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賺
楊啟程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18號桌上坐著一個胖子，朝著楊啟程揮了揮手，一笑倆眼睛就沒了，「老楊，這兒！」
「我們班這次總體排名不行，有幾個同學成績下滑有點大，下周我會專門找人談話。成績單拿回去給家長簽字，周一我要收上來看看。」
「堂哥。」
厲昀讓楊靜坐下，先問：「期中考試的成績單怎麼沒簽字？」
又觀察了兩周，楊靜依然十分平靜，厲昀卻無法平靜了。
「三平山。」
「您可真有本事，毛都沒張齊，瘦猴兒一樣，這都能看出好看不好看？」
「那還好。」
「小雪，給她一點教訓！」
「楊啟程我日你大爺，能不能不拆老子台！」
缸子笑道，「左右你有道理，我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反正你一屁股債，虱子多了不愁癢。」
有人揪頭髮，有人踢肋骨，全身無處不在疼。
回到扁擔巷的筒子樓里，已是晚上七點。所幸楊啟程還沒回來，不然免不了又要挨一頓罵。
「不都姓楊嘛，多大的緣分，你說是吧，妹妹？」
「我幹不了，老丁那天有事，我臨時替他。」
「你就讓她打？」
楊啟程當然不是一個好室友，脾氣臭，炮仗一樣，一點就著；還特別懶，總愛指使她干這干那。
等著上菜的時候，缸子開始和楊啟程聊正事。
「就在前面少年宮排練，不遠。」楊靜覷著他的表情，「我回來之前都先給你打個電話，行么？」
楊靜眼也沒眨，「我哥那幾天沒在家。」
「誰打的？」
楊靜正坐在桌邊，埋頭寫作業，「我馬上下去買飯。」
然而一個女人要是命不好，再攤上一張過於漂亮的皮囊，未見得會是一件好事。
楊靜當然不用演話劇。
楊靜小聲說：「一米四了。」
楊啟程坐了一會兒，頭髮幹得差不多，便將煙掐了，問她：「你作業還有多少？」
話音未落，樓梯口「咚」的一聲。
楊啟程手裡夾著煙，火星忽明忽滅。
奶茶「啪」一下掉在地上，掌風迎面而來。
楊靜不耐煩，伸手去撥，手臂陡然被一隻肉呼呼的手掌抓住。
「沒搬家？」
想了想，畢竟也才十三歲，能要求一個十三歲的姑娘有多大本事。
「爺我閱人無數，什麼時候錯過眼？你注意她那眼睛那鼻子，活脫脫美人胚子。」
楊靜從地上爬起來。
缸子嘿嘿一笑，「開玩笑開玩笑！」
安靜了一會兒，陳駿往她手裡看了一眼，「複習好了么？」
「還好。」
楊靜苦著臉。
「……」許久，楊啟程丟了煙頭，抬腳踩滅，轉身往巷子里走，「你這人真他媽有點兒事兒多。」
「……吃老子的住老子的，使喚她兩下還不行了？」
就在劉伊雪打算進一步動作的時候，上面忽傳來一陣腳步聲。
「還好。」
「成績怎麼樣？」
楊靜買煙回來，楊啟程和缸子各抽完一支，準備散場回家。
楊靜正在收拾書包，停下來，抬頭看向講台。
楊靜沒答，將書包帶子拉緊，低頭「咚咚咚」跑了。
「紫軟的。」
薄霧細紗一樣篩下清晨的日光，楊靜腳步輕快，像一陣風一樣穿過走廊。
楊靜一頓，沒有回頭。
「那你哥現在回來了嗎，我想請他來學校談一談。」
這回賺大了。
楊靜撇下目光。
「二樓ｈｔtps://m•ｈｅtuｂoｏｋ•ｃoｍ•ｃｏm，上樓梯直走，右拐，18號桌。」
「那可不行！缸爺我夜夜笙歌，帶壞她了我可負不起責。」
厲昀拈起一隻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了幾行字，「下周三期中考試，大家好好複習。」
「什麼節目？」
「嗯。」
周四考完，周五下午出試卷，公布分數和排名。周五老師要改卷，很多門課都改成了自習，班主任厲昀偶爾過來視察，因此教室里始終鬧哄哄的。有別班大胆的學生，偷偷竄過來，和本班學生在後排圍成一圈，拿MP3功放音樂。
上面走下來一個別班的老師，見楊靜披頭散髮，愣了一下，「你是哪個班的？」
