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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嘉言走到黎昕跟前，兩人默默對視片刻，黎昕笑著張開手臂，蘇嘉言也立即笑起來，將蘇迎晨放到地上，伸手抱住黎昕，「師兄，我回來了。」

Sophia撲哧一笑，也並不忸怩害羞，手肘輕輕撞了一下蘇懿行的手臂，落落大方地說：「你還說我名字聽起來像古希臘的老學究，看來是師兄比較識貨。」

「晨晨也回來啦！」蘇迎晨伸手抱住黎昕的腿。

兩人走一陣，歇一陣，也不著急，這樣不緊不慢地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正殿前面。

「我著什麼急，是我的總會來，不是我的強求也沒用。」

黎昕拍拍她的背，「回來就好，一直在等你回來。」

蘇嘉言撲哧一笑，「小孩子鬧騰，船家師傅你別介意。」

「不是！」蘇迎晨搶著回答，「是來找爸爸的！」

「劇院正要擴建，我暫時不想考慮這些，只要你們好好的就行。 」

「師兄，我知道，」蘇嘉言打斷黎昕，轉過頭來看著黎昕，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

「不介意不介意，小姑娘口齒伶俐，幾歲了？」

「媽媽，媽媽這是你！」蘇迎晨稚氣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調皮才好啊，調皮才有精神。」

殿後的鍾陡然敲了一聲，悠遠的鐘聲頓時一陣一陣回蕩，盪開了山嵐薄霧，似乎傳到了遙遠的天邊，也傳到了她正在漲潮的心裏。

蘇懿行連連附和_圖_書議。

「直接就從了夫姓，你說好不好？」

蘇迎晨搖頭，指了指畫中人的眼睛，「這是媽媽的眼睛呀。」

「哦？你爸爸在哪兒？」

蘇迎晨連忙搖頭，「魚兒肯定很疼，我不吃。」

拜完之後，蘇嘉言牽起蘇迎晨，去捐了香火。

她在心中虔誠默念：「但求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

「比我過去還要乾淨。」蘇嘉言也微微一笑。

蘇迎晨坐在蘇懿行的腿上，賣力地自己剝著桔子，其他幾人則是喝茶閑聊。

蘇嘉言微訝，「原來杜教授還沒結婚。」

蘇懿行走上前來，和黎昕一擊掌，「師兄。」

黎昕看著她，目光陡然有幾分意味不明，沉默了片刻，方說：「前年的時候，這一帶本來打算拆掉重建……」

稀薄的霧氣中，那人身影修長，面容俊朗，臉上帶笑，眼睛深邃狹長，便如冬夜深海，一眼望去，卻又彷彿含著萬頃溫和的微光。

蘇嘉言微微別過目光，繼續看著窗外，心裏一時情緒翻湧。

見面以後，聶君君花了好長時間才消化了蘇嘉言「死而復生」這個事實，末了又生氣她居然瞞了這麼多年，最後抱著她哭了好長時間才漸漸緩過來。

「下半年滿四歲。」

蘇嘉言呼吸頓時一滯，低頭看著前方的石階。

突然，蘇迎晨勾了勾她的手指，「媽媽，傅叔叔來m.hetubook.com.com了。」

過了片刻，她就踮得累了，蹲下身去翻書架下的抽屜。蘇嘉言走到床邊，將窗戶打開，抬頭看了看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樹，笑說：「還好，這棵樹還在。」

Sophia不解，「為什麼起得好？」

蘭亭劇院游廊的扶手，朱紅的油漆又淡了幾分，院子里的牡丹卻正開得繁盛。黎昕站在門口，遠遠看著蘇嘉言一行人一路走過來，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陳梓良牽著兩個孩子回來時的場景。

黎昕大笑，將幾人請進屋內。

蘇迎晨尚不理解這些，卻也學著她的模樣，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之上，一團稚氣的臉上真誠謙恭，而又單純無邪。

蘇迎晨跟在她後面，也學著她的模樣，踮著腳用小小的手摸著書架上的線裝書。

「他們搬家了嗎？」

蘇迎晨坐在晃晃悠悠的烏篷船上，看著底下的河水，咯咯直笑，「媽媽我看到魚了！好大的魚，紅色的呢！」

黎昕看著她，「懿行和我說了你跟傅寧硯見面的事，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別擔心，只要你真心為自己考慮，我們都不會反對。任何人都有犯錯的時候，只要能改……」

