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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我自己考的，我為什麼不能放棄。」

「……你十八歲都不到，你清楚什麼。」她要抽回自己的手，卻是紋絲不動的，那些複雜的情緒最終衝破了淚閘，叫她揚起頭來，狠狠地抽了幾下鼻子。

在食堂吃過中飯，沈漁跟著陸明潼回教室。下午兩點體育館辦誓師大會，邀請家長最好和學生一起。

自家門一合上，沈漁開門見山：「為什麼報南城大學。」

沈漁一把抓住了背包，氣急地說：「你別鬧了！」

他抬頭，憤怒到極點的那種冷靜目光，直直地盯住她片刻，沒所謂地笑了聲。

沈漁心底還有清晰的恨意，卻不影響她從陸明潼的講述里體會比恨更複雜的況味。

「……他酒醒了嗎？」

沈漁穿得很簡單，T恤牛仔，好像是隨便抓了一身就出門。

他慣常的面無表情，但此時此刻沈漁知道他是開心的，就沒推拒那一支鋼筆，只說：「我回去了。」

他有些擔心，想去他們工作室看看，沒想到下樓時，就跟她迎面撞上。

「他倆上班呢，哪兒抽得出時間。」

陸明潼停下腳步，後退一步，靠著了牆根，他說：「你過來。」

沈漁從心底里感覺到恐懼。

沈漁猶豫了好久才問：「……你媽回去了嗎？」

猶豫了一下，伸手，雙臂自他身體兩側環上去，貼在肩胛骨上，抱住他。

她很有些「學生家長」的傲然和與有榮焉，尤其有家長聽說她是陸明潼的姐姐，都湊近了搭訕，問家裡是怎麼教，能教出這個么優秀又聽話的小孩。

卻也不敢放聲，只是捂面飲泣。

他微微地偏了一下頭，看她一眼，才緩緩地站直身體，煙拿在手裡，一團青霧，竟讓人覺得那是帶著寒意的。

他不信這是死局，掀了棋盤也想為自己爭取一條生路。

「為了你。」直接且擲地有聲的三個字。

終歸是慘烈的，他寧願任性一點。

沈漁比自己考好了還高興，終於能用上這個裝逼句式了：該去北大還是清華呢？

糾結于有道完形填空究竟該選「on」還是「to」的時候，她聽見陸明潼在旁邊笑了聲，轉頭看，他手臂搭在她身後座椅靠背上，微側著身，往她卷面上看。

「為什麼！你這麼好的成績……」

她相信，有一萬個契機，讓她沒法跟他一刀兩斷。

陸明潼勸說她留下，理由是，「來都來了」。

陸明潼愣住了，片刻，手抬起又落下去，到底沒去回抱她，只在她的擁抱里，放任自己頹然地耷拉下肩膀。

沈漁跟李寬一塊兒到了陸明潼家裡，結果那廝正在玩遊戲，臉上波瀾不驚。

「就低你一分。」

有一瞬，他不想叫沈漁走上這條路。

他把校服換上了，藍白配色，說實話衣服的樣式挺土，但他盤靚條順的，且自有一種青春的蓬勃感。

「那也是低！」

因為不想餘生活成一把灰燼。

他含著煙，兩手都揣進黑色棉服的口袋裡，略低下眼，「走了。」

那人跟她在同一個寫字樓，幾回在同一家餐廳吃飯，電梯里也常常碰見，就這麼認識了。

沈漁吸取此前的教訓，特意與他接觸了很久，才準備有下一步的進展。

「我弟弟。」她話音剛落，手臂便被陸明潼一把攥住，往樓上牽。

「不是強制要求每個學生家長都一定要來？」

她吃痛「嘶」了一聲，一句髒話還沒出口，陸明潼已低下頭來，直接吻住她。

敵進我退, 敵駐我擾，敵疲我打, 敵退我追。

這年高考在微微小雨之中落下帷幕。和-圖-書

