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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砂紅

作者:明開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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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相見誤終身 第十七章 落子無悔(04)

上卷 相見誤終身

第十七章 落子無悔(04)

是被梁芙搖醒的。
猶豫之間,那女人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淚,把眼鏡一戴,轉身慢慢地走了。
「你不是跟人挺熟的嗎?」
傅聿城端著速溶咖啡,到桌子斜對面坐下,就著麵包將就這一頓晚飯。
廣場上最後一波噴泉表演,幾個小孩兒大著膽子往水流底下鑽。兩人邊走邊看,直到漸漸遠離廣場。
「知道他電腦密碼嗎?打開看看這位兄弟喜好哪位老師。」
傅聿城:「……」
抽完煙,回到工位上沒多久,不遠處主管辦公室門打開,程方平從那裡面探出頭來,「小傅,過來一趟。」
校園裡寥靜,放假的學生多半已經離校。傅聿城的宿舍倒是三人齊在,蔣琛和李文曜倆冤家去了同一個律所實習,離學校也不遠,就都一道住在宿舍了。
「你先收著,要用再找你吧。」
「……我得回去了,不然方清渠估計得報警。」聲音很小,提到方清渠時更是心虛地低了半度。
梁芙在他的凳子上坐下,抬手擰亮了檯燈,沒什麼意義的行為,她卻也想試試。
「也沒事,該請就請,生著病效率也不高。」
傅聿城推開通往走廊的門,瞧見不遠處有道人影。頓了頓,果不其然,聽見人影那兒傳來壓抑的飲泣之聲。
丁詩唯嘆聲氣,手一松,塑料勺子輕砸進粥碗里。她低頭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沒用至極,難受之外更添沮喪。
傅聿城不想讓梁芙聽見這些。他沒有把三俗話題掛在嘴邊的習慣,本身也從來沒跟蔣琛他們聊過。
倘若照著顏色給人分類,傅聿城一定是「灰色」。
蔣琛:「熟個屁,不熟。」
「回頭就給你扔了。」卻把證書整齊地疊了一疊,珍而重之地放進自己包里。
等開了門,梁芙往裡掃一眼,說:「還好啊。你不知道我們舞團,女生宿舍亂起來你們男生自愧不如。」
鑰匙插|進來,旋轉半圈,李文曜疑惑的聲音:「咦……怎麼打不開?」
梁芙耐心地等,直至心中忐忑:能讓傅聿城緘口的事情,一定有其沉重的分量,她真預備好要去聽了嗎?
「我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我只在意你怎麼看我。」沉默良久,傅聿城這樣說。
傅聿城笑了聲,想起什麼,把自己帶著的包拿過來,從裏面摸出個紙片樣的東西,「差點忘了,欠你的『心意』。」
她覺察出他已不準備繼續聊那件讓他欲言又止的事的,好像他想要說的,沉重得讓他也得鼓足勇氣。如果如今尚不是那個合適的時機,他們都可以再等一等。
電影結束,觀眾正在離場。他頓了一瞬,漸漸回神,發現自和圖書己頭正枕在梁芙的肩膀上。
傅聿城笑問:「師姐把我腦袋扳過去的?」
「你可以試試,激將法對我很有用。」
「不要臉,明明是你自己睡熟了非要靠過來的!」
門內一人笑盈盈的,恰是剛剛那些混賬話里的女主角,換誰誰都不敢動。
蔣琛:「說什麼屁話,老傅人清高得很,即便他跟梁師姐在一起了,那也不是你說的這種理由。」
對面男聲:「哎,我還有個問題。」
她穿泡泡袖的綢制短袖,黑色長裙,淺綠緞面的平跟鞋,像是復古裝扮的電影女郎。只微微仰起頭,踮著腳,動作迅速又輕盈。一個吻落在他臉頰上,風拂過一樣。
