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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上油條和豆漿，和陸明潼一道往回走，在路上，沈漁接到了那男生打來的電話。

久而久之，沈漁已經很習慣將他們分得清清楚楚，陸明潼是陸明潼，許萼華是許萼華。

到了六樓，沈漁囑咐他, 胳膊上要是有傷記得擦藥, 別又沾水發燒了。

有時候實習下班很晚，回來正好撞上下晚自習回來的陸明潼，兩人就一道在街口吃點夜宵，熱氣騰騰的餛飩，或是給料很足的鴨血粉絲湯。

「……那也兩支就夠了。」

那視線意味很深，沈漁直覺應當迴避，不去探究。

「你懂，怎麼老遇見這樣的人呢？」他語氣里略帶嘲諷。

便是沉默, 唯獨他手裡蠟燭，借樓道里微微迴旋的風，火苗輕搖。

兩人懷揣心事地互相接觸，似乎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

自那件事情發生之後，這算是兩人第一次正常交流，彼此都有些彆扭。沈漁沒讓對話有任何往尷尬處發展的機會，先一步揮手上樓了。

「你不也要用？」

有一天突然福至心靈的意識到，陸明潼該不會擔心那個男生還會來糾纏她，所以……

她無精打采地應承了他的招呼，一瞬不瞬地盯著翻滾的熱油，等油條出鍋。她覺察到陸明潼站在一旁打量的視線，沒有理他。

她徹夜沒睡，第二天跟實習公司請了假。

兩人分在一組，平常互幫互助，男生大她幾歲，處事也成熟些，工作中對她照顧很多。

開了門，她鞋都沒來得及穿好，只靸在腳上，飛快地跑上樓。

「你別說話！」他更焦躁。

「我沒ｗwｗ.hetubｏｏk•ｃom.ｃoｍ開玩笑。」他目光盯著她眼睛，追蹤她的視線，一點閃躲的餘地也不給她，「我喜歡……」

她眼皮莫名地跳了下，往旁躲了躲。

陸明潼想起去年自己發燒, 她一邊恨極一邊卻還是肯照顧他, 心裏有些異樣情緒，忍不住借燭光多看她兩眼，也沒顧是不是視線流露得太過直白。

「有必要？向他證明你在乎他？」

他「嗯」了聲，反過來叮囑她，睡覺之前別忘了把蠟燭吹滅。

她加快了腳步，陸明潼也緊跟著，一前一後地上了樓，在他家門口，他忽地伸手，捉住她胳膊，「在我這兒坐坐？」不甚強烈的詢問語氣。

沈漁是藏不住心事的性格，感情上有相當程度的鈍感，但極度不愛拖泥帶水，於是直接質問他，為什麼有了女朋友還來招惹她。

他靠窗把煙點著了，隔著半個客廳的距離遙遙地看她。

一回兩回是巧合，三回四回沈漁就上了心。

沈漁笑了笑，「我沒這麼迷糊吧？」

她急急慌慌的，要逃。

他低下頭來，就這麼猝然地說道：「那就跟我談吧。」

那平常賣五毛錢一支都無人問津的蠟燭, 一下成了緊俏貨，漲價到兩元一支, 且店主不講價, 一副愛買不買的架勢。

配文字是：「我知道你也放不下。」

走回到樓下，陸明潼拿出打火機將蠟燭點燃, 舉在手中, 走在沈漁身後, 替她照亮腳下樓梯。

喜歡……他們之間容得下「喜歡」這樣的感情嗎？

後來的話題不拘m.hetubook.com.com於此，但他們之間達成了默契，什麼都可以聊，只除了兩家之間發生的那件事。

才有意識，少年個子高高的，落落青松一樣，身上穿一件白色的粗針圓領套頭毛衣，眉目雪光一般的清朗。

「認真找了？」陸明潼打斷她。

關切且溫柔語氣，問她今天怎麼沒來上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他過來看看。

且，他們雖是最不尷不尬的關係，卻有著最切實的陪伴，因他的存在，她所有無從排遣的情緒都有了指向。

他有時是在超市裡買東西，有時在水果攤前挑水果，還有些時候，則顯得百無聊賴，好像沒什麼事兒，只是在外面瞎逛而已。

那之後有好幾天，沈漁晚上上完選修課，回到清水街，總能在附近碰見陸明潼。

陸明潼兩句話讓店主少賺了一半的錢，店主遞過蠟燭和打火機的時候，沖他倆翻了個白眼, 連小塑料袋也沒捨得給一個。

「你確定？」

臨睡前，沈漁出於好奇，把這停更了微博從后往前翻，結果在他的點贊記錄里發現有個賬號頻頻出現。

這時候，沈漁也就去那電腦椅上坐下，蹬了拖鞋，蜷著腿，雙腳蹬著椅子邊緣。

陸明潼似乎非常理解她的心理，他默認，甚至縱容了她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沈漁揚手拍在他頸間。

