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涌（02）
沈自酌伸手撥了撥，「還有嗎？」
「三十七碼。」
氣息和體溫如此靠近，譚如意不能動彈。放肆的呼吸都成了一種奢侈，生怕一旦揮霍，就讓這本已短暫的一刻轉瞬而逝。
譚如意一時卻怔忪起來，忽而想到既是要見沈自酌的朋友，自己現有的衣服，似乎都有些上不了檯面。她又將工資條拿出來看了看，猶豫了片刻，給夏嵐發了條簡訊。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這裙子的價格仍有些讓譚如意肉疼。
梁敬川將手裡的量角器背在身後，一手撐著辦公桌的一角，低頭看著譚如意養在桌上的一盆多肉植物，「沒評職稱，工資有限，不過比公立的還是要高一點。」
梁敬川最近在戒煙，平時煙癮犯了，就往嘴裏喂巧克力。他朝著譚如意丟了一塊，「接著！」譚如意下意識伸手接住，梁敬川笑容燦爛，「周末有時間嗎？有個朋友送了兩張《如夢之夢》的票。」
譚如意點頭應下，待梁敬川走回自己辦公桌之後，繼續批改作業。
沈自酌將吸附過細碎玻璃渣的泡沫扔進垃圾桶，譚如意回過神來，忙走進廚房，這才發現廚房的燈竟然沒亮。她按了兩下開關，探身對沈自酌說道：「沈先生，燈泡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像壞了。」
「還有。」
譚如意一怔，點了點頭，手指緩緩靠近，拈住蛛絲扯了下來。指尖似在發燙，她忙悄悄蜷起，低聲說：「好了。」
沈自酌的眼睛彷彿深海無垠，而她是縱身大化的一隻蜉蝣。
「行，譚老師你要是有什麼問題，直接去問馬老師。她也正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去，都是一個班的老師，合作起來也方便。」
「會有人去專門學寫作文嗎？」
下班之後，便見學校門口停了輛銀灰色的雪佛蘭，車窗搖下來，夏嵐朝她招手。譚如意加快腳步走過去，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家長工作忙，暑假也沒時間管，要是這些孩子成天在外遊盪，很有可能面臨危險，」他笑了笑說，「我們也算是為社會治安做貢獻？」
夏嵐將她往試衣間推，「你先試。」
譚如意忙不迭點頭，依言去門口將閘拉了下來，又打著手電筒回到廚房。沈自酌已經站上了椅子，譚如意急忙將手電筒光對準了頭頂的燈罩，又生怕椅子歪了，騰出一隻手死死掌著。
最後這句話讓譚如意鼻子一酸，過了片刻，方笑了笑，從錢包里抽出銀行卡，遞給收
和圖書銀台。等譚如意再從試衣間出來時，夏嵐不禁開始誇耀自己的眼光，「這顏色太挑人了，我好幾個朋友試過都沒你穿著好看。」 她將譚如意推到穿衣鏡前，譚如意朝著鏡中的自己看了一眼，也有些不可置信。
「害羞什麼，身材是女人天然的資本，」她將譚如意的手拉開，前後左右仔細看了看，仍是搖頭，「這件倒是顯得你身材很好，但是跟你氣質不搭。」 她將譚如意晾在一邊，在店裡逛了逛，忽然眼前一亮，將一條赭紅色復古式的齊踝長裙取下來，「試這條，一定好看。」
譚如意關上手電筒回來，沈自酌正將椅子搬回餐廳。譚如意走近了，忽發現他頭頂沾了一縷蛛絲，忙說：「沈先生，你頭髮上沾東西了。」
「你別說了。」
譚如意臉噌地漲紅，伸出手臂擋在自己身前。
譚如意暗暗長舒一口氣，「廚房還沒收拾完，我自己來吧。」說著繞過沈自酌，奪路而逃。
導購員在旁笑說，「主要是跟小姐你的氣質很襯，穿著就像書香門第出來的淑女。」
譚如意收起來，笑了笑，「嗯。」
不過片刻，沈自酌就換好了。譚如意伸出手，沈自酌抓緊了她的手掌，從椅子上跳下來https://m.hetubook.com.com。譚如意去將閘打開，這邊沈自酌按了兩下快關，「好了。」
