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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深低著頭，聲音細如蚊蚋，「就是那句——兩處相思不相見，淚濕青衫情無限——」說到最後，已低不可聞。

謝朗鬆開秦姝，轉頭向景安帝請罪。景安帝也不怪罪，面帶笑容地看了平王片刻，歸座道：「朕看這白雕威武勇猛，又在赤水原一戰中立下大功，朕想賞它。」

五姨娘忙加了句，「駙馬爺呢？」

小柱子喘著氣，指向大道，還沒說話，二姨娘將他一把推開，迎上正策騎回來的謝朗，偏偏喉中似有什麼堵住似的，一句「朗兒」怎麼也喚不出來。

平王只道他是高興得發愣，調侃道：「這事咱們得保密，不然柔嘉知道我推遲了她的婚事，非得找我拚命不可。回頭父皇會下旨意，讓你去暗巡南方軍情。你去孤山，往返大概一個半月，時間也合得上。父皇還會調些高手給你，你回去向太奶奶請安，明天就出發吧。」

「好啊。」謝朗笑道：「柔嘉若是還有這個，能不能給我一點，我正愁沒給三娘買到合適的禮物。」

二姨娘被他這句話勾起了心事，想起持家的辛苦，鼻中一酸，只覺多年操勞、滿腹辛酸，讓謝朗這一句話便熨得消失不見。

平王嘆道：「不過這樣一來，大哥二哥定會嫉恨無比，將來只怕風波不斷。」

「好看。」

謝朗忙道：「王爺儘管吩咐。」

宮燈將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秦姝愣愣看著，半天才應了聲，「好，回頭我讓抱琴送些過來。」

景安帝素喜這幼|女嬌痴可m.hetubook.com.com愛，笑眯眯道：「盛朝時，女帝為了令百花在一夜盛開，許下『第一個開花的，即封為中書郎』。後來牡丹當先開放，女帝便真封了它為中書郎，柔嘉忘了這回事嗎？」

