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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霜河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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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雲深不知處

第十一章 雲深不知處

到了雙雁村,謝朗細心暗查了一番,知並無人跟蹤,便稍稍鬆了口氣。
按地圖標註,通過一片桃林后,便可找到入孤山的小徑。可就是這片小小的桃林,將十余名高手給困住了。
這少年生得一副娃娃臉,眼珠子透著十二分的靈活,偏打扮和說話象一名老學究,眾人再度輕笑。
少年將小舟撐到距岸邊約兩丈處便停了下來,搖頭晃腦,吟道:「誰謂無路?一葦杭之。」
數百年前的洺北孤山,不過是地僻民稀、野獸出沒的荒山野嶺。自青雲先生在此建閣定居,兩百年來又有不少皇子及世家子弟來此習武學文,使得孤山天下聞名。
眼見少年還在裝模作樣地搖櫓,謝朗哭笑不得,正要開口說話,風桑又大起嗓門道:「小娃娃,這船有些名堂,你給大叔說說——」
大白似是嚇了一跳,避過小黑的第一輪撲擊,也撲閃著翅膀高聲鳴叫,叫聲高亢入雲,毫不示弱,兩隻大鳥便在空中鬥成一團,山風刮過,黑白羽毛揚揚落地。
眾人互相扶持著遊了過來。十餘人如線穿蚱蜢般,扶著纜繩,一路向上,攀遊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前方大亮,出得石洞,是一處平湖。眾人鬆了纜繩,爬上岸,在湖邊的木亭中大口喘氣。
他忙抬頭呼哨,白影急急撲下,激起一陣勁風后,落在謝朗肩頭。
少年盯著謝朗看了片刻,也不說話,忽然身子向後一翻,倏忽不見。
謝朗得知此行副手便是此人時,頗覺頭疼。僕射堂歷來為帝君直系力量,平王要想順利成為儲君,僕射堂不可忽視。但一路行來,呂青並不多話,一切由謝朗作主。謝朗細心觀察,只覺他武和*圖*書功深不可測,看似萬事漫不經心,實則謹慎細緻。
謝朗面露尷尬,還未說話,小黑已發現了站在他肩頭的大白。它全身羽毛瞬間張開,撲扇著雙翅,發出示威似的尖叫,撲向大白。
「是,師侄謝朗,拜見掌門師叔!」謝朗大聲道。
謝朗打出幾個手勢,大白歪頭看著,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幾轉,又衝上半空。謝朗看著它在空中盤旋的姿態,領先往桃林深處走去。
風桑疑道:「有些邪門。公子——」
謝朗帶著十余名高手,裝扮成商旅,沿津河西上,過微雨塢、長歌渡,再經由瀾州北上,走得頗為順利。
薛蘅仍是那身藍布衣裳,腰間系著孝帶。她面容凝寒,劍尖直指謝朗,冷聲道:「爾等何人?為何擅闖孤山?」
薛蘅也不接,只是看了看,轉身冷冷道:「隨我來吧。」
謝朗轉頭望去,只見平湖東側一塊巨石上,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正在垂釣。
不知走了多久,天地忽然為之一朗,風止雲靜,遠處的青山澄澈幽靜,近處的田丘綠意蔥籠,眾人前一刻還在驚心動魄的風暴中掙扎,這一刻卻享受著盎然的山間春致,恍如隔世。
呂青半眯著眼,望天不語,再喃喃幾句,向右前方奔出,不多時,仍繞了回來。他也不沮喪,倒笑得頗開心,「有趣有趣,這陣法是最新出世的,頗有幾分陰柔之氣,定是女子所為,有意思!」
眾人不及反應,少年已在丈許遠的水面探出頭來,破口大罵,「你奶奶的才是小娃娃!你家祖宗八代都是小娃娃!」
少年手橫身後,望著呂青等人。呂青笑了笑,也縱身一躍,與謝朗和_圖_書並肩而立。風桑則咧開嘴笑道:「你個小娃娃,有些意思——」提身縱上小舟。
柔嫩的水草在路邊的小溪中伸展著身體,孤山的春天澄靜幽美。眾人循路而上,聽著鳥兒在林間啼鳴,聽著流水潺潺,均覺心曠神怡。
隨著他的罵聲,小舟在水面急速盤旋,一眾高手急運真氣于雙足,想將小舟穩住,卻聽「咯嚓」巨響,小舟底部爆出一個大洞,水急速由大洞湧入。
他話未說完,少年忽然將櫓一擲,縱身躍入水中。
吟罷,謝朗衣衫輕振,青影一閃,小舟不見搖晃,謝朗便已站在了舟頭。
謝朗看得清楚,忙上前道:「誤會,一場誤會!」
謝朗知即便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可能這麼輕鬆地將載有十來人的小舟逆流劃上,少年定是藉助了機關的力量。他用心觀察,隱見水中有一線黑影,恍然大悟,知沿著這石洞,布了一條纜繩,少年只要發動機關,纜繩便可將小舟牽引向上。
聽他這麼說,謝朗點頭道:「呂大哥言之有理,從孤山下來,才是咱們這行真正的開始。」
一路走來,險象環生。這桃林時而深似地穴,時而激如海嘯,謝朗不顧眼前迷象,大步向前。陣法發動,天地忽黑,似有狂風自陣外呼卷而來,吹得眾人衣袂飄飄。謝朗並不慌亂,翹首而望,眼神穿破昏暗捕捉到空中那個小小白點,根據大白示意,帶著眾人大步向北。
這一干高手,有的水性頗佳,有的卻不識水性。謝朗水性一直不佳,但他並不慌亂,深吸一口氣,沉入水底,尋到那根纜繩,又慢慢托著纜繩升出水面。
