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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來！」

梁司月笑說：「您看柳逾白就知道，阿姨的性格不會只多難打交道的。再說了，即便有矛盾，我相信以柳逾白的能力，也一定可以妥善解決。」

柳逾白往鏡子里看一眼，動作一頓，低頭，落個吻在她後頸上，笑說：「累歸累，該辦的事情辦了再說。」

臨走前，鄭媽一定要塞給他們兩封紅包，期期艾艾地說，也沒多大數目，就是份心意，祝福他們新婚快樂。柳逾白還是收下了，兩封都塞進了梁司月的手裡。

挑了幾株觀葉植物，幾株可移栽在院子里的梔子花，還有幾捧便宜成白菜價的鮮切花，可謂是滿載而歸。

沒有任何庸俗的形式，沒有插科打諢的司儀串場，所有儀式簡化為了小型玻璃教堂外，白色花瓣鋪就的小徑盡頭的一句「我願意」、一次交換戒指和一個吻。

「衣帽間怎麼了？」他單手扯領帶，俯身湊近，桎梏她于貼牆的穿衣鏡上。

臨走前，單獨對梁司月說：「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啊，柳太太。」鄭重其事的口吻。

梁司月伸手打了他一下，從領子里扯出來一條細細的鏈子給他看，「阿姨送的。專門找人定做的。」這一回是真的炫耀了。

柳逾白挑眉道，這麼主動？

程淡如是真的喜歡梁司月的性格，少見的年輕卻不浮躁，哪怕她有時候去博物館看字帖，看入神了半天不走，不說一句話，她也耐心作陪，從不催促。

上樓時，柳逾白走在前，梁司月走在後，一手拿著書，一手開火車式地搭在他肩膀，一邊走，一邊對他說：「阿姨已經睡了。」

梁司月在現在的公寓里已經住了好幾年，收拾起來東西真不少，能扔的全都扔了，里裡外外地忙活了整整三天，才全部打包完成。

沒有邀請柳文藻——程淡如和柳文藻註定只能來一個的話，選擇毋庸置疑。

在籌備婚禮這麼緊湊的行程中, 兩人居然抽出時間搬了個家。

梁司月湊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地扯開了衣領。

梁司月指著杏鮑菇炒牛肉和石鍋青椒魚頭，笑說：「這兩道是我做的，答應了要親自招待您。」

回去路上，程淡如坐在後座位上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對柳逾白說了句「對不起」。

分明是暗暗稱讚她「有點本事」的語氣。

對於婚禮，梁司月沒有別的感想，只有一個字：累。

兩邊院子是打通的，以石板路作為連接。外婆住的那棟，廚房和餐廳的空間都更大，餐廳正對著院子，擺著專門訂製的，面積極大的木質餐桌。

這場https://www.hetubook.com.com婚禮的基調，還是符合梁司月最初籌備時的設想：浪漫、溫馨而愉快。

柳逾白笑了聲，「就像你永遠得不到的最佳女主角？」

梁司月笑說：「我們要去逛一下花市。」

婚宴是自助餐，十一月初的晴朗戶外，空氣清新，時有微風，最適合拿一杯酒，坐在草地上發獃。

這句道歉，並未得回應。

後頭還有事，程淡如就回南城去了，說下一回見，就該是他們辦婚禮的時候了。

等吃過飯，柳逾白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時，梁司月她們三人已是要出門的架勢了。

而程淡如彷彿並不在意，能說出來就夠了。實則，她自己都膈應家裡的人手腳不幹凈，交由她來，她未必能處理得更好。對待一個確實犯了錯的人，柳逾白都能妥善安排，她有什麼理由說他「涼薄」。

