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蘇南聽見她的歡呼聲，去看自己手機，沒有一點動靜。
陳知遇放開她，整整衣服，「……先吃飯。」
早年還為這事兒生過悶氣，漸漸就看淡了。從此也沿用大部分老師的做法，一學期點三次名，做三次小作業，期末論文或者閉卷考核。愛聽不聽。
他聽出來她話里的意思，笑了笑，那笑聲盪過來，像是貼著耳朵，「下周六來旦城。」
「喉嚨不疼了就可以停葯，平常多喝點兒蜂蜜水。」
「蠢不蠢。」
蘇南比預定時間早到了半小時，然而洲際酒店的會客大廳已經黑壓壓坐滿了人，大家各自等候，少有人交談，氣氛凝重沉肅，只聽見音響里不停傳來叫號聲。
陳知遇笑一聲，「周六過來跟你上課。」
「陽台上。」別的地方都有人。
宿舍四人有一人準備出國，其他三人都開始投入浩浩蕩蕩的找工作大軍。
是個不算太有名的互聯網公司，原本沒打算來的，昨晚臨時改的決定。
眼裡碎了點兒陽光。
「您不愁這個，買房全款都行，我們可是普通人。」
「誰是小蘿蔔頭了……」
還是想陳知遇，明明才跟他分開了一周多。
「……其實是來崇城面試的。」
蘇南笑了，「您不要消極逃避。」
「可能是因為你沒在跟前。」
院辦門口一排新栽的樟木，跟新校區一樣年輕，就四五年的光景。
陳知遇那邊，剛開學事務繁多，除了常規教學任務，還得挑選新一批的研究生，論文指導也提上日程。學校之外，還有些別和_圖_書的副業，或多或少得投入些時間，整兩周了，竟然完全沒能騰出半天的時間去旦城看看傻學生。
回去等群面結果。晚上八點，宿舍另一個也去參加的學生，收到了二面的通知。
群面，大家簽到領號，被叫到的再上去對應房間。
宿舍已經關燈了，大家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機。
隔著衣服，蓋住她胸，用力一捏。
「不是非得在辦公室，哪兒不能上？」
——聶魯達
陳知遇站定，語氣很平，「吃中飯了嗎？」
陳知遇掏出鑰匙按了兩下，一把拉開後備箱，把拉杆箱放進去。
「你感冒好些了嗎？」
周一，蘇南去參加一家國內數一數二的互聯網公司的面試。
她垂下目光，跟在陳知遇身後。
蘇南眼睛亮了，「能給我帶崇城的鮮肉月餅嗎？我聽人提過，說是很好吃。」
在教室里半數腦袋低垂玩手機的低沉氣氛之中，陳知遇結束了三四節的課。他講課真不無聊，前幾年還因為開了新聞評析課，以犀利冷峻又幽默的講課方式，評上了崇大的「四大名嘴」。然而總有學生寧願去刷微博上那些轉載了三四道的碎片信息，被動往腦袋裡塞一堆不成體系的觀點——連思想都稱不上。
快到跟前，蘇南抿嘴一笑，「陳老師。」
蘇南面對陌生人反不如在熟人面前拘謹，發言算是踴躍，也沒什麼錯漏的地方。她自認表現算不得太好，但也算不上和_圖_書差。
晚上照例給陳知遇打電話。
白色中袖上衣，袖口開得大，顯得手臂格外纖細。牛仔褲，收腳，九分的，露出光潔的腳踝，腳下是匡威的帆布鞋。身邊，一個十八寸的黑色拉杆箱。
靠中間的一棵樹下，立著一道人影。
「有，上午的三四節，而且還是在新校區，給大一的本科生上。」陳知遇嘆一聲，「當老師沒意思。」
陳知遇一愣，很多情緒湧上來，也沒細想，大步走向前，挾著陣風。
蘇南躊躇著，上了副駕駛，呆愣坐著，有點沒滋沒味。
蘇南「嗯」一聲。
又說「嗯」。
「我要是今天請假呢？你不就撲空了。」
兩人每天都通話，差不多十點半到十一點半小時。
舌頭卷著她的，有點粗暴，弄得她有點疼，又有點喘不上氣。
蘇南床靠窗戶。睡不著，也不想刷手機，掀起窗帘的一角，看見樹梢頂上的月亮，散著有點兒發青的光。
晚上打電話說起這事，笑說要不以後就去給馬雲或者劉強東打工了。
抬眼一看，陳知遇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蘇南哀嘆，「您饒了我吧，不想聽課了。」
秋來天氣漸涼，晚上空調忘了關，早起重感冒。晚上打電話的時候，被陳知遇聽出來，隔天就收到快遞，感冒藥、消炎藥、止咳藥一應俱全——江浙滬地區就這點兒好，快遞抵達及時。
「敢情您在旦大的課是沖我上的？」
無數風的心臟，在我們愛的沉默上方跳動。
「您要和_圖_書上課呢。」
膩歪的話說得少，彷彿兩人還是以前的師生關係。
「杭州也挺好的，宿舍有個同學就是杭州人，說杭州宜居，就是房價貴。」