但明顯還是同他疏遠了些, 刻意注意著兩人之間的界限。

吃完飯血糖濃度升高，沈漁犯困，打了個呵欠。

沈漁幾步走得跌跌撞撞，他開了門，她猛將自己的手腕掙開，氣惱道：「幹什麼啊！」

不知道是幾點鐘，半開的窗帘外，天色昏朦。

他同桌的座位是空的，陸明潼說應當是回家吃飯去了。他讓沈漁坐他的位置，自己坐同桌的。

「陸明潼！」

他一下頓住，轉身，「你什麼意思？」

沈漁愣住，繼而咬緊嘴唇，幾經控制，還是忍不下，「……你瘋了嗎！這是你的前途，多少人怎麼拚命都拿不到的機會，你呢，你隨隨便便就這麼放棄了！」

閑得沒事，沈漁叫陸明潼找一套英語真題給她做著玩。

沈漁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你們都是叛徒！」

只是許萼華和娘家的關係一團亂麻，她受不了家裡的壓抑氛圍，受不了冷眼和背地裡的議論，便執意將他帶出來，各地輾轉。

李寬險險替陸明潼忽悠過去，怕她細想，趕緊轉移話題，沿路介紹學校里的情況。

沈漁急慌慌眯眼要去找眼鏡的時候，他伸手，將她腰一撈，帶入自己懷裡。另一隻手探向她面頰，大拇指狠擦掉她為和那男人看電影而抹上的口紅。

沈漁搖頭，指一指自己眼睛，「戴著隱形呢，趴著睡會很難受。」

沈漁怔然，說不出話來。

如許萼華這樣，一輩子名聲跌破的人，面對至親都得匍匐。

沈漁很是汗顏，自己讀書時候可沒這麼刻苦，「學霸」也不是嘴皮子一碰那樣輕易，都要背地裡下功夫。

到底沒能忍住，眼淚還是往下落：「我怕你，怕你這麼狹隘又任性的喜歡。我是個膽小鬼，沒有對抗全世界的勇氣，陸明潼，求你，別再逼我了。」

沈漁在台下看他帶頭宣誓，那樣意氣風華的模樣，延遲地理解了自己讀書時，為什麼總有些女生為了個別的天之驕子春心萌動。

誓師大會結束，下午和晚上還要繼續上課。

人間凡事，都不及她重要。

反正不敢緊追不放，怕哪天把她逼急了, 一拍兩散。

他徹底的出離憤怒，猛將背包一拽，那尼龍料子的一角，自她手指脫鉤。他揚手往地上一扔，緊跟著，又伸手將她眼鏡摘了下來，信手丟去了茶几上。

那自然算不上多愉快的見面場景，兩位舅舅指著她的鼻子痛罵，她硬撐著一句不回應，直到看見外公的臉才落下淚來。

李寬正常發揮，保底也能讀個本省的985。至於陸明潼，分數去國內TOP3穩穩噹噹。

沈漁這回沒留情，沒有猶豫的一巴掌甩在他的側臉，近下頷骨的地方。

去陸明潼學校那天，沈漁特意穿得成熟些，米白色套裙外一件咖色風衣，換上隱形眼鏡，臉上是葛瑤幫忙化的妝，大地色系眼影與淺豆沙色口紅，當做初入職場的小白領來看並不違和。

做不來什麼菜，就下了一鍋水餃。

他只是望著她，寒涼的目光，直到她捱不住，主動走過去。

他抽了兩口卻又將它滅了，一下站起了身，說要走了。

他倆正在街邊吃夜宵, 沈漁一碗鴨血粉絲湯里多加了豆泡，一口咬下去湯汁溢出來, 燙著了舌頭。

逢上李寬也從崇城回來了，他聯繫陸明潼，說好久不見沈漁姐姐了，要不喊出來一起吃個飯吧。

但後來，又出了那檔子事。這下許萼華是徹底自覺於陸家了。

陸明潼就這樣抓著她的手，往自己懷裡帶，兩條手m.hetubook.com.com臂箍緊了，不讓她逃。哪怕她氣急敗壞地掙扎，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咬出了帶血的牙印子。