這回，梁司月也享受到了同等待遇。她摸著小狗軟乎乎的毛，心血來潮地問柳逾白，要不他們也養一隻狗吧。

梁司月一大早就起床跟外婆準備這頓午餐，她廚藝算不得精通，但也有幾個拿手好菜，這一回也施展了一下拳腳。

柳逾白鄙視她：「你一進組就是大半年，最後還得你外婆來照顧。」

柳逾白能瞧出來，外婆和梁國多少還是有些拘謹，少不了得由他來活躍氣氛，十幾年酬酢場合摸爬滾打的經歷，應對一場家宴綽綽有餘。

終究有虧欠感，雖然她知道柳逾白未見得在乎。

下午，三人逛到四點過了才回家。

新家有種煥然一新的明凈，梁司月最喜歡的是窗外的那兩棵菩提樹，坐在二樓靠窗的茶室, 聽著風搖動葉子沙沙作響，思緒放空, 或是打個盹兒，再愜意不過。

「唷，這就護上了。」外婆笑著伸手戳一下她的額尖。

柳逾白推門進屋，向著沙發那邊喝茶的程淡如和梁國志打了聲招呼，自己往程淡如身旁坐下，提茶壺斟了杯茶，寒暄幾句路上是否堵車之類。

「我罵了嗎？」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鄭媽也是跟了程淡如很久的老人了，此前這麼將她打發掉，他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媒體方面，受邀請的只有一位柳逾白信任的記者，她承諾發稿之前，內容會交給他們審核，自己絕不會在獨家報道裏面寫任何嘩眾取寵的內容。

許久，梁司月自感這樣下去，真的要跟柳逾白逃婚回家睡午覺了，便撐著起身，問他：「去吃點東西么？」

柳逾白「嗯」了一聲，卻不動彈。

不過有些東和_圖_書西搬起來再麻煩也捨不得扔, 比如柳逾白送給她的那一套餐具。她仔細地包了三層, 打算帶到新家去繼續用。

程淡如又逗留了兩天，後續便是梁司月陪著逛逛書店，各處安靜的景點走一走。

梁司月給程淡如安排的是二樓能看見遠處河岸的房間，自帶衛浴，可以不受干擾。

柳逾白也差不多。

柳逾白逗她：「合法洗錢。」

她走進去，第一眼自然也是看見了屋后的兩棵樹，濃蔭如蓋，夏日里綠得喜人。

梁司月正將菜端上桌，一抬眼，透過落地窗往外看，柳逾白已經到了。

到了晚上，氣氛又為之一變。露台上，早早設好的小燈泡串都亮起來，夜色里一閃一閃的星星一樣，漂亮極了，抒情的爵士樂響起，一時間變成了舞會現場。

菜式豐富，足有七八道之多，程淡如笑說：「哪裡吃得完。」

「你照顧不行嗎？」

柳逾白在這三層的小洋樓里住了有一段時間了，時常還是會覺得，到底是平層的大公寓更方便。

到了卧室，梁司月坐在床上，藉由檯燈繼續閱讀。

柳逾白疑惑她們是要去做什麼，又是何時達成共識。

「……」

但誰能想到，私底下的程淡如也隨和得很，只是也有有錢人的通病：對一點小錢沒什麼概念。

梁司月請了池喬做伴娘，賓客是林孟夏、林小希、方譯臣等幾個圈裡的朋友。

「我才不想。我還能堅持，不然我六點鐘就起來化妝，不是浪費了嗎？」

「因為我也是這麼想的。」梁司月嘆口氣，「好累……明明好像沒做什麼事，為什麼會這麼累。」

柳逾白頓了一下，轉頭看她一眼，「跟我炫耀是不是？」

程淡如跟梁司月道過晚安，回房間休息。

低沉的聲音生了腳一樣地鑽進她的耳朵深處，問她，這家裡，好像，也就剩下衣帽間沒試過了？

梁司月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進衣帽間換衣服。

衣帽間頂上一盞小燈，照進穿衣鏡，再照著梁司月纖瘦的身影。

但從未動念搬回去，因為住在這兒，每回開完了會，一腦門子官司，車子開過來，遠遠就能看見屋裡還亮著燈。他受用這種「被等待」感。

還反過來感謝柳逾白，給她安排了一個好去處。

梁司月告訴他，程淡如原本是想送玉的，但覺得現在的年輕小孩子會嫌土氣，況且，也不好搭衣服。就自己設計了這麼一條項鏈，叫曲心慈幫忙修改了，再請人專門製作。

此前不是沒有人提議搬家，但總是時間不湊巧, 或是因為一點小事www.hetubook.com.com拖延症爆發，拖著拖著，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柳逾白笑說：「您這假設的前提就不成立，什麼境地還非我自己動手不可。」

