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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梁芙能給他一個信號，他也必會奮不顧身。

「好意思說，那離婚協議你擬的什麼水平，我校大一學生都比你強，我都懶得提。」

紗紗朝著不遠處努努嘴，傅聿城順著瞧去，靠牆根好大一捆玫瑰，春日里開得快要敗了，看那體量，確實得用「扛」的。

「我這拖油瓶跟了您二十幾年，您還不嫌煩？您總該有自己的生活。」

「扛？」

離開舞團，傅聿城原想原路返回，想了想最後決定回一趟家。

一條復古樣式的長裙，收腰的設計，那一把細腰彷彿不盈一握。烏髮如墨，淡妝恰到好處，唇上一點櫻花色，眸如點漆。她未語先笑，顧盼神飛。

「不用了，改天再來拜訪。」

「哦，差點忘了。」

「你跟阿芙，究竟怎麼個說法？」

「今晚不是散夥飯？」邵磊笑不可遏，「我以為你倆結婚我沒能出席，今天是想讓我當個離婚見證人呢。」

「你結婚離婚都過了一遭，不比我滄桑？」

看得發愣，直到他轉過身來，把一疊書往包里一塞。

「那就好，是我操心太過了。」喬麥默默鼻子，笑說。

「梁芙在嗎？」

邵磊選了一家日料店，說要讓傅聿城提早適應異國他鄉的生活。店裡貼滿了《灌籃高手》的海報，拿球衣做裝飾。架子上擺滿各式清酒，播一些日語老歌。

傅聿城斂了目光，「走之前邵磊肯定要跟我吃頓飯，你去不去？」

「短期交流項目，兩個月左右。」傅聿城低頭掃她一眼，「要是我趕不回來看你的演出，你會不會生氣？」ｈｅtｕbｏok•ｃoｍ•ｃｏｍ

梁芙點頭。

「跟顧文宣？」

傅聿城換好了燈泡，讓她打開開關試一試。燈亮了，他跳下椅子，拍一拍手上的灰，「好了。」

「得提前預約啊。」紗紗咬著煙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梁老師要重返舞台的消息不知道誰傳出去了，往我們這兒來了好幾波拜訪的人，有粉絲有記者，全被梁老師給趕回去了。就今天來的這位陸先生，梁老師賞了面子。陸先生還算懂禮貌，起碼沒直接扛著玫瑰進來。」

「……我抽獎抽中的。」

那地方挺隱蔽，下了車走一陣路，看見一扇老式風格的石庫門。

「你自己老，別拉上我。」

「你了解得很清楚。」傅聿城笑說，「不過我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工作。」

梁芙將傅聿城送到門口，覺得這一個下午未免過得太快。過往應有無數個這樣的下午，卻都被她浪擲。

趙卉神色更不好看，「你都混得要離婚了，還來管我生活不生活。你和阿芙如今這麼拖著是怎麼回事？到底離還是不離？真過不下去了，早點離了你早點再找一個，也好讓我省心。」

傅聿城出了律所大樓，夕陽已將整片天空燒透。

「顧總在，你要上去打聲招呼嗎？」紗紗有要上樓的意思。

傅聿城乖乖退回來，「您有什麼吩咐？」

喬麥端著一個飯碗那麼大的馬克杯，從他身旁經過，看他轉著椅子，有點兒百無聊賴的意思，推了推眼鏡，問道：「學長今天不加班？」

「hetubook.com.com那是我良苦用心，專門搞出一堆漏洞，給你倆留出緩衝的餘地。你看，這目的不就達到了嗎？」

「……不知道。」傅聿城從舞團回來的一路上都覺得煩躁，深感自己這大度怕要裝不下去了，可看著如今她心結已解，全心投入事業，他又覺自己沒那個必要去摻合她全新的生活。

哪知趙卉臉色一變，「你瞎說什麼。」

傅聿城略等了等，片刻，轉身走了。

梁芙愣了一下，「……去多久？」

整個四月，傅聿城都在連軸轉的高強度工作中度過。手頭任務完成，便得開始著手去日本交流學習的準備工作。

他倆狗嘴吐不出象牙地扯淡，直到門一開，梁芙到了。

「我走了，趁著周末你好好休息。」

傅聿城打趣道：「不是您哪位同事送的吧？」

出發去日本交流之前，與邵磊的一頓聚餐終於成行。

「真的？」

坦白說，他覺得梁芙對他的感情可能稱不上「愛」。喜歡自然是有的，但愛是排他，會嫉妒，會面目猙獰。就像他會計較十分與九分的不均等，計較她在微博小號發的那些內容，以至於自暴自棄消極以待，懲罰她更懲罰自己。

傅聿城瞧一眼，認識的，紗紗。

與梁芙只在微信上聯繫，兩人都說一些不及核心的話，好像都在奮力踐行分手之後依然做能做朋友這一條毒雞湯。

彷彿月的暗面，但沒有這些醜陋，構不成一樁圓滿。

他瞧不出她有強烈的意圖非要離婚，但同樣沒有強烈的意圖不和他離婚。

傅聿城瞧一眼那洗和*圖*書碗機的品牌，不覺得趙卉如今的工作單位有這樣的手筆。他好幾次提出給家裡配一台洗碗機，趙卉總說不用，廚房面積小，還得做管道改造。

「過年那一陣，我瞧著阿芙對你還是有情意的。」

「您買的洗碗機？」

茶水漸涼，到了剛剛適口的溫度。傅聿城看一眼時間，來這一趟耽誤太久，他還得回去加班，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

