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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霜河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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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險地盤山

第五十三章 險地盤山

裴無忌知道這個禍闖大了,按殷制,士兵嘩變,不但要處以極刑,家眷還得受牽連,流放千里。當時參与毆鬥的士兵足有兩千餘人,絕非他一人可以保下來的。
有了糧草和集市,神銳軍暫時沒有衣食之憂,倒也軍心穩定。裴無忌日夜翹首等著京中的消息,及至前幾日寧朔軍開到邊境,他這才知神銳軍竟已被安上了一個「謀反作亂」的罪名。
章海也知禍闖大了,追悔莫及,一時衝動,竟在裴無忌面前飲刀自盡。
他知道京中定已有了劇變,坐立難安,又無法得知消息,今日見謝朗前來,實是天大之喜。
「看來真是出了內奸了。」謝朗恨恨道:「大哥的信,王爺一直沒有收到,也不知道你這裏到底是什麼情況,才派我來的。」
已酣倒在椅中的大白看見謝朗進來,勉力扇了扇翅膀,「咕咕」兩聲,算是向主人打了個招呼。
「嗯。」裴無忌點頭,道:「那把火也燒得蹊蹺,事後我問過當日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人承認是自己放的火。我帶的兵我心中有數,真要是他們放的火,絕不會不承認。」
他隱約感到這次「嘩變」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可又一時找不到證據。他本是豪放粗獷的性子,自從前線退下來后,在漁州屢受張保欺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拉了漁州全部的糧草,當夜便帶著神銳軍及他們在漁州的親眷,浩浩蕩蕩,向西進發,來到這三不管的邊境地帶大峨谷。
到了大峨谷后,神銳軍建起營房。三族邊境雖然戰火不斷,但百姓之間的集市互貿卻一直沒有中斷過,只是「集市」的地點隨形勢而不停變動。這數萬人的到來,加上神銳軍軍紀嚴明的名聲在外,各國商和*圖*書人紛擁而至,竟在這原來的不毛之地,建起一座熱鬧的集市來。
二人說到這裏,同時抬頭。謝朗冷聲道,「有人蓄意挑事,激起兵變!」
「有什麼不好?省得在漁州受那些鳥人的氣!」裴紅菱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進得營房,她一溜小跑,跑向東首一間屋子,在窗下叫道:「大哥!人帶回來了!」
出發前,他寫了一封密信,派心腹送往京城,將此次「嘩變」之事以及張保貪墨糧草軍餉一事在信中細述,請平王在朝中斡旋,讓朝廷派人察明真相。對外則說大峨谷附近丹軍活動頻繁,神銳軍未雨綢繆,趕往此地布防。
再後來,張保愈加過份,調撥軍糧時以次充好,鼠屎沙礫亂布其中,還由一日三頓口糧變成一日兩頓。士兵們吃得火大,有性情魯直者去撬了幽州府衙的糧倉,結果發現裏面全是白花花的上等大米,撬倉的士兵怒不可遏,徑自將糧食搶了回來。
謝朗再料不到會在這大峨谷看到這邊境互市的熱鬧景象,正張著嘴訝然之際,猛然聽到一聲嬌喝,「前面那個鬼鬼祟祟的小子,定是姦細,把他押過來!」
裴紅菱不依,奪過一名神銳軍手中的繩索,謝朗忙跳開幾步,她追了上來,二人正糾纏不清之時,營房方向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音。裴紅菱聽了,一跺腳,扭頭就走。