傅聿城摸煙盒,低頭往嘴裏送一支,「懶得跟他打招呼。」
「陪楊老師去見了一個募捐人,離這兒近,順道過來看看。」一面為見傅聿城,一面是為了上回周曇託付的事。程方平答應得很乾脆,說明日會上,當會詢問幾個骨幹有無接手意向。
傅聿城沖梁芙伸手,「走,我送你下去。」
他似乎有話要對她說,但久久未曾開口。
傅聿城看著她,距離近到兩人似在交換呼吸,他臉上笑意隱去,不由覺得緊張,空咽了一下,喉結滾動。
李文曜和蔣琛都站在門口沒動。
三人宿舍,上床下桌的設置,帶獨衛陽台。
語氣似笑非笑:「師姐,你就這麼信任我是個好人?」
「本來就感冒了,昨天晚上不該喝酒。」
研究生宿舍樓,尤其男生宿舍,管理較為輕鬆,現在又在假期,拿身份證實名登個記就能上去。
原是想喊他看,那花店裡的洋桔梗開得熱烈,結果什麼都忘了,連同呼吸,好半晌,她都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最終,傅聿城低下頭去看著她,神色漸緩,笑意里三分刻意為之的不正經,「師姐還是別太把我當好人。」
「你還能在這兒待一晚上不成?」
之前碰見過三回,都是差不多晚上八.九點的時候,女人趴在走廊扶手上一人默默啜泣。雖沒刻意,卻也記住了:女人手裡捏著一副眼鏡,穿一身淺灰色的正裝,個頭挺高,但瘦骨嶙峋,骨頭架子都要撐不住衣服一樣。
他手肘搭在扶手上,手背撐著腦袋,電影轟隆的音效漸漸進不到腦子裡,思緒像給打散一樣越飄越遠。
丁詩唯沒忍住去看他,好幾個話題到嘴邊,怕他不願接尷尬,就又吞回去,氣氛就更沉默了。她始終不知道怎麼跟傅聿城熟起來,明明已是五年的同學了。這人好像自動給人劃分了界線,線外的人半步也別想靠近。m.hetubook.com.com
沒猶豫超過一秒,他緩緩低頭。
那也無妨,她是紅,是火焰的色彩,湮沒于灰燼之中,亦能生生不息。
傅聿城盡量解釋得委婉:「有種床罩,不透光的。」
「傅聿城。」梁芙伸手,捉著傅聿城手腕輕輕一拽。

隨即是隱約的腳步聲,「我還得洗澡,你自己先開。」
影院已經開燈了,還有些忠實粉絲固執等彩蛋。他倆給坐在裏面的觀眾讓路,也不著急走。可樂冰塊都化了,爆米花還剩整整一桶,這電影還真是只看個過場。
電話在這時候不適時宜地響起,梁芙不看便知應當是方清渠打來的。她手伸進包里掐斷,再摟住傅聿城的腰,頭往後仰,踮著腳尖看他,用刻意撒嬌的語氣央求:「真的得走啦。」
他是極適合穿正裝的人,有種清冷出塵的禁慾氣質。這兒是師哥的辦公室,頭頂還有攝像頭,不可逾距,梁芙覺得有些可惜。
蔣琛沒吭聲。
「你覺得呢?」
他整理衣領,就站在原處,沒打算要走的意思。
離開電影院,已經十一點多了。離傅聿城學校近,梁芙決定送他一程。
程方平笑說:「小傅,我得下班了,你就代我請我這個師妹吃頓夜宵吧。」
傅聿城將人送到停車場。
方才兩人在宿舍里聽見外面對話,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沒找著那個打斷的契機,結果卻聽人越說越過分,傅聿城只能立即阻止,也顧不上時機合適不合適了。
傅聿城臉上沒半點局促,他冷著眼,語氣三分調侃,「要不你過來,到我這拷幾部過去看看?」
梁芙說「沒事」,轉頭去看,他低頭微抿著唇,情緒不如方才放鬆,似有些沉重。
腳步聲停在門口。
門口兩位老兄好奇得要命,然而屁都不敢放一個,只衝著梁芙點點頭,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作為實習生,傅聿城他們的工作內容沒有挑選的餘地,指導的老師布置什麼就得完成什麼。傅聿城剛來,沒熟悉多久,就接到一個收集判例的任務,工程浩大繁瑣,還要得緊急,免不了晚上要加班。
對面門沒關,男聲笑問:「問你倆個事兒,我們宿舍八卦一天了。你們宿舍傅聿城,跟梁庵道老師的女兒,是不是好上了啊?」
