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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母沉默半晌，終於是轉身把路讓開了。

蔣西池忽然開口：「我想跟學姐單獨說兩句話。」

離開聶家，大家站在樓下，不由地回頭往樓上看去，樓上窗戶緊閉，什麼也看不見。

過了許久，他沉沉地嘆了口氣，「……聶學姐是一個勇敢的人。」

沉默了片刻，羅錦程開始與她拉扯最近高中同學的變化。

蔣西池和方螢坐不住了，比預定時間提前了四天回到學校。

羅錦程訥訥地喊了一聲「雪松」，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門口光影一閃，蔣西池走了進來。

自殺未遂與自殺，有著質一樣的區別, A大作為最高等的學府，其學術嚴格水準有目共睹，物理學院有理有據的回應之後, 這件事情的網路熱度漸漸也就消退了。

「……之後，我義正辭嚴地拒絕了張老師第二次的要求，然後我的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

方螢注意到他的動作了，趕緊站起身，飛快往廚房去，「……你是不是餓了？我炒兩個菜，很快就好……」

蔣西池到沙發上坐下，手肘撐在膝蓋上，微垂著頭，「……我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幫一幫學姐……」

——「聶雪松參加過一個建模小組吧……她是組裡唯一的女生，據我所知，她跟那些男生的關係都還蠻好的……哈哈，沒有別的意思。」

蔣西池第一時間聯繫羅錦程，羅錦程告訴了他們事情的詳細經過：除夕那天晚上, 聶雪松陪父母看完了春節聯歡晚會，回自己房間休息，留下了遺書，然後服用了大量www.hetuｂｏoｋ.ｃｏm.ｃom安眠藥。好在聶母半夜聶雪松房間拿東西，碰巧看見了放在桌上的遺書，這才發現，挽回了一命。

方螢與蔣西池對視一眼，心中悚然：

他沒接，停息一陣，手機又不屈不撓地開始振動。

有人要求A大出面，嚴厲制裁這類衣冠禽獸。

在最初瘋狂的轉載之後，各方的聲音也都冒了出來。

老師提醒了一句，課堂安靜下來，然而卻不能阻止越來越多的學生低下頭去摸出手機。

羅錦程抹了一把臉，「阿姨，你總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吧？」

羅錦程顯然也有這樣的感慨，說完之後沉默半晌，問兩人要不要同他一起前去拜訪聶雪松。

然後另外一波「知情人」，開始「揭露」聶雪松的生活。

聶母走去一間卧室，把門打開，沒往裡看，只是說了一句「你同學來看你了」，便扭頭走了。

手握成拳，抵在自己胃部——從看到聶雪松的帖子開始，他心裏始終有一種說不出的噁心之感，好像胃裡卡著一塊生冷的石頭一樣。

足足有十分鐘，聶雪松抬起衣袖，抹了抹臉，聲音沙啞卻平靜：「你們回去吧。」

聶雪松的父母，在聶雪松自殺未遂之後，才知曉她延遲畢業的消息。他們拿著這個情況去質問張之敬教授，整個春節期間蹲堵在他家門口，要求他給一個說法, 事情便這樣鬧開了。

蔣西池一回到家，方螢就迎了上來，「……氣死我了！阿池，你看到了嗎？」

這時候，聶雪https://www.hetubook.com.com松才緩緩的抬起了頭，茫然地看著蔣西池一眼。

他徑直從背後將她抱住，把頭埋在她頸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方螢心裏難過得不行。

方螢頓了一下，注意到蔣西池臉色不好，急忙上前一步，將他的手一握。

好在羅錦程和聶雪松是高中就認識的同學，關係更為親近。

……

蔣西池什麼也不再說，靜靜站立，看著她眼淚爭先恐後的湧出來。

這一天，聶雪松身邊的人都沒心思上課。

老師正在講台上慷慨陳詞，覺察到下面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好幾組學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貼子中，聶雪松這樣陳述：

他以為可能是張之敬剽竊了聶雪松的研究成果。

這是三人共同的感受。

社交網路上，各類評論甚囂塵上, 逼得還沒正式上班的A大物理學院, 不得不趕緊出面開始危機公關，聲明聶雪松讀研期間, 無論是到課率, 學習成績還是科研成果，都達不到A大的畢業水準，因此她的延期畢業是有事實可循的，並不存在所謂的研究生導師打壓學生不讓畢業的情況。

而後，突然從喉嚨里迸發出一聲嘶啞的哭聲。

三人躊躇地立在卧室門口，往裡看了一眼。

——「一個巴掌拍不響。」

鍋里汩汩地燒著熱水，方螢「篤篤篤」地切著菜。

然而漸漸的，有另外一些評論開始浮現，卻都是指責聶雪松的：

「……編輯退回了我的論文，這讓我感覺十分惶恐。我發了十來封郵件詢問緣由，編輯大約和_圖_書也是煩不勝煩，最終告訴我，是因為張老師給他打過招呼，說我的實驗數據造假，刊發可能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我的實驗過程是在張老師的嚴格監控之下完成的，不存在任何造假的可能。我非常生氣，前去找張老師理論……」

