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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沈漁愣了一下，繼而驚恐想到，「莫非今天……」

以十八歲為界，她尚且不長的人生可以分作兩半。

看來不管怎樣光風霽月的男人，在這件事都有不可免俗的勝負心和膨脹欲。

「你不是說，要叫我看見你功成名就。」

要命了……

陸明潼原本是想逗她的，伸手沒太用力地拽了一下她的手臂，沒想到她直接就又癱下來。

陸明潼憋住笑，摟她的後背，與小腿彎折之處，將她穩穩噹噹地抱了起來，往浴室去。

「不說實話是吧……」他手向被裡探，嚇得她驚叫連連地往後躲，並且求饒。

如果不是家庭驟變, 她還將沿著這遲鈍的軌跡繼續生長下去，如今或許多半順著葉文琴的意思去了體制內, 干一份薪酬不怎麼高卻很清閑的工作；談著一個男朋友, 不那麼著急結婚, 但又似乎隨時可以結婚。

主動湊近他耳邊，「我好像要……」

沈漁惶惶難安，不知道怎麼是好了，他不願意說，她也不敢追問，只說：「對不起。」

陸明潼說：「沒事，趕緊睡吧。」

她腿蹬了一下，迷迷瞪瞪又不明所以地望他。

陸明潼俗套調侃她兩句，留了涼拖給她穿，自己赤腳出去了。

她實在不能想象，將他從自己的人生中剝離。

這些，沈漁都沒告訴陸明潼。

並且，他還要反饋給她聽，姐姐，你怎麼這樣熱，還這樣緊。

他強勢地、偏執地、不可忽略地、橫衝直撞地、無孔不入地、又不失投機取巧地，一定要在她的人生佔得一席之地m.hetubook.com.com。

變相問她，知道他持續了多久的意思。

實在沒有撐住。

三分輕佻的語氣，結合再去索要的動作，原本以為沈漁會拒絕的，結果她沒有。

只對他說了春節和沈繼卿的一番對談，以及看見葉文琴和朋友的合影，那裡面切切實實的，沒她的位置了。

沈漁什麼護膚品也沒帶，剛剛只在浴室里，用陸明潼的男式爽膚水撲了一下臉。

她原該走上這樣一條平淡的路。

而陸明潼是切實叫她感覺到痛的那個人。

「也？」陸明潼挑眉，「還有誰？」

「我可以閉嘴，但你不行。」他笑著，額頭和鼻尖汗滴晃一晃，滑落，落在她的鎖骨上。他低頭親她，命令她，我要姐姐叫給我聽。

陸明潼怔一下，朗笑出聲。

沈漁洗完澡，裹上乾淨的浴巾，靸上涼拖走出浴室。

「請一天假嘛，大不了。」

陸明潼眉目舒展，他愧疚卻坦然，矛盾地受用沈漁想通的理由，但還是追問：「這裏面真沒有吳簡安的因素？」

她毫不猶豫地便偎向他，倒叫他覺得，自己是個挾恩起價的渣男了。

「你閉嘴！」沈漁羞惱得不行，「你閉嘴好嘛！」

下巴抵著她的肩膀，沉沉的聲音問著：「吳簡安有沒有告訴你，我今天為什麼被她叔叔喊去這一頓飯。」

夢想成真般的可堪喟嘆。

清水街一畝三分地的市井生活, 塑造了她的童年, 她其實被母親的強悍性格，和父親的社會地位保護得好, 無憂無懼地長到了十八歲。

真是ｍ•ｈｅｔｕbｏok•cｏｍ•ｃｏm惡劣得可以。

如果說，上半場狼狽的是陸明潼；那麼下半場就是沈漁了。

沈漁伸手趕緊捂掉他要脫出而出的「爽到」兩字，瞪他，「不是在誇獎你！你怎麼也這麼糟粕。」

他感覺沈漁的手臂也主動來抱他，往他的懷裡鑽，汲取他身上的溫度一般。

陸明潼懶散地靠著沙發靠背，腿架在茶几上，燃了一支煙。向浴室門口望一眼，自然地就笑了。

學步晚, 說話晚，連發育也比別人晚一些。

呼吸貼近他的耳廓，彷彿半夢半醒的一句嘟噥：

沈漁有氣無力，緩了半天才找到自己聲音，「……陸明潼你夠了。」

她悵然地想，其實也無須湊到葉文琴跟前去，讓自己的存在，時刻提醒著葉文琴她失敗的前半生了。

將其抽出的動作，卻一下將她驚醒。

陸明潼「嗯」了一聲，將臉再埋下去，不情願細說。

這種無力感叫他難受，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確實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走偏了，也太過任性妄為了。

「沒有！」

緊隨她后的，偃旗息鼓了。

除非永遠躲藏在黑暗裡，否則，人是沒辦法驅逐自己的影子的。

只好挑眉解釋一句：「我沒想敲竹杠啊，是你自己不拒絕我的。」

沈漁分寸地失陷，踏足從未體驗的領域。那逐漸推高的感受雖叫她陌生，卻也知道這應當是一種來臨的信號。

沈漁這麼指控，陸明潼反而被她恭維到了一樣，愉快地笑出聲來，反問她，那剛才難道沒讓你……

起初她想否認這樣的荒謬的事實ｈｔｔps://www•hetuｂｏoｋ.cｏｍ•coｍ，也驅逐他的存在。固守于清水街，猶如固守回不去的永無島。

沈漁落地踩到了冰涼的地磚，後知後覺地羞恥起來，躲在了浴簾後面，只探出頭來，「你出去。」

繼而發現，她手裡還捏著手機。

「笑你個頭！我還要早起上班的，三個小時都睡不到。」

陸明潼搖搖頭，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沈漁不吃他的膩歪話，「那陸少爺知不知道，我信奉手停口停的，才不要依靠男人而活。」