如果說，有哪個時刻，他真的想過放棄，應該就是棲息于外公膝下，術后照料的這一周吧。

一晃眼到了放成績的時候，他倆一塊兒查分的時候，沈漁也在。

鬆了手，一把將她推開，緊跟著打開門，直接下樓去了。

為他竟然是這樣一個不管不顧的瘋子。

「我在意！」她單手叉著腰，焦慮地在玄關這方寸里轉了兩圈，情緒衝到頂，卻沒個宣洩的途徑，「……你說是為了我，有沒有想過，我就想你去最好的學校，前途似錦。你要一輩子待在這麼個破地方嗎？」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好或者壞，都得到最後揭曉不可。

「你不想對一下答案？」

許萼華真沒回去求他，拉扯著六七歲大的陸明潼，在外奔波了好多年。

少年的心裏沒有半刻惶惑，他知道，倘若離開了南城去異地求學，他們必然走向漸行漸遠的結局。

陸明潼目光冰冷地看著她，「我以為你遇上什麼事，這麼晚不回來，電話也不接。電影好看嗎？」

陸明潼同樣的心情複雜，自見到許萼華起。

他送來的多半都是零食，鹵藕、鴨脖、小蛋糕，有時候是熱騰騰的炸雞排，或者芝士焗番薯，且都留足了分量。

沈漁叫他到家裡來吃晚飯。

外公接到電話總是高興的，只是他脾氣倔強，陸明潼回絕了他，他斷不可能再主動邀請他回去江城。

陸明潼瞥來一眼，「收到了。」

這是游擊戰的戰術核心思想, 陸明潼把它當做追沈漁的行動綱領。

「哦。」

沈漁喊住他，「你到底要幹嘛？」

沈漁問：「你收到錄取通知書了嗎？」

沈漁：「你家長沒來嗎？」

陸明潼始終是神色冷靜的，「我上不上清北，沒人在意……」

班上座位都是流動的，為了學生的視力著想，每次月考結束，就輪排輪組地換一次，這回陸明潼的座位靠窗。

她說出的字句，彷彿被腳下的厚地毯吸走了聲響。

她彷彿是哭過，鏡框后的眼睛紅紅的。

沈漁聽他們七嘴八舌的，越發不後悔今天自己來了這一趟。

「要不靠我肩膀睡。」

結果倒是被真題給玩了。她英語四級的水平，做高三的英語題，有些竟然也拿不準。

那一陣陸明潼在和同學一起忙一個計算機編程大賽的事，好長一段時間泡在了學校機房。比賽結束，他們拿了銀獎。

「威脅我？」

陸明潼醒來的時候，發現窗邊站了個人。

結果一出圖書館大門，沈漁就在路對面看見了陸明潼。

葛瑤拎著袋子，問沈漁：「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沈漁帶著沒能掙脫的挫敗，嚎啕大哭。

