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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庵道在家總是穿得休閑，今日一件灰色苧麻襯衫，戴著眼睛正在看書，平平看過來，目光溫和，「回來了。」

梁芙笑說：「方清渠、顧文宣還有你，都是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性格，我在不在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們昨晚點了很多酒，」周曇笑的促狹，「特貴的那種。」

梁芙往樓上掃一眼，「我媽呢？」

「嗯。」

他真蹲下身把她鞋提在手中，躬身去背她。從電梯口到門口一段走廊，鋥亮的瓷磚地面，梁芙低頭瞧見自己，故意晃著腿讓他身形不穩。

「去啊，為什麼不去？順便問問他二手牧馬人買不買，便宜給他。」

等洗完澡，裹上浴巾。傅聿城抱著她，沒回卧室，掃了中島台上的瓶瓶罐罐，就在此處。

梁芙呈上老君眉，梁庵道懂茶，看一眼就知品質不俗，「你現在只靠舞團里那點工資，錢不要亂花，以後花錢的地方還多的是。」

「今天算了吧，我們才起。」梁芙打著呵欠。

和傅聿城在一起，她總變回那個頑劣不堪的大小姐。

吃飽喝足，周曇領著陳疏寧走了。她與梁芙認識這麼多年，也用不著矯情多說什麼，一塊兒吃吃喝喝才是常態。

梁芙今天過來是求和，不是擴大戰局，便也沒說什麼。拉著傅聿城坐下，陪梁庵道喝茶聊天。

「你媽掌握財政大權。」

「還能想誰，當然是你。」梁芙咯咯直笑，抱住他，低聲地說：「你還記得前年冬天我們去爬雪山嗎？」

「中秋應該有假。」

下午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放晴，下過雨的天氣時有微風。他們換了休閑裝束，一道去逛超市。

這一句讓傅聿城聽見htｔps://wｗw.hetｕbooｋ.cｏm•ｃｏm，他將目光投向梁芙，她回以一個幾分驕傲的神情。

偶爾回應一句，也只針對梁芙的提問，當傅聿城這人不存在。

家裡裝了投影儀，但已經好久沒用。她刷牙的時候，傅聿城就去調試設備。

等了半小時，門外有聲響，想是章評玉回來了。

梁芙徑直將傅聿城手一抓，「老公，我們走。」

「你明天也不用上班啊。」

周曇笑罵：「你可真是懶得出奇。」

「……」

飯後最是適宜睡半小時午覺，梁芙又在地毯上躺下，打定主意與傅聿城過一個玩物喪志的周末。

多年前看過的老電影，台詞依然記憶猶新。然而她沒撐到最後的經典台詞，身體也往下滑，最後腳鑽入茶几底下，將毯子一裹，和傅聿城頭挨著頭，就這樣睡過去。

過了二十五歲之後，熬夜就得好長時間才恢復，可今晚讓她沒有絲毫睡意。

傅聿城卻拽住了她，搖頭，不贊成的神色。

傅聿城嫌她分心，張口咬在指尖，「你在想誰？」

午覺睡醒，他們在沙發上，又來一次。梁芙覺得當時度蜜月都沒有這樣黏糊。

這回傅聿城比她累，一合眼便要睡著。伸長手臂，把空掉的酸奶盒子擱在床頭柜上，她翻個身，伸出手指捏住傅聿城的鼻子。他改換用嘴呼吸，她乾脆連他的嘴也一併捂住。

從中島台再到卧室，抽空，梁芙看一眼掛在牆壁上的時鐘，時間真的好晚。

「這事兒詳細你得問方清渠和顧文宣。好像是說前天晚上，紗紗的表哥找到她，告訴她她父親去世了。紗紗覺得人死為大，跟著https://m.hetubook.com.com她表哥回家。哪知道這是她父親聯合她表哥設的一個陷阱。紗紗一回去，就被綁了起來，差點被送給她父親勾結的一個富商。還好顧文宣及時趕到，又聯繫了方清渠進行干涉，不然……」周曇嘖一聲，「就為了十來萬……自己親女兒。」

