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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沒事，要是情況不對，我抓著你就跑，」他一拍方向盤，結果不小心按到了喇叭，立時笑了一聲，「再說，現在還有車，跑了他們也追不上。」

缸子嘆一聲氣，忽然想到什麼，忙問，「還有一個人，咱們沒問過啊？」

「後來呢？」

楊啟程在外奔忙，晚上的時候宿在公司。

楊啟程摸出手機，厲昀打開的。他拉開車門上了車，接通電話。

這恍惚讓楊啟程想到幾年前，和缸子剛剛起步的時候。

陳駿點一點頭，「兩個人一起生活了半輩子，吵架肯定是免不了的。」他笑一笑，「不過，我肯定不會跟你吵架。」

厲昀沉默一瞬，低聲說：「對不起，我問過我那個朋友了，他也幫不上什麼忙。」

因此，雖然每周都得去醫院折騰，一把老骨頭像有越折騰越禁不起的架勢，她也還是勉力配合——總得給做小輩的一個盡孝的機會。

陳駿讓楊靜先下車，自己把車停進車庫。

她拿上包，和給陳駿父母帶的一點兒特產下樓。

楊靜也笑了，「為什麼？」

「都說好了，他們非讓你今天晚上就去我家吃飯，我說明天，你到旦城了先休息一下。」陳駿看她一眼，「你住酒店嗎？還是……」

陳駿笑說，「我也記住了。」

故鄉只在夢裡，回來了，也不敢靠近。

有一次，楊靜與韓夢說起ｈｔｔps://m•hetuｂook•ｃom•coｍ陳駿。韓夢說，陳駿一看就是特別健康的家庭里出來的男生，身上有一種氣質，性格有缺陷的人，非常容易受到這樣的氣質的吸引。

楊啟程當然也不能打包票，「我只能說，儘力而為。」

楊靜坐正，把座椅靠背稍稍往後調了一點，「你跟你爸媽說好了嗎？」

楊靜笑一笑，點頭。

「問了，我媽沒說，讓我問我爸。問我爸，我爸也不說。」

陳駿輕聲笑說：「頭髮沒亂，衣服也好好的，沒事兒，有我在呢。」

「酒店。」

楊啟程眉頭一擰，「缸子，這事兒，我不會再讓厲昀幫忙。」

車開了十五分鐘，駛進一個小區。

窗帘拉開，外面夜色沉沉。

陳駿開了一輛別克的SUV，車停在道旁。

楊靜拉開車門坐上副駕，「新車？」

奔波了一天，很累，然而這時候卻沒有什麼睡意。

陳駿已經到家了，給她打了個電話。

外面，寒風凜冽。

楊靜被他逗笑了。

頹勢還未停止，境況越來越糟。

陳駿停下來。

缸子打小吃了不少苦，母親改嫁，中考失利，無路可走只得撈偏門，好幾次從鬼門關前轉了一遭，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過點，沒享幾天的福，她要是撒手離去，或多或少都是一樁遺憾。

陳駿沒說什麼，點一點頭。

htｔps://ｗwｗ•heｔｕbｏｏk•coｍ•cｏm缸子搖一搖頭，「不知道。」

楊靜點一點頭。

楊靜先去酒店訂了房間，與陳駿約定好第二天碰面的時間，而後送走陳駿，洗了個熱水澡。

高聳入雲的那座流光溢彩的塔，是旦城的地標；圍繞一圈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構成了旦城的商業中心。

缸子神情頹然，「老楊，你說，這他媽怎麼……」他說不下去，過來好一會兒才似又緩過神來，「真沒辦法了？」

冷風吹進來，臉上一會兒就凍得發疼。

人之一生，不過是無數次的將他鄉作故鄉。

陳駿啟動車子，「別克昂科雷，我爸上周才提回來的。不過我最喜歡路虎攬勝。」

她在夜色中極力辨尋著旦城的那些建築。

「偶爾看到的，」窗外景色一閃而逝，「廖偉棠的，『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留的火車，你的名字是俄羅斯漫長的國境線』。」楊靜轉頭看他，「一眼就記住了。」

「算了，現在他們感情好就可以了。」

楊啟程不想就這問題糾纏，伸手摸了摸口袋裡的煙盒，「我先走了，你照顧好奶奶，公司的事我負責。」

楊靜笑說，「那你賺錢了自己買。」

故鄉？

她起床，洗漱，在酒店消磨了一會兒時間，陳駿打來電話。

等出來的時候，看見楊靜正背風站著，羽絨服帽子上的絨毛，被吹和*圖*書得輕輕顫動。

陳駿笑說：「他倆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吵的，我一回家，客廳里就剩個沙發和電視。我問我媽怎麼了，她很平靜問我，要是她跟我爸離婚了，我跟誰……我嚇壞了，說誰也不跟，跟我外婆——我外婆那時候還在世。」