缸子瞅他，「那你還嚇唬她？」
「我哥。」
楊啟程身上一股汗味和酒味，先去浴室沖了個涼，回來時見桌上放著一張紙，拿起看了看，「……你他媽數學才考63分？」
「……」
「來的全是膿包。」
楊靜看著她，逆著日光，目光冷冷淡淡的，瞳孔像是兩粒玻璃珠子，「你還要來一次么？」
「不準挑食。」
「我還是希望盡量能跟你哥哥談一談。」
楊靜手裡的書攤開在《木蘭詩》那一頁，半天沒動。
陳駿頓了一下，「你有哥哥？」
楊啟程看楊靜一眼，「你把秋葵挑出來給誰吃？」
確實，以陳駿的成績，不太可能混到第七考場這樣的地步。
菜端上來，缸子往楊靜碗里夾了條魚，「這道菜叫香酥小白龍，龍頭魚，美容養顏的。」
楊靜算了一下，成績和上學期期末沒有多大差別，依然不高不低。
「回來再寫，跟我出去吃飯。」
三平山是旦城最大的監獄。
「你現在還住在扁擔巷么？」
楊靜：「……我不愛吃這個，滑膩膩的，噁心。」
她在貨架上拿了一袋方便麵，付完帳，望著公用電話機。
楊啟程沉著臉，「你有完沒完？」
楊靜嚇了一跳，急忙說：「我打電話。」
胖子就是缸子，大名曹鋼。
楊啟程給缸子找煙，一摸口袋，抽完了，拿出兩張紙幣遞給楊靜，「去買包黃鶴樓。」
然而身後的女生上半身伏在桌上，探向前來，「喂。」
楊靜垂下目光，「嗯，以前我媽忙。」
秀氣的臉立時皺成一團。
缸子又問她：「妹子，你哪兒的人？」
楊靜頓了頓，「……他很忙，白天要上班。」
陳駿看她：「你這段時間還好嗎？」
「跟你說什麼了？」
「傻了？趕緊去換鞋！」
楊靜抬眼，「她怎麼了？」
劉伊雪走到她跟前，一手扶著欄杆，「上回的教訓輕了是不是？」
楊靜憋不住笑了一聲，擱下遙控器坐過來，「程哥，老師讓簽字。」
楊啟程坐到她對面，掏出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瞥一眼楊靜，一頓，「你臉怎麼了？」
楊靜坐著看了一會兒書，忽聽見有人喊她，抬頭一看，陳駿站在門口。
楊啟程掀開竹簾，「訂了位，姓曹。」
猶豫了很久，紙條被手心裏汗濡得潮濕。
楊啟程鼻子里哼一聲。
楊啟程看著她，「楊靜，缸子說得對，你跟我住一起不太合適。」
「罩個屁，自己都他媽朝不保夕。」
楊靜低垂著頭，沒說話，腳尖輕輕蹭著地面。
楊靜立即拿手掌蓋住，「沒什麼。」
厲昀看著她，安撫和*圖*書道：「楊靜，你別緊張，我就想了解一下你現在的監護人的狀況。」
「簽個屁——」一頓，「你又被人打了？」
身後的劉伊雪「嗤」了一聲，「裝模作樣。」
楊靜不知道楊啟程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瞥他一眼，小聲說：「我會做家務。」
「你家裡沒別的人了？」
楊啟程將她手抓開，看了一眼，皺眉——兩邊臉都腫了，幾道紅色的指痕。
校門出去，會經過一條街道，兩旁小店鱗次櫛比，賣些文具、零食和小飾品。
陳駿笑說：「祝老師讓我喊兩個學生去辦公室幫忙總分，你去不去？」祝老師是數學老師，恰好同時教楊靜和陳駿所在的兩個班。
楊靜掙開他的手，「同學。」
「他不會來的。」
缸子望著楊靜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收回目光，笑說：「這小姑娘怪有意思的。」
「有個伯伯。」
後面幾人也跟著愣了一下，緊接著安靜的樓梯間里，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后，楊靜被人團團圍住。
「我不是什麼好人。」
「你在這個考場？」
夕陽越沉越低，天色越來越暗。
楊靜沒吭聲。
這個位置風景很好，適合發獃。
有句話，她沒說出口：劉伊雪的被發現的時候，一直歇斯底里地大喊「楊靜對不起」。
楊靜撇下眼。
