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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食

作者:明開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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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物是人非

第三十七章 物是人非

上一次黎昕見蘇嘉言這麼哭,還是她剛來劇院的時候。那時候黎昕和她還住在劇院老舊的宿舍里,小小的兩張板床,他睡一張,蘇嘉言帶著懿行睡另一張。蘇嘉言白天也不說話,只晚上的時候捂在被窩裡哭個不停。
一句一句,迴旋往複,恍若杜宇聲聲泣血,又彷彿隆冬臘月里凝在酒杯里的月光,料峭冷冽。
傅寧硯卻沒說什麼,輕笑著點了點頭,「好看。」
戴好之後,謝澤雅側回身子。涼涼的一點綴在皮膚上,謝澤雅伸手執著祖母綠,低頭看了一眼,又抬眼看向傅寧硯:「好看嗎?」
黎昕走了之後,蘇嘉言又靜靜坐了很久,突然起身朝卧室走去。她拖了一隻紙箱子出來,打開衣櫃面無表情地將傅寧硯的衣服都扯了出來。
是了,七年前,謝澤雅犯錯之後就是這樣一副模樣,讓人想要責備卻倍加不忍心。
車子發動,一路駛入絢爛的車流。
下一秒,她將盒子打開,躺在裏面的是一條祖母綠的項鏈,綠意幽幽彷彿流轉的碧波。謝澤雅仰起頭,驚喜地看向傅寧硯:「寧硯,你知道我要回來?」
「知道嗎,寧硯,我本來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不要找你。」
謝澤雅抬起目光,重又回復高興的模樣,「真的?」她將盒子再一次打開,將項鏈取了出來,執在手中,靜靜地看著,「真的好漂亮,寧硯,謝謝你。」
他還時常想起當年兩人騎著自行車路過向日葵花田時謝澤雅https://m.hetubook.com.com回眸而笑的場景,那日天空藍得彷彿能夠醉人。
謝澤雅微微抬頭,靜靜看著傅寧硯。她眼中完整倒影著傅寧硯清雋的眉眼,彷彿醉了一般,帶著幾分讓人沉迷的痴。
心疼之外,他心裏霎時燃起一把怒火。傅寧硯欺男霸女,哪裡配蘇嘉言為他傷心!
黎昕將蘇嘉言送回了家,仍是不放心,坐著開解了許久。但蘇嘉言神情怔忡,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幾分。黎昕無奈,但眼看夜已深沉,留著不大合適,囑咐過後就離開了。
謝澤雅表情一滯,默默地將盒子合上,放回紙袋,然後揉了揉眼睛,聲音低下去:「對不起,是我弄錯了。」
陌生的目光,陌生的笑容,陌生的氣息。
傅寧硯靜了片刻,點了點頭。
不久之後,她就收拾出了四大箱子。
他看向謝澤雅,目光微微柔和下來:「你吃飯了嗎?」
四個寬大的紙箱將她狹窄的卧室堆得沒有容身之地,她怔怔看著堆在門口的箱子,猶豫著想要走出去,卻發現無處落腳。
那個夏天,他畫下了此生最好的畫。
七年未見,傅寧硯已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此刻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
頃刻間,鋪天蓋地的絕望便如黑暗的潮水一般涌了上來,迅速淹至沒頂。
「寧硯,我……」謝澤雅抬手抹掉頰上的淚水,「我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裏和你見面。」
她穿一襲紅裙,和祖母綠撞和*圖*書了色,看著幾分說不出的不相稱。
鍾凱留下來善後,傅寧硯帶著謝澤雅離開了凱撒酒店。
方才蘇嘉言離開時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在耳邊迴響,他心裏陡然生出幾分煩躁。
謝澤雅一直偏著頭看著他,目光中彷彿夜色中的柔波。
「我不想為自己做過的決定後悔,」她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和Marion解除婚約的那段時間,我特別難受。每一天對我而言都是煎熬,後來我生了一場病,就回到農場休養。然而我找到了當年我們一起做的樹屋,你相信嗎,過了七年,它居然還沒壞。我每天就在書屋裡,聽歌看書,一睡就是一個下午。」
過了片刻,她期期艾艾地看著他,「可以幫我帶上嗎?」
也是現在這般,大顆大顆地落淚,偏偏哭聲死死壓在喉嚨里,聽得人心臟也隨之揪緊。
——
這樣一句話說出來,黎昕更是覺得心如刀絞。他很早就明白了蘇嘉言這性格看似柔弱如水,骨子裡實則剛烈。幼時兩人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訓練辛苦從未間斷,陳梓良要求又嚴格,如此下來都未見蘇嘉言示弱半個字。
他蹲下身,伸手攥住蘇嘉言的手,「嘉言……」安慰的話到了嘴邊,卻最終變成了一句嘆息,輕飄飄好像飄在風裡的一隻風箏,掙斷了線,朴索著在空中翻飛。
