壓著他些,還真能把天清閣給拆了。」
二十年了,若是沒有那場洪災,自己是否還是錦衣玉食的縣府公子?是否會是意氣風發、策駒踏香的風流少爺?
他閉上雙眼,片刻后又睜開,道:「來接《寰宇志》的,是什麼人?」
謝朗無奈,聽到薛蘅越走越遠,只得提步追了上去。
薛蘅蹲下,替薛忱除去鞋襪,將他的雙足泡入藥水中,十指輕輕用力,替他按摩著雙足的穴道。
薛忱忙道:「三妹,我自己來吧。」
謝朗見大白漸佔上風,心中得意,可瞥見薛蘅嘴角的冷笑,想起此行任務,怕得罪了這位脾氣古怪的掌門師叔,忙出聲喝止。
薛蘅冷冷地盯著謝朗看了一眼,徑直走入大門,眾人只得硬著頭皮跟上。一路走來,見天清閣處處透著書香雅氣,粗俗如風桑,都不自禁地將腳步放得很輕,咳嗽也不敢大聲。
謝朗看向小黑,這才發現這內堂正牆上掛著一位文士的畫像。文士四十上下,儒雅清雋,畫像上方書著「帝師」二字,正是天清閣首任閣主青雲先生。
到了正堂,薛蘅望向謝朗,「你隨我來。」說著不看呂青等人,消失在屏風后。
「嗯,我總擔心謝朗不能將《寰宇志》平安帶回涑陽,若是落於歹人之手,可就——」
薛蘅看著謝朗磕完頭站起來,眸色方緩和了些。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起身躬腰,接過謝朗手中聖旨,展開細看后,想了許久,方道:「你們從涑陽出發,走的哪條路?」
謝朗等了許久,見她還在沉思,正要說話,薛蘅忽然抬起頭,喝道:「進來!」
「是謝師兄的公子,還有十來人,看上去身手都不錯。其中一人,當是僕射堂的呂三公子。」
「這是祖先傳下來的一點田產,咱們只能盡量省著點用,省下來的接濟一下附近的百姓。可整個殷國呢?如果再有那麼一場洪災,可就——」
薛蘅仍低著頭道:「二哥,《寰宇志》收于天清閣,等於一堆廢紙。只有讓它為民所用,才是正道。我們天清閣,看上去是名門高閣,天下景仰。可是這麼多年來,卻沒有做過什麼有利於民的事情,我有時都懷疑,天清閣究竟有沒有存在的意義。」
少年噘著嘴,慢慢移進來。薛蘅冷聲道:「去,跪下!」
薛蘅卻不慌不忙地在正位坐下,檀木長桌上燃著幾支香,香氣繚繞,將她藍色的身影籠在其中,迷濛縹緲。
小黑再撲了過來,大白本欲再度應戰,謝朗猛喝一聲,大白無奈,躲到謝朗身後。小黑也不敢越過謝朗來追擊,便昂頭叫了幾聲,又在空中得意洋洋地盤旋了幾圈,才飛回薛蘅肩頭。
謝朗笑了笑,向呂青道:「呂大哥請在此稍候。」
薛忱微笑道:「誰說沒有?至少,這孤山附近的百姓就受惠良多,不缺醫藥,你還免了他們的佃租,又定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定節發放糧物。」
「公子請便。」呂青微笑道。
風桑嘀咕了聲,「這個婆娘,這麼古怪!難怪只能當閣主,活該她一輩子嫁不出去!」
「還有呢?!」薛蘅的聲音十分嚴厲。
「算了,三妹,讓他們再造一艘吧。」
薛忱抬頭望著屋樑,思忖良久,道:「三妹,你推我去見見謝師侄。」
薛蘅恨恨道:「這一艘船,抵得上窮人家一年的花費。他不好好值守,放山民上來求醫,反而為了一句話,就——」
薛蘅一路盤算著,走進風廬。見二哥薛忱正在配藥,忙過來幫他搗葯。薛忱推動輪車,取了個砂煲過來,又看了看她的面色,微笑道:「阿定又闖禍了?」
她消失在迴廊盡頭,站在椅背上的小黑鳴叫一聲,衝天而去。大白也大叫一聲,急急跟上,一黑一白追逐而去,消失在天際。
「還有呢?!」
謝朗知這畫像是太祖親繪,縱是景安帝親至,也得向這畫像行禮。他只得收起聖旨,老老實實跪下向畫像磕了三個響頭。