「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一米六了，你上車只用買兒童票吧？」
她見楊啟程似在猶豫，立即上前一步，「馬上就放暑假了，學校也是不能住的。下周要期中考試，我換新地方會睡不好的……起碼讓我住到下學期開學，行么？」
缸子將買單的小票翻過來，刷刷寫了一串號碼，遞給楊靜，笑說：「妹子，我也是你哥，以後有什麼事兒儘管開口，我罩你！」
最後一節課，厲昀回教室開班會。她今年才二十五歲，年紀輕，這又是她當班主任帶的第一屆，有些鎮不住場。
她讀師範時修過心理學，總覺得楊靜的反應有點像是創傷后應激障礙。照理說，半大的孩子失去了最親的血親，怎麼也應該傷心萎靡一陣，楊靜卻沒有表現出半點失去親人之後該有的樣子。
「還能幹嘛，讓你以後幫忙看夜場唄。」
然而最終寡不敵眾，她被人箍住了四肢，壓在地上，臉貼著冰冷的地磚。
楊靜啟唇，平淡吐詞：「你要哭喪嗎？」
「陳駿，」楊靜抬眼，「我自己背吧。」
回去路上，天已經全黑了。路邊店裡的燈逶迤一線，照亮前路。
她去得很早，翻開課本默記古詩詞。
「不用，」楊靜說，「這回我沒吃虧。」
她以前並未對楊靜投入太多關注，因為楊靜雖說是單親家庭，但一直以來除了成績一般之外，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和班裡大多數學生一樣。
他似乎有心事，半天沒抽上一口。
快走到巷子口時，楊啟程陡然停下腳步，楊靜也趕緊剎住。
楊靜跟在他後面，前方吹來的風將煙味送進她鼻腔，濃烈，但似乎並沒有她印象中的那樣討厭。
楊靜通常早上六點半準時起床，洗漱之後先下樓買兩份早餐，不管楊啟程起不起床，六點四十五定時吃早餐，七點出門，七點半到學校，八點開始朝讀。
過了一會兒，楊靜說：「程哥，下周要排練文化節節目，我可能要到晚上十點才能回家。」ｈｔtｐs://ｍ.hｅtubook.cｏm•cｏｍ
楊啟程喝了口啤酒，看向楊靜，「你有什麼本事？」
「你積點口德吧，小姑娘也怪可憐的。」
楊靜將自己拾掇乾淨，在屋裡坐了一會兒，翻出之前缸子留給他的紙條，下去雜貨鋪。
楊靜露出驚訝之色，「不會吧？她受傷了嗎？」
楊靜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低頭喝茶。
身影復又消失。
楊靜明白他要說什麼了，「我不知道，我只有他電話。」
楊靜忙不迭說謝謝。
楊靜沒說話，陳駿就認為是了，「那就好，我還蠻擔心的。」
過了一會兒，缸子又說，「你別說，她長得還挺好看的。」
下午最後一節課，歷史老師前腳剛走出教室，班主任厲昀後腳踏進來，「先坐好，有件事要宣布。」
楊靜成績不好，也沒怎麼努力去學過，一直在中游遊盪。期中考試象徵性地複習了一下，就上考場了。
「還在讀書？」
「多少？我給他打一個。」
他喊來服務員點菜，專門為楊靜點了一客冰淇淋船。
女生壓低了聲音：「聽說你媽死了？」
楊靜依然搖頭，「我沒考好，不想去。」
楊啟程：「妹你大爺。」
「上回你幫炳哥看了天夜場？」
然而楊靜也沒讓其他人好過。她手勁兒大，瞅准機會往人皮肉上一掐，頓時讓人疼得「嗷嗷」直叫。或是張口咬下去，絕不心軟。
「我聽說了，一打七，分毫未傷，能耐啊兄弟，可惜小爺當時沒在場。」
「在我兩歲的時候就死了。」
缸子又問：「你幾歲了？」
劉伊雪愣了一下，擰眉揚手，然而還沒抽出去，手腕被一把攥住了。
楊靜咧嘴笑了笑，腳步輕快地跟上去。
抓住楊靜手腳的幾人趕緊鬆手。這條樓梯很偏僻，她們沒想到竟會有人來，互相看了一眼，立即作鳥獸散。
楊靜嘟囔兩句，埋頭開吃。
楊啟程點了支煙，「嗯。」
男孩乾淨修長的手抽走她手裡的語文書，「那我考你一下，『東市買駿馬』，下一句是什麼？」
楊靜目光往上，定在她臉上。一張秀氣的臉，偷偷畫了睫毛膏，因為好奇，瞳孔微張。