為聶雪松，自然也為蔣西池。

聶雪松面朝窗戶坐在床沿上，沒有一點動靜，好似一尊雕塑一般。

——這裏，是他貪戀的人間煙火。

在聶雪松的沉默之中，羅錦程的絮絮叨叨也未能持續多久。

一周之後，學校開學正式上課。

已經對這個世界失望到什麼程度，才會選擇在除夕這一天自殺？

很快，整個房間陷入一種銅牆鐵壁一般的死寂。

「我沒想到……我以為……」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蔣西池輕輕嘆了口氣，「你死都不怕了，還怕說出來嗎？」

「……於是我最終還是買了退燒藥，去了張老師家裡——我雖然覺得不妥，但張老師生病是不爭的事實，作為學生，我實在不忍心拒絕他的請求……在張老師家裡，他向我吐露他喪偶之後內心的苦悶……」

聶雪松仍然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彷彿沒有聽進去一般。

他的這句話，到底是說到她心裏去了——她表情凝滯如封凍，此刻卻緩緩地裂開了一條縫。

三個人放緩了腳步走進去。

——「明明是她自己自願的。」

這次拜訪到底有沒有用，誰也說不清楚。

「嗯……」

——「我覺得是嫖資沒談攏……」

歐陽芮沒有寒暄，直奔主題：「西池，帖子你看見了和*圖*書吧？聶雪松這麼造謠，詆毀張老師的名聲，也太下作了……我們準備發布聯合聲明，聲援張老師，你也參加吧。」

「嗯。吃完飯，我們去聶家拜訪一下……」

——「張教授也是業內大牛，想要一個女人還不簡單，需要靠這種下作的方式？」

——「她自己都說了，張教授對他的關注超出了師生的範疇，所以怎麼保證她沒有從這種關注之中獲得利益呢？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這種行為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貼子通篇近8000字，有些部分陳述凌亂，但將大體情況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講述清楚了。

——「接觸過事主本人，從她平常的表現看不出來有得抑鬱症的跡象。最近抑鬱症是一種流行嗎？怎麼人人都抑鬱了？」

和往常一般，三個人的拜訪遭到了聶雪松父母的阻攔。

蔣西池口袋裡手機振動起來。

聶雪松是工薪家庭，家境普通。三人進屋，四下環視一圈，通過布置陳設也知道這一家子生活稱不上多寬裕。

「……我很快發現張老師對我的關切，漸漸超出師生範疇……但我沒有太過在意，因為張老師告訴我她的女兒和我一般大，現在在國外讀書。我覺得張老師可能是思女心切，所以有所移情……」

——「張老師給了她不少便利吧。我記得有次有個什麼比賽，其實她實力不夠的，但裁判就是看在張老師的面子上，把金獎頒給她……」

聶雪松還是毫無反應。

房間門帶上，蔣西池又往聶雪松跟前走了一步，斟酌著開口：「……學姐，張之敬究和_圖_書竟做過什麼事？」

消息最初只在A大物理學院小範圍流傳, 後來才漸漸擴散開去。

有人拷問高校教育體制，稱現如今的高等學府藏污納垢，令人髮指。

在互相的轉發之間，一則最初只是貼在校園BBS上的帖子，頃刻已在各大高校的學生之間擴散開去——A大物理學院研三學生聶雪松，揭發物理學院副院長張之敬教授，利用職權之便，施行「潛規則」。

方螢和羅錦程什麼也沒說，轉身先出去了。

蔣西池和方螢的這個寒假還沒過完, 大年初五的時候, 聽到一則駭人的消息：聶雪松自殺未遂。

無從下手。

「……發生得非常突然，我還在哭，他就靠過來了……他向我道歉，說他對我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可能是出於對他擁有能夠輕易干涉我前途的力量的恐懼，也可能是他聲淚俱下的哭訴讓我產生了一絲憐憫……」

「……這件事，成了纏繞我至今的噩夢……」

聶雪松已經出院了，在家中休養。

還是摸出來，一看，是暑假一直帶著他實習的研二的歐陽芮打來的。

「……我通過了保研的面試，收到了張教授的回信，特別高興……他是我從大一時期就一直崇敬的一位老師，我雖然在他的實驗室做過數次實習，但也沒有把握一定能夠投入他的門下……」

心裏都有一種無所適從的茫然。

鍋里騰起的水蒸氣熏得她眼前泛起霧氣，手上卻是加快了動作，「……快了，菜馬上切好。」

「……醫生診斷，說是抑鬱症……我不得不時常請假去做心理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