「好啊。」她漫聲應著，心思卻飛遠，一種漸生的隱憂，好像他倆心結解開一分，離好聚好散這一天就更近一步。她突然寧願他不要如此光風霽月，輕易原諒她的恣意妄為。起碼恨意味著在乎。

「怎麼會沒事可做呢，去找學姐吃晚飯呀，她舞團離這兒不遠，打個車過去也就二十分鐘。」喬麥放下馬克杯，從他電腦旁的筆筒里抽出一支圓珠筆，拿過便利貼，寫下一個詳細地址。像是篤定他絕對不知道一樣。

梁芙笑了笑，「你有工作在身，我為什麼生氣？」

這天傅聿城終於得空提早下班，被一種莫名的衝動攪弄得心神不安。

他回來得突然，趙卉完全沒準備，只拿冰箱里現有的蔬菜炒了兩個菜。

他斜乜傅聿城一眼，心想，這他媽漂亮成這樣，換他得給祖宗燒高香，離個鎚子的婚。他這位兄弟怕是腦殼有病。

她也忙，似乎排練進入了一個瓶頸期，朋友圈內容永遠是在練習，結束時間常在後半夜。

「跟她的一個鐵粉，也是顧總的老朋友。」紗紗與傅聿城和梁芙接觸不多，也沒有顧文宣那種隻言片語就能洞察人心的本事，ｈtｔｐs://ｍ.hetuｂｏok•ｃｏm•com所以一點不知道這兩人的糾葛，有什麼就照實說了。「……他們剛走沒一會兒，也就十分鐘前吧。你要不給梁老師打個電話？」

傅聿城糾正，「還沒離。」

吃了飯，傅聿城照例將家裡檢查一遍，逛到廚房，發現本就不寬敞的地兒，多了一個未拆封的紙箱，是一台洗碗機。

她背靠著窗欞，看著他從書架上揀出工具書，衣袖挽起，手腕至肘部肌肉線條緊實。一雙指節分明的手，按著書脊上方輕輕一抽，動作里有種隨意的輕巧。

他理清方才那股衝動的內容，確與喬麥慫恿他的不謀而合，便攔了一輛車，往舞團去找人。

傅聿城更是生疑，以前不是沒拿過這事兒開玩笑，趙卉通常的反應都十分平淡，說他爸走了，她這一生也不會再有別的心思。傅聿城不認同，但也不會勉強。

「傅聿城。」被這種焦躁鼓動得突然出聲，然而等他低下頭來，似探詢般地看她的時候，她又勇氣頓失。

他去書房找書，梁芙也跟進來，打起窗帘開了窗戶透氣，室外是陽春盛景。

但這回她的反應明顯不同，有點兒氣惱，倒像是給人說中了心思。

梁芙回到卧室，把自己扔進床里，枕頭矇著頭大吼一聲，仍覺不痛快，摸過手機，約人吃飯傾訴。周曇自然沒時間，跟陳疏寧二人世界；方清渠加班，急著偵破一樁命案；一貫閑出屁的顧文宣今日也沒空，不知道從哪兒勾搭上一個年輕大學生，正鞍前馬後獻殷勤。

然而也沒有。

「協助律所的一位前輩處理一樁比較棘手的委託，要做ｍ.hｅｔｕbook•ｃom•ｃoｍ的事很多。而且結束后不久要去日本學習，也得提前做準備。」律所對他寄以厚望，選送他去參加這個學習項目，明示希望他能成為律所新一批挑起大樑的後備力量。

邵磊和傅聿城先到，佔了座位等梁芙過來。

她說話少有這樣語氣帶刺的時候，傅聿城料想這回可能真有情況。笑了笑，也不惱，「行了，我今天還是回去睡吧，不待在家裡給您添堵了。」

邵磊看得愣了一下，這與去年在律所接待的神色黯淡的失婚婦女的模樣，直如雲泥之別。

梁芙手撐著書桌邊沿，手指微微蜷縮，又鬆開，搜腸刮肚想找個理由再多留他一會兒，於是躊躇著說：「燈泡……」

紗紗也認出他來，「不在，梁老師跟人出去吃飯了。」

兩人喝著麥茶，仰頭看著電視里播陵南和湘北的經典一戰，邵磊率先發出感慨，「老傅，我覺得我們老了。」

「我說是就是，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手頭的事忙完了。」傅聿城伸了一個懶腰，「突然沒事做，反而覺得不習慣。」

「不用了，我下回再找她吧。」

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人無事可做，梁芙煩得不行，索性也回去舞團加班訓練了。

門是虛掩的，敲了門裡面傳出應答聲。推門便看見兩棵蓊鬱蔥蘢的枇杷樹，對面建築樓前，一人在坐著抽煙。

傅聿城不以為然，「兩個沒感情的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也會有點感情。」

於是就只能拖著。

趙卉一聲將人喝住：「回來！」

傅聿城下去跑了一趟，買回來燈泡。梁芙給他掌著椅子，抬頭看去，「你們周六也要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