梁司月早已和外婆侯在門口迎接，待程淡如下了車, 打過招呼，將她迎進院子。

柳逾白看她一眼，彷彿在問，你怎麼知道？

這一路上，外婆起初一直有些拘謹，生怕自己一個沒怎麼讀過書的老太婆，說錯什麼話，惹得程淡如不高興，雖然飯桌上氣氛不錯，但那到底是因為有柳逾白坐鎮。

「她說，她平時其實挺怕吵的，但只和跟孫媽兩個人住著，偶爾也會覺得屋裡太過冷情。現在過來玩兩天，感覺這麼有人聲有人氣，也沒什麼不好。我讓她今後如果我不拍戲，在家休息的時候過來玩。」

程淡如和外婆都不喜歡熬夜，作息規律，到時間就準時睡覺。因此過了十點，這夜談會就散了。

程淡如一身棉麻質地的衣服，顏色素凈，淡淡地化了一點妝，已然顯得氣色極好。

一圈下來，似乎該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梁司月和柳逾白很有默契地偷偷撤了，回到休息室的沙發，癱坐下來，一動也不動。

「炫耀她很吃你這一套。」

柳逾白洗完澡出來，她將書頁合上，翻個身，趴在床上，看向柳逾白，「今天，外婆跟阿姨提到了我媽。」

柳逾白不消受這樣的場景，拉著梁司月去逗鄭媽養在院子里的一條小黃狗。

外婆偷偷跟梁司月說：「你這個婆婆大方，好說話，不計較，相處起來容易。早先我還替你擔心呢。」

柳逾白那邊，伴郎是周洵，賓客裏面，梁司月只認識李垚。

兩個人很沒營養地拌了一會兒嘴，直到裏面程淡如和鄭媽的寒暄結束。

「你要是想現在就逃，也不是不行。」柳總分明慫恿的語氣。

梁司月驚訝，「衣帽間呢……」

那邊，梁司月和外婆已經布好菜，喚他們上桌。

好在後來去拜訪，這菜館鄭媽和她的老伴經營得風生水起。中晚兩餐，一餐就接待四桌人，預約制，不累，賺錢也不少，兩人沒什麼大的花銷，在崇城足夠過得滋潤了。菜館是正宗的本地菜口味，漸漸地培養了一批回頭客，每天都是約滿，有時候還得提前一周才能訂到位。

梁司月笑著推他一下，「你罵我是狗。」

「那你為什麼要一直送呢？」

梁司月自己先行洗過澡，去一樓的客廳，一邊看書，一邊等柳逾白回來。

「外婆很欷歔，說怎麼一轉眼，我就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了，如果我媽hｅtuｂooｋ.ｃoｍ•com還在，能看到我結婚就好了。」她頓了一下，「不過，其實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夠圓滿，反而讓我有真實感。」

柳逾白看她一眼。

回到家裡，跟外婆話別，上樓。

結婚也算是個促使人做出改變的契機。

以至於結束的時候，她竟然有一種「可算是完成了」的劫後餘生感。

「你以為我稀罕你戴。」

梁司月伸手將他手臂一拽，「走啦！」

柳逾白吹乾頭髮，到床上去。

程淡如懶得理他，笑而轉向外婆，數落他：「就沒吃過苦。」

這一回，鄭媽見到了暌違多年的程淡如，一時潸然。

梁司月身上還穿著晚上的禮服裙，一條鵝黃色的緞面裹身連衣裙，也沒換，回去的車上就靠著柳逾白睡著了。

於是趁著有空，程淡如到崇城來了一趟。

兩個人彷彿被那擺動的節奏催眠了，望著望著，越發犯懶，都快忘了，自己是來結婚的。

鄭媽不必看人臉色，自負盈虧，過得可以前開心多了。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再做菜，工作都多了些儀式感。

