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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霜河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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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迷歌

第一百零一章 迷歌

「先別急。」呂青站了起來,道:「我們先跟著,再找機會下手。」
丹軍這時才反應過來,將領連聲下令,圍攻薛蘅。薛蘅近身搏殺,刀起血濺,勇不可擋。丹兵擁在一起,反而礙手礙腳,長槍戟矛不好施展,被她殺得節節後退。
呂青笑了笑,跳上一棵松樹,閉目休憩。待抱琴吃完油餅,依在樹下休息,他忽然極輕地說了一句,「你待公主,倒是真心。」
可尋了一陣,仍沒有找到他們,薛蘅不由有些著急。她知時間緊迫,只要燕雲關下的丹王得到消息,派雲海十二鷹回來,自己便難逃離險境。
呂青沒有再說,用手指輕叩著膝頭,忽然低低地吟唱起來,「鐵騎——起,妃子——別,相顧淚如雨,夜夜指故鄉——」
他停住話語,目光迷濛地看向茫茫夜空。這個世上的許多事情,他比別人看得清楚,唯獨自己的來路,他看不清楚。
主僕二人重見,喜極而泣。
柔嘉逃命之中,也沒有認出這兩人是誰,只知來了援手。她從這二人身邊奔過,提氣縱身,沒入林中。
抱琴心生憐憫,想起自己的身世,也不禁大起同病相憐之感,兩人默默無語。
丹王放話要三天後攻城,呂青思忖一番,覺得只有在丹軍押送柔嘉和薛蘅上燕雲關的路途上才有一線機會。二人備齊弓弩箭矢,這日凌晨便在此等候,意圖冒死一搏,恰與薛蘅所謀不約而合,這才及時救出柔嘉。
現場一片混https://m.hetubook.com.com亂,她趁機奔向柔嘉被拋出的方向。可她剛溜入小樹林,便見一隊丹兵從另一個方向追了上去,將柔嘉按倒在地。
此時一縷月光從林梢透進來,照在她臉上,淚痕依稀,呂青看得一怔,話語也不自覺地放輕了幾分,「你放心,她暫時沒有危險,不過有重兵看守,找不到機會下手。」
抱琴聽出竟是呂青的聲音,不由一呆。遙見柔嘉已被押遠了,薛蘅又與那「幽靈」般的黑衣人鬥成了平手,她頭腦稍得冷靜,便不再掙扎。可呂青仍捂得極緊,待丹軍押著所有俘虜遠去,才鬆開了手。
呂青點點頭,轉身便走。
抱琴驚駭下正要躍過去,一側的灌木叢中忽然無聲無息地伸來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到灌木叢后。她還待掙扎,那人在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你現在出去是送死!」
柔嘉聽薛蘅詳細講述了此處地形,知道向著東南便是白沙河谷。她認準方向,發足狂奔。
柔嘉猶豫了一下,但也知自己武功低微,根本幫不了薛蘅的忙,反而只會拖累她,便向呂青道:「呂大人,拜託你了,一定要將薛先生救出來。」
呂青苦笑道:「抱姑娘,啊不,琴姑娘,你想去送死以表忠心呢,我絕不反對。可我還得留著這條命,想辦法將她們救出來。」又看著手臂上深深的嚙痕,抽了口涼氣,搖頭道:「鄧總管說得沒錯,你和-圖-書確實有股狠勁。」
柔嘉看清他的面容,大為驚訝,再也想不到僕射堂的呂青,怎麼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她微微低下頭,咬著油餅,好半天,輕聲道:「多謝。」
他手一鬆開,抱琴便大口地喘著氣。待劇烈的心跳平靜些許,見他的手還在面前,她猛然張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等了許久,仍不見呂青迴轉,環顧林間黑影濃重,她又隱約有點恐懼,彷彿天地之大,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這黑暗之中。正胡思亂想,一個黑影奔回林中,正是呂青。她忙迎上去,「怎樣?公主怎樣?」
丹軍將領急速回頭,只見柔嘉正飛快地向小山丘上逃逸。
抱琴抱膝坐在地上,望著天上微芒的星光,許久,低低道:「公主待我,也是真心。」
她力夾馬肚,竟不馳向前方,反而向丹軍大營馳了過去。將領被斬,丹兵有一霎那的慌亂,待看清薛蘅竟是馳向己方軍營,更愣了片刻,反應過來時大呼小叫追上來,卻已被薛蘅拋下了十余丈。
呂青抱著手臂痛呼,抱琴轉過身來,怒瞪著他,「為什麼不出去救公主?!」
丹軍忙分出一百多人,策馬追趕上來。柔嘉發足狂奔,丹軍緊追不捨,馬終究快過人,眼見就要趕上,小山丘上忽然冒出來兩名蒙面人,手持勁弩,利箭連環射出,丹兵猝不及防,紛紛中箭落馬。