空間瞬間靜了,彼此呼吸相隔很近,帶著一點灼熱,彷彿一片輕柔的柳絮,輕撫著神經末梢。
和圖書謝澤雅側過身體靠過來,傅寧硯將項鏈帶上去,目光觸到了她露出的白皙的鎖骨。一時之間,陡然想起在同樣的地方,蘇嘉言長了一顆很淺很淺的痣。每次情熱之時,她皮膚泛著潮|紅,便顯得更加性感。
她腦海中頓時迴響起陳梓良幾分悲涼的聲音,蕭蕭索索唱著:「……將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
頓時,傅寧硯自見到謝澤雅時心裏生出來的幾分怪異和芥蒂漸漸消退。
傅寧硯飛遠的思緒被謝澤雅的聲音喚了回來,他微微一笑,笑得幾分意味不明,目光確實冷的,「我也沒想到,我到現在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
謝澤雅搖頭,「珊珊非要現在見我,我一下飛機就過來了。」
聲音輕柔,帶著三分的委屈。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她低垂著頭,彷彿挨訓之後的小女生一般。
他心裏一軟,語氣便也放得輕緩,「不用道歉,這項鏈……」他抬頭往謝澤雅手裡看了一眼,「我看它好看就隨手買下來了,你要是喜歡,就當做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吧。」
蘇嘉言和黎昕離開之後,謝澤雅止了哭,退開一步帶笑看著傅寧硯。她臉頰上還掛著淚水,這樣的笑容便好似雨後綻在枝頭的梨花。
蘇嘉言不說話,只垂著頭掩著面,淚水順著指尖不斷滑落。
出了凱撒酒店之後,蘇嘉言才總算停了下來。一雙眼睛紅紅腫腫,眼睫上掛著未乾的淚滴,嘴唇上已讓她咬出了淺淺的血印。
hetubook.com.com澤雅漸漸屏住了呼吸,睫羽輕顫,緩緩閉上眼睛。
外套、長褲、襯衫、領帶……不一會兒就將箱子裝得滿滿當當。
傅寧硯一頓,「為什麼?」
「後來病好了,我也從Marion的打擊中走出來了。可是卻漸漸地……」她輕輕咬了咬唇,「越來越想你。想你現在在做什麼,想你是不是變了,想你快不快樂……前幾天,我忍不住給你打了一個電話,但是你好像沒有接到。而就在那個時候,我突然驚醒過來,哦謝澤雅,你究竟做了什麼! 然後我掛了電話,覺得特別難受。因為我想得最多的,竟然是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妥協,現在會是什麼樣……」
窗外夜色沉沉,她漠然而不知疲倦地將傅寧硯的東西一一找出來,塞進去。大到一雙鞋子,小到一枚袖口,都不曾落下。
「師兄……我難受……」
然而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於他而言彷彿是全然的陌生。
謝澤雅繼續往下訴說:「爺爺告訴我他向你提起了一些過分的要求,我很生氣。寧硯,請你務必不要怪他,他只是在擅作主張。我這次回來,只是想看看你。Jessica和我講了很多你的事,我忍不住……只想親眼,過來看看你。」她看著傅寧硯,清亮的眸中已經泛起了淚光。
傅寧硯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抬眼看向鍾凱:「鍾凱,這幾個人你處理一下。既然趙姍姍不想繼續混了,也一併成全她吧。」
黎昕本就對m.hetubook•com.com之前蘇嘉言回護傅寧硯的態度有幾分疑惑,方才一番交鋒下來,心裏也就完全明白了。
隨著謝澤雅的聲音,傅寧硯的思緒漸漸沉下去,也彷彿回到了七年前那個漫長灼熱的夏天,那池睡蓮和那棵繁茂的栗子樹。謝澤雅枕在他膝蓋上,陽光從葉間漏下來,照著她熟睡的臉龐,鼻息之間是散發著熱氣的青草與泥土的清香。
傅寧硯的聲音完全不如謝澤雅想象中的熱絡,她臉上的笑容不可抑制地僵滯了一秒,然而只是轉瞬,「我也不知道,珊珊說讓我過來找她,我一進來就發生了這麼……這麼可怕的事情。」她輕撫著心口,眉頭微蹙,彷彿心有餘悸。
謝澤雅剛一坐上副駕駛,就發現前面立了一個紙袋,她目光頓時一亮,伸手拿了過來。這邊傅寧硯剛剛坐上車,轉過目光就發現謝澤雅正在拿紙袋裡的東西,他正要出聲阻止,謝澤雅卻已將裏面的盒子拿出來了。
這樣想著,當下將蘇嘉言拽起來,拖著她的手一路往電梯走去,「嘉言,你要是當我是你師兄,就聽我一句話。如今傅寧硯自己女朋友回來了,你就當把他當個屁放了,咱們以後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可是此刻……
傅寧硯目光沉了沉,笑了笑說:「你喜歡就拿去戴吧。」
傅寧硯踩下剎車,車穩穩停下。夜色中他沉靜的目光此刻終於染上了幾許笑意,他伸出拇指,輕輕擦著謝澤雅的眼角,聲音溫和:「別哭,我不怪他。你回來,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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