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旅途（上）
陳駿輕哼一聲，「那你照顧我。」
世界並不只有灰霾陰沉的旦城，也不只有沉鬱倉皇的暮城，更不只匆忙繁華的帝都。
陳駿盯著她看了片刻，低頭吻下去。
「知道了，做得到嗎？」
「……所以，我才在這兒。」
一出機場，迎面吹來的風潮濕清涼。雖是日光當頭，卻一點也不覺得熱。
楊靜抬頭看他一眼，「韓夢跟你說的？」
楊靜略略側身站著，目光不知道落在何處。
厲昀笑了笑，「不打擾，你也是好久沒回來了，按理應該是住在家裡。」
她身體一頓，下一瞬，自己被往後一拽，靠進陳駿懷裡。
「我知道。」
楊啟程一頓，目光轉向楊靜。
「那多待幾天。」
「有辣條。」
楊靜趴在欄杆上，盯著水上一星浮浮沉沉的燈火。
十來分鐘后，陳駿提著早餐回來。
她們所讀的專業考勤很嚴格，楊靜不好讓人在一旁陪著，等針打上以後，讓她們回去上課。
在道旁停下，陳駿看了看一眼日光下微微眯著眼的楊靜，低聲問：「還好嗎？」
「……會傳染給你。」
楊靜被他盯著有些發憷，頂不住，率先道了歉：「對不起。」
楊靜睫毛顫了一下，垂下目光。
陳駿轉過頭來看她。
似再也解讀不出更多的意味，也再也想不出回復的話語了。
「……不能吃。」
「那也得告訴我。」
厲昀笑一笑，立即說，「也是楊靜你想得周到。那和和_圖_書陳駿去酒店放了東西，晚上來家裡吃飯吧。」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響起開門聲，陳駿帶著一陣濕氣出來，走到近前，往她肩上批上了今天買的那條圍巾。
楊靜愣了愣，隔空喊了一聲：「陳駿。」
陳駿沒料到，反倒愣了一下，卻也沒忘記自己是在生氣，仍是板著臉，問她：「什麼意思？」
「一會兒進去吹。」
楊靜歌聽得少，叫不出來名字，只覺得旋律簡單，歌手掃弦的時候，彷彿在心裏落了一把急雨。
陳駿便一把將她手裡的水瓶搶回去，「那不給你喝了。」
夜晚的古城處處能聽見歌聲，一整條街的酒吧，熱鬧喧囂。
「……我咬過了。」
「紅薯是我的。」
厲昀笑說，「那當然得借，」頓一頓，又徵詢楊啟程的意見，「你說呢？」
「我不喜歡你這麼客氣。」
下車以後，要步行一段路。客棧的燈光醉在洱海之中，遠遠的，似乎還能聽見歌聲。
陳駿起身，「我去買點。」
楊靜張一張口，輕聲說：「……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夜晚落了雨，濕潤的風有些涼，楊靜在街上買了條寬大的圍巾當做披肩，圍在肩上取暖。
陳駿也開了罐啤酒，背靠著欄杆，側頭看她，「頭髮怎麼還是濕的。」
剛洗過的頭髮，散著帶濕氣的清香。
「知道了陳醫生。」
楊啟程淡淡道：「隨他們。」
楊靜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數秒之後
ｗｗｗ•heｔｕｂｏoｋ•coｍ.com，將這條會話刪除。「這兒真好。」
「沒。」
陳駿立即說：「那去大理。」
楊靜：「……」
期末考試一結束，楊靜就和陳駿出發去了大理。
楊靜趁機瞟他一眼，板著臉，神情嚴肅，看來是生氣了。
下榻的客棧在雙廊，臨著洱海，一進去一院子的植物，地上青石磚的縫隙里生了青苔，藤椅上有個年輕的女人閉眼小憩。
楊靜咬了一口，「……對面自動售貨機里有……」
陳駿笑了一聲，「你連路都不看了。」
陳駿目光一亮，「想去哪兒玩？」
天與水，都是藍色，彷彿彼此浸染。
陳駿攬著她，緩緩低下頭。
「早飯吃了沒？」
楊靜「嗯」了一聲，正要說話，楊啟程單手抱著孩子從大堂里走出來，「外面熱，怎麼不去車上等。」
兩人放下行李，先沒急著奔赴古城，沿著河岸散步。
陳駿看著她，目光漸深。
兩人住的海景房，陽台上就能看見洱海。
厲昀轉頭看了看楊啟程，「楊靜說要去住酒店。」
「有榨菜？」
聲音倒並不大，陳駿卻聽見了，立即轉過身來，看她一眼，三步並做兩步走過來，從她手裡把藥瓶拎了過去。
楊靜笑了，捧著紅薯，輕輕咬了一口。
片刻，她輕聲說：「有啊。」
楊靜沉默。
下一秒，陳駿把已剝了皮的紅薯塞進她手裡，換下她手裡的饅頭，「跟你換。」
「真的不回家住？」
https://m.hetubook.com.com楊靜怔了怔，一時沒有說話。
陳駿便一手牽著楊靜，一手提著箱子，同楊啟程和厲昀道別，走去路邊等出租。
陳駿沒吭聲。