蘇嘉言頓時一怔，立即轉過身看著聶君君和黎昕，「為什麼？」

船家哈哈一笑，一邊搖著槳一邊問蘇嘉言：「你們是過來旅遊的？」

蘇嘉言頓時一直恍惚，想起當時齊樹說的和_圖_書一番話，「這樣的眼睛，也只有熱戀中的男人才畫得出來」，她當時以為傅寧硯是透過她在畫謝澤雅……原來……原來……

蘇嘉言突然伸手，將蘇迎晨連同她手裡的畫，緊緊地，緊緊地抱進懷裡。

黎昕搖頭，「沒搬，還住在你樓下。」

明陵市佔盡了江南春色，河水悠悠，一路的夭桃穠李。

「那很聰明，了不起啊。」

走出殿外，便看見兩側的樹影之下，日光從葉間漏下點點的光斑，蘇嘉言不由抬眼靜靜看著頂上森然的樹木。

鐘聲停息之時，他腳步一頓，停在了她面前，時光一瞬間靜止，他含笑的目光深邃專註而深情，彷彿要將她靈魂一眼看穿。

「找到你了。」

蘇懿行一笑，伸手握住Sophia的手，將她拉到身旁，介紹說：「這是Sophia；Sophia，這是我師兄，黎昕。」

蘇嘉言淺飲一口碧螺春，「懿行都要結婚了，師兄你確實該著急了。」

蘇嘉言進去，輕輕摩挲著屋裡的東西，不禁有些欷歔。

老船家被蘇迎晨逗樂了，「我下去撈上來給你吃你要不要？」

蘇嘉言不由微笑，「就是越大越調皮了。」

他就這樣，不疾不徐，沿著一級一級的乾淨的石階，在她的注視中緩緩走上來。

蘇嘉言目光微沉，緩緩地將客廳環視一圈。

「但是為什麼沒拆？」蘇嘉言仍舊看著窗外層層疊疊的樹影hetubook.com.com。

黎昕鬆開蘇嘉言，忍俊不禁，將小不點抱起來，「當然，晨晨也回來了。」

她牽著蘇迎晨小小軟軟的手，沿著乾淨的石板階拾級而上。兩旁參天古木鬱郁蒼蒼，一眼望去薄霧繚繞，山上的菩提寺裡間或響起祈福撞鐘的聲音，整個天地都顯得岑寂而遼闊。

蘇嘉言立即來了興緻，擱下杯子，問道：「那她現在在不在家？」

蘇嘉言呼吸陡然一滯，她飛快走上前去，蹲下身從蘇迎晨手裡接過畫——那是，二人去明陵市旅遊的時候，傅寧硯為她畫的。

蘇迎晨指了指對面，「在山上呢！」

蘇嘉言思緒不自覺飄遠，想到了在明陵市那晚，也是這樣晃晃蕩盪的烏篷船，河上盪著歌聲，沿河十里的火樹銀花，河水瀲灧，水聲潺潺，彷彿一支久遠古老的歌謠。

黎昕哈哈一笑，不由打趣道：「這個名字起得好。」

三人都朝蘇迎晨看去，卻見她坐在地上，面前的抽屜大敞著，手裡正拿著一副素描。

「你們回來得巧，明天杜岩歌杜教授結婚。」

船家又搖了幾槳，船到了渡口。蘇嘉言給了錢，抱著蘇迎晨下了船，沿著眼前的路往山上走去。走了幾步，突然聽見船家放亮了嗓子唱起了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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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來，她說，慾望太多，求人不如求己。如今卻在大殿的蒲團上恭敬跪下，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

「晨晨怎麼知道一定是媽媽，或許……或許是hetubook.com.com其他跟媽媽長得像的人呢？」

蘇嘉言住的地方黎昕經常打掃，時常做招待客人只用，因此裏面仍是非常整潔。

黎昕看她一眼，笑說：「我見過他女朋友一次，是他同事，品貌端正，和杜教授很相配。」

晨光照進大殿里，空氣中浮蕩著金色的微塵。

蘇嘉言一笑，「那師兄你怎麼都不著急？」

黎昕笑了笑，正要說話，卻看到了在蘇懿行身後的女人，「帶女朋友回來了？」

蘇嘉言「嗯」了一聲，頓了一會兒，又問：「君君現在怎麼樣了？」

聶君君看著她，「他說，你生活過的地方本就不多，不能再少一個。」

「君君啊，她爸現在在做建材生意，情況比以前好多了。」

聶君君繼續說，「他這些年都在扶持崑曲的發展，他給你之前教過書的崑曲學校捐了很多錢，也成立了一個基金會，這個你大約聽過吧，基金會的名字叫做『憶言』。」

Sophia是混血，繼承了西方人的高鼻樑和綠眼睛，以及亞洲人的秀氣身材，棕色頭髮襯著雪白的臉似乎只有巴掌般大小，笑起來極為靈動嬌俏，她伸出手，「師兄，你好。」

闊別四年，崇城仍是當年的崇城，棲月河畔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黎昕靜靜注視著蘇嘉言，過了片刻，笑說，「那行——怎麼樣，這房子我幫你收拾得還行吧？」

聶君君和黎昕對視一眼，聶君君說：「是傅寧硯……他保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