再往前翻，翻見男生跟她的合影，時間不過是在一個月前。

這個男生，沈漁是清清楚楚有好感的，不管是長相還是脾性，都很對她的胃口，且她明顯覺察到，對方對她也有好感和圖書。

對方是跟她一塊入職的正式員工，另所學校畢業的研究生。

這一年的寒假，沈漁找了一個實習，因為實習地點離清水街比較近，她就順勢正式搬了回來。

「分乾淨了嗎？」

沒到要落淚的程度，但心裏堵得難受。

陸明潼看出她的恐懼，才願意鬆了門把手。

轉頭，發現陸明潼正看著她，她氣急：「……你別看我！」

沈漁直接撂了電話。

她無意識地轉動電腦椅，咬著油條，思緒一跑偏，便覺出吞咽不下的委屈。

話里卑微的底色叫沈漁動容了一下，但也僅僅只有一下，她伸手去推陸明潼的手臂，要去開門，沒想到推開了。

煙沒帶過來，被他橫放在了鋁製的窗框上，寒涼空氣吹起一陣青藍色煙霧，繞一圈，又飄往窗外。

順著那賬號摸過去，發現是個女生在用，往下翻了沒幾條便看見了一段微信聊天記錄。雖給名字打了碼，可頭像沈漁認識，就是那男生的。

沈漁的第二段戀情，差點開始於那年寒假。

沈漁說：「拿四支吧。」

以前撞見過他買煙，但見他抽，還是第一次，忍不住勸一句：「你還沒成……」

走到門口，身後陸明潼驟然出聲：「就那麼想談戀愛嗎？」

「沈漁……」

將吃了一半不到的早餐往旁一扔，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準備給男生打電話，把這事兒聊清楚。

沈漁緊抿嘴唇，「……你懂什麼。」

說差點是因為，她及時發現了對方和異地的女友分手並沒有分清楚，兩人還在藕斷絲連。

「身邊都是爛人也ｍ.ｈｅtｕbｏok•ｃｏm•com要怪我嗎！我倒是想找一個表裡如一的好人呢……」

又一天，沈漁在超市門口撞見陸明潼。他在裏面逛了半天，卻只買了一瓶可樂。

直到有一天，沈漁通過同事的微博關注列表，偷偷地發現了男生的微博——他倒沒說謊，微博確實已經沒在用了，快有大半年沒更新。

卻見陸明潼繞著電腦桌轉了半圈，整個人眼見的突然煩躁起來，他似乎是在找東西，又進了卧室一趟，半晌出來，手裡拿著煙盒和火機。

「陸明潼，這話我當你沒說過……你別開這種玩笑，我們之間，不要搞得更複雜了。」

只是目光，是與之不相匹配的焦灼和煩躁。

上午頂倆黑眼圈的下樓去買早餐，準備吃過再補覺，在外頭，碰見了陸明潼。

還在撥號，陸明潼徑直走過來繳了她的手機，往自己褲子口袋裡一揣，「你就不能端著點兒么？」

沈漁把他前後的話結合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開什麼玩笑！」

沈漁徑直問道：「你不會是在等我吧。」

「嗯。」

陸明潼一下子給難住了的神色，撇了下嘴角，不自然地說：「想多了。」

「我是要跟他吵架的。」

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陸明潼已到她面前，伸手，掌住了門把手，不叫她開門的意思。他這樣一臂撐著，好像半抱住了她。

男生愣了下，急急解釋說，和女朋友已經分手了。

沈漁很喜歡他家裡那張電腦椅，寒假這段時間，常來他這兒上網查資料。她佔了李寬的位子，李寬沒處玩，轉頭就罵陸明潼重色輕友。

和陸明潼的來往，和_圖_書也在那段時間漸漸正常。

偶爾，沈漁也會深覺自己是個叛徒。當有這種念頭產生，她便會克制不住沖陸明潼擺臭臉。

但倘若，能由理智掌控並且消滅，那也就不是喜歡了。

她有些微的被冒犯感，擰著眉，轉身要駁斥兩句，瞧見陸明潼已經從窗戶那兒走了過來。

沈漁愣了下。

沈漁兩條腿放下去找拖鞋，她聞到了煙味，很不喜歡，她自己心情也不好，沒那份心神再去管別人的閑事了。

因為他比她想得更多，他也有恐懼，從發現自己喜歡她起，想過一百遍，他們之間，隔山隔海，隔心尖刺。

陸明潼聽見這句話愣了一下, 似乎沒料到她竟會主動關心。他抬起手臂來看了看，說：「沒事。」

「說不準。」

但到後來，沈漁發火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了。正因為他承受一切毫無怨懟，使她覺得，她不能這樣不公平，他原本是無辜的。

他們分坐于桌子兩端，沈漁聊一聊工作中的牢騷，陸明潼提及高三以來，自己也倍感不適的學習壓力。

沈漁笑了，心說你這撒謊的技術倒是練一練呢。

她在樓上急吼：「你閉嘴！」聲音帶上哭腔了。

陸明潼一點不惱，看她的目光篤定得很，沒甚所謂的語氣，「我確實有毛病，不然怎麼敢喜歡你。」

陸明潼攔下她：「一晚上一支夠了。」

原本是朝他臉上去的，落下的瞬間下意識偏了些，「你有毛病么？」她眉間浮起慍色，覺得這些話荒唐得很。

男生不說話了。

沈漁猜想他胳膊上應該有些剮蹭, 不然不會做出這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