「你就夠我受的了。」

如此，當然沒有柳逾白摻合的份兒了，而且他下午還有個會。便安排好了車，叫她們逛得盡興，不過夏天午後日頭大，還是注意防晒。

「嗯。」

提筷之後，程淡如率先嘗了嘗這兩道菜，不由稱讚道：「手藝還真是不錯。」

對面施施然坐著的柳逾白，自然忍不住要出聲拆台：「就為了這兩道菜，燒壞了上百顆魚頭……」

正喝著茶，梁司月接到柳逾白的電話，告知她自己已經到大門口了，可以準備開飯了。

當然，這是賓客的特權，身為新人，柳逾白和梁司月兩人，還是得照顧到每位客人。

晚上這頓飯，梁國志和柳逾白都不在，三個人就隨意得多了。外婆做飯，梁司月打下手，程淡如則待在廚房裡跟她們說話，她原想也幫忙剝頭蒜什麼的，梁司月堅決不肯讓她動手。

等搬入進那兩棟並列的小洋樓，又花去了一周多的時間收拾, 才終於將其布置到適宜居住。

又落在她的戒指上。

片刻，梁司月伸腳輕輕地踢一踢他，笑說：「柳總，我猜你現在正在後悔呢，領個證不就得了，辦什麼婚禮。」

就這樣靠著沙發，看著窗外綠草如茵，綁在椅背上的白色氣球，被微風吹得輕輕擺動。

一直持續到深夜，大家陸續離開，梁司月和柳逾白送走了最後一位賓客，回家。

梁司月坐在副駕駛座，很清楚看見柳逾白嘴唇動了一下，但是沒有出聲。

第二天，柳逾白帶著程淡如，去m.hetubook.com.com了趟鄭媽開的私家菜館。

這時候，他也抬起頭來，跟她對視了一眼，笑了笑，打招呼似的，微微抬了一下下巴。

柳逾白笑說：「我送你一堆珠寶，你從來不戴，這麼三顆還沒米粒大的碎寶石，你倒寶貝得很。」

柳逾白這才放下心來。

頭髮夾在了拉鏈里，她不得不喊來柳逾白幫忙。柳逾白過來，小心翼翼地替她扯出頭髮，拉下了拉鏈。

他是從公司過來的，身上是襯衫西褲的正式裝扮。

外婆樂得呵呵笑。

柳逾白伸手捏住了鏈子串起的吊墜，是個彎彎的月亮造型，上面鑲了三粒小小的紅寶石。

梁司月笑出聲。

因為嚴格控制了賓客的數量，這場婚禮沒有發生任何不得體的意外。

每回外婆想跟花農殺殺價，哪怕要一盆不值錢的薄荷草做添頭也好呢，程淡如就已經趕在她開口之前付賬了，也不接找零，說大熱天的做生意辛苦。

小動作全被程淡如看在眼裡，她不由笑了，轉而擠兌起柳逾白，「小月好歹有鑽研精神，你呢？我看哪天要是把你放在非自己動手不可的境地，你得把自己餓死。」

梁司月表示此話怎講？

梁司月將項鏈再放進睡衣的衣領里，「如果是你親手設計的，我也戴。」

梁司月伸手去捂他嘴的手，被他一把抓住，含笑的一個吻，印在她手心裏。

中午十一點左右，柳逾白派去接程淡如的車子到了。

梁司月被他逗笑，怎麼一點小事，說出了一種命運共同體的嚴肅感，可能這稱呼讓她太有代入感了。

這狗好精明，似乎知道誰才是真有話語權的那個人，每回柳逾白來，都圍著他褲腳打轉，尾巴搖得諂媚極了。

程淡如坐下歇息了一會兒，和梁司月的父親和外婆都打過招呼。

約莫十一點，聽見有開門的聲音，她轉頭看一眼，放了書，伸個懶腰，「你回來了。」

之前程淡如承諾過，倘若梁司月他們搬了新家, 一定過來看看，再加之婚禮在即，無論如何，應該跟梁司月的家人打一個照面。

周洵帶著沈黛來的，兩人似乎是受了鼓舞，也玩笑說不如趕緊把婚結了，一度把經紀人嚇得不輕。

她繞到後方，站在樹蔭下，抬頭看了片刻，微笑說：「比記憶中的，還是長大了。」不無感慨的口吻，好像不單單是指樹。

已然簡化過流程，可全部步驟走下來，還是不比她每一次大動干戈地走紅毯容易。

這頓飯，是和鄭媽一起吃的。

桌子底下，梁司月拖鞋的鞋尖輕輕地踢了柳逾白一下，再笑著瞪他一眼。

吃過飯，三人圍坐說話閑談，不拘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