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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萼華：「原諒我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可我生下你絕對不是為了賭氣，也不是為了，留待今天跟蔣從周對峙。」

在他看來，有此一問就很自私，好像是把刀塞進他手裡一樣，傷人不傷人的，那終歸是利器。

陸明潼自知理虧, 不辯駁了, 乖乖喝粥。

陸明潼笑了，「姐姐是想支配我？」

特意地，遠遠地繞開了清水街。

小餐桌上方垂著三盞筒形吊燈, 布下的暖光很漂亮，照射得食物色澤更好看。

看他白T恤外一件黑色的運動外套，眉目較之上回所見更有硬朗之感。應當不是錯覺，常常縈繞他的一種疏冷的孤僻之色，減淡許多。

一頓飯，不過是將微信上的那些噓寒問暖，面對面地又照搬下來。

非要他回答的話，他應該會說，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們的會談，往往是開門見山的，這一回亦由陸明潼開始，問她：「你回來見蔣從周的？」

陸明潼只是蹙眉，沒追問見面后都談了些什麼。

果然，陸明潼湊到她耳邊，對她說，我們下一次，可以試試這樣那樣的play啊。

過去只有一公里的路，腳程再慢，二十分鐘也會走到了。

氣得沈漁要掀桌子，「他怎麼還有臉來認你。」

因他實在不願意當面駁她：你承擔了什麼後果？後果，是叫我們這些心軟的、離不開又掙不脫的人承擔著的啊。

陸明潼對她有憐憫亦有憎惡，但面對面時，終歸是前者會壓過後者。

兩人吃東西都不怎麼在行，饒是許萼華有意拖延，一頓飯還是很快地到了尾聲。

陸https://www.hetubook.com.com明潼冷酷神色：「哪個身價上億的富二代，有耐心做前-戲。」

今天的睡前運動，沈漁非常崩潰。

陸明潼神色再平靜不過，坐下接了菜單，隨意翻了翻，點了一份黑胡椒肋排。

直到許萼華請求：「這裏離我酒店不遠，能陪我走過去嗎？」

只是她的人生不只有他，還有更多叫她不適從的東西。

沈漁說：「心軟是我們共通的弱點。但我知道，你不會讓人利用這個弱點來傷害你自己的。即便你有不堅定的時候，還有我呢。未經我同意，誰也不準動你，因為你現在徹頭徹尾是我的人。」

便慢慢地告知了沈漁，蔣從周的事。

沈漁飛快去捂他嘴。

小朋友不高興了：「這粥很淡啊。」

但食物香氣、淺橙燈光與沈漁的存在本身，還是感染他，讓他從這些之中汲取了暖意。

她告訴陸明潼，那時候她都找靠得住的朋友聯繫好了醫院，預備做手術。躺到了手術台上，望見那冰冷的鉗子，突然的心生觳觫。她怕那鉗子攪碎的時候，那條生命會疼。雖然護士告訴她，不至於的，胚胎還沒有知覺。

沈漁不是重欲的人，但喜歡跟陸明潼做這件事。

陸家因為此事蒙羞，她在那些刻薄之中，始終抬不起頭來。

「去死！」

陸明潼應承地很不悅，明顯知道她為什麼回來，並且絲毫不同意她這個決定。

他沒有猶豫地脫口而出，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告知：「我跟沈漁在一起了。」

陸明潼吃驚神色，「你想無-套……」

和*圖*書他幾經輾轉地聯繫上了許萼華，後者多年後再度踏足南城。

「當然不需要，你看，我不是心安理地住著一千五一間的次卧么？」沈漁笑嘻嘻說，「這個價格等同於精準扶貧了。」

沈漁自己吃蛋炒飯, 和一些鹵過的素菜, 藕片、土豆片、海帶結等。

沈漁睜圓眼睛，「你居然是身家上億的富二代哦。」

陸明潼說，不會認他的, 原本生命里，這人就是缺席。今日願意去見他，只是想聽一聽當年那個故事的真貌。

陸明潼洗過澡了就挨過來。

她一腔非要就此攤開的決心，讓陸明潼冷聲一打斷，就有些泄了氣。

一排戶外燈，互相干涉，形成很是複雜的光影效果，將許萼華籠罩其間。

結束以後，去浴室簡單清理。

她依然不怎麼見老，只是每一回見面都很瘦，且一回比一回更清減。

許萼華說：「明潼，你並不是憎惡的產物，至少那時候我與蔣從周是相愛的。」

有些話適宜餐桌上說，有些話，更適宜睡前耳語。

許萼華自然也在打量陸明潼。

陸明潼喊來服務員買單，且不大耐煩地駁回了她想付款的要求。

「你是我女朋友還是我媽呢……」

在他抵達吃飯的地點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薄冥冥的暮色，沿途的花正在敗謝，整朵整朵地落了一地。

陸明潼似一下被她戳到自尊地驕矜起來，「你覺得我需要靠別人來定位自己？」

陸明潼看她一眼，「今天出來，也是因為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她還是下了床跑掉了，在醫院後方的牆根處不住和_圖_書乾嘔。