謝朗這才仔細看了看她，仍舊微笑道：「柔嘉用的什麼花粉？膚色這麼好。」

景安帝知她怕自己賞幾個美艷宮女給謝朗，便笑道：「柔嘉放心，朕這次誰都不賞宮女，朕賞大白一個官噹噹。」

三姨娘擠上去，「驍衛將軍呢？」

平王在旁輕笑，秦姝臉便紅了紅。

二人都知能開府建制十分重要，同時也是景安帝挑選繼任者的一個重要暗示，想到胸中壯志有機會得以實現，都心懷舒暢，相視而笑。

謝朗命小柱子取出從北疆帶回的禮物分發給各人，屋內紛亂不已。二姨娘悄然拭去眼角的淚水，忽然想起一事，忙將謝朗拉到一邊，輕聲道：「朗兒，有句詩，你聽過沒有？」

謝朗又給謝峻磕頭，待他鄭重磕完三個響頭，四位姨娘才敢上前，八隻手齊齊伸出，要將他扶起。謝朗卻瀟洒站起，轉身笑道：「二娘，您辛苦了。」

平王看了看謝朗，道：「小謝，你得走一趟洺北孤山。」

「是。薛先生去世后，由小薛先生繼任閣主。前不久，父皇收到密報，小薛先生已經找到了《寰宇志》。」

等了許久，遠遠見小柱子飛跑回來，二姨娘忙問：「少爺呢？」

「王爺有話請說。」謝朗拱了拱https://m.hetubook.com.com手。

「二娘說來聽聽。」

平王點頭，「嗯，眼下父皇便交待了一件事情下來，咱們一定得辦好。」

秦姝滿心的歡喜，象浪水拍打岩石一樣湧上，又落下。她慢慢走近，微仰著頭，看著謝朗，黑亮的雙瞳在宮燈照映下，流動著異樣的神彩。

「嗯。」

「就是——兩處相思不相見，淚濕青衫情無限——」二姨娘抿嘴笑道。

太奶奶連連點頭，卻不說話，只將右手輕舉，讓謝朗起來。

輕笑聲如同迎春花般嬌嫩，謝朗撓了撓頭，笑道：「原來是柔嘉，我還以為是王爺。」

謝朗費了些力氣才聽清楚，念了一遍，點頭道：「嗯，確實是好詩。哪位才子寫的？」

謝朗對《寰宇志》也略有耳聞，嘆道：「《寰宇志》重現人間，也不知是福是禍。」

摒退所有太監侍女，平王在院內來回踱著，終於轉過身望向謝朗，肅容道：「小謝。」

謝朗一聽便明，「是要暗中拿回來？」

御苑中所有人都傾耳細聽，看景安帝究竟要封那隻大鳥何等官職。一旁的起居郎神情鄭重、研墨捧紙，只待聖命一下，便要起草朝廷最新的任職旨意。

謝朗正色道：「王爺放心，我一定將《寰宇志》平平安安帶回來。」

「怕他們做什麼？」謝朗冷笑道，「反正他們是不會消停的，咱們做好份內之事，不讓人抓住把柄就是。」

「是啊。可眼下，父皇絕不能讓《寰宇志》落在別人的手上，所以得將它拿hｔｔｐs://wｗw•ｈｅtｕｂｏoｋ•ｃom•cｏm回來。」

大白鳴叫的一瞬間，平王閃身而出，急速擋在景安帝身前。大白卻未傷人，展翅高飛，消失在夜空之中。

謝朗正摸不著頭腦，遙見平王大步過來，也不再想，迎上前，二人說笑著回了順和宮。

景安帝捋著鬍子想了片刻，微笑道，「傳朕旨意：神鵰大白，勇猛威武，忠心為國，立功頗殊，今封其為驍衛軍郎將，號『威勇白郎將』，從六品，隸屬於驍衛將軍麾下。」

景安帝即位后，遲遲不立太子，四位皇子也皆養在宮中，不允他們出宮開府建制。平王所居，便為順和宮。

平王仰頭看著一彎弦月，輕聲道：「父皇允我開府建制了。」

謝朗微愕，「什麼詩？」

夜宴散后，景安帝命平王留下。平王低頭領命，轉頭間瞥見弘王、雍王的眼神，心中暗嘆一聲。

謝朗吃了一驚，道：「是和天清閣有關嗎？」 他腦中忽然浮現一雙充滿嫌惡的眼睛，不由心中不快。

秦姝背在身後的手輕輕顫抖，柔聲道：「真的好看嗎？」

秦姝趁人不備，連使幾個眼色。平王笑了笑，向謝朗道：「明遠，你先別急著回府，本王還有話和你說，你到玄貞門稍等片刻。」

謝朗跪下代大白謝過「吾皇隆恩」。文武百官們口呼「聖上英明」，暗中卻竊笑不已。夜宴罷后，不到天明，聖上欽封「威勇白郎將」一事便傳遍京城，成為一時佳話。

「多謝柔嘉了。」謝朗略覺不安，似乎和秦姝不象小時候那般自然ｈｔtps://wｗw.ｈｅtuｂoｏk.cｏｍ•com，一時不知該和她說些什麼，只得不著痕迹地退後了一步。

平王拍了拍他的肩，「勞煩小謝了。出征剛回來，又要勞你遠走一趟，你和柔嘉的婚事，也只有等你從孤山回來后再辦。」

秦姝「哇」地哭了出來，提起裙裾，右足用力踢向謝朗，謝朗不敢閃躲，「唉呀」一聲，抱著左腳轉圈。秦姝猶豫片刻，轉身飛奔，消失在廊道盡頭。

「嗯。眼下，不管是南梁北梁，還是丹族和西域諸國，還有南方作亂的那些個逆賊，都對《寰宇志》虎視眈眈，若是明著去取，只怕會引起大亂。所以父皇便將這個重任交給了我，聽父皇的口氣，咱們若是能將《寰宇志》順利取回京城，父皇將冊立我為太子。」

秦姝笑道：「還真忘了這回事了，難怪劉公公他們總叫牡丹為『丹郎、丹郎』。那父皇打算封大白一個什麼官職？」

秦姝極喜愛這白雕，忍不住去撫它的頭頂，哄道：「大白乖，你可不要咬我——」話音未落，大白猛然昂首鳴叫一聲，同時用力扇動翅膀，嚇得秦姝急步後退，謝朗忙將她扶住。

謝朗欣喜地吁了口氣，平王微笑道：「我想過了，其實父皇也是這個意思：謝尚書出自天清閣，你稱小薛先生一聲『師叔』，由你帶著高手和密旨，暗中去取這《寰宇志》，再秘密帶回京城，再合適不過了。」

謝朗一愣，這才想起自己與秦姝是訂過婚的。三年來，他似乎很少想起自己的這位未婚妻，即使偶爾有那麼一兩次想起，印象最m•hｅｔｕbooｋ.com.ｃｏｍ深的還是她六七歲時追著自己叫「明遠哥哥」的樣子，此刻聽平王竟然說到了成親，茫然不已。

秦姝看著他的影子慢慢地后移，又盯著自己腳上的繡花鞋，半晌方輕聲道：「明遠哥哥。」

「太奶奶——」謝朗如一陣風卷進正堂，身形挺直，「卟通」跪在太奶奶身前，仰頭微笑，「太奶奶，朗兒回來了。」

謝朗訝然，「這句詩很出名嗎？誰寫的？怎麼今晚人人都念這句詩？」

「是。」謝朗忙道。他不知平王有什麼要緊話，與眾人一起出了御苑，便在玄貞門側靜候。正數著燭影，無聊至極之時，聽到輕輕的腳步聲，轉身喜道：「王爺，可以走——」

謝朗大喜，「恭喜王爺。」

「是北梁國脂縣的雲英粉。」秦姝慢慢低下頭，「明遠哥哥，你若是喜歡，我以後，就一直用這個。」

「那句詩——」秦姝咬了咬下唇，低低道：「那句詩，我很喜歡。」

秦姝喜笑顏開，問道：「父皇，您打算怎麼賞大白？它要那些個金銀珠寶可沒用，您也不能賞它個宮女——」

謝朗下馬，一一給四位姨娘見禮。四人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二姨娘連連揮手，家丁們忙放起鞭炮，眾人擁著謝朗直入正堂。

謝府門前已擠得水泄不通，夜宴散后，謝峻回府，四位姨娘便率著家丁侍女們齊唰唰地站在了府門前。

秦姝猛然抬頭，面露驚異之色，慢慢地，眼中含了一汪淚水。謝朗忙問，「柔嘉，怎麼了？」

秦姝心中歡喜，卻撇了撇嘴，「父皇說笑，鳥兒怎麼能夠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