朝中形勢複雜,平王若出面,只怕也會被政敵安上一個「怙權失察、信讒助虐」的罪名,等待這些將士的,只有死路一條。
謝朗出京匆忙,又是來辦這等大事,哪還記得要帶禮物給她,尷尬地笑了笑,哄道:「好妹子,回頭再補給你。」
大峨谷為三族交界之地。東南hetubook.com.com為殷國,北面為丹國,往西是庫莫奚族聚居的草原。殷丹兩國連年交戰,國境線未曾勘定,庫莫奚族又一直逐草而居,這大峨谷便成為了三不管地帶。
她身後十余名神銳軍嘻嘻哈哈,擁上前來。謝朗哈哈大笑,任由他們裝模作樣地將自己反剪了雙手,推到裴紅菱面前。
謝朗嘿嘿一笑,跟著她下了山丘,向營房走去。他看看西面的集市,又看看營房,道:「大哥還真打算在這裏定居不成?」
裴紅菱立馬就惱了,怒道:「臭小子,說話不算數!把他綁在樹上,讓他在這裏喝一晚西北風!」
裴無忌狠狠地啐了口痰,「呸!放他娘的狗屁!我神銳軍大多是漁州子弟,怎麼可能在自己家中作亂,放火燒自己的房子?」
裴紅菱笑得眼睛彎彎,將手一攤,「有沒有帶禮物給我?」
裴無忌黝黑的面容漲成了醬紫色,獰笑一聲,「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我要將他剝皮抽筋!」
往西面半里處,卻是一處熱鬧的集市。此時已是黃昏時分,集市上挑起了無數燈籠。穿著各色服飾的人們在集市中穿梭,叫賣聲此起彼伏。
可張保出任幽州府尹后,形勢急轉直下。他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扣下了神銳軍十萬兩銀子的軍餉,裴無忌找他理論,他反指裴無忌虛報兵員,吃空額。
張保的府兵趕來漁州,將撬倉士兵抓住,說要處以極刑。恰好當天裴無忌和幾員主要將領都不在軍營,留下的副將章海是個吹火棍,當即火冒三丈,帶著神銳軍士兵去府衙要人。
裴紅菱搶著喝了一杯酒,嚷道:「大哥不等我回來就喝酒!不地道!」再看向一旁,連聲叫苦,「你又把大白給https://m.hetubook•com•com灌醉了,我還想帶它去和里末兒斗鷹的!」
只是青雲駒卻只能留在丹境,謝朗萬般不舍,貼著馬耳朵囑咐了半天,青雲駒似是聽懂了,甩了甩尾巴。
謝朗抬頭,只見前方雪枝下,一位身著紅色夾襖、濃眉大眼的俏麗少女正左手叉腰,右手指向自己,唇邊有著濃濃的笑意。
正是義兄裴無忌的幼妹,漁州紅翎裴紅菱。
「哈哈!明遠,大白可比你先到!快來,等你半天了,咱們今天醉他娘的一場!」屋內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謝朗心頭一寬,推門而入,「大哥!」
神銳軍們面面相覷,謝朗知道她是言出必行的,忙低聲下氣道:「好妹子,這回是來辦要緊事,下回送雙份給你。」
二人邊喝邊說,這才將這段時間來的事情弄了個明明白白。
在裴無忌想來,留在漁州處處受制,不如到三不管的大峨谷,反能佔據一些主動。只要給予時日,朝廷查清當日「嘩變」事出有因,將士們便能逃過一死;至於拉著神銳軍上大峨谷,屆時只需說是正常的軍事調動,各方都能下得了台。
「我以為王爺會想辦法,沒想到連王爺都沒收到密信!」
謝朗將他的話細細剖析,越想越不對勁,道:「大哥,你們是當夜就拉了隊伍出城上大峨谷的,可張保的軍報,說你們據城作亂三日,燒毀民房無數,七月十六才反出漁州。」
此處已是丹國境內,過了這處險灘,往南十余里,便是大峨谷。
雙方爭執間,不知誰將漁州府衙的師爺推了一把,正撞上章海的槍尖,當場殞命。府兵大嘩,要將章海扣押,神銳軍將士群情洶湧,雙方激戰起來。混戰間,有人放火燒了府衙,搶出撬倉士兵。等裴無https://www.hetubook•com•com忌趕回來時,已只見一地的府兵屍首,府衙也被燒毀,府兵頭領卻已逃脫。
