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高三下半年這麼重要的時候你跑去開什麼火鍋店？！何決你腦子進水了吧？」
何決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成績已經出來了？」
「和你沒關係。」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要是高考沒考好你打算讓我怎麼跟你媽交代？你想過我的處境嗎？我答應你是因為我相信你確實很懂事很明白自己在幹什麼，我相信你不會讓我操心，可是你他媽做的都是什麼事？！」
喬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汪老師說你這次考試沒考好。」
那邊過了很久才有人接，一接通何決就聽見一陣嘈雜的聲音，喬暖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我接個電話」，又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邊安靜了下來。
「就是喜歡……所以才不知道怎麼辦啊。放不下，一想到要分開就覺得無法忍受。但是不分開……我覺得我已經在拖累他了。他才十七歲，他還沒高中畢業……」
「那為什麼唯獨是這次狀態不好？你一直成績都這麼穩定的啊？」
「誰，誰說一定有事了。」
「成……我幫你把包拿出來。」
開年沒多久，何決他們學校就進行了第一次模擬考試。模擬考試和高考難度相當，對成績的評估非常具有參考價值。
喬暖掛了電話之後，怔了許久，心裏陡然覺得有些難受。昨晚的話雖然重了一些，卻都是她的真心話。和周娟的一席談話，讓她深刻覺得目前的狀況如履薄冰。那些話說ｈttｐs://ｗｗw•hｅｔｕbｏｏk•coｍ•cｏｍ是出於憤怒倒不如說是因為自己心裏深深的憂慮，自決定和何決在一起之後，不安全感就已經在心底深深紮根。
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是從現實翻雲覆雨的巨掌中奪回來的一點恩賜，心有不甘地苟延殘喘著，像是兩尾在乾涸的水坑中死死掙扎的魚。
「無事獻殷勤，非……」
喬暖頓時覺得心裏升起了一股邪火，不知不覺站了起來，「和上次那個女生？」
何決靜靜地看著已經暴怒的喬暖，沒有說話。
電話那邊嘆了口氣，「何決可是棵好苗子啊，學校還指望他沖一衝省狀元，這半年尤其重要，可千萬不能掉鏈子啊。」
「你是怎麼說的？你說讓我放心，你說你會鋪好路，這就是你讓我放心的方式？這樣我要是能放心那真他媽是見鬼了！」喬暖將桌子重重一拍，碗里的湯頓時濺出來少許。她基本不說粗口，此時確實已經出離憤怒。
何決還太小，即使他再怎麼比同齡的孩子早熟，依然只是經濟尚未獨立的未成年人，甚至他都不可能真正反抗何媽媽的安排。而她，每個月拿著固定的工資，只求餓不死自己罷了。愛情不可能飲水飽，沒有足夠強大的基礎，任何美好的想象都是侈談。
她打了個呵欠，彎腰撿起遙控器，看向正在換拖鞋的何決，「回來了？」
何決靜坐了很久，方才把碗https://www.hetubook.com.com端回廚房，把桌子擦乾淨，洗澡，睡覺。
何決沒說什麼，非常輕地「哦」一聲，掛掉了電話。
「那天狀態不好。」何決淡淡地說。
「……你還能更懶一點。」
「在和同事刷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散，你別等我了。」
「怎麼還沒回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何決語氣依然平靜，似乎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喬暖勉強笑了笑，「嗯，忘了跟他打招呼。」
「家裡這邊一切都還好……這樣吧汪老師，我今天回去先和何決談一談，然後您再找他問問情況行么？」
「我說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別想太多，順其自然吧……彆強求在一起，也別刻意分開，其實能兩情相悅，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年輕，還有可以感情用事的資本……之前我說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吧。」
何決沒說話，抬眼看著他。他的目光又靜又冷，無端讓人想到冬雪的清晨。喬暖正要再開口，何決卻一把將她抱住，一隻手緊緊地貼著她勁動脈的位置，輕聲地一字一句地說：「你別想離開。」
喬暖按了按太陽穴，虛弱地笑了笑，「謝謝你周姐……我想先回去，你跟他們解釋一下。」
「汪老師，請問是何決出了什麼嗎？」這是三年以來喬暖第一次接到來自何決班主任的電話，不免有些惴惴。
何決吃著已經燉爛了的蓮藕，也