「學校要求每個學生家長都必須出席。拜託了。」

陸明潼懶得動，只朝著抽屜揚了下下巴。

外公也是個強勢的人，許萼華未婚先孕本就叫他丟盡顏面，因此也不挽留，對陸明潼幾個舅舅放話說：等她在外頭吃盡苦頭，她就會曉得回來求我了。

沈漁朝他走過去，隔了兩三步站定。

沈漁畢業以後去了唐舜堯那兒做婚禮策劃。

外公看著她，幽幽地嘆口氣，「你怎麼把自己活到了這步田地。」

只把界限劃在那兒，隨他怎麼鬧騰，她不鬆口的就是不鬆口。

沈漁認出來，都是她聽說他要去外地參加比賽，叫他帶的紀念品。那時他只說要看情況，不一定有空去買。

沈漁在他身後聲音沙啞地說ｈttｐs://m.ｈｅtubｏoｋ•ｃoｍ.coｍ：「世界這麼大，總有你找不到的地方吧？」

沈漁比自己帶家長來見班主任還要緊張，一來擔心身份被人揭穿，二來要是老師問及陸明潼的情況，她怕自己答不上來。

沈漁自尊心受挫，將試卷一掩，不做了。

葛瑤替她將東西分給了舍友，大家很快統一了陣線，聯合起來勸導沈漁：「何必呢！陸弟弟多好一個人啊，你就原諒他吧！」

沈漁到是注意到了別的，往食堂去的這一路，碰見不少女生對她好奇打量。

為請家長的事, 陸明潼找到了沈漁。

在學校路上，他攔住她，也不說話，往她手裡塞了東西就走。

這是實話，但其他家長卻當她是在謙虛。

他抬頭看她一眼，她臉上一觸即發的，怒氣沖沖的神色。便沒違逆，站起身，跟著她出了門，又上了樓。

沈漁瞥一眼就調轉目光，什麼也沒說。

「如果你待在這，我就待在這。」他把她的手抓過來，扳直了五指，往他自己臉上拂，「你想打我就直接動手。但這決定我不會後悔，我清楚自己要什麼。」

中午，沈漁跟著陸明潼去吃食堂。

「……陸明潼，你好好說話，別陰陽怪氣。我原本，就打算等你回來，跟你說說這件事。」

這倒讓沈漁在意起來。

「嗯。」

他要點支煙，沈漁沒阻止。

最後，他只看見她嘴唇在動，耳中、腦海，都是一片絕對的靜默。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能精準定位她的行蹤。

陸明潼沉默一霎，低下頭去，看著她，「我就想留在南城。」

他同她講，小時候有幾年是在外公家度過的。

可等再見到了她，回到這日復一日向著沒落而去的清水街，他又從那樣的心軟里決絕起來。

沈漁不理他，他就去找她。

父母子女之間，自有斬不斷的血緣牽絆。

陸明潼語氣平淡：「沒。」

「李寬告訴我，你打算放棄出國交流的名額。兩年前，你為了我放棄去更好的學校，現在又重蹈覆轍。我不懂你是怎麼想的，但我擔不起耽誤你前途的責任。如果，你執意這樣，那我只好走了。」

「……啊？」

對葛瑤說：「……你先回宿舍吧。」

後來，許萼華借陸明潼外公生日之機回去了一趟，與他達成了實質上的和解，也因此，外公才將多年前在清水街置辦的一套房子贈與許萼華，叫她到底先找個地方安定下來，孩子讀書是最緊要的。

李寬填完志願以後出門浪了一段時間，再來找陸明潼的時候，已是收到錄取通知書以後。

同行的還有李寬，但李寬是一個人。

陸明潼很不認可的目光，「剛才這道應該是選『to』……」

他靜定地望住她，態度誠懇，叫她拒絕的話說不出來。

她要下去給他買葯，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平靜的目光，亦有些許哀求，「陪我一會兒。」

