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廳里很靜，喬暖能夠聽見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她感覺到自己手握得越來越緊，指甲幾乎都要嵌進肉里。她咬緊下唇，終於忍住沒有說出一個字。
翟明哈哈一笑，也不看喬暖，「你們小喬老師是大學生，我是個文盲，她哪裡看得上我。」
他見喬暖始終沒說話，揮了揮手，「還是太單純太較真——去吃早飯吧，以後別再給我惹事。」
「哦找你借個東西。」
行程安排得緊，不可能給她任何一點傷春悲秋的時間。吃完早飯之後又要催促著學生上車，清點人數。正要發車的時候，翟明突然從後門躥上來，笑著拍了拍手，「大家早上好！吃得怎麼樣啊？」
翟明站起來，「行了行了知道你不樂意見到我，我不自討沒趣了。」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慢慢走遠。
喬暖撇了撇嘴，「沒想到買黃牛票是的我錯。」
不知道是哪個小鬼問了一句。
「小決你快回房間吧，馬上就要開始查房了——甘憶你找我有事？」
「……不無聊。」
今天喬暖有意沒有挨著何決坐，自己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她見翟明注意到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那翟老闆你懂得很多麼？快傳授我們幾招吧！」
喬暖抬頭眯眼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全車小鬼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到喬暖身上，喬暖尷尬得手足無措，「你們別瞎說。」
「那趁著大學時間多做點兼職吧，也算是體驗社會m.hetubook.com.com。你是W本地人？」
喬暖不明他的意思，知道他還會繼續說，便沒有接話。
「哈哈哈小喬老師害羞了。」
翟明往後一靠，按了按太陽穴，語氣也總算稍微緩和了一些，「你年輕，還是個女生，力量還不夠的時候不要去硬碰硬，態度軟一點，會有人賣你面子。況且你看看你遇到的都是多大點事？你再不待見錢正風，和他還是要相處一個星期，得罪他了你有什麼好處？」
「少你一個不少啊喬小姐，」翟明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急促地笑了一下，「我收到了一千多份簡歷，你不來別人還不來？我這工資水平怎麼樣你應該清楚吧？同類兼職里絕對工資最高吧？我雇你來不是來給我添亂的，你知不知道你說錯一句話我就要再貼進去百分之五的利潤？這損失誰賠？你來賠？」
「不會。」
「你們小喬老師那不是害羞，是委婉拒絕。這都不懂，小心以後打一輩子光棍。」
「翟老闆，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翟明的煙只抽了一半，一邊慢慢掐滅在煙灰缸里一邊慢慢地說：「你還記得你簡歷里怎麼寫的嗎？」
喬暖始終不答話，翟明也沒覺得尷尬，靜了一會兒，又問：「第一次做兼職？」
喬暖默默喝茶不說話。
「……我說你就這麼不高興和我說話？」翟明笑了笑，「甘憶都跟著進去了，我不是怕你一個人獃ｈｅtｕｂooｋ•coｍ•ｃｏｍ著無聊嗎。」
喬暖又嗯了一聲。
「你覺得你錯在這裏？」
翟明掃了一眼齊刷刷舉起來的手，目光慢慢落在了喬暖身上。
「嗯，謝謝。」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厲害的男人。
「團餐就是這樣啊，大家艱苦一點啊，不艱苦怎麼能體會到在學校和在家裡的好處呢，您說我這話有道理吧錢主任？」
離開大廳之後，甘憶拍了拍她的手，「沒事兒啊喬暖，老闆就這樣，虧錢了肯定肉疼著呢。要不你和我換個車？我車上的輔導老師脾氣好像還挺好的。」
喬暖被他盯得心裏發毛，雙手不禁悄悄握緊。
在翟明的帶動之下，一直到目的地，車上的笑聲就沒停過。
翟明睜開眼睛，看向喬暖，半晌沒說話。
喬暖深吸一口氣，「你既然不需要輔導員，何必雇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大學生。」
許久之後，翟明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吸了幾口，問：「錢主任的事，什麼情況？」
「跟我就說實話吧，你這情緒太明顯了，誰都看得出來。」
學生拖長了聲音回答：「不——好——」
翟明掏出一根煙，點燃猛吸一口，「丟了個三十萬的單子，肯定得心情不好。」
喬暖沒接腔。
第二天清晨，喬暖和甘憶一個一個去敲門叫小鬼們起床。到了大廳之後赫然發現沙發上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在閉目養神，正是翟明。
「毛都沒長齊著什麼急，你們https://m.hetubook.com.com現在正經事是讀書，以後有的是時間。」