陸明潼不得不出聲打斷她，「別說了。」

「叫你不吃晚飯。胃疼的人不配吃這麼辣的東西。」

但在胎兒逐月逐月長大的過程中，于母性的本能之處生出一種孤勇。

「你講點良心，我回家的所有時間都被你霸佔了……」話沒說完，已經雙腿懸空地被他抱起。找個理由徒勞抗爭，「……你是不是考慮一下節約點安-全-套，畢竟不便宜呢。」

「已經見過了。」

吃過飯，洗漱過後，沈漁徵用了陸明潼的電腦桌，查一些資料。

這一番話，讓陸明潼沒法反駁。

前-戲都不做了嗎？

他之所以扭曲了是非去維護許萼華，正因為，長大的過程中，許萼華從未出於主觀意願地傷害過他。凡她所能，必然會給他最好。

也是很巧，回來看見有賣玉米南瓜粥的, 她的身體早被一整天的加班掏空情緒，急需要一些熱乎的東西, 就叫人打包了一碗。

陸明潼自背後抱她，對她說，即便他與蔣從周，實質上只是陌生人，聽他安排後事的語氣懺悔生平，他依然有片刻覺得於心不忍。

她一生的顛簸自那時始，跌過無數的跤，漫長的餘生都在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她前二十二年的人生被陸家保護得太好，未歷風雨，也從未修得為人處世的圓滑。且她從事藝術這一領域，原本就有更敏感、脆弱的心性。

服務員將杯里的檸檬水添滿。

這樣說著，還是放緩節奏，等她適應。

在照顧他這件事情上, 沈漁具有不可挑戰的權威。

因此，她唯有不斷地、不斷地逃離那些叫她難和*圖*書過又手足無措的環境。

兩手抄進外套的口袋裡，低下頭去，陷入無所適從的尷尬和慚怍。

「……」沈漁覺得他話里的語氣變了味，不敢說話。

通常, 餐桌上是兩個人聊事情、培養感情的地方。

微信上倒是保持著固定頻率的聯絡，雖然也不過是些噓寒問暖的淺表關心。

許萼華頓一頓，住了聲。

因為他總會讓她知道，他對她有永遠不會涸竭的熱情。

他是食慾淡薄的人, 有一勺沒一勺地喝著。

有時也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你反正已經身敗名裂，何必不更自私些讓自己過得更好，永遠在鑽一些不相干的牛角尖。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都沒主動說走。

而陸明潼即便不感興趣, 也會陪著她一起, 間或就節目內容吐槽幾句。

非常直接，不來虛的，按上了她的筆記本，譴責她，最近熬在工作上的時間長得過了頭。

沈漁慪心自己上一秒還那麼矯情深篤地安慰他，「……陸明潼我們果然只是一起吃飯做-愛的膚淺關係罷了。」

沈漁想罵人了，抄枕頭砸他，「痛啊！」

許萼華住離機場很近的一家酒店，與陸明潼約飯的地點，也離機場很近。

蔣從周的事情，遠未結束。

她站起身，暌違已久的激動，只壓縮在目光之中。她怕任何神情和肢體語言的吐露，對陸明潼而言都是一種冒犯。

沈漁一一解開盛裝夜宵的塑料袋子，將一次性方便筷掰開遞給陸明潼。

現在給陸明潼這個病秧子吃正正合適。

又告訴她，為了拒絕這份不該屬於他的職責，他拒和-圖-書絕了一家互聯網公司，「……照他所言的配置，市值至少是上億級別的。」

因為陸明潼記仇，說要她試試，身價上億的富二代，睡起來是怎樣的。

陸明潼沒有應聲。

「有必要的時候，我還能是你大爺。」

許萼華繼續說，今回回來南城，見蔣從周一面，也並非為了清算愛恨，不過了卻自己的一個心結罷了。因為她早就沒有了愛和恨，只有隔著塵世的大霧茫茫罷了。

她屢次打掉陸明潼伸過來夾菜的筷子。

許萼華是跟蔣從周見過面以後，才聯繫陸明潼的，隻字不提蔣的事，只說已經訂好了後天回程的機票，走之前，想跟他一起吃頓飯。

她有耐以生存的本事，她不是不能養活他（她）。

許萼華到底不想浪費這一次會面的機會，這不甚明亮的夜色給她一些決心，「明潼，你是不是恨過我。擅自任性地將你生下來，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陸明潼在清水街那邊待到傍晚，抄上外套出門。

許萼華坐在西餐廳的戶外，穿一身連衣裙，後背系著一件薄薄的針織外套。提包置於另一張椅子上，椅背一角掛著一頂黑色的漁夫帽，手邊放著她的墨鏡。

許萼華有整個都被他否定的感覺，這種極有挫敗感的認知，讓她很難繼續開口了。

有時候, 沈漁會開一集綜藝、動畫或者電視劇，兩人邊吃邊看。

這些年，母子兩人見面次數少之又少。

沈漁躺下之前，給香薰機定了時。大燈都關上，淺黃色柔和燈光里，霧氣裊裊，彌散她最喜歡的血橙香味。

「怎麼會呢，公平點，至少，淺是不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