他的喜歡是任性的，非拉著她眾叛親離不可吧。

「跟我能聊得上什麼，我自己都才讀大三……」

再往後，陸明潼又發展出了新套路，直接把東西交給葛瑤，讓她轉交。

沈漁頃刻變了神色，轉頭對那男的勉強笑了笑說：「就送到這兒吧。」

起因還是她的戀情。

那之後，沈漁和陸明潼冷戰了快有一兩個月，直到學期開學，陸明潼去南城大學報名，一切無可更改。

「那你……」

他發覺人倫關係是一張網，他其實掙脫不掉的。

「你試試就知道了。」

那天陸明潼一晚上沒回來。

「哎。」沈漁看他身影頓了頓，艱難地說了句：「……你注意安全。」和*圖*書

「那去別的城市也不行？」

他無所謂，可他不捨得沈漁。

「李寬，」陸明潼斜去一眼，「喝不喝水？」

少年挺風輕雲淡的語氣，神情比語氣更坦然。沈漁卻立馬警惕，揚手推開了窗，讓新鮮空氣透進來些，「……沒事，過了這陣就不困了。」

好在手術是成功的，但後續恢復如何，會否轉移或是複發，一切都不好說。

沈漁站著不肯動。

她是在清水街碰見他的，他提一隻行李袋，眼見得憔悴許多，眉目間是蹉跎的霜雪色，讓她一下心軟，沒法繼續同他生氣。

「你平常給李寬講題還沒講夠嘛！」沈漁打斷他。

「不應該啊，我們學校那幾個報清北的都已經收到了。」

陸明潼頭痛欲裂地爬起來，瞥她一眼，沒什麼表情的，準備去浴室先洗個澡。

那年南城是個寒冬，沈漁跟葛瑤一起泡圖書館做了一晚上的文獻綜述，快到宿舍熄燈時間才離開。

「不想。」

她手裡還抱著半桶未吃完的爆米花，臉上掛著燦爛笑意，而她身邊跟著一個男的。

結果一件沒落。

陸明潼一去，過了一周才回來。

陸明潼卻將查分界面一關，戴上了耳機繼續打遊戲，臉上沒一點喜悅的神色。

男的打量了陸明潼一眼，「這是……」

沈漁兩手在身後撐住了窗沿，她低下頭，看著鞋尖，再順著去看那地毯上的花紋。

沈漁明顯也呈觀望態勢, 一碰見他便如驚弓之鳥，直到幾天過去，發現他一切如常, 真像沒說過那些話一樣，這才稍稍放心。

「還沒。」李寬笑說，「沈漁姐，倒是給老陸一條活路呢？他喝醉跟我說，院里有個交換項目，老師準備推薦他去，他都沒答應，就想留在你身邊。」

尤其，她主動地擁抱他。

陸明潼專程下去一樓接她，望見這一身打扮，多端詳了兩眼。雖然明顯與他拉開了年齡感，可這種不著痕迹的精緻很是賞心悅目。

「讓我去？」

那年舅舅來過以後，逢年過節的，陸明潼會給外公去個電話。

她挺唾棄自己。

換做沈漁呢？

李寬脫了韁繩，徹底放飛，把自家那台電腦搬了過來，明目張胆地與陸明潼天天雙排玩《英雄聯盟》。

「草……」李寬也傻眼了，「這什麼情況？你掉檔了？」

隔了兩條過道而坐的李寬感到冒犯，心想你倆打情罵俏別掃射到我啊，「陸明潼上回生物考得還沒我好呢！」

開學便是陸明潼高中的最後一學期。

他嘴裏咬著一支煙，靠著路燈，望見她時，意外地沒主動朝她走去，手裡也是空的，什麼也沒拿著。

這句話讓沈漁略有些吃心，笑一笑說：「全靠他自覺，家裡沒管。」

「你睡會兒吧。」陸明潼扯下椅子靠背上搭著的校服遞給她，讓她蓋著免得著涼。

不該叫他錦衣夜行這樣久，應當有人見證他的榮光。

「不想去首都。」

他別開了目光，開口時呼吸變成了大團的白汽：「我外公做手術，我回趟江城。天氣冷了，你注意保暖。」

沈漁趕緊拉開抽屜，EMS的文件袋，拿出來裏面的東西，一眼望去卻是愣住，那封面上寫的是「南城大學」。

沈漁知道他與許萼華娘家的關係有多淡薄，所以瞧見他冷澀的眼神，愣了一下。

沈漁拿到東西就直接扔了，但次數多也有些頗覺浪費的心疼，葛瑤勸她，「……別扔了吧，再不濟我幫你解決呢。」

陸明潼桌上擺放的東西沒什麼特殊的，拿書立堆放的一摞書本，桌屜里也都是課本，碼放得整整齊齊。隨意抽出來一本習題冊，都是做過了的m.hetubook.com.com，沒寫完步驟也會寫個答題思路。他字連筆多，不怎麼工整，不過倒也挺有筋骨。