車上江鳴謙拿著psp，非要教她玩遊戲。她手笨，走兩步屏幕上的小人就掉下機關，死得次數多了，還讓江鳴謙拿了一個獎盃。還是挺挫消積極性，她玩了一會兒就不肯玩了，說要睡一會兒，拉下薄外套的帽子，蓋住了眼睛。
蘇南趕緊一推他，「前面好像有個白頭髮老師盯著這兒看……」
「今天旦城下雨，你感冒還沒好，進屋去吧，別在外面淋雨。」
他可能是已經知道了，那幾天碰著蘇南都有點不尷不尬的。蘇南沒做什麼解釋，仍然拿往常一樣的態度對待他。
雖然還沒有具體方向，但她想往更高處走。
下了高鐵，還要坐一小時地鐵。
心臟像是斷線風箏，晃悠一陣，筆直往地下栽。
「淋不到的，陽台有頂呢。」
「我還真不知道哪裡有賣的，回頭去給你找一找。」
蘇南笑一笑，「再說吧。」
蘇南笑一笑，不置可否。
過了好一會兒，陳知遇腦袋才退開，但手臂仍然圈著她，很仔細地看，「從什麼車站來的？」
陳知遇笑一聲，「想我了。」
雨已經停了，公用的陽台上能看見對面三棵筆直古木間懸挂的一輪月亮，清輝泠泠。
拉門，摔門。
兩人回旦城是坐高鐵，四個多，將近五小時。
過了一個周，他好像自己調整過來了，恢復了原樣，依然學姐長學姐短m.hetubook.com.com地叫她。
陳知遇盯著她眼睛看了半刻，又要低頭。
陳知遇笑說：「看你跟小蘿蔔頭一樣特認真記筆記，有成就感。現在小孩兒不行了，上課盡玩手機。」
話題繞著繞著，就越來越遠了，直到電話結束的時候，蘇南也沒跟陳知遇提起群面慘敗的事。
陳知遇笑一聲，「擇業眼光放長遠點，別這麼急功近利。」
那邊頓了頓，「怎麼了？」
陳知遇離開帝都回崇城，蘇南這邊還沒辭職，不能跟他同路。
目光對上。
以前沒參加過這麼大公司的面試，第一回來，這陣仗讓蘇南有點發憷，昨晚在宿舍里看的那些「面經」，好像一個字不留地從腦海里溜走了。
蘇南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搜尋著，沒找出一丁點兒驚喜的情緒。
她立馬就精神起來，比喝了三袋三九感冒靈還管用。
等到十點，確信自己是被刷掉了。
「啊，是你們院長！」
垂著頭的，此刻忽然抬起來。
半路被管學生工作的老師叫去辦公室，耽誤了點兒時間，等出院大門的時候，是十二點半。
他以前沒這樣，再怎麼親她，手掌也只在背上腰上逡巡。
「我還能讓你住大街上不成？」
蘇南還是婉拒了。
七點半，蘇南拿上簡歷去樓上房間面試。同組共八個人，小組討論商量做一款新的互聯網產品。
蘇南勉強笑了笑，「在想怎麼周六還沒到。」
陳知遇：「……」
她手插在衣袋裡，一邊聽著電話一邊盯著腳下，鞋尖無意識地蹭著地面，「陳老師，您明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有課嗎？」
江鳴謙跟她一塊兒回旦城。
也疼。
「你想去杭州？」
只得又說：「……想你了。」
「走吧。」牽過她立在一旁拉杆箱。
「你辦公室都沒有了，被副院長徵用了。」
「嗯。」
鑰匙往中控台上一扔，抓住蘇南胳膊，欺身往前，往座椅後背上猛地一按，低頭就吻下。
「你在哪兒打的電話？」
聊完校招，聊完工作，兩個人也會聊點兒生活瑣事。
臨近開學的時候，蘇南去找賀銳打實習證明。賀銳挽留，公司隨時能簽三方，她閑了可以繼續實習，不閑等畢業了再來報道也無妨。誇她做事紮實，耐得住性子。
蘇南也不敢懈怠，宣講會、線上筆試一輪一輪地準備起來。人心浮躁，聽見宿舍里誰哭訴筆試沒過，都有點兒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樹蔭下，整齊停放著一排車。
片刻，陳知遇鎖上後備箱，繞去駕駛座。
她講筆試題目和簡歷設計，他聽，提建議。
「怎麼不提前跟我說聲，我去接你。」
「崇城南站。」
抓著她胳膊的那隻手，滑上肩膀，緊緊捏著，停了片刻，往下。
這一句低不可聞。
十二點，準時下課。
想他要是在車上，兩個人肯定可以不住嘴地聊上一路……也許會住嘴，她想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親一親他。
蘇南愣了下，片刻才反應過來。
十一點半，爬上床。
「沒呢，剛下高鐵。」
回了旦城，屁股還沒坐穩，鋪墊蓋地的校招就開始了。
但沉到底的心，一霎就又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