譚如意忍俊不禁，「那我想想吧。」
車子開出去，夏嵐看她一眼，「你心裏是個什麼價位？」
譚如意也知道鞋子和包都是大頭，自己即便想要逞能，也是揮霍不起的，便默默點了點頭。
梁敬川沉吟片刻，「馬老師暑假準備辦個補習班，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一起過來教作文。」
「真是不好意思。」
譚如意想了想，不得不點頭表示認同。
氣溫一路走高，時序進入四月。三號上午，譚如意拿到了自己教師生涯的第一筆工資。她正坐在辦公室樂滋滋地看著自己的工資條，梁敬川上完課回來，看她一眼，笑說：「譚老師發工資啦？」
夏嵐大笑，「你以前穿的衣服也太埋沒你的身材了，我都不知道你腰比我還細。」
譚如意來了興趣，「什麼性質的？」
沈自酌又撥了撥，仍是沒有撥下來。他忽地往前一步，朝著譚如意低下頭來，「幫我。」
千百個詞句之中，從譚如意的腦海中蹦出了最不貼切的一句：石火光中寄此身。
沈自酌將地上的碎片掃過了，又找了塊泡沫出來，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按https://m.hetubook.com.com著地板。譚如意在旁看著，心中陡然盈滿了愁緒。
沈自酌又伸手在自己頭髮上摸了一下，抬起頭來，恰好對上譚如意的目光。
老師畢竟不是什麼高薪職業，對於現在的工資水平，譚如意是有心裏建設的，「沒事，慢慢來總會好的。」
她頓了頓，看著譚如意說，「你都節衣縮食了二十幾年，是該對自己好一點了。」
「那我帶你挑一條貴點的裙子，鞋子和包我借你，行不行？」
這樣一個男人，能如此低下身段，卻並不顯卑微，反讓人生出仰望之意。
譚如意為難說道：「這周不行，要跟朋友一起去燒烤。」
梁敬川也並未顯得太失望，笑說：「既然這樣，我就把票送給馬老師了，她正愁她老公生日不知道怎麼過。」
夏嵐在旁勸說，「這條裙子樣式不會過時，今後再添置一些衣服，初冬和剛開春的時候也能做內搭。你現在已經有固定工資了，每個月拿出一部分稍微添置一點，過個半年就能把你原來的衣服淘汰完。再說夏天的衣服可以挑便宜的，剩下的錢就買些質量好的吧。」
最終，沈自酌輕咳一聲，移開了目光，輕聲說了句，「謝謝。」
夏嵐並不帶著她亂逛，到了百貨大樓之後直奔主題，看了三和_圖_書家店，在第四家給譚如意挑了一條連衣裙。譚如意從夏嵐手裡接過來，將信將疑，「這個適合我嗎？」
夏嵐在坐在外面的沙發上等了一會兒，便看見試衣間的門打開了，譚如意站在門口，扭扭捏捏地不肯出來。夏嵐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往外一拖，朝她身上掃了一眼，立時一驚，「你胸還是有料的啊。」
改了一會兒，忽聽梁敬川在後面喊她，她停筆回身，「梁老師，什麼事？」
「沒事。」梁敬川擺了擺手，剝了顆巧克力塞進嘴裏，而後埋頭開始批改試卷。
沈自酌走過來站在她身後，也按了兩下，「好像是。」他這動作，好似將譚如意虛虛地罩在懷裡。譚如意便覺後頸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放緩了呼吸不敢用力。沈自酌並未察覺，按完開關就走出去了。片刻后，拿著一支手電筒和一顆日光燈泡過來。他一併遞給譚如意，去餐廳搬了張椅子，「幫忙把閘關上。」
「怎麼沒有，」梁敬川笑說，「好比說我，高考語文作文只有四十五分。要是從小抓起，也不至於這麼凄慘。」
「掛靠在少年宮。我們學校在私立初中里升學率最高，老師也受歡迎。」
譚如意說了一個數，夏嵐有些發愁，「這也太少了，頂多買條裙子。你腳是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