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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該知道的還是會知道吧。」

梁司月愣一下，也跟著笑了，小聲地實話實說：「您坐台階，我坐椅子，我覺得不好意思……」

但沒辦法，實在是……餓。

衣服不多，昨天換洗下來的。

她身體向著膝蓋伏近一些，感覺胃裡有什麼騰起似的奇怪，拿書本緊緊抵住了。

日頭升得高了些，陽光也開始有了熱度。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還有用來捆束辮尾的一段白色緞帶，上衣寬鬆的袖擺里，同樣鼓滿了風。

雖然周洵完全是無辜的場外人，可這句道歉，依然讓她覺得……

梁司月認真地說：「我不會說的。」

周洵笑說：「我明天早上要早起，麻煩您比平時提前一個小時準備早飯。」

確認過客廳里沒人了，才放心大胆地往後廚去。

然而，然而，他寫的不是「司月」而是「四月」。

他看向梁司月，笑問：「你要跟著吃一點么？」

梁司月笑說：「原來沒真的全部倒掉啊，那太好了。」

「你不就不知道嗎？」

周洵微笑看著她。

鄭媽望著她，似乎不大確信這句話的保證效力。

梁司月捧著的碗，遮住了半邊臉，目光自碗沿上方瞥見來人，登時一口嗆住。

「我會去跟我媽商量的——還有什麼要求，一併告訴我吧？」

「那你過來，跟我一起坐吧。」周洵拍了拍身旁。

周洵笑說：「珍藏就大可不必了，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

風也把周洵的聲音吹送過來，「柳澤跟我說了昨天發生的事。他因為是老幺，家裡管得比較松，父親也溺愛，導致他性格驕縱，做事不知曉輕重，讓梁和_圖_書小姐昨天受了一些委屈。我媽和大哥兩人之間有些矛盾，他們又都是驕傲不肯低頭的人。如果可以的話，讓我代他們跟你道個歉吧。」

梁司月有點磕巴地開口：「……周先生早上好。」

「還是吃煎餃和百合粥？」

有了周洵的映襯，更顯得加倍的惡劣。

鄭媽靜靜地注視她片刻，最終還是笑了笑，轉過身去，「給你下一把青菜，好吧？」

鄭媽嚇一跳，「……小月？」

「阿洵，起這麼早啊！」

不到萬不得已，她是想躲到天荒地老也不出去。

無論是電視里見過的人活生生出現在眼前，還是周洵和煦的態度，悅耳的聲音，都讓她有點似夢非夢的恍惚。

梁司月不好意思地抽出手臂下的書，同時慶幸自己看書有拿筆隨時塗划的習慣，「……請您幫我簽個名。」

周洵耐心等著她。

他手機此時響了。

這個人，性格太惡劣了。

祝福雖然樸素，卻很真誠：每天都有好心情。

梁司月餓得肚裏直叫，吃起東西來完全忘了形象。

「小月，你別告訴太太……」鄭媽懇求。

一旁的梁司月嗆得不斷咳嗽，也引起了周洵的注意。

她上一回兒這麼喜滋滋看人吃東西，還是在柳逾白小時候。

鄭媽看她狼吞虎咽的，心想，剛覺得她不是小孩呢，現在這吃相，跟小孩有什麼分別。

洗衣房臨著後面的院子，院子里放了幾把戶外椅。

「沒事兒，我睡得晚。廚房我負責的地方，我自己收拾過了，檢查過了才能放心。」鄭媽說著，乾脆坐下來等。

梁司月指一指洗衣房，笑說：「周先和*圖*書生自己吃吧。衣服洗完了，我要去晾衣服了。」

梁司月這下反而無法開口了，笑了笑準備回去，鄭媽叫住她。

睡覺前，梁司月接到梁國志的電話，告訴她他跟柳文藻去外地了，可能要兩三天才回來，問她在柳家住得習不習慣。

應該是已經洗過澡了，換了身衣服，整個人清清爽爽的，比在電視里所見還要英俊。

探頭看一眼，發現裏面疊放著幾隻塑料保鮮盒，保鮮盒裡裝著的好像是……剩飯剩菜？

「梁司月。」

「沒有，不打擾，我也只是……隨便看看。」說著趕緊站起身，把斜支的椅子複原。

她看著，莫名的很有成就感，對一個廚子最大的褒獎，可不就是吃東西像餓死鬼投胎么？

她漸漸發現，小姑娘遠比她以為的聰慧，不能拿對待小孩子的態度來對待她。

「抱歉，我接個電話。」他摸出手機站起身，看一眼屏幕，接通，往旁邊走了兩步，對電話那端笑說：「大哥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一碗面很快去了大半，梁司月端起碗來喝湯。

柳宅的前面還有個正正經經的庭院，黑鐵柵欄，薔薇攀援生長，一方池塘里伏著睡蓮……花木扶疏，錯落有致，是園丁精心打理的結果。

梁司月不逞強，道了聲謝。

梁司月趕緊回頭，才發現周洵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就坐在後廚通往院子的台階上吹風。