楊靜立在一處，怔怔望著，一時忘了邁步，她陡然覺得自己彷彿是一個滿身病痛的人，被置於無菌乾淨的環境之中。
陳駿臉色緩和了點兒，抬頭看了看藥瓶里藥水的余量，又拿手背伸手探了探楊靜的額頭。
楊靜把手機揣進兜里，小心翼翼站起身，自己把架子上的藥瓶舉起來，去洗手間上廁所。
楊靜沒說話，捏著易拉罐，仰頭把剩下的啤酒喝完。
陳駿把饅頭塞進她沒扎著針的那隻手裡，「榨菜沒了，將就一下。」
「楊靜。」
等一頓早餐吃完，陳駿的氣已經全消了。
晚上，兩人去古城遊玩。
陳駿「嗯」了一聲，也不催促。
陳駿把啤酒塞進她手裡，「喝酒。」
陳駿匆忙趕來，身上蒸騰著一股熱氣，他這樣站著，擋住了斜方頂上的燈光。
陳駿將楊靜手一牽，上前半步，略有幾分回護的架勢，笑說：「厲老師，晚上楊靜得借給我，我要帶她回家吃頓飯。」
陳駿忽然將她往旁一拽，指了指旁邊，「馬糞。」
到晚上十點，兩人回客棧。
「……就發燒，不是多大的事。」
「怕醉了。」
「那你覺得什麼才算是大事？」
楊啟程只回了四個字：一路順風。
「……盡量吧。」
楊靜和陳駿在旦城沒留幾天，就回程ｈetｕbｏｏｋ•ｃom.cｏｍ去帝都了。臨行前，楊靜誰也沒打擾，只上了車，才給楊啟程去了條簡訊。
「不是有你在嗎？」
盛夏將至的時候，楊靜真的生了場大感冒，半夜發起高燒，撐到清晨，被韓夢和另外一個室友送去醫院掛水。
原來，世界上有這樣清明的地方。
護士來換上最後一瓶藥水，陳駿去自動販售機里買了瓶水，遞給楊靜，「下次生病了，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嘴裏沒味。」
出酒店大門，一陣熱氣撲面襲來。
陳駿又把水瓶遞迴去，「我知道你沒有讓別人照顧你的意識。」
「好。」
楊靜急忙看了看腳下，「應該沒踩到。」
陳駿盯她看了半晌，無聲嘆了口氣，在一旁座位上坐下。他雙肘撐在大腿上，沒看楊靜，盯著軟管內一滴滴往下落的藥水，語氣有點無奈，「我知道你很獨立，但你總得給我一點兒發揮的餘地是不是。」
陳駿捏著她微涼的手，「不是真要帶你去見我父母。」
楊靜神色平淡，「感冒了，還沒好，怕傳染給樂樂。」
楊靜洗完澡，換上睡衣，打開門去陽台上。
陳駿指了指桌子，「讓服務員送了點啤酒，你先喝，我去洗澡。」
陳駿把藥瓶挂號，扶著楊靜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卻不跟著在一旁空位上坐下，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楊靜。
「我背你回去。」
陳駿伸手，輕輕握住她幾分發涼的手指。
「……」
正要去開下一罐，一隻手臂繞過來，從旁邊攬住她的ｍ.ｈｅtuｂｏoｋ.cｏm.ｃｏm腰。
「那把紅薯給我。」
楊靜點頭，把擦頭髮的毛巾搭在椅背上，開了一罐啤酒。
楊靜轉頭來對他笑了笑，「沒事。」
「即使我不能第一時間過來，我也能給你點兒指導。」
街上有人在吉他彈唱，似乎是一首民謠。
「小心。」
風從水面上來，帶著一股潮濕的氣息。
楊靜腦袋裡昏昏沉沉，卻又不敢睡死過去，怕忘了叫護士換藥，只好拿出手機，隔二十分鐘定個鬧鐘。一瓶藥水打完，燒似乎退了。
等從廁所出來，卻見自己輸液的座位前面站了個人。
下一瞬，楊靜感覺自己手被陳駿緊緊地握了一下。
楊靜說好。
過了一會兒，楊靜轉身，把空掉的罐子放回桌上。
白粥，饅頭，還有半個紅薯。
陳駿一口咬下去，「哦。」
逛過一圈，兩人找了家酒吧，坐下來歇腳。
楊靜極目遠眺，心裏很平靜，什麼也沒有想。
陳駿卻一頓，低頭看著楊靜，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移開了目光，握著楊靜的手指微微一松，卻又抓得更緊。
楊靜頓了頓，垂下目光。
楊靜想了想，「遠的，涼快點的。」
「暑假想出去玩，我懶，你做攻略好不好？」
「……你也要複習，挺忙的。」
「那也不能吃。」
楊靜垂下目光，輕輕地「嗯」了一聲。
楊靜笑了笑，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
呼吸停在她鼻尖，睜眼看著她。
楊靜將思緒拉回來，「不了厲老師，我就住酒店。你要照顧樂樂，我不多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