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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舒顏身體往下滑，唐媽媽往上抬了抬，「你們認識也這麼多年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沈自酌正要說話，唐舒顏忽蹲了下去，乾嘔起來。

「當真？」

「沈自酌父母不在崇城的，一年到頭見不上幾面。其他的親戚，來往也不怎麼密切，我沒受什麼委屈。」

譚爺爺將碗使勁往桌上一放，「我看你才是狼心狗肺！閨女賣了還敢上門去討！誠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早就吃過了，爺爺都已經睡了。」

上回譚衛國去找她的事，她沒同譚爺爺講過，怕他聽了又窩火。

「嗯，」譚如意將切好的土豆絲推到一邊，拿了兩隻青椒，「他爺爺奶奶對我也很好，從來沒有苛待過我。」她頓了頓，又說，「下周譚吉不是要過生日嗎，沈自酌說讓您去市裡，一起聚一聚，吃頓便飯。」

譚爺爺站了一會兒，沒有離開的意思。譚如意轉頭看他一眼，「爺爺，您是不是想問我跟沈自酌的事？」

她抽了抽鼻子，往鍋里擱了一把挂面。心想著，要是此刻沈自酌在身旁就好了。可另一方面，又有些慶幸沈自酌沒有跟著回來。譚衛國這人慣是欺軟怕硬，要是沈自酌在跟前，他一定會貼上去獻媚奉承。

到了樓下，沈自酌給唐舒顏媽媽打了電話，摻著她等了片刻，便看見樓道里走出來一個女人。

譚如意應下來，問道：「我爸最近在做什麼？」

「我知道。」唐媽媽嘆了口氣，「你也結婚了，你和*圖*書說的話，她應該是會聽的。」

待兩人身影消失在樓道里，沈自酌方轉過身往回走。

譚爺爺沉默了一會兒，「倒還算懂事。」

認識至今，沈自酌對她也並未存有曖昧的情愫。純粹生意上的搭檔，私底下的同窗好友。

好在譚衛國吃完飯就又出去了，譚如意陪著爺爺去河邊散步消食，回來看了會兒央視的電視劇。九點剛過，譚爺爺就睡下了。譚如意揣上手機，輕手輕腳上了頂樓。她將頂樓的門打開，走上天台，給沈自酌打電話。

唐媽媽將唐舒顏扶住了，同沈自酌道了聲謝。眼看著自己女兒醉成這樣，身上一股沖鼻的酒味，不免有些心酸，「小沈啊，以後能不能麻煩你稍微勸著一些，別讓她再喝這麼多酒了。這孩子就是喜歡逞強，有什麼心事也不跟我們說。」

「這一個月，我相了八個人，」唐舒顏比了一個「八」的手勢，「這個月接待的客戶都沒到這個數。我真不想去，可我媽成天在家裡尋死覓活。沒辦法，只能去見。結果不是二婚就是謝頂禿頭，好不容易稍有個順眼的，一張嘴就是一股臭味……你說，」唐舒顏忽停下腳步，將沈自酌的衣袖扯住了，「我唐舒顏，就只配得上這樣的男人？」

譚如意急忙安撫：「爺爺，您別生氣。」

下午譚如意陪著譚爺爺去街上逛了逛，添置了些日常用品。吃晚飯的時候，幾天沒著家的譚衛國回來了。他徑和-圖-書直走到餐桌旁坐下，翹起二郎腿，「給我舀完飯。」

這件事，他苦惱了多年。此刻覺得，恐怕是到了該徹底解決的時候了。

沈自酌摸不透她的意思，一時沒吭聲。

又是一陣沉默，「你先送唐小姐回去吧，我……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打電話來問問沈先生事情談得怎麼樣了。」

沈自酌低頭看她一眼，「你喝醉了。」

譚爺爺沒說話，吸了一口煙。

晚飯吃了兩個小時，賓主盡歡。沈自酌和唐舒顏將人送走之後，走去路旁攔計程車。

譚如意笑說，「我知道的。」

她緊盯著沈自酌，目光灼灼，似乎非要從他的口中得出一個確切肯定的答案。

「飯做少了，已經沒了。」

「過了這麼多年，我還跟你在一條航線上，沒有中途翻船，沒有半路改航，」她雙頰酡紅，眼睛明亮，「真好。」

「沈家也算是大戶人家，我就怕你受委屈。」

譚爺爺一袋煙也正好抽完了，「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要有什麼不順心的，一定要告訴我，別報喜不報憂。」

「剛吃完飯，她喝醉了。」

唐舒顏呵呵一笑，忽然說：「老沈，你說，我是不是確實該結婚了？」

不待沈自酌回答，她自嘲一笑，「如意郎君？我就是孤獨終老的命，哪裡找得到什麼如意郎君。」

沈自酌看她一眼，「怎麼？」

電話那端靜了數秒，笑問，「和唐小姐在一起嗎？」

譚如意看和-圖-書他一眼，擱了碗，起身將電飯鍋里僅剩的大半碗盛出來。譚衛國扒了兩口，「你倒是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棲高枝了，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呢。」