過來的是周洵。

廚房裡傳來鄭媽的聲音。

梁司月拿了本書，坐在椅上邊看邊等著洗衣機運轉結束。

梁司月還是沒糾正這個錯誤，把書本一合，笑說：「謝謝您，我會好好珍藏htｔps://ｍ•ｈetuｂooｋ.coｍ.coｍ的。」

「出道的時候改的藝名，周是他奶奶的姓。」

但改造好了以後，這灶一年上頭也用不了幾回，只在柳文藻一時興起想吃農家口味的時候，才會啟封。

梁司月好奇，周洵為什麼不去前面的庭院。

「不知道……」周洵笑著，指了指前方，「我可能喜歡那兩棵樹。」

梁司月要趕在王媽使用洗衣房之前，率先把自己的衣服洗凈晾曬。

梁司月沒有說實話。

夏天天亮得早，梁司月起得也早。

周洵先應了廚房裡鄭媽的招呼，然後對她笑說：「是不是打擾你看書了？」

梁司月臉都漲紅了，嗓子卡著，一個字說不出，只是點頭。

梁司月在自己房間里，一直待到外面人聲漸息。

鄭媽表示記下了，讓他趕緊休息去。

一想到昨晚上柳逾白對她說的話，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她把書攤在膝蓋上，但實際上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梁司月坐在桌邊椅子上，等著鄭媽給她煮麵。

「是啊。」

鄭媽說這就是有錢人的怪癖，但凡好的、喜歡的，一定要弄到家裡來，哪怕不用，供著都行。

周洵看向她，笑說：「你是梁師傅的女兒？」

「還有……」

周洵愣一下，笑了。

「可能是楓楊樹？我也不大清楚。」周洵帶一點歉意地笑了笑，好像很是過意不去沒能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他的每一個字都很好看，不單單是簽過千百遍的名字。

欣然接過來，問：「給你寫個『TO簽』吧，你是叫……」

柳家的廚房非常大，西式、中式的炊具一應俱全，甚至西面單獨留出了三四個wｗｗ.heｔｕbｏoｋ•ｃom.coｍ平方，砌了一個農村才有的土灶台。

梁司月簡直愕然。

「你說。」

周洵講完電話，廚房裡鄭媽喊他，可以吃早餐了。

梁司月猶豫了一瞬才走過去，沒敢與周洵挨得太近，坐下之後兩人之間，還隔了一人寬的距離。

梁司月半天沒緩過來。

她補一句：「我爸平時還要受您照顧呢。」

梁司月看書看得入神，有人出來了也沒發現，直到——

她拿撐衣桿把衣服架到晾衣繩上，看著衣擺被風吹起來，心情也跟曬了太陽一樣變得輕盈。

梁司月給自己倒了杯水，順過呼吸，一邊小口喝著一邊問鄭媽：「二公子不是叫柳洵嗎？」

柳家規矩多，潘蘭蘭最不喜下人搞些手腳不幹凈的小動作。這要讓潘蘭蘭知道，辭退她倒不至於，但一定會讓柳逾白面子上不好看。

「你沒吃晚飯吧？我給你煮個麵條？」

現如今柳家的這幾號人，食量一個不如一個。

鄭媽說，有一年柳文藻在山裡拍戲，在當地吃了土灶燜出來的飯，回來以後念念不忘。就請人來做改造，砌了這麼一口灶。之前鋪的陶瓷地磚砸了，換成水泥自流平的地面，裝修風格大改，櫥櫃、鍋具整體更換，就為了配合那灶台，使其不至於顯得突兀。

「小月，面裏面要不要加點兒什麼菜？」鄭媽說著話轉過頭來，見梁司月發現了，一下愣住，支吾道，「這是，這是……」

「……我爸一直受到你們的照顧，我這點小事不算什麼。」梁司月輕聲說。

梁司月很喜歡這裏用的洗衣液，有一股草木的清香。

梁司月笑了，「也是。」

梁司月被鄭媽盯得有點不自在，和圖書「您先休息去吧，我吃完了自己收拾。」

周洵點頭。

這時候，廚房門口響起腳步聲。

周洵沒多說什麼，跟鄭媽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實話沒有用，還會白白增加梁國志的心理負擔。

顯然，電話對面是柳逾白。

梁司月別過臉去，輕哼一聲。

院子里種了兩棵樹，她叫不出名，枝葉舒展，草皮上一股露水的味道。

她沒有想過，會從一個柳家人的口中聽到一句道歉。

這溫柔的目光鼓勵到了梁司月，她說：「……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拜託周先生幫我一個忙。」

「我住在這兒很是打攪，還是希望，能夠搬去跟我爸住。他一直在這邊工作，我們好多年沒有好好地團聚過。」

梁司月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偷偷問過鄭媽，想吃的時候，就去周邊找個農家樂好了，何必這麼麻煩。

鄭媽站起身：「阿洵你還沒睡啊？」

為了方便家裡的保姆、司機吃飯，廚房裡還支了一張方桌。

周洵提筆，刷刷刷簽完，遞還給她。

周洵笑了，「你別跑啊，是你先來的。或者要不我走吧，你繼續看書。」

但這後院就不一樣，因是個生活庭院，除了晾晒衣服，還有鄭媽沿牆根用簸箕晾曬的菜蔬，和只有她自己才能動的瓶瓶罐罐。

等待的時候，梁司月注意到旁邊椅子上放著一隻環保購物袋。

「怕大家知道他是柳導的兒子？」

「周先生知道是什麼樹嗎？」

沒想到鄭媽還在，正在擦洗灶台。

面很快端上來，蓋著蒜蓉肉沫澆頭，香味濃郁。

灶上鍋里水漸漸沸騰，汩汩響起來。

可能怪她，剛才情緒有點激動，沒有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