梁芙眨了眨眼,佯裝淡定,心臟卻倏然漏跳一聲。她也沒躲,就迎著他的目光。
他跟梁芙約定今晚九點看電影,預估了一下工作量,大抵到提交任務那日,時間剛剛足夠。為了爭分奪秒,吃飯的時間都得省下。
「送給我?」
傅聿城倚在門口等她,「m.hetubook.com.com看過了就走吧,送你下去。」
男聲:「傅聿城那張臉,別人聽笑話快崩了屁他都沒半點反應,我不覺得他像是有感情的人啊。」
梁芙站起身,倚著大班桌瞧著傅聿城。
這寫字樓里來往者光鮮亮麗,背後卻各有各的屈辱心酸。工作不順來這兒哭一場,是件稀鬆尋常的事。但不尋常在於,這已經是傅聿城第四次在走廊碰見這道人影了。
梁芙展開一看,一紙最佳檢方律師庭辯獎的獲獎證書。
梁芙笑說:「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旦選擇相信一個人,就會相信到底。」
電影里光影時明時暗,照著她一時清晰一時模糊的輪廓,她一會兒雀躍一會兒又情緒低沉,幼稚得可愛。
後巷有人經過,落下一陣笑聲,她被傅聿城身軀擋住,全聽不見。這花店檐廊是薄荷綠,她向上的視線里看見這樣一片清涼的顏色,她想到添了冰塊的氣泡酒,是甜的。
要說梁芙二十二年的人生有沒有什麼遺憾,大抵就是沒好好讀書,沒感受過正常大學的氛圍。如今和傅聿城一道走在綠槐夾道的濃陰里,多少也算了了一樁夙願。
梁芙一眼認出靠門位置,最整潔的那個位置便是傅聿城的,他東西其實很多,尤其是書,三面的置物板都給擺放得滿滿當當。
傅聿城信她是真沒覺得這種時候,在這種場合,同他討論這種問題有何不妥,大抵太信任他。也不知道好與不好。
這是他第二回說這樣的話了。
對面男聲:「傅聿城真喜歡梁老師女兒啊?」
傅聿城吃不消,一言難盡地瞥她一眼。
最後他沒看電影,全在看看電影的她。
丁詩唯有氣沒力地打聲招呼,傅聿城瞧她一眼,「生病了?」
那是個女人,傅聿城不認識,看她銘牌可能是對面B座哪家公司的人。
「不要?不要就還我。」
梁芙笑嘻嘻拈兩粒送進嘴裏,把爆米花桶塞進他懷裡,「是給你買的,我就蹭兩個。」
接話的是蔣琛,語氣不悅:「我怎麼知道。」
丁詩唯笑了笑,「就這麼幾個實習生,我請假了你的工作量不就得翻倍?」
梁芙穿條黑色的連身裙,V字形領口,嶙峋鎖骨上棲著銀色的飾物。化了完整的妝,嘴唇紅潤,似某種飽滿的漿果。這身打扮,應當是從哪場聚會離席而來。
梁芙提出要上去看看的時候,傅聿城有些疑慮。雖然前兩天宿舍剛打掃過,但清潔標準對比他單獨一人住肯定不夠看。
與此同時,門外突然響起對面宿舍開門的聲音,緊接一男聲喊道:「李文曜?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和*圖*書搞快點!一起開黑啊!」
「要是不提這名字,我說不定就放你走了。」
傅聿城給頭頂白色冷光照得些許疲憊,抬手按一按眉心,鎖上電腦站起身,待他推開門,卻瞧見沙發上坐著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感慨道:「還是傅聿城有本事,以後去檢察院去法院都有門路了……」
對面笑罵了一句:「不是,我真挺好奇啊,傅聿城這樣的人,平常在宿舍里看過愛情動作電影嗎?」
他們停下來,站在教學樓前一株樟樹底下。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挽,她已轉個圈躲開,笑說:「我回去應酬,你回去團建。明晚見,這迴風雨無阻!」
「……我相信我已經開始了解真正的你了。」她把這話說得像個義無反顧的誓言。
這促使他決心逗一逗她,便把學生卡往口袋一揣。「砰」地關上門,再「咔噠」反鎖。
晚上八點,傅聿城從繁重的任務里抽身,起身去外面透一口氣。
腳步一聲一聲叩著樹下的夜色,傅聿城沉聲對她說:「對不起。男生之間說話生猛不忌,有時也沒個界限。」
