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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席之後，很有天旋地轉之感，她坐在沙發上，頓感不妙，給柳逾白使了一個眼色。

梁司月在欣喜于這話的潛台詞，是已經承認了她和柳逾白的關係時，又重點跑歪地發現：程淡如都是直接連名帶姓地叫「柳逾白」的，不知道為什麼，比省去姓氏的稱呼，反而多了一種訓誡意味的親昵。

柳逾白不置可否。

她去洗手台那裡漱口，懊喪極了，「完了完了，印象分要扣光了。」

程淡如也似放下了架子，如尋常父母一樣地操心起來：「小月你才讀大……」

實在沒能再湊出完整的一天時間, 梁司月和柳逾白商量，等她的戲份殺青了，再前去拜訪程淡如。

柳逾白神色也是淡淡的，「一家人的，說什麼謝不謝。」

梁司月非常不好意思，垂著頭，臉都紅了，「……給您添麻煩了。」

她自感打扮得過於隆重會稍顯做作，便穿得隨意些，黑色弔帶連衣裙外面，罩一件寬鬆的霧霾藍色的針織開衫，腳上連衣裙同色的馬丁靴。頭髮沒做什麼花樣，紮起來，再拿一條白底深藍色花紋的絲巾綁了一下。

柳逾白：「……」

程淡如也預備要去午休了，這時候便又回到了沙發上坐下。

程淡如就不再說什麼了。

待喝了些酒，氣氛就更輕鬆了。

梁司月笑說：「你在偷換概念，那又不一樣的。她是你最重要的親人呀，我當然不希望讓你，或者讓她覺得難辦。」

梁司月相信柳逾白說程淡如關注了她的微博，不是在開玩笑了。

柳逾白：「回www.hetubook.com.com去還得開車。」

說來說去，還是這種毫無意義的擔憂，柳逾白都要嫌她煩：「她不喜歡你，你要跟我分開？」

柳逾白繼續說，他相信，這一回程淡如主動聯繫他，是想彌合兩人的關係，在兒媳人選這方面，只要不是大差不差的，都不至於反對。

沒一會兒，孫媽就過來應門，滿臉堆不下的笑容，聲調都比往常高亢了兩分。

「大三。」

「哦……」程淡如掰著手指算了一下，「還是太小了。女孩子這麼早投入家庭不好，你事業也才剛起步。叫柳逾白再等等吧。」

柳逾白「嗯」了一聲。

梁司月吐在客衛的馬桶里，抬手按了沖水鍵。這時候等在門口的柳逾白推門進來，將她拉起來。

梁司月酒量有限，雖有意讓自己別喝太多，但這酒味道甘甜，太有迷惑性，喝下去不覺得，後勁卻足。

柳逾白自覺跟過去，坐下，端起茶杯再喝了兩口。

梁司月只得乖乖閉眼，醞釀睡意。

性格使然，程淡如對家長里短的關注也始終有限，也不似別的家長，一定要在飯桌上聊些孩子小時候的糗事或者趣事。

柳逾白：「……」

很快，孫媽過來通知，可以開飯了。

梁司月沒忍住偷偷地笑了一下。

柳逾白笑了聲，「叫你別喝，你非要逞能。」

梁司月趕緊偷偷掐他手臂，小聲說：「睡在這裏太不禮貌了。」

這屋裡里裝修並不過分「復古」，一應的深淺不一的木質傢具，以深藍軟裝為點綴，身下是和圖書柔軟的深棕色皮沙發，屋裡繚繞一陣清淡的檀香味。

「……不會。」

頭一晚是在柳逾白家裡跟他一起睡的，沒意外地失眠到半夜。柳逾白是睡眠淺的人, 被她翻來覆去地也弄得很難入睡，板著臉威脅她, 再動來動去的，就把她扔到次卧去。

過去不可追，但從今往後，能力所及，她希望能多彌補些。

「她如果不喜歡我……」

第二天早上，梁司月比柳逾白更早起來。還是仗著年輕，失眠熬夜也不至於氣色太難看，撲一點粉底液就能挽救。

程淡如走過來，驚訝道：「醉了？」

柳逾白：「……」

兩個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實在覺得氣氛彆扭，程淡如先站起身，說自己要去睡午覺了，臨走，又問：「小月喜歡吃什麼菜？」

一直高懸的心臟，在見到程淡如那一刻，稍稍地放下來——程淡如正在客廳裏面沏茶，笑容和語氣一樣的輕柔，見到她時，格外留意地多看了兩眼，但目光里毫無評頭論足的意思，只笑說：「比視頻里看著可瘦多了。」

柳逾白便耐著性子告訴她，首先，程淡如從來沒幹涉過他的任何決定，大不了繼續跟他冷戰……

她的態度是，柳逾白這麼一個叫她難受的刺頭，有什麼可聊的。再者，過去的事情也都已經過去了。

梁司月聽到這裏笑了一聲，插話說，這已經很糟糕了。

梁司月被柳逾白送去客房以後，趁著意識還算清醒，又小聲地詢問柳逾白，這裡有沒有多餘的牙刷，她想先刷個牙，不想讓酒和圖書氣留在房間里。

柳逾白起床的時候，她基本已經打扮完成了。

「原來我是大差不差么。」

程淡如起身，笑說今天中午吃紅燒青占魚，孫媽的拿手好菜。

大家轉移到餐廳，程淡如讓孫媽拿一點自釀的梅子酒過來。

柳逾白便二話不說，提著她出去，讓孫媽幫忙收拾個房間出來。

柳逾白點頭。

程淡如平淡語氣，對他說，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往後他自己也將開啟新生活，以前的事，就都放下吧，不管以後那頭再怎麼鬧，不用陪著他們折騰了。