沈漁一直自我定位是個感情方面很遲鈍的人。

陸明潼毫不保留地向她展示，性格中偏執、惡劣和記仇的那一面，誰叫她方才的嘲笑讓他那樣狼狽呢。

這給了陸明潼提示，力道和頻率翻倍。

葉文琴常說她, 做事不動腦子，戳一下才曉得動一下；沒個規劃，只看眼前。

這小公寓自然不帶浴缸，乾濕分離也設計得略顯草率，只拿防水的浴簾隔開。

先前的那件T恤，實在一團糟的不能穿了。

沈漁擺頭不肯聽，他非繼續說，你不是受不了我叫別人姐姐嗎，那我只叫你一個人聽……

「……陸明潼，這下我只有你了。你不許背叛我，也不許當逃兵。」

「你自己別暈倒……」

「你養我啊？」

語罷，便翻身覆壓向她。

批點性命的閻羅一樣，毫不留情將她拖向失控的深淵。

不意外沈漁已經睡著了，因為他也感覺到了睏倦。

他繼續湊過去，無視她的警告神色，趕在她準備下地「逃命」之間，一把將她撈進自己懷裡。

躺下以後，撐著手臂要去hｔｔｐs://www.ｈｅｔｕbook•com.com關燈，望見她白皙凈透的面頰，長而微翹的睫毛，頓了頓，情不自已地俯身，親她一下。

沈漁只剩下出氣的聲音了。

將自己摔進被子里，給唐舜堯和小武各去了微信消息請假，用感冒發燒的借口。

後來發現，她與陸明潼在那樣蠻荒而孤獨的年歲，在被父母拋下的孤島上，相依為命著，互相活成了對方的影子。

「也不是不行。」他一本正經的神色，「知道我為什麼答應你辭職嗎？」

「所以，我想做到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你哪天不高興了，就可以辭職不幹。」

沈漁不想跟他糾纏，掙扎著爬起來，要去洗個澡。

今天的沈漁，坦率得過於可愛了。

她抱著手機，對抗睡意，想等陸明潼過來再一起睡的。

「她沒細說，只說是姓吳的利用了你。」

她實打實覺得心疼。

沈漁瞬間卡殼，想到以前問過陸明潼這個問題，他聲色俱厲地說那人已經「死了」。

沈繼卿和許萼華的事情，打破她遮風擋雨的繭房, 叫她知道世間更多的, 是幸福的假象。

今天僥倖叫她撞見陸明潼應酬回來。

她打開他的衣櫃，再隨意挑了件穿上。

伸手撳滅了燈，躺下，摟她入懷。

陸明潼洗完澡，吹乾頭髮，一身清爽地回到卧室里。

陸明潼笑說，「姐姐可以不依靠我，我卻要時刻準備好做姐姐的依靠啊。」

因為酒店取消預訂的事，那天那對客戶去工作室找沈漁麻煩，他看著客戶指著沈漁的鼻子罵她，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

狼崽子進步神速，且因為饜足以後耐心十足，m.hetubook.com.com只顧著探索她，方方面面都顧及。

「好了好了！」沈漁縮到了床鋪的邊沿，再動一下就要掉下去了，「她只是導火索，導火索而已，請不要隨意拔高她的影響。」她轉頭將臉埋進枕頭裡，聲音悶沉，「……因為我發現，沒法忍受你叫其他人『姐姐』，想象的都不行。」

沈漁瞪他，譴責的目光。

不過這一次，天平終歸偏向了陸明潼，讓她決心，下一次的痛苦，換自己來承受。

不顧她叫停的請求。

沈漁所有踢蹬、推拒的動作，都被他一一化解了。

蒼天饒過誰。

「出去！」

這種感覺，在從前疾言厲色趕他走，看見他眼裡隱忍不發的怒氣和痛苦時，同樣一次次地體會過。

「真覺得歉意，拿出點誠意補償我。」陸明潼轉瞬便從那樣難過的狀態里調整過來。誠然回來的時候，他被一晚上的試探和算計噁心得不行，但沈漁輕易地治好了他。

現在已經凌晨五點鐘，她的精神和體力都已經被消解一空。

守他到半夜，聽他眉頭緊蹙地說胡話、喊著胃疼。

陸明潼的存在, 又強迫她去進一步思考, 善與惡，有罪的與無辜的，什麼不可豁免，而什麼其實可以饒過自己。

「架子上CVD封面上的那個人，就是。」

燈影在陸明潼眼裡晃了晃，他緊接躺下來擁抱她，溫熱的呼吸在她耳邊，提醒她去看桌面上的LED時鐘，問她，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陸明潼露出一隻清亮的眼睛來看她，「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前一半與父母依為命，后一半的主題, 是陸明潼。

成長往往伴隨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