和*圖*書不抬頭，「說吧，有什麼事？」何決伸手手，暖洋洋地說：「拉我起來。」
喬暖連忙低聲說了句「稍等」，然後站起身道了聲抱歉，走出會議室。
「好啦就是想問你一件事……今天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
「嗯。」
晚上十點鐘的時候，何決下了自習回來。喬暖前幾天一直都在加班，生物鍾還沒調整回來，躺在沙發上等著等著就睡著了。聽見看門的聲音時驚醒過來，遙控器一下子滑到了地上。
之前聚餐喝了些酒，喬暖有些微醉，此刻覺得頭有點暈，便輕輕靠在牆壁上，略帶苦澀地笑了笑，「昨天吵架了……不知道怎麼情緒就有些失控……」
「是何決的姐姐吧。」
他也沒開燈，走到沙發坐下，給喬暖撥電話。
喬暖感覺手凍狠了，現在正在一陣一陣發燙，就把手揣在口袋裡，不想自己親自去放煙花，兩個人挑了個視線好的位置，一邊閑聊一邊看著別人放。廣場上一陣笑鬧的聲音，混著連綿不絕的轟鳴聲，年味便一下子濃厚了起來。
周娟拍了拍她的肩，「看得出來你挺喜歡他。」
「去買？」
第二天早上他依然照常去學校上早自習，直到晚上十點才回家。一整天，和喬暖沒有碰一次面。當他打開門時，卻發現整個屋子裡黑漆漆的，喬暖並沒有回來。
「自己起來啦幼不幼稚。」喬暖翻了一個白眼，雖是這麼說著，還是伸手將何決拽了起來。兩個httｐs://ｍ.hetuｂｏok.com.ｃoｍ人肩並肩，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廣場的方向走去。
「你理智點，喬暖。」
「英語和物理，這本來是他的強項。除了這兩門，其他科目也都沒達到平時的水準。我就是想問問你，何決家裡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事情？」
「應該是……你告訴我，為什麼沒考好？」
走出巷子，就聽見了一陣接一陣連續不斷的煙花綻開的聲音。
喬暖忙道：「我也是從高考過來的，汪老師，放心，我一定會和何決好好談一談。」
她正打算折回包廂，周娟開門走了出來。
喬暖打開門時，屋裡一片暗黑，她以為何決已經睡了，誰知打開燈，赫然發現何決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周娟看了看她的手機，「家裡的小鬼？」
「給你燉了個湯，喝完再去洗澡吧。」說完就去廚房把一直偎在爐子上的砂鍋端起來。文火一直燉著的蓮藕排骨湯，一揭開砂鍋的蓋子，一股香味就撲鼻而來。喬暖盛了一碗端出去，和何決在餐桌旁坐下。
過了半晌喬暖爬起來，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快走吧。」
五十分……喬暖頓時一怔，「是哪門沒發揮好嗎？」
喬暖眉頭緊緊蹙起，「從小學到現在你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你告訴我……是不是我……」
何決無奈地伸手拍了拍她的頭，「等我回來。」
「是。」
何決走之後，喬暖靠著欄杆，看著廣場上喧鬧的人群，心突然一下子覺得空落了起來，一種無
m.hetubook.com.com法用言辭形容的憂傷感像是極薄的冰刃在她心臟上迅速地劃了一道，先是冷，而後才是隱隱不絕的疼。「你和他現在怎麼樣了？」
喬暖看著地上樹枝上堆著的雪，突然說：「好想吃冰淇淋。」
他就靜靜的坐在沙發中，身影陷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彷彿要被吞沒了一般。
她閉了閉眼，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理智點？現在不理智的是你吧？！」喬暖退後一步，狠狠地呼了口氣，「……我也不想多說了，反正如果二模你還是這個成績，那你也不用理我了！」說完甩手回到自己房間。
「等半年不行？非得現在來開？是火鍋店重要還是你的前途重要？」
「何決他這次一模考試成績有些不理想啊，比我們預期的低了五十分。」
何決喝了幾口，挑眉看她：「怎麼今天想起來給我熬湯了。」
喬暖嘻嘻一笑，「你不是現成的苦力么。」
這段不合時宜的戀情，已經隱隱可以看到終點。沒有王子公主的童話，只有現實的風霜。
「不想動。」
從晚飯時聽見何決和何媽媽的爭吵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應該做個決定了。
喬暖嚇了一跳，忙蹬了鞋子赤腳走過去，「怎麼了都不開燈。」
何決皺了皺眉，「說了什麼？」
「……我不是經常熬湯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而在何決一摸考完之後的第二天，喬暖接到了何決班主任的電話。
何決沉默，將調羹放回碗里，看著喬暖，「我在和人合資開一個火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