然而沒走出兩步，裏面湧出來三個女生，為首的就是坐在她後面的劉伊雪。三個人迅速圍上來，截住楊靜的去路。
逢上大考，一般都要按照上次的年級排名排座次。楊靜在第七考場，第三排中間靠後的位置。
陳駿無奈，「那好吧，你幫我喊一下你們班的數學課代表。」
楊靜尷尬一笑，拿筷子把雞蛋里的秋葵一點一點挑出來。
楊靜於是也很平靜。
楊啟程想了想，「九點半。」
「不是很方便。」
楊啟程喝了口茶，「聽見就聽見，又沒說錯。」
楊啟程皺眉，「打聽我幹嘛？」
關鍵是，楊啟程看她的眼神很平靜。
一周后的一個早自習，楊靜被厲昀請去辦公室。
楊靜目不斜視，飛快往家裡趕。
厲昀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擺了擺手，「你回教室吧。」
厲昀那時和楊靜稍稍談了兩句，楊靜看起來十分平靜。
「了不起啊楊靜，比老子當年還瀟洒。」
有人踢了踢她的凳子。
缸子笑問：「你這麼小就會做飯了？」
「喂！聾了？！」
「楊靜。」
楊靜又趕忙說：「我還會做飯，我做飯可好吃了。」
楊靜沒理。
卻是楊靜，捂和圖書著不小心撞上樓梯間隔板的腦袋，很淡地笑了笑，「我……我忘了問，程哥，要哪樣的黃鶴樓？」
陳駿沖她招了招手，走進考場，在她前面的空位上坐下。
楊靜不緊不慢跟在劉伊雪身後，穿過一個繁華街區，步行十分鐘，進入一條狹窄的馬路，道路幽靜昏暗，兩旁皆是高大的樟木。
楊靜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她看到自己的成績單了，想了想，還是塞進了書包里。她順道去盡頭的洗手間上了個廁所，下樓梯時，忽從下面竄出來幾個人。
缸子嘿嘿笑，「我這不是好奇嘛，就你這鬼見愁的個性，居然會做好事，我就想看看妹子有什麼本事。」
沒有嘲弄，沒有譏諷，也沒有怨恨。
楊靜沒理他的揶揄，只問：「行么？」
楊靜一怔。
楊靜還沒來得及反應，另一手臂也被緊緊一箍。
「你一個人？」
「話劇。」
楊靜就這樣開始了和楊啟程同住的日子，也恢復了上學。
缸子聽楊啟程粗略說過楊靜她媽的事兒，輕咳一聲，招呼：「趕緊吃趕緊吃！多吃點兒菜！」
「十三歲。」
「下回誰打你，你就打回去，沒把自己命折進去就是穩賺。」
缸子瞅著楊啟程，似笑非笑，「這年紀有點兒小啊。」
劉伊雪擰緊了眉，「楊靜，你不要不識抬舉。」
「讀初一。」
楊啟程領著楊靜坐下，缸子笑眯眯看著楊靜，「你就是老楊新認的妹妹？」
「嗯。」
靜了一會兒，楊啟程又問：「你爸呢？」
「你挺好的。」
其他老師要麼還沒來，要麼去盯著學生朝讀，辦公室里就她們兩個人。
楊靜不明所以，放下書走過去。
楊啟程抬高聲音，「聽見了嗎？」
經過一家奶茶店，忽聽見裏面有人叫她。
楊靜從小開始做事，家務一把抓，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楊靜爽快點頭。
楊啟程看她這幅低眉順眼的模樣莫名就來氣，這人精乖得很，十分會看人臉色，偶爾脾氣還不小，然而不知怎的，一遇上大事兒就唯唯諾諾。
楊啟程一時沒說話，想了想楊靜母親的那張臉。平心而論，她雖然氣質艷俗，皮相確實還不錯。
厲昀看著楊靜背影消失，臉上表情漸漸複雜。
厲昀嘆了聲氣。
「那也是一打七啊，炳哥正在找人打聽你。」
楊靜不想跟她扯，「讓開。」
楊靜垂下目光，「我問他一下。」
楊啟程回家之後，先去沖了個涼，換下一身煙味的臟衣服。
兩人上次說話，還是孫麗去世之前。
下午，試卷一門一門發下來了。
「那倒沒有，就是被關了四五個小時，嚇壞了。」
楊靜想也沒想，飛快跟上前去。
她跟了劉伊雪整整一周，把周邊狀況摸得一清二楚，也徹底掌握了劉伊雪的作息規律。
楊靜跟到一個小區門口，看著劉伊雪進了一棟樓房，返身走了。
楊啟程不置可否，「你們學校能住宿吧？明天你去打聽打聽。」