「喬暖！你在外面嗎？！」突然響起的甘憶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微妙的僵持狀態。喬暖暗暗鬆了一口氣，趕緊推開何決爬起來，「我在這邊！」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甘憶跑去。
喬暖坐在後排看著，心裏非常不是滋味。她想，果然是左右逢源，長袖善舞。不過短短几分鐘，幾句話的時間，兩方都給足了面子，獲得了人心。
翟明手裡拿著兩瓶綠茶，遞給她一瓶。喬暖接過，淡淡地說了聲「謝謝」。
「要是她心情不好說了什麼重話，你和甘憶別跟她一般見識。」
喬暖嗯了一聲。
喬暖忍不住看過去，正好看見翟明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非常細小，幾乎難以察覺，隨即他哈哈大笑：「有女朋友天天管著多沒意思，哥我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早上我語氣有點重，你別介意。錢正風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我就一生意人，還真不樂意跟好人打交道。我知道你們大學生心氣高，但是入社會了，心氣高遲早得吃虧。大家都別太較真，彼此留幾分面子幾分餘地。」
翟明目光只是停了片刻，又即刻轉到其他地方，像是方才這注視壓根沒存在過一樣。最後他在一群小鬼中間坐下，沒過多久身上的錢包、手機等等就被小鬼們扒出來一樣一樣地細看。他也毫不在意，隨便他們折騰，時不時講兩和-圖-書個笑話，逗得他們哈哈大笑。
「行了啊，別鬧小孩子脾氣——問你，這兩天周小虹怎麼樣？」
聽完之後翟明又是半晌的沉默，從他指間騰起裊裊的白煙。喬暖很討厭聞到煙味，忍不住皺了皺眉。翟明注意到她的動作，目光立即掃過來。喬暖心裏咯噔一跳，然而強自鎮定。她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因此雖然對翟明這番反應有點發憷，卻也並不十分害怕。
坐在前排的錢正風聞言連忙轉過頭來，呵呵笑了笑，「翟總說得有理。」
「……好像心情不太好。」
「那好我們回房間說。」說著挽著甘憶的手臂，匆匆往前走，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見門廊的燈光下，何決被拉長的影子莫名有一種寂寥的感覺。她暗道見鬼了，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連忙搖了搖頭。
喬暖抿嘴，沒有說話。
喬暖抱著膝蓋坐著，獃獃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不一會，原本排在隊伍里的何決突然出列，從拉起的黃線下鑽過來，朝她走過來。
翟明笑了笑，笑裡帶著非常明顯的輕蔑，「果然是沒經歷過磨練的大學生。我告訴你喬暖，你不是錯在沒想到買黃牛票，是錯在沒想到把自己的票給錢主任。你以為二車沒你這個輔導員不行？那你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喬暖盡量客觀地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沒有。」
「那翟老闆你覺得咱們的小喬老師怎麼樣？」是當時問喬暖有沒有男朋友的那個學生。
小鬼們ｈｔｔｐs://m.ｈｅｔuｂｏｏk•cｏm•ｃｏｍ紛紛舉手，「翟老闆過來這裏坐！」「這邊！」「這裏，這裡有美女哦！」
喬暖無語……害羞什麼啊這壓根就是拉郎配吧如今的小孩子怎麼都這麼成熟了。如此昨晚那一幕立即浮現在她腦海中，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何決一眼。何決拿帽子蓋著臉，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
何決慢慢地跟在後面，臉隱在錯落的陰影中，看不清楚表情。
喬暖和甘憶對視一眼，忐忑地走過去，喊了一聲：「翟總。」
今天的安排是上午游廣場和紀念堂，下午去故宮。進紀念堂不能帶行李，大家就把背包放在一塊兒，讓喬暖幫忙看著。喬暖抽了張舊報紙鋪在地上，漫不經心地看著長長的人龍。突然一道身影擋住她的視線，喬暖抬頭，卻是翟明。
「協調和溝通能力強，是吧？是這麼說的？」翟明抬頭看著她，「這就是W大學出來的學生的協調和溝通能力？」
翟明在她身旁坐下，「還生氣呢？」
「翟老闆你又帥又有錢，小喬老師肯定會喜歡的，對吧，小喬老師？」
「我是個俗人，沒怎麼讀過書，既然你們教導主任說是有理那就真的有理了——小崽子們，還有沒有空位給我讓一個。」
「不舒服，不想去了。」說著在喬暖身邊坐下。
喬暖忙伸手探向他的額頭，「哪裡不舒服，肚子疼？頭暈？」
喬暖淡淡地笑了笑，「謝謝你甘憶，沒事的。」
甘憶擔憂地看了她半晌，「那好吧，你要是遇到什麼事了別硬撐，隨時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