而在這之下，那些不起眼的樓房，只剩下一片朦朦朧朧的燈火，找不到哪一盞是哪一盞。

「你問過為什麼嗎？」

楊啟程心裏一陣難以抑制的煩躁，「你給了他什麼好處？」

「什麼不可能？還沒談過呢就說不可能？」

楊靜將窗戶開了一線，半倚著窗檯，頭靠在玻璃上。

行船偏遇打頭風，這麼要命的時候，缸子奶奶病複發了。

楊啟程往門口看了一眼，「怎麼樣？」

「哎？這他媽什麼意思？你倆兩夫妻還分你我？不要她幫忙，非得看著公司垮了才行？」

楊啟程到醫院時，缸子坐在門外長椅上。

如今情景再現，陡然有些宿命的意味。

行程要好幾個小時，陳駿起身把放在行李架上的背包拿下來，找出零食，給楊靜打發時間。

那時候卯著一股勁兒，什麼都可利用，非要逆勢而為。

「還挺帥的。」

陳駿看她一眼，「緊張？」

楊啟程沒吭聲，神情卻是堅決。

往停車場去，口袋裡電話響了。

「我操，面子有這麼重要嗎？」

楊啟程也不知怎麼安慰，沉默一瞬，「公司www.hetubook.com.com的事你先別操心，先顧著這邊吧。」

「是吧。」

缸子一愣，「什麼意思？」

「厲昀那邊呢？都到這節骨眼上了，她不幫著拉一把？」

楊啟程沒答。

缸子奶奶自做過手術之後，七八年來狀況時好時壞。她如今已算是高壽，對這事兒看得很淡。風燭殘年，活下去的理由，多半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不讓缸子傷心。

但這一次，恐怕是真撐不下去了——她早起去洗手間，一頭栽下。送去醫院，搶救之後，直接送進了ICU。

他聽見楊啟程喊他，摸了一把臉，站起身。

兩人閑聊兩句，互道晚安。

楊靜點頭，過了片刻，「那你敲門吧。」

楊啟程立在門口，手掌攏著火苗，把煙點燃，猛吸了一口。

楊靜挑挑選選，拆了一袋牛肉粒，先拿出一顆遞給陳駿，「你爸媽感情是不是很好？」

楊靜把電話設置成靜音，在床上躺下。

楊靜不知不覺坐直了身體。

楊啟程立即明白他說的誰，斷然道：「不可能。」

陳駿打方向盤，匯入車道，「以後當個窮外科醫生，恐怕是買不起了。」

那邊靜默一瞬，「什麼？」

或許真的已經遠離了旦城，這些原本熟諳的地方，如今也彷彿有一層淡淡的隔膜。

楊啟程不想與她爭吵，把煙碾熄，直接掛了電話。

「為什麼吵架？」

列車從西站出發，拐個彎，一https://m.hetubook.com.com路向南。車子穿行於平原或隧道，沿途雪還未融盡。

陳駿點一點頭，「我感覺還挺好的……不過我記得，也有吵架的時候，有一次還吵得很厲害。」

「後來，這事兒就好像不了了之了，之後他們倆也有吵過架，但都沒那次那麼嚴重。」

出了車站，迎面吹來的冷風帶一股寒冷的濕氣，夜色和燈火帶著一種灰濛濛的調子。

他一貫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但恐怕……

「你爸媽都在家嗎？」

「我爸出去了，吃中飯才回來。」

電梯停在十八層，楊靜被陳駿牽著，拐了個彎，在一扇門前面停了下來。

楊靜醒得很早，聽見外面呼呼的風聲，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在旦城。

「你沒阻止嗎？」

他感覺自己心臟好像也跟著顫了一下，停頓數秒，走上去，將她手一挽。

楊靜忍不住捋了捋自己的頭髮。

楊靜趴著窗戶看了一會兒，忽說，「我想起一首詩。」

「有點。」

陳駿正要按門鈴，楊靜忙說，「等一下！」

陳駿想了想，「好像是我小升初那會兒，他倆大吵了一頓，客廳里能砸的都砸完了。」

干躺了一會兒，她從床上爬起來。

楊啟程神色極為嚴肅，「我他媽就是把命豁了，也不會要陳家炳幫忙。」

陳駿咧嘴一笑，「我爸給我買的。」

陳駿看著她，「捨不得。」

厲昀先問他什麼時候回家，楊啟程仍說不知道。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