少年似是極怕她,老老實實在畫像前跪下。薛蘅拿起一根戒尺,用力拍了一下長案,「做錯什麼了?」
他正發愣,薛蘅帶起一陣陰冷的風,從他面前走過,丟下一句話,「師侄,你且去前堂,給不給《寰宇志》,如何給,我晚上再給你一個答覆。」
薛蘅動作稍停了一下,又用力按著,低低道:「那就好。」
少年眼中隱有淚水,抽噎道:「不該沒有細問來歷,擅和圖書自放陌生人上山,又挾隙報復,令客人落水。」
謝朗正要再度宣其聽旨,黑影掠過屋內,小黑輕巧地落在薛蘅的椅背上。它微昂著頭,頗有幾分趾高氣揚、耀武揚威的氣勢,不時抖一下羽毛,黑豆子般的眼睛卻始終盯著謝朗肩頭上的大白。
薛忱想了片刻,點頭道:「是有些不對勁。不然你也不用把桃花陣變過,更不用改由水路出入。只怕是山雨欲來啊!」
「三妹。」
少年跳了起來,滿面責怪之色,指向謝朗罵道:「你個臭小子,管什麼閑事!本來三姐打打我就好了,這幾尺不挨,我又得去抄《大戒訓》,你小子害苦我了!」
薛蘅抬起頭來,「二哥,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少年低頭道:「不該偷酒喝。」
薛忱呆坐椅中,怔怔出神。在滾滾波濤中翻滾掙扎的孩童哀號著、求救著,聲聲凄愴入骨,這記憶如此深刻,午夜夢回,糾結難去。
謝朗「啊」了聲,少年怒氣沖沖地甩手出去,到了門口,回頭恨恨道:「我說師侄,你以後少管閑事!」
薛忱微微點頭:「也是,當年如果有《寰宇志》在手,便能對洪災作預先警告,許多人不用命喪黃泉,南邊國土也不會陷於紛亂。」
他心裏憋著一股子氣,邁入內堂,便將懷中用油布包著的密旨取了出來,面色嚴肅,「聖旨到,天清閣閣主薛蘅聽旨!」
薛忱笑道:「阿定肯定是穿好了藤衣再去挨的戒尺。」
「你真的決定,將《寰宇志》交給朝廷?這可是你耗盡心力才找https://m.hetubook.com.com到的。」
薛蘅微愣,轉而將戒尺一丟,一股大力推得謝朗連退數步。她面無表情地轉回椅中坐下,也不看謝朗,彷彿室內並沒有他這個人似的。
薛蘅用力搗著葯,又用手捻了捻,見差不多了,唇邊才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有人多管閑事,尺子沒挨夠,他只得抄書去了。」
薛蘅卻不理會,用力按上他足底的穴道,許久才開口,語調稍帶些不耐煩,「這葯到底有沒有效?」
大白似是萬分不甘地叫了聲,避開小黑,飛回謝朗肩頭。
可是若沒有那場洪災,又怎會有這些相依為命、情同手足的親人?
薛蘅拿起戒尺,用力打在少年背上。「啪」聲勁響,少年嚎啕大哭。
「是。」薛蘅指間用力,輕聲道:「二哥,我時常在想,二十年前,若是沒有那場洪災,我不會成為孤女,與親人離散。而你,也不會落成這樣——」
薛蘅再提高了些聲音,「還有什麼?!」
薛忱無聲地苦笑,低下頭,望著自己那雙因在洪水中浸泡太久而自幼癱瘓、十分瘦弱的腳,他慢慢伸出右手,替薛蘅將鬢邊一縷散發撥至耳後,輕聲道:「好些了。」
「沒有用心值守。」
「三妹,我——」
薛忱哈哈大笑,搖頭道:「活該!」笑罷,又道:「三妹,你對阿定,會不會太嚴厲了些?我總覺得他那個年紀,管得太嚴了,反而不好。」
少年哭了出來,「不該逞一時威風,把船給弄破了。嗚——這是二哥設計了很久的,嗚——三姐不要打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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