上月初燒烤之時，他自然看出唐舒顏對譚如意存了幾分敵意，也有些生氣她的刻意破壞。

兩人進屋，譚爺爺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譚如意一一攔下來，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仔細問過了近況，方才放心。

唐媽媽看著他，「你能不能幫忙勸勸她，這孩子太死心眼了，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都快三十了，也該結婚了，女人的青春，哪裡禁得起一耗再耗呢？」

「阿姨，您說。」

依然十分清軟的語調，聽在耳中便覺心情都放鬆下來，「吃飯了嗎？」

譚如意喊了聲「爺爺」，譚爺爺立從椅子上站起來，迎上前去，「回來啦！」

譚如意嘴緊抿成一線，靜了片刻，還是放下碗起身去了廚房。她站在鍋前等水燒開，揭開鍋蓋，一陣熱氣騰上來，立時熏得鼻子泛酸。

譚如意笑了笑，「我現在跟他相處挺好的，他這個人，看著嚴肅不好說話，其實性格很好。」

沈自酌垂眸，道了句歉。

譚爺爺嘆了口氣，「還能做什麼，成天鬼混，也不著家。」

沈自酌並不遲鈍，認識近十年，風雨同舟的交情，他不是沒有覺察到唐舒顏的一些心思。可每每打算講清楚，唐舒顏便帶來一任男朋友給他認識。反覆三次，沈自酌便有些懷疑自己ｈｅtuｂｏoｋ.cｏm.cｏｍ是否自作多情。這種事，要是對方不主動開口，自己總不好突兀拒絕。

沈自酌將電話握緊了，「你等我，等會兒打給你。」掛斷之時，仍覺不放心，又囑咐一句，「等我。」

沈自酌買了瓶水過來，待唐舒顏吐完之後，遞到她手裡。唐舒顏蹲著沒動，沈自酌等了半晌，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攔了輛計程車，送去她父母的住處。

又是同樣的招數，沈自酌這一拳便似打進了空氣里。旁敲側擊了幾句，也不好繼續追究。他不能證明唐舒顏暗藏私心；即便她的確存了別樣的心思，可她既然選擇用最為決絕的方式為自己撇清，他怎能罔顧她的尊嚴繼續圍追堵截？

譚如意切菜很快，「篤篤」聲中，要炒的菜全切好了，「爺爺，您去外面坐著吧，一會兒油煙嗆。」

譚如意埋頭吃飯，沒吭聲。

「今天本來也是要跟我一起回來的，正好碰上要跟人談生意，他還專門囑咐我，跟您賠個罪。」

「爸，你是不知道，我上回去找她拿錢看病，她不但不給，還喊保安把我趕出去？這麼狼心狗肺的東西，我說她兩句，還委屈她了？」

「我清醒著呢，」唐舒顏將他衣袖扯得更緊，「合同談成功了怎麼樣？工作室飛黃騰達了怎麼樣？我再賺個一百萬一千萬又怎麼樣……即便有一個億，我能買到一樁稱心如意的婚姻嗎？」

唐舒顏今日多喝了些酒，情緒十分亢奮。她踮腳將沈自酌肩膀一拍，笑起來，「真好。和圖書」

第二天譚如意態度驟變，他立即猜出是唐舒顏給譚如意遞了什麼話。隔天打算去與唐舒顏對質。然而還沒開口，唐舒顏率先笑說：「在電梯里認識了樓上公司的市場部經理，性格特別對我胃口。我想跟他發展看看，老沈，能不能幫忙出謀劃策？」

譚爺爺火氣卻上來了，「吃飯就吃飯，陰陽怪氣說什麼！」

沈自酌半晌沒說話，唐舒顏似乎難受，呻。吟了幾聲，唐媽媽又將她往上抬了抬，「我先帶她上去了。」

沈自酌沉吟，「阿姨，這需要她自己做決定。」

「三張嘴要吃飯，不知道多放點米啊？」譚衛國從口袋裡皺巴巴的煙盒，從裏面抽出最後一支點燃，將空掉的煙盒一把捏癟，往地上一扔，「去給我下碗面！」

正在這時，沈自酌的手機響了。他退開一步，掏出來看了一眼，唐舒顏立即盯著手機屏幕，「譚如意打的？」

眼看著快到飯點，譚如意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去廚房做飯。正切著菜，譚爺爺跟進來，「如意啊，你爸中午不回來吃，少炒兩個菜。」

沈自酌沉默一瞬，「謝謝你。」

「沈先生。」

譚衛國到底還是怕把譚爺爺氣出個好歹來，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他很快將碗里的飯扒完了，「再舀一碗。」

到家的時候，譚爺爺正斜靠著椅子，叼著煙袋，坐在樓前曬太陽。在他跟前，有兩個小孩兒正在玩滑板車。

「嗯。」他將唐舒顏的手掙開了，「你等一等。」說罷背過身去，按了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