薛蘅盯著謝朗看了片刻,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是謝朗?」
亭上書著「翼然」二字,謝朗知到了孤山山腰處的翼然亭。按謝峻所繪之圖,本來可由山路直上抵達此處,為何薛蘅要將那山路挖斷,令人只能由山洞里的水路出入,實是古怪至極。
謝朗來之前,將此行任務秘密地稟告了謝峻,謝峻畫了一幅地形圖,詳細標註了孤山附近的地形。但由雙雁村往西,謝朗帶著眾人按圖行走,仍是迷了路。
眾人沿瀑布下的小湖而行,但走到半途,石路竟似被人挖斷,嘩嘩的水流從斷口處洶湧而下,遙望四周,找不到一條出路。
謝朗呼了大白下來,餵了塊干肉以示鼓勵。見前方有條小徑,曲折向上,路旁立有一塊石碑,碑上刻有「孤山」二字,笑道:「就這裏了。」
謝朗覺這少年有趣至極,便也學著他的樣子搖頭晃腦,應道:「誰謂閣遠?跂予望之。」
風桑再也忍不住,拔腿就追。少年見他追來,鑽入林中。風桑正要追入,寒光一閃,他急速向後連翻數個跟斗,才避過這如雷霆般的數劍。
水越涌越多,眾人知別無他法,只得齊齊躍入水中。
繞得幾圈,謝朗和呂青都知必是入了陣法。謝朗得謝峻傳授,學過一段時日的陣法,他用心研究一番,再走一圈,卻還是繞回了原來的地方。
風桑忽道:「公子,看!」
風桑不顧謝朗阻止,再度大呼,「喂,小娃娃!那是大人念的書,等你的毛長齊全了再念不遲,你且放下,大叔我要問問路!」
少年作蓑笠翁打扮,盤膝而坐,左手執著釣桿,右手卻握著個酒壺,不時仰頭喝上一口。他似是不知湖邊來了這麼多人,www.hetubook•com.com飲了口酒,又拿起一本書搖頭晃腦,「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眾人見他面上故作嚴肅的神情,都忍俊不禁。謝朗也笑了笑,還未說話,風桑已大聲呼道:「喂,小娃娃!借問一聲!」
謝朗心中不由嘀咕了一句:好好一條上山的路,也要挖斷,女人做事,當真不可理喻。
謝朗猶豫了一下,行禮道:「謝朗見過掌門師叔。」
三年不見,謝朗覺她越發清冷,卻也只能壓下心中不快,從腰間取出一塊玉牌,遞到她面前。
遠處,少年再罵幾句,似是泄了些怒氣,鑽入水中,再也不見人影。
平王手下風桑極喜愛大白,對它垂涎已久,跟在謝朗身後絮絮道:「公子爺,回頭您再找只小白,送給我吧。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他話未說完,「欸乃」聲傳來,巨石後轉出一葉小舟,搖櫓的正是先前那名少年。
空中又傳來幾聲鳴叫,薛蘅抬頭吹了聲口哨,黑影閃過,小黑輕巧落於薛蘅肩頭。
薛蘅慢悠悠地收起長劍,「原來是謝師侄,聽說師侄一直在北面守疆衛土,怎麼有空跑到我這孤山來了?」
謝朗本也微笑,眼神掠過少年腰間,見那處系著孝帶,想起薛季蘭過世尚未滿三年,這少年只怕是她的嫡系弟子,又想起薛季蘭相贈麒麟片的恩德,忙肅容拱手,「這位小兄弟,我等由涑陽而來,求見薛閣主,煩請小兄弟指條明路,感激不盡。」
呂青也不再說,斜靠在椅中,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不時用竹筷輕敲著桌面,唱著沒有人能聽懂的曲子。
眾人隨著她向山頂攀登,這一路走來再無任何阻礙,半個時辰后,便站在了聞m•hetubook.com•com名天下的天清閣前。
謝朗立刻想起了薛蘅那副冷冰冰的面容,禁不住輕哼了一聲,撮唇一呼,不多時,大白由空中飛落。
少年晃著的腦袋有一瞬的停滯,轉而又晃了起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此次任務的副手、僕射堂「八衛」之一呂青卻總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公子爺,大白覓食,在下撲之前,是不會驚動獵物的。」
少年將腦袋從書後移出,看了眾人良久,開口道:「爾等何人?由何而來?要去往何處?」
他正腹誹,風桑在一旁罵罵咧咧,「奶奶個熊,小兔崽子,別讓我再見著。」
呂青在僕射堂八衛中排行第三,人稱「呂三公子」。袖裡銀針發無影,收無蹤。傳言此人性情頗為怪異,不大聽僕射堂老大的號令,來歷也不清不楚,但他是當年的兵部尚書杜昭一力舉薦入僕射堂的,加上其身手高強,雖然有些閑言閑語,也慢慢平息了下去。
少年慢慢將裝了十來人的小舟搖入瀑布東面的一個石洞。石洞幽深邃遠,地勢向上,水自前方高處傾泄而下,少年卻搖得極為輕鬆,小舟逆流而上。
樹枝搖動,先前那少年又在前方樹林中探出頭來,罵道:「你奶奶的全家都是兔崽子,還是長不大的小兔崽子!」
望著眼前這存在了兩百余年的名門高閣,謝朗油然而生一股敬意,正要整裝踏入正門,忽聽到空中傳來數聲鳴叫,心呼不妙:自己一直在石洞中,竟將大白給忘了。
水聲越來越大,細細的水珠挾著絲絲寒意撲面而來。謝朗抬頭,望著前方泄玉流珠的瀑布,嘆了聲,「好個珠簾洞!」
眾人見謝朗這般語氣,便都止住了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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