此回，柳逾白帶她走的是大門。黑漆的兩扇木門，正朝著寬闊的石板街道，很有些古香古色的韻味。

她刷完牙，也換上了睡衣，坐在床邊，抱住柳逾白，腦袋埋在他的身前，一時間沮喪極了，「我是不是搞砸了？」

拍電影總是慢工出細活，殺青的時候，已經是秋天了。

柳逾白趕緊一把攙她起來。

程淡如和她的交談，也沒有半點打探意思，關於她的家庭，不過是一筆帶過，更多問的是她拍戲的事。

一回國，便有電影《黎明將至》的一些宣傳工作，柳逾白也得去外地出差。等兩個人都忙完了, 這才協調出時間。

茶几上放著整套茶具，燒水的小茶壺，尚在冒著裊裊的白色熱氣。也應當是好茶，口感甘甜，微苦。

「那對你能造成什麼影響？你又不需要跟她在一起生活。梁小姐，別這麼貪心, 世界上喜歡你的人已經成千上萬了。」

緊跟著將她一摟，彷彿終於耐心耗盡：「到底睡不睡了hｅt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我明天上午還得開車。你不睡就出去，別在這兒繼續干擾我。」

柳逾白難得沒有多揶揄幾句，摸著她的腦袋，安撫道：「這就是你的家，家裡的事，沒那麼多講究。搞砸了也有我替你收拾。」

柳逾白思考片刻，居然發現，「……我還真不知道。」

梁司月很是慶幸, 自己回家待了兩周，多少白回來一點, 見家長這件事，比面試女主角還要讓她緊張。

程淡如掃他一眼，淡淡的語氣：「休息一晚明早回去，耽誤你賺錢了？」

最早，他還曾為她的衣品鬧心過，現在則發現她彷彿早就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穿衣打扮，很隨性，卻從不用力過猛。現在身上這一身便也很適宜，是正經回家吃頓便飯的打扮。

「失職。」程淡如敦促他，「問問去！別學柳文藻的德性！」

謝謝他十年飲冰不涼熱血，卧薪嘗膽的，要為她討一個公道，以他自己的方式。

「阿姨那麼高興……」她頓了頓，感覺自己可能需要睡一覺才行。

「總不能讓我違心把你誇上天？」

話雖如此，還是一把抱住她, 聲音里倦意深重，問她，有什麼可緊張的？

梁司月因忐忑而腳步遲疑，直到柳逾白一把將她的手攥住，牽著她往裡走。

程淡如笑說：「沒有的事，去休息吧。正好我也習慣飯後睡個午覺，還怕你覺得怠慢。」

其實自進門起，程淡如跟柳逾白就沒怎麼說過話，彷彿對他始終是愛答不理的神色。她也無法想象，平常他們母子兩人相處是什麼情形。

等梁司月這邊終https://wｗｗ•ｈｅｔｕboｏk•ｃｏｍ•ｃom於消停下來以後，柳逾白回到客廳。

她是領受的，只是慚愧極了，這樣的日子里，她自如槁木地生活，從來沒有給過他一丁點的支撐。

有點像是小時候闖了禍，她被外婆呵斥時，也是直接叫大名的。

開車過去的途中，梁司月昨晚熬夜的後遺症總算顯現，上車沒多久就撐不住開始打瞌睡。

柳逾白一面笑著嫌她麻煩，一面親自去找孫媽要了一套乾淨睡衣、一柄未開封的牙刷過來。

直至駛入南城界內，她醒過來，從包里拿出鏡子，補一補妝。

聽到對她一直和藹親睦的程淡如，突然這麼懟了柳逾白一句，她恍然覺得，原來，柳逾白張口就能把人氣死的天賦……不是遺傳的柳文藻呀。

這一切，都讓梁司月不由自主地沉下心來。

她想，不管程淡如喜歡不喜歡她，能見到這樣的人物，這一回都算是不虛此行。

並非客套性的一問，而是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劇組在柬埔寨，跟當地人打交道的那些事。

「反正，我跟柳文藻都是失職。你為自己打算，用不著顧忌任何人。」程淡如頓了一下，抬頭去看他，「還有……我得跟你說聲謝謝。」

梁司月是請了假回來參加頒獎典禮的, 《迴音谷》劇組那邊，還在等著她趕緊回去恢復正常拍攝節奏。

不得不說，這樣一面的程淡如，讓梁司月覺得真實許多。

梁司月實在心折于程淡如的蘊藉氣質，她理應年紀不小了，眼角的皺紋也明顯，沒有以醫美的手段強行消除歲月痕迹。但並無一點老態，只有雲煙俱散的淡定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