半夜似乎下過雨，清晨時聽見沙沙聲。

她就有這樣的本事，能用正當理由將人氣得噎死，梁芙從小領教。

梁芙眉頭緊蹙，神情活似生咽下一個未熟的酸橘。

周曇笑說：「昨晚咱們一頓吃掉顧總四五萬，我看他結賬的時候是真肉疼。他說，這筆賬回頭要算在你賬上。」

傅聿城好奇湊過去看一眼，笑說：「喲，老情人。」

吃飯的時候，周曇當然要譴責她昨晚臨陣脫逃，「你自己跑了，把我們晾在那兒。」

梁芙幾次想發作，都被傅聿城偷偷按住。

梁芙知曉，在他這兒，感情這關想來應該已經過了。他總是寵她，連氣也只生得了一小會兒。

她湊到他跟前，當著他的面，一字一字回復：「不好意思，我沒空。我現在過得很幸福，謝謝你。也祝你早日找到幸福。」邊打字，邊念給他聽，「這樣可以了嗎，傅先生？」

烏雲尚未散盡，只從縫隙里露出一寸金色陽光，梁芙趴在沙發上怔怔看著，這讓她莫名想到，也曾在環繞雪山的雲層里，看見過這樣金色的薄陽。

半小時后，周曇和陳疏寧當真領著食材上門了。梁芙和傅聿城和好之後一直在忙，確實該與周曇他們一道吃頓飯。

電影沒開始多久，傅聿城身體便漸漸往下滑，最後腦袋一歪，靠在她身上。她將他腦袋一扳，和圖書枕在自己腿上。伸手拿過遙控器，調低了音量。

直到第三條，對方才亮明身份：我是衛洵。

好久不下廚的梁芙做了一道香煎小牛排，在大廚面前她不敢賣弄，剩下的全都交由陳疏寧處理。

她抱著ipad划拉半天，沒有太想看的，點開一部《諾丁山》。

「其實挺累了，但是莫名睡不著。」

這頓飯，還沒開始氣氛就先冷了三分。

說到傅聿城去日本學習回來，在最高規格的論壇上做演講的事。章評玉將頭一偏，卻語氣平淡地問梁庵道：「程方平第一回在這論壇上做演講，是几几年的事？」

梁芙笑不可遏，「天啦，連我和他開一樣的車你都要吃醋。」

「別鬧。」傅聿城笑出一聲，捉住她的手，「師姐，還不睡？」

「也沒成既定犯罪事實，頂多扣個非法監、禁的名頭，關不了多久的。不過，我看你們這位顧總是有手段的人，不會輕易饒了那倆。」

「關我什麼事？！」

章評玉腳步不停，「你們先吃，我洗個澡換身衣服。」

「媽？」

「陪你玩了這麼久，你還不累嗎？」

傅聿城沒說話，不想告訴她第一回來這屋裡就看上了這一處。任何男人腦中都有些下作不堪的想象，他也不例外。

傅聿城爬起來把中央空調關掉，再回到暖和的毛毯里，翻個身，將梁芙抱入懷中。

「他有什麼手段，窮得都要賣車了。」

四人吃著飯，梁芙和傅聿城絞盡腦汁想話題，應答的永遠只有梁庵道，章評玉彷彿事不關己一般。

周曇的電話，邀請他倆吃中飯。

梁芙迎著章評玉眉頭微蹙的沉冷臉色，冷聲說：「您自己與我爸也是識于微時，事業和圖書剛起步那幾年受盡人白眼，是不是早就忘了『莫欺少年窮』這句話？您眼裡看不見他，但在我眼裡，他就是我的蓋世英雄。這頓飯我們不吃了，您找個瞧得上眼的陪您吧。」

傅聿城又闔眼片刻，打個哈欠爬起來，「那看電影嗎？」

他們當然不會提前動筷，於是只得繼續等。等得萬阿姨惴惴不安，怕菜涼了口感不好。

梁芙正尋思這是誰，緊接著又來一條：能見一面嗎？

梁芙有一陣沒回家，萬阿姨高興得不行，應了門將人迎進去，悄聲笑說今晚做了很多好吃的，特意強調：「還有絲瓜湯和清炒藕丁。」

「是你自己發的，我什麼也沒說。」

「那這兩人怎麼處理了？」

「我想……有空再回去那裡一趟。」一種私心，所有不愉快的回憶都想回收。

這一刻梁芙才覺得自己真正成長，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尋常的、瑣碎的飲水人生。

梁芙這才滿意。

「不能算了，陳疏寧這敗家玩意趁我不注意買了好貴的牛肉，我倆吃不完。我們現在還在超市，你收拾收拾過去，時間剛好。」

一進電梯，梁芙便脫了鞋，說腳疼，往傅聿城背上撲，要他背。

她笑著去樓他脖子，「你真會玩。」

「那你帶著食材直接來我家吧。」

終於開席，梁芙強打精神，拿出自己專程帶過來的一瓶紅酒。倒進醒酒器給章評玉倒酒的時候，她卻將杯口一遮，「我這兩天感冒了，就不喝酒了。」

「你說去不去？」

梁芙立馬過去開門，看見院子里人影晃動，主動殷勤打招呼，「媽，你回來了。」

梁芙臉色一沉，他們在路上堵了一陣，這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這幾年章評玉在公司只和*圖*書做決策不管具體事務，比前幾年清閑很多，今天又是周六，哪至於提前回來吃頓飯的時間都騰不出。

進屋開燈換鞋，雙雙走進卧室去搶花灑，方寸空間里打架似的胡鬧起來。最後還是傅聿城怕地滑摔倒，把花灑高高掛起。

這一覺，睡到有人打來電話才醒。

梁芙笑說：「您還會看我餓著嗎？」

「剛打過電話，說堵路上了。」梁庵道解釋。

吃過飯，周曇又糟蹋了梁芙一壺上好的老君眉。這茶葉是梁芙新得的，準備過兩天回家孝敬梁庵道。

「啪」的一聲，空氣都安靜。

傅聿城問起紗紗為什麼臨時脫團。

梁芙笑著踹他一腳，丟了手機，也不管對面是不是再回復，安然躺下，甘心今日和傅聿城做一雙混吃等死的廢物。

饒是梁芙知曉紗紗身世悲慘，認識顧文宣之後才得以脫離苦海，也覺得駭人聽聞。

梁庵道神色也不大好，剛準備上去催促，章評玉下來。這時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

結束之後，她趴在涼絲絲的真絲床單上，手臂撐著身體，捏著透明塑料的小勺，吃一盒凍酸奶。

這時電話又響，卻是陌生號碼，來了一條簡訊：恭喜你演出成功。

章評玉笑意卻很淡，應了一聲。

「還沒回來。」

梁芙再也忍不住了，將筷子往桌面一摜。

那一頓家宴，在第二周的周六成行。

家裡的長絨地毯經常清潔，傅聿城抱來毯子，他們就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

生鮮區碼放整齊的水果蔬菜，肉蛋魚蝦，她與傅聿城穿梭其間，瞧見許多也在這時間過來買菜的年輕夫婦。

等回到屋裡，萬阿姨已經將菜端上桌。章評玉摘了墨鏡，拎著提包上樓。

彷彿是一種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