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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武陽為趙昊整一整披風，華叔陽擺好錦墩，扶著老師下了馬車。

「威……武……」

衙役們齊聲喊起堂威，手上水火棍有節奏的杵著地面，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敲擊聲。

事到如今，劉員外哪還看不清，這乳臭未乾的小賊，分明才是真正的主謀。而那用肩膀給他當扶手的唐胖子，根本就是個跑腿的！

「不許越過這條白線！」

趙昊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拉過趙守正，問道：「不是讓父親在家等著嗎？」

「哎呦，跌得這麼慘？」趙昊一臉同情地問道：「也不知劉員外那十幾萬斤絲賣出去多少？」

『噗……』劉員外眼前一黑，險些一口老血噴出，要不是身邊的長隨扶著，他非得一頭栽地上不成。

「升堂！」

但今日的圍觀群眾太多，險些要把柵欄擠翻了，差役們只好吆喝著維持秩序。鬧得大堂外亂糟糟，彷彿市場一般。

「此獠屢傳不到，藐視公堂，先打他二十殺威棒再說！」張知縣拿起火籤就要丟下。

然後朝張知縣作了個揖。

「嘁……」趙昊輕蔑的冷笑一聲，輕撫著身上的披風道：「他做夢去吧。」

「這話說的，你在這兒過堂，我能在家坐得住？」趙守正朝趙昊擠擠眼，指了指身後道：「不光我坐不住，蔡家巷的大伙兒都來了。」

「想必是賣出去不少和圖書，不然哪還有心思跟咱們打官司啊。」唐友德笑嘻嘻道。

「公子快說說有何妙計？」唐友德抓耳撓腮地問道：「都這時候，別藏著掖著了吧。」

趙昊打趣他兩句，又對兩個徒弟道：「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你們待會兒不要跟我去縣衙了。」

按說，這種民事糾紛一般在二堂聽審，用不著鄭重其事的開大堂問案。但張知縣收錢辦事，要讓原告覺得花得錢物有所值。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得狠狠殺殺被告的威風，要讓上元縣百姓瞧瞧，膽敢藐視官府、藐視縣太爺，是個什麼下場！

「別說他了。」趙昊瞥一眼唐友德道：「你不也一樣沒事兒嗎？」

日上三竿，馬車停在衙前街。

這時，便聽劉員外反唇相譏道：「你個廢物二世祖，生個無賴騙子，沒和你結親，是我最正確的決定。」

「我跟你們拼了！」劉員外被兩人一唱一和，擠兌的面色鐵青，張牙舞爪就要撲上去。

「可不是嘛，正趕上秋蠶大豐收。」捧哏的唐胖子，還在那裡朝劉員外的傷口上撒鹽。「昨天收市的時候，已經跌到一兩銀子一斤絲了，今天怕是一兩都要守不住了……」

「你等著看戲就成。」趙昊卻打定主意，賣起了關子。

就連巧巧和馬湘蘭也在人群中，滿臉關切的看著他。

「和-圖-書堂下何人，為何見官不跪！」被告值堂吏員便高喝一聲。

「大家都不幹活了？」趙昊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你，你……」劉員外登時被刺中了痛處，但看到那幾個鐵塔似的黑漢子，他哪敢再上前。捐官就是這點不好，到哪都矮人一頭，連個破監生都敢嘲笑兩句。

這是傾巢出動了嗎？

這時已是深秋時節，山中更是涼意逼人，趙昊身上多了件錦緞的披風。

「辛苦你了。」趙昊笑著朝他道聲謝。

「小賊，今天要你好看！」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劉員外怒視著趙昊，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看榜哪有師父重要！」兩人卻異口同聲，一起搖頭道：「再說，不是有人在那盯著嗎，一放榜就會來報信的。」

「也好。」趙昊點點頭，沒有再阻攔。

「不遇上事兒，還不知道你在蔡家巷諸位心中的威望。」趙守正小聲笑道：「大伙兒是來給你助威的，若是縣老爺裁判不公，大伙兒就一起鼓噪，朝縣老爺施壓。」

「下官候補員外郎劉正齊，見過老父母。」便見劉員外朝著堂上拱拱手。

時間一天天過去，終於到九月十八日，唐胖子來接趙昊下山了。

可今日，不管原告還是被告，全都杵在那裡，根本沒有要屈膝的意思。

既然是殺雞給猴看，自然要把猴兒放進和*圖*書來。是以今日審案允許百姓旁觀。李九天帶人在大堂外設一道柵欄，命蜂擁而入的百姓在柵欄外觀看。

「別的先不說，」李九天小聲在他耳邊道：「待會兒公子可得收著點脾氣，我們大老爺被你晾了那麼多天，正在氣頭上呢，連傢伙什兒都擺好了……咱們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為了今天的過堂，劉員外特意穿上了他那套義官冠帶，一早就來到縣衙，正巧碰見趙昊被前呼後擁下了馬車。