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學電視劇里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楊靜「哦」了一聲。
「搬去跟誰住了？」
初一的教室在教學樓的三樓，楊靜坐在最裡面倒數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楊靜跟在楊啟程身後，走街串巷，沿著護城河走出十來分鐘，到了一家餐館。
楊靜點頭，站起來，乖順地說了句：「謝謝老師關心。」
楊啟程低哼一聲，「可憐ｈｔtｐs://ｍ.ｈｅｔｕｂｏok•ｃom•coｍ你領回去？」
楊靜「嗯」了一聲。
「搬了。」
「下回誰打你，你就打回去，沒把自己命折進去就是穩賺。」
楊靜抬起目光。
「她周日晚上出去買東西，被幾個小流氓綁架了。」
夕陽還剩半個，橙紅溫暖的光芒像給周遭糊了一層半流狀的膩子，晚風裡有股花香和塵埃的氣息。
班會開完，除了值日生，其他學生像出籠之鳥一樣一窩蜂湧出教室。
「錢多有屁用，」楊啟程吐出一口煙，「命都沒了，帶底下去花？」
楊靜抓緊了書包帶子，「什麼事？」
「哦。」
「嗯。」
楊靜抬頭，看向窗外，是陳駿。
楊啟程點了支煙，「打你的是男的女的？要不要我幫忙？」
楊啟程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我出去吃。」
「夜場錢多。」
「在哪兒？」
吃完，缸子讓服務員清理桌子，上一壺普洱茶。
「為什麼？」
陳駿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將書還給她，站起身，「那我回考場了，考試加油。」
楊啟程：「呸。」
楊啟程和缸子立即回頭看去。
「你還演話劇？演什麼？小蘿蔔頭？喜兒？」
兩人白天各忙各的，晚上也各忙各的，一周下來，竟然相安無事。
趙老闆瞥她一眼，「幹啥啊？」
「前幾天陳駿是不是找過你？」
楊靜小聲說：「及格了。」
厲昀點了點頭，看著楊靜，頓了數秒，又說：「楊靜，昨天你后桌劉伊雪沒來，你注意到了嗎？」
缸子笑了笑，微斂了神色，「說句實話，我覺得你這麼收留她不合適。小姑娘雖說還小，畢竟已經十三歲，經事了。你跟她非親非故，住一個屋檐底下，不是壞她名聲嗎？」
「老子壞她名聲？她名聲要是不好，也不是老子搞壞的……」
「十點太晚了，不安全。」
直到前兩周，楊靜曠課好幾天，厲昀才知道她媽媽去世了。
走到校外街，卻見前方劉伊雪正在跟她那幾個夥伴道別。楊靜立即往旁邊的店裡一閃，等她再出來時，那幾個人已經散了，劉伊雪往右拐了個彎。
「沒多少了。」
楊靜不再看她，轉回去，將凳子往前一挪，繼續背書。
楊靜沉默了幾秒，「他不會來的。」
「那我找個時間去你家看看，方便嗎？」
三人沒讓，將她圍得更緊。
楊靜看她，「關你什麼事？」
楊啟程往她碗里每樣菜夾了一點，又夾了兩條龍頭魚，將碗蓋得滿滿當當，「不吃完不準回去。」
「去看看嘛，可以提前知道分數。」
楊靜轉頭，「幹什麼？」
「旦城人。」
楊啟程說：「你他媽兼職干起查戶口了？」
楊靜搖頭。
楊靜停住腳步。
剛剛考試完，沒有作業，楊靜回到409，吃完方便麵，看了一會電視，聽見敲門聲。
「嗯。」
劉伊雪手裡端著一杯珍珠奶茶，「你耳朵是不是有問題，每次喊你你都聽不見。」
天邊還餘一輪血紅的殘陽，楊靜迎著落日方向，緩緩往前走。
「你爺爺住哪兒？」
楊靜抬頭瞥他一眼，撒謊道：「學期中間不給辦住宿。」
「女的。」
一片哀嚎。
「哦，那我就不管了，我不打女人。」
「你大伯的兒子？」
缸子問：「聽見了？」
楊靜目光一頓，只當沒聽見，腳步不停。
「被她媽打怕了，一嚇唬就慫。」
陳駿搖頭，「不是，剛好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