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玉出昆崗
第六十四章 趙立本之心——路人皆知
趙昊和弟子們聊了整整一宿，第二天他便謝絕了二王的熱情挽留，告辭離開了太倉。
王夢祥無奈看他一眼，心說你要是去當了鹽商，我們家跟誰混去？
只是目前沒那個實力染指罷了。
「應該是。」王夢祥聞言點點頭，不以為意地笑道：「不過很正常，他祖父那麼多年的南京戶部侍郎，之前還當過浙江按察使。對咱們的那些事兒，怕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嗯。」王世懋點點頭，沒再說話。
所以趙昊來了蘇州，所以他派金學曾去了崇明。所以他百般招攬戚家軍的退伍將士，所以他慷慨的用股份拉攏江南豪族。
雖然太倉號稱金太倉，是整個蘇州的糧倉。但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除掉留作自用的，一下還真拿不出那麼多糧食。
老爹還等著他救命的糧食呢……
但趙昊的使命就是避免他們以身殉國。
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下次小趙公子再談起此事，不妨和他聊的深一點。」說著他叮囑王世懋道：「咱們沒必要枉做惡人，和趙家
和-圖-書保持好關係，還是很有必要的。」三人放聲大笑，相約改日崑山再聚，趙昊便和華叔陽登上了客船，與二王揮手作別。
「他們辦不到的。」趙昊微笑搖頭，操江御史可是親愛的吳叔叔啊。
江南九大家裡有王家一個，但不是王錫爵家，而是王世貞家。
趙昊給二王減壓，讓他們可以先有多少發多少，只要能幫崑山度過春荒，剩下的糧食等夏收后再到位也行。
「啊。」王世懋先是吃一驚，旋即釋然笑道：「我說他趙公子十幾歲的年紀，怎麼就能搞出這麼大名堂呢，原來有趙老侍郎在背後出謀劃策。」
「這幫鹽花子，光販鹽還不夠他們賺的？」王世懋有些羡慕又嫉妒道：「真稀罕這位子，大家換換就是。我們去端總鹽商的鐵飯碗，他們來做這提心弔膽的買賣。」
說著他輕嘆一聲道：「如今才知道，人家原來是看準了，咱們空出來的那把交椅，想讓趙家替他們坐一坐。」
大好男兒，當鷹擊萬里、縱橫四海，立不世和圖書之功！怎能枉死胡虜屠刀之下？
這一次，趙昊決計不會假手他人，決計不容有失！
當然，夏糧就不能按二兩銀子一石的價格來了……
擠在別人的椅子上，哪有自己獨坐一把來的安妥？
王夢祥看著渾濁的江水滾滾東去，匯入滔滔長江，自嘲的一笑道：「再說，這事兒也不是咱們能說了算的。」
……
王夢祥貼錢貼臉，非要跟王世貞家連宗成一家，圖的不就是在那個位子上，擱下自家半邊屁股嗎？
加上這樣的限定，他感覺趙昊給自己的壓力小多了。
「趙老大人身後是徽州鹽商？」王世懋又吃了一驚。他雖然勉強接手家族生意，但素來心不在此，都是靠王夢祥支招，幾個堂兄弟操持的。
「不急，等他們主動開口再說。」王夢祥卻搖頭笑道：「趙家在江南連根都沒紮下，想圖謀海貿，起碼得先練十年內功。」
要是哪天王世貞家重振雄風，說不定就不想帶他們玩了呢。
即將到來的漕糧海運，就是改變這一切的起點。
王世懋也是hetubook.com.com兩榜進士出身，只是父親被處死的緣故，沒授官就回家了，因此缺乏必要的歷練。
「那咱們該如何處之？」王世懋輕聲問道。
想要坐上九大家的位子，可是難比登天的。他家到現在還沒撈著入局，只能跟在王世貞家後頭混呢。
他只是習慣了藏拙而已。
「嗯。」王世懋點點頭，哎，哪怕加上限定，還是很挫敗。
「不錯。」王夢祥點點頭，輕聲笑道：「聽說趙老大人三月份去了趟北京，今日種種怕都是那時他親自布的子。」
他又話鋒一轉，心悅誠服道：「不過小趙公子這麼大點兒年紀，就能獨當一面，已經是無雙無對了。」
「那當然了。」王夢祥淡淡一笑道：「去年揚州鹽業大會，推舉他來擔任仲裁人時，老夫就覺得有些奇怪。鹽商們到底看上他什麼了？還是趙侍郎捏著他們的把柄？」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功走向大海啊！
「也是。」王世懋認同的點頭道：「得八家全都點頭才行，他們跟徐家結了死仇，怕是無論如何和_圖_書都進不了這個門啊。」
臨別前，王夢祥告訴他，已經下令管事們全力籌糧了。
看著趙昊的船遠去江面，王世懋接過傘來，示意周圍人退下。
「伯父，昨晚在弇山園聊天時，趙公子似乎對項家，還有正月里那些事很感興趣啊。」然後他低聲對王夢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些什麼？」
「那以伯父觀之，趙家是個什麼想法呢？」
所以王夢祥才想拖拖看，過些年，等他大兒子在官場出頭再說。
「還能有什麼想法？」王夢祥攏須笑道：「江北那幫徽州鹽商，眼饞咱們江南九大家，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看到陸家敗了，各家亂成一鍋粥，他們當然想試探著，有沒有插足的機會了。」
「大不了直接拿銀子去湖廣買，難不成洞庭商會也要對太倉禁運不成？」王夢祥豪氣衝天，不就養活半個縣的災民么，他還真沒當多大的事兒。
「那就不是咱們操心的事兒了。」王夢祥卻笑笑道：「不過，那祖孫三人都是狠角色，一定會折騰起浪花來的。」
不然讓個十幾歲的少年heｔuboｏｋ•ｃoｍ.ｃｏｍ牽著鼻子走，總會讓人生出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的挫敗感。
沒有來自海外的利益做支撐，這痼疾纏身的大明要改革，就是一場殘酷的零和遊戲。
王夢祥和王世懋大大鬆了口氣，拍著胸脯對他表示，一定會盡全力籌糧的。
「那他們得先把長江航運封鎖了才成。」王世懋也笑著譏諷一句。
他已經看出來王夢祥是懷了點私心的——那空出來的位子，怕是州橋王家也盯上了。
但家道中落這些年，經歷了那麼多大悲大慟、大災大難，對人心思的揣測，其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堪。
事實上，這些年分給王家的份額，已經讓州橋王家不知不覺佔到了七成。但他們給的實在太多，牌樓王家也不好說什麼。
沈廷揚和沙船幫男兒，為大明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氣壯千古！
「知道了，下次我主動跟他聊聊。」王世懋點點頭。
便把話頭兜回去道：
「按說九大家裡，再多一家自己人，也是好事兒。」王夢祥淡淡一笑道：「但這之前，他們得先證明自己，有資格坐那個位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