梁小姐自小沒住過多人宿舍,只出差的時候勉強跟人睡過標準間,這宿舍的格局對她而言未免太缺少隱私性了。她其實挺好奇,沒忍住問:「你們會有人帶女生到宿舍過夜嗎?」
梁芙正弓著腰,準備從他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書堆里揀出一本來,聽見關門聲,她回頭。傅聿城正欺身過來,手臂往頭頂上床沿上一擋,攔住她的去路。
說罷便拿上衣服工牌,同梁芙打聲招呼,走得毫不拖泥帶水。
宿舍里,傅聿城退後半步,解開反鎖,撥動門鎖,將門打開。
腳步聲漸近,有兩人,一前一後。
來程方平的律所,除了沖其業內口碑,當然也有私心。她筆試加上三輪面試一關一關闖過來,賭個傅聿城會來這兒實習的可能性,最後賭對了。
對面宿舍男生尷尬地擠出個訕訕的笑,把門一關,「李文曜!一會兒開黑啊!」
梁芙哈哈大笑,電話又響起來,再掐斷,這回她試著輕輕掙了掙,傅聿城鬆了手,「去吧。」
傅聿城眸光微動,頓了一瞬,深望著她,聲音沉沉:「……如果有一天你了解真正的我,但願你不會覺得失望。」
蔣琛也笑了,「老子怎麼知道,老子又沒跟他一塊兒觀摩過!」
梁芙哈哈大笑,覺著這事兒獵奇程度遠遠超過了猥瑣程度。
窸窸窣窣,似是找鑰匙。
傅聿城也只是聽說,別院有男生偷偷把女朋友帶進宿舍,藏在床上,夜半的時候床嘎吱嘎吱響,吵得另外兩人聽了一場活.春.宮,敢怒不www.hetubook.com.com敢言。
夜裡空氣潮熱,自寫字樓至電影院一路上人頭攢動。
傅聿城坐直身體,一點沒有睡了半程的罪惡感。梁芙一邊瞪著他,一邊活動肩膀關節,「你腦袋可真沉。」
「你覺得呢?」
丁詩唯喉嚨發疼,吞咽很慢。對面傅聿城已經吃完麵包,沖她點一點頭示意,起身回工位上去了。
因不認識,傅聿城一直沒多管閑事,但三番五次碰見,終究有些在意。他是做法律工作的,要是這人有什麼工作上的糾紛,他提供點諮詢建議也算力所能及。
「不用控制體重了?」
傅聿城取票的時候,梁芙便去買爆米花和可樂。大桶,滿得快灑出來,帶一股蜂蜜的甜香。
梁芙大大方方地將傅聿城手一挽,經過兩人身邊,也笑著點了點頭。
「……不怕打擾到另外的室友嗎?」
「怎麼不請假。」
對面宿舍立時同時傳來略顯猥瑣的笑聲。
梁芙笑說,「小氣。」
是部好萊塢大片,劇情一般,就看個特效。
一時間,空氣都彷彿凝滯,大家臉上反應可謂五彩紛呈。
梁芙說:「你不會在意別人怎麼議論你吧。」
「你不跟我一起進去?」
梁芙忙往後躲,看著證書上「傅聿城」三個字,沒忍住抿唇一笑,「給我你怎麼辦?以後找工作評獎什麼的,不要什麼原件複印件?」
梁芙看著他,嚴肅道:「我認為你不是這樣的人。」
傅聿城並沒有跟著笑,他凝望著她,人站在樹的影子里,枝葉篩落的陰影落在他臉上,他眼前,眸中情緒一道被染得極深,以至於不可判讀。
梁芙笑了一聲,抓著他手腕輕輕晃了晃,這氣氛有些凝重,她忍不住想把它攪.弄得輕鬆些,「我怎麼看你,你現在還不明白嗎?」
一到飯點,茶水間就熱鬧起來。傅聿城叼著麵包去沖泡咖啡,丁詩唯也在那兒。她面色蒼白,端著塑料碗小口喝粥,額頭上還貼著一張退燒貼。
不知過了多久,熱得不行,手心都浮出汗,梁芙伸出手去撓傅聿城后腰,他縮了一下。
蔣琛則說:「你問題還真他媽的多,對傅聿城這麼好奇,怎麼不搬來我們宿舍?」
律所在一棟去年剛剛開盤的新寫字樓里。這寫字樓分AB座,為了方便兩棟互相來往,十五層還修建了一條空中走廊。律所在十六層,因此大家常會在工作之餘,抽空到走廊上去躲個懶。
因鎖打不開,李文曜還在較勁,半邊身體倚在門上,這一開,他差點一頭栽進去。
梁芙看電影入戲極深,主角被反派抓了,她抓著他手臂使勁捏,比劇中人物還著急;到打鬥精彩的地方,她也十分配合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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