「放寬心，家父沒說你，他就是習慣性開群嘲。」趙昊忙拍了拍唐友德的肩膀，以示安慰。

堂上所有人都看向趙昊，心說你個毛孩子，總沒官職了吧？還想跟著矇混過關？

待原告被告到齊，黑著臉的張知縣便重重一拍驚堂木，喝道：

此刻大堂上。

高武和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摩拳擦掌擋在了趙昊面前。

「這裏可是縣衙門口，你也要撒野嗎？」趙守正也在范大同的陪同下，從影壁後轉出。他冷冷看著劉員外道：「穿了黃袍你也不是太子，是上不得席面的狗肉包子！」

非但是他，就連趙昊身邊的唐胖子，笑容也為之一窒，顯然被誤傷了。

他這陣子已經虧了將近二十萬兩銀子，要不是靠著把仇恨轉移到這兩人身上，整個人都要瘋掉了。

「下官候補協律郎唐友德，拜見老父母。hetubook.com.com」唐友德也朝張知縣作了個揖。

「啊，公子真要去縣衙？」唐友德聞言，不由替趙昊擔心道：「我可聽說，張知縣氣你如此怠慢，已經備好了全套傢伙什兒，準備你人一到，就先賞你一通殺威棒！」

趙昊感激的朝眾街坊拱拱手，便欲與唐友德鬥志昂揚的走進衙門。

張知縣穿戴朝服，端坐在擱著大印、簽筒和驚堂木的公案之後，他身後是寓意『清如海水、明似朝日』的海水朝日圖，頭頂掛著『明鏡高懸』的牌匾，堂下三班衙役整齊列隊。

見趙昊這邊人多勢眾，劉員外哪還敢再廢話，趕忙先一步進去，跟大老爺告刁狀去了。

卻見趙昊依然鎮定自若，沒有要下跪的意思。

「哎呀，劉員外好大的火氣。」趙昊卻不以為意，笑吟吟問道：「莫非絲價又跌了不成……」

「別看老唐我這樣，可是堂堂正八品協律郎來著！」唐友德得意一笑，拍了拍盤在腰間的烏角帶，笑道：「雖然這捐班平時沒卵用，但想抓我，就得先讓南吏部開革了我的官身，可人家還不一定答應呢。」

趙昊順著他所指一看，不禁倒吸口冷氣。好傢夥，只見高鐵匠、余甲長、方掌柜、巧巧媽、吳玉兩口子、味極鮮的廚子夥計們，蔡家巷的男女老少們，把個縣衙門口塞了個滿滿當當。

「原來如此。」趙昊做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個鄙夷的手勢道：「還以為你捐錢是真心抗倭呢。」

「聽說那李九天的屁股，都要被打開花了。」豪華馬車上，唐胖子頗有些幸災樂禍道：「看來公子給他的教訓夠深，都這樣了還不敢上山找公子。」

「學生國子監生趙昊，拜見老父母！」

這是有名望的縉紳吃官司時的基本配置和固有套路，沒想到，趙昊才在蔡家巷混了半年，就享受這種待遇了。

卻見趙昊淡淡一笑，解下了身上的披風，露出身上簇新的黑鄧絹圓領袍。

「咱當然是真心抗倭了！」唐友德狡黠笑道：「當然，順道能帶來點好處，這心意自然更真切些。」

趙昊正好看見了雙目噴火的劉員外。

吳康遠、趙守正、二陽這些有功名在身的，怎能跟老百姓擠在一起？自然被放到白線內，站在堂下旁觀。

若是往常，聽到這瘮人的堂威，堂下之人統統都會嚇得跪下。

……

李九天一瘸一拐的守在門口，看到趙昊進來，他如釋重負道：「小祖宗可算來了，再拖兩天，九天就被打成死狗了。」

趙守正聞言大怒，也指著劉員外罵道：「你說誰是無賴騙子？你們全家都是無賴騙子！你那破女兒居然差點成了我兒媳婦，想想就后怕……」

「多謝九天了。」趙昊點點頭，也不知把李九天的忠告聽進去沒有，便在衙役的帶領下朝大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