可剛派出傳信之人,還沒有來得及下令搜索軍營,營地內嘩聲大作,火頭和-圖-書四起。燕雲關為北境乾燥之地,一有火頭便濃煙滾滾,丹軍慌了手腳,紛紛趕去救火。
薛蘅仗著絕頂輕功在丹軍軍營內遊走,放了幾把火,便尋找關押那一千余名殷人的地方。
抱琴無奈,只得跟著他出了樹林,二人遠遠地綴著丹軍,直到入夜丹軍紮營,才找了個地方休息。抱琴這時才想起來問呂青,「你怎麼會在這裏?」
抱琴想起在去邊關為謝朗洗冤的途中,也常常聽他哼唱這首曲子,便好奇地問道:「呂大哥,這是你家鄉的曲子嗎?」
抱琴大失所望,呂青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她。她接過一看,是兩個油餅。
快到丹軍軍營,薛蘅飄落馬背,施展輕功,在聽到動靜出來攔截的丹軍之中如泥鰍一般鑽來突去,手中厚背刀如砍朽木,殺得丹軍人仰馬翻。混亂中,她突入一個營帳,砍斷繩索,將這營帳拉倒在地,再如法炮製,砍翻數個營帳后,丹軍已不見了她的身影。
但她也知道這樣纏鬥下去不是辦法,只要軍營中留守的丹軍聽到動靜趕過來,自己便插翅難飛。念及此,她一聲厲喝,身形拔起丈許高。丹軍齊齊將槍戟矛戈高舉,薛蘅落下來時,在這數十桿槍戟上借力一踏,如搏兔之鷹,撲向數丈外的那名將領。不等那將領一招遞出,她已挺刀刺入他的腹肋,順手一帶,將他拖落在地,自己騰身上馬。
呂青搖搖頭,把手枕在腦後:「我也不知道。我五歲便與親人離散,我hetubook.com.com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不知道家鄉在哪裡,親人的一切我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小時候每天晚上能聽到的歌聲,但那歌的詞我也不記得了,我只哼得出其中幾句的曲調。從五歲起,我每天晚上逼著自己哼這曲調,到了後來,我自己給這幾句配上了詞。我怕自己有一天,會連這最後的一點東西都忘掉……」
柔嘉大喜,回過頭,衝上去抱住來人,「抱琴!」
抱琴憂心如焚,也沒去細想他這話,急道:「怎麼辦?怎麼救出公主?」
抱琴看著他修挺的背脊,心中一熱,脫口呼道:「呂大哥,你千萬小心!」
呂青笑了一笑,岔開話題,「我去營地中打探一下,你在這裏等我。」
抱琴此時自來不及細敘這些情形,她緊攥住柔嘉的手,道:「公主,我們快走。」
吉光片羽般的記憶在腦海中依稀閃現,他神情恍惚,唇角微勾,帶上了幾分苦笑的意味。
抱琴身邊之人取下蒙面黑巾,急道:「此地不可久留,你們快走!我去接應薛閣主!」
此時,絕大部分的丹兵都去圍攻薛蘅,剩下的也都凝目注視著他們的搏殺,竟無一人看著早已「昏迷」的柔嘉。待一名丹兵無意中回了一下頭,才驚惶大叫道:「公主跑了!」
她四顧之時望見丹王的中軍大帳,心中一動,閃身疾走,不多時潛到了中軍大帳后。
抱琴自十三歲起便未和柔嘉分開過,早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妹妹一般。此刻想起柔嘉被擒,www.hetubook.com.com心中無比自責,再聽到樹林中夜梟的鳴叫聲,想到柔嘉公主之身竟淪為俘虜,此刻不知如何受苦,不由落下淚來。
當日薛蘅將柔嘉拋出,抱琴便在人群中東沖西撞,又暗中彈射石塊,將圍在人群外的丹兵擊得跌落馬下。
月過中天時,呂青悄然跳下松樹,凝望了熟睡的抱琴片刻,將外袍脫下,輕輕地蓋在她的肩頭。
待跑到力盡氣竭,身後也沒有追兵的聲音,她才停住腳步,彎下腰大口喘氣。正擔心薛蘅是否脫離險境,忽聽有急促的腳步聲分荊撥草而來,她嚇得正要找地方躲匿,來者已急喚道,「公主!是我!」
呂青腳步頓了一頓,旋即掠向樹林,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二人隱匿行蹤,跟著丹軍到了燕雲關,可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燕雲關關門緊閉,他們也無法入關向平王報信,只能一直在丹軍軍營外藏匿。
丹軍留守的將領趕到,與押送薛秦二人的將士會合,這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急忙派人火速往燕雲關下報信。
薛蘅激斗間瞥見柔嘉已躥入了樹林,而接應二人的身影極似呂青和抱琴,她心中大石落地,手中刀光四起,每刀均含凌厲真勁,如風捲殘雲一般,殺得丹兵死傷枕籍。
丹兵還要追趕,那兩人躲在樹林前的灌木叢后,持弩連射,丹兵死傷嚴重,剩下的人心中生怯,一時間竟不敢下馬來追。等他們在上司的呼喝下全神戒備、一步一頓地追入林中,已不見了柔嘉和那兩個蒙面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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