沈漁揪住他的T恤衣領，「你過來。」

陸明潼伸手摘了她已經模糊的眼鏡，揣進自己褲子口袋裡，將她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咫尺距離地盯住她濕潤的雙眼，不容置喙的語氣：「我只是想喜歡你。」

穿白藍校服的少年似青松高勁，卻微微地低下頭來就她，臉上自有含蓄的驕矜神色。

「我們沒有任何可能，我也絕對不會喜歡你，絕對不會。」她落著淚，緊咬牙關，一字一句地說。

這一回，陸明潼久違地再次踏足江城，卻是因為外公確診肺癌，準備手術。

「……」沈漁把他頭戴的耳機拽了下來，「倒是拿出來看看呀！」

陸明潼解釋說, 他一直跟學校說的是寄宿在親戚家裡, 父母不在身邊, 且親戚很忙。他成績好，也絕少在學校里惹是生非，一來沒什麼需要請家長的機會，二來班主任體諒他這家庭狀況，能跟他本人對話解決的，就直接解決了。

「但這回不一樣, 」陸明潼說，「高考一百天誓師大會，班主任想跟學生家長都聊聊。」

陸明潼不說話，只將自己放在沙發上的背包提過來，拉開拉鏈，倒提著一傾，那裡面掉出好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李寬也察覺到了，笑著對沈漁說道：「剛過去的那個女生是文科實驗班的，給陸明潼寫過情書，很高調。咱們每回開月考總結大會，年紀前五上台接受表彰，那女生為了跟陸明潼同台，超級刻苦，走路都在背單詞。」

「沒……」李寬正要斥這說法扯淡，瞧見陸明潼遞來一記警告的眼神，話鋒硬生生地拐了個彎，「……沒說一定要今天！來是肯定要來的，我爸媽上周五已經來跟老師談過了。」

「他好像還沒收到吧，我一直沒聽他提起過。」

「話這麼多，不嫌口渴？」

「……陸明潼，你幹什麼啊，你是不是想逼我去死……」

陸明潼只將沈漁送到學校門口，叫她回去注意安全，順手將今天學校贈送的鋼筆插到她的風衣口袋裡，感謝她今天來一趟。

陸明潼狼吞虎咽地吃過，再問她要一杯熱水，說胃疼得難受。

李寬只好這麼揣度：「可能他的目標是高考狀元吧，那是還差點兒。」

或許不是愛情，但他們之間的關聯已然無法斬斷了。

第二天李寬打來電話，說他跟陸明潼在酒店呢，昨晚兩人喝了一宿的酒，他也聽了一肚子的牢騷話。

她和陸明潼很長一段時間相對穩定的關係，在陸明潼大二結束的那一年，再度陷入僵局。

沈漁出門去買東西，恰好在巷口碰見他，他特意調出來拍攝的通知書照片給她看，笑說：「陸明潼收到沒？我過來瞅瞅清華的錄取通知書長啥樣。」

陸明潼準備等沈漁下班之後說這件事，結果那晚她遲遲未歸，電話打了幾遭都無人接聽。

大家咬著軟糯香甜的番薯，特別敷衍地點頭：「是是是。」

陸明潼冷笑一聲，俯身去拾給她帶的東西，往包里一塞，便往外走，說反正她是用不著了，乾脆扔了算。

沈漁也洞明了這一點。

班主任一上午要接待完所有家長，每人也就能聊個五分鐘，臉都認不清。對於陸明潼這樣一貫不需要操心的好學生，班主任也就叮囑兩句最後半年注意加強營養，不要額外施加壓力云云。

直到誓師大會開始，他上了台，作為學生代表之一發言。

下午的誓師大會在學校體育館舉行，陸明潼給沈漁安排好位置，囑託給了李寬，自己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