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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攥住了他的衣袖，嚎啕大哭。

蔣西池也愣了一下， 「那是不是……」

活了一輩子，兩個瞬間最讓她覺得幸福，一是方螢高考結束，再就是今天晚上。

他沒去聽，也的的確確不敢聽——他畢生都沒法忘記，除夕夜那晚在望遠鏡里所見的那一幕。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見傳來開門的聲音。

大門那兒現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她手指輕顫著，悄悄攥緊了，繼續陳述：「……當我發現我反抗方誌強，讓他把情緒發泄出來，他就很少再碰我媽之後，我就會故意惹他生氣。他打我多了，就不會再打我媽……我是小孩子，複原能力強，挨幾下打也不要緊……」

方螢便笑問：「我以後能進您的律所實習嗎？」

像是新生。

方螢：「聽清楚了。」

在家裡過了兩天，方螢與祁律師會面之後, 便開始等待丁雨蓮的案子開庭審理。

「早回來了，你們不是同學嗎？沒聚一下？」

「一直沒睡著, 」方螢笑了笑，「我黑眼圈是不是很重？想睡的，但沒睡著——我媽要是看見了，肯定又要說我……」

「證人，你作為知道本案事實的人……你有義務如實作證，作偽證要負法律責任，你聽清了嗎？」

證人不能旁聽庭審過程，方螢一直在廳外等待。時間一分一分過去，門終於打開，法警請方螢出庭作證。

方螢愣了一下，急喊一聲：「媽！」便朝著門口飛奔而去。

年前，方螢他們和祁律師吃了個飯，感謝他半年來的奔波勞碌。

其他時間便是閑聊，祁律師提起前天跟梁家一家人吃了頓飯，梁小公子瞧著倒是長胖了一些。

很快就到了開庭的日子。

吳應蓉和阮學文早等在家, 準備了豐盛的一桌飯菜, 席上邊吃邊聊。兩位老人久未有小輩在前, 冷清了許久，終於又熱鬧起來。

她已經走出了那段噩夢，今天卻又不得不已口述的方式，再次重溫。

眼裡水汽上涌，方螢竭力克制，走到證人席上。

心臟登時像被緊攥了一把，難受得他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什麼也沒說，伸手把她抱入懷裡。

大家輪流給她夾菜，葷的素的堆了滿滿當當。

急忙大步走過去，到近前，便看見她滿目的淚水。

「哎！這就對了！以後晦氣再也不會找上門了！」

總有春暖花開的時候。

期間，方螢和蔣西池去拜訪過一次羅霄。

蔣西池站在庭外，靠近樓梯的地方，手臂撐在欄杆上耐心地等著。

方螢早蔣西池兩天期末考試結束, 與閔嘉笙在學校等他考完，三人一起回家。

吳應蓉準備了炭盆，一定要讓丁雨蓮跨過了再進門。

祁律師只說客氣，聽說方螢在學法律，又格外關照了幾句，讓她以後若有什麼學習上的事，都可以找他請教。

安靜片刻，方螢輕聲說：「……阿池，你不要去旁聽。我怕你聽到會難受……」

方螢的證詞，是量刑的一個考量標準，家庭暴力是可以爭取減刑的一個要點，但由於方誌強五年多未曾再有施暴行為，而方https://m.hetubook.com.com螢的提及的家暴發生初次是在九歲，未成年，加之時間跨度大，證詞的可信度也會有所折損。

屋內溫暖明亮，是丁雨蓮許久未見的團圓光景。她笑了笑，便扶著方螢的手邁過了炭盆。

蔣西池：「判三緩五的意思……」

方螢驚訝：「梁堰秋回來了？」

「阿螢。」

「您放心，我一定憑自己進去，絕對不從您這兒走後門。」

祁律師微微歇了口氣，迎上方螢的目光，激動之情難以按捺：「……判三緩五。」

「什麼時候起來的？」

羅霄真把那間連年虧損的酒吧關了，在墨城的大學城附近開了家網吧。現在早已不是幾年前小網吧遍地開花的時代, 現在的網吧拼設備還要拼環境, 羅霄前期投入一砸下去，基本等於傾家蕩產了。好在雖然日子驟然緊巴巴，夫妻兩人關係卻變好了許多，羅嫂也不固執己見了，這一陣都在跟孤兒院接觸，看看能不能找個合適的孩子回來領養。

方螢當即掏出手機，給梁堰秋去QQ消息一則：「好啊梁堰秋，回來了也不說一聲，是不是成天在跟顧雨羅鬼混！」

這一切，就要看庭上的博弈了。

方螢打了個呵欠，總算覺得累了，抱著丁雨蓮，沉沉入睡。

庭審結束，祁律師便飛快離開了法庭。

「媽，你幹嘛要跟這種人渣拚命，他找來我也不怕……」

方螢笑了。

洗漱一新的丁雨蓮被推上了桌，大家端上酒和飲料碰杯，吳應蓉笑說：「咱們一家人，以後好好生活，再不分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丁雨蓮被關押了大半年，瘦了一圈，營養也不好，面色蠟黃。