「還有,章海的武功我知道,他的槍法只略遜我一籌,怎麼可能讓一個毫無武功的師爺撲上自己的槍尖,而無法收槍呢?」謝朗疑道。
「我們正在查內奸。」謝朗面色沉重。
「臭小子!打起點精神!等會見了大哥,自有酒給你喝!」謝朗將繩索的一端綁在樹上,順手拍了一下大白。大白彷彿聽懂了,瞬時有了精神,叼住繩索的另一頭,也不用謝朗發出手勢,一振翅,掠過冰面,圍著對岸的一棵大樹繞了個圈,又將繩索叼了回來。
謝朗狠下心,攀上繩索,滑過對岸,青雲駒長嘶一聲,在雪地中來回踱著,直到謝朗的身影徹底消失,它才戀戀不捨地往東行去。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雪野間所有的樹枝都是光禿禿的,雪花落下,堆在上面,仿似盛開了滿樹的梨花。
四月起,兵部便對前線將領屢有撤換,裴無忌見換上來的大多是弘雍一系的人馬,頗感納悶。可平王自回京交了虎符后,為避景安帝的猜忌,叮囑過裴無忌,沒有要事不要輕傳密信,以免授人以柄。裴無忌便將滿腹疑慮按捺下來。
謝朗從包袱中取出一塊肉條,大白一口吞下,叫了聲,直飛雲霄。
當時恰逢秋旱,一千人過險灘如履平地。此時下過一場大雪,河面卻未徹底冰封,碎冰緩緩移動,謝朗只得藉助繩索才能渡過險灘。
當年殷軍缺糧,接連數日只能嚼草根樹皮,眼見要殺大批軍馬才能度過難關,謝朗憤而請命,帶了一千精兵,由大峨谷插出,正是渡過這處險灘,深入丹境,奪了丹軍的一批糧草,從而立下軍功,被封為驍衛將軍。
往東南方向,m.hetubook.com.com是連片的營房,雖然十分簡陋,卻布置得井井有條,營房外壕溝土牆、崗哨環衛,一派森嚴肅穆的氣氛。營房前的旗杆上,卷舞著一面藍帛大旗,上面用黑線綉著斗大的「裴」字。
他對這一帶的地形地貌是十分熟悉的,熟悉得好象手掌心的紋絡一般。但這一刻,卻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漁洲城外。
謝朗苦笑,道:「大哥知道了?」
「沒有。」裴無忌搖頭,道:「不過前幾天寧朔軍拉來邊境,虎視眈眈的與我們對峙,我就知道朝中出了大事,正擔心王爺的安危。到底怎麼回事?我在信中所說,王爺沒有奏達陛下嗎?怎麼寧朔軍直指我們謀反作亂?!」
唯有連綿草丘向南的一面,還能隱隱看到一些尚未被積雪完全覆蓋的野草。
裴無忌心痛愛將之死,更發誓要護住這些弟兄。可如果繼續留在漁州,屆時朝廷要求交出嘩變士兵,若交,刑部都是弘王的人,這些弟兄肯定沒命,他也會被人安上「失職」的罪名,神銳軍就會土崩瓦解。
謝朗穿過小樹林,艱難地爬上山丘,卻被山丘下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謝朗一腳將它踢開,坐下來,喝了口酒,定了定神。裴無忌將裴紅菱趕了出去,讓她命附近的哨兵全部撤走,再關緊門窗,轉身問道:「王爺怎麼樣?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若不交人,便是「據城作亂」,公然與朝廷對抗,朝廷若派大兵平亂,更會連累漁州數十萬百姓。
到七月,神銳軍士兵足有三個月沒有領到軍餉。這些士兵絕大多數出身貧寒,全靠這點銀子養活家人,哪經得起這般拖延,軍中怨聲載道。
屋內燃了數個火爐,酒香四溢。體格雄壯、雙目炯然的裴無忌從鋪了虎皮的椅中站起,握住謝朗雙肩,二人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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