蔣西池幫著吳應蓉端菜，桌子上很快便擺得滿滿當當。

經過半年多的學習，方螢已不像最初對法律條文一無所知，聽到這個結果愣了一下，立馬抓住蔣西池的手，「阿池！判三緩五！你聽到了嗎！」

廳內氣氛凝重嚴肅，方螢卻一點不覺——進門開始，她便與丁雨蓮視線對上。

蔣西池心疼得除了「沒事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草木凋敝，六尺河仍是清澈。老巷更老，歲月滄桑之感揮之不去。

蔣西池起床之後, 準備去二樓叫醒方螢，才發現她已經醒了，正提著水壺，在廊下給阮學文種植的花花草草澆水。

那身影也是一滯。

方螢深吸一口氣，「……從我九歲開始，方誌強就一直毒打我媽。起初是因為，他懷疑我媽跟其他男人有婚外情。我媽解釋，他不聽……我記得第一次是在晚上，我睡到半夜，聽見有哭喊聲，我跑去隔壁房間一看，方誌強騎在我媽身上，揪著我媽的頭髮，拿拳頭揍他……我嚇壞了，詢問是怎麼回事，方誌強讓我不要管閑事，趕緊滾回去睡覺。第二天，方誌強就痛哭流涕地跟我媽懺悔，說他昨天晚上不應該這麼做，他相信她沒有出軌，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轉過身去，方螢出來了。

中午休庭過一次，到下午兩點，出了判決結果。

方螢：「方螢，19歲，學生。」

外面微風寒冷，日光卻是清透，晴空一碧如洗。

所謂判三hｅｔuｂoｏk.ｃｏｍ•cｏm緩五，即是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期五年執行，五年考驗期內如沒有發生撤銷緩刑的情況，原判刑期將不予執行。

然而此時此刻，僅僅是沒有任何技巧的平鋪直敘，就似乎再度把她拽回到了那樣一段不見天光的鬼蜮。

蔣西池上前一步，奪下水壺放在地上，把她合入懷中。

母女兩人緊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蔣西池手臂收攏，安慰似的輕撫她後背，「……沒事的。」

蔣西池心臟立時一緊。

很快，方螢撞進她懷裡。

這一切急速地拉近，在她腦中尖嘯。來之前，她還想著，如何編排措辭，爭取法官的同情。

方螢頓了一下，再次深吸一口氣，「這樣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發生，方誌強也不再避著我，有時候直接打；有時候會揪著我媽的頭髮，把她腦袋往桌子撞；有時候吃著飯，就突然掀了湯盤潑到我媽身上……我媽逃過一次，但被方誌強抓回來……」

「……好，我不聽。我等你。」

當天晚上，方螢和蔣西池去關押丁雨蓮的看守所接人。

蔣西池沒過去，一手插.在衣袋裡，微笑著立在原地看著她們。

「給你講理論物理，催眠。」

蔣西池也激動了許久，「……祁律師，我，我們請你吃飯。」

半年之久。

「找你什麼用。」

擁著方螢，離開了法院大樓。

「以後睡不著來找我……」

哭過了笑，笑了又哭。

祁律師哈哈大笑，「那行，等你來。我兒子也比你們小不了多少，我問他以後做什麼，他說反正不做律師，要做也不做我這樣的，專打一聽就不賺錢的案和_圖_書子。方螢，你能走這條路，我很高興，也希望你始終不忘初心。」

和祁律師碰頭以後，便一道往法院去。

「請報告你的姓名，年齡和職業。」

哭喊聲，尖叫聲，男人粗鄙的咒罵聲。

祁律師笑說：「我們律所不好進，得看實力。」

直到輪到她開始說明情況。

方螢抬頭看他一眼，「早。」

丁雨蓮笑說：「不知道，就怕他再去欺負你，你跟西池好好的，比什麼都好……」

丁雨蓮背過身去，偷偷抹淚。

方螢一路就跟丁雨蓮的小尾巴一樣寸步不離，推她去洗澡換衣服，嘰嘰喳喳講學校的事。

情緒已經穩定下來的方螢早等在外面。

「最遲今晚十二點，丁女士就能回家了。」

宣讀保證書，簽字……一項一項進行。

這晚，方螢跟丁雨蓮一直聊到天快破曉。

方螢與她的最後一面，是隔著人群，她望著她，欣慰又解脫地一笑。

南方濕度高，夜裡溫度低，風是濕冷的，兩人等在門口，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祁律師哈哈笑說：「今天先不了，我還得把後續一些工作做完。你們先跟丁女士團聚，之後有空我們吃頓便飯就行。」

祁律師笑說：「意思就是，不用坐牢，五年內進行考察，不再犯刑事案件，三年的判期也就自動撤銷了。」

他是做無罪辯護，但這個案子辯護的最大難點就是，方誌強對丁雨蓮的強|奸發生在兩人婚姻關係存續期間，且丁雨蓮捅了方誌強四刀——四刀這個數目，很值得商榷，故意殺人和正當防衛的界限，因為這一點變得很不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