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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老

作者: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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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篇 日月新天 第八十二章 用生命保衛它

第九篇 日月新天

第八十二章 用生命保衛它

「什麼台灣?」李守忠愁眉苦臉道:「唉,又要坐船了。」
准移民們自然能感受到這位『大幹部』的真誠,也十分愛戴他。住集體宿舍的單身狗們更是跟王七打得火熱,都管他叫七爺。
想起當年逃荒的慘狀,王七忍不住潸然淚下道:「那時候可沒有移民辦,連集團都沒有呢。我們一家子只能一路要飯往南走。那時候整個山東都遭了災,根本討不到幾口吃的。」
「好了好了,我不多說了。你們也別哭了,再哭飯都沒法吃了。」王七用手背擦擦淚,大聲道:「開席吧!」
當然,茴香豆有幾種寫法,他們還是不曉得的。不過集團也不要求他們曉得。按規定,掃盲班學員能識800個常用漢字,會寫收據和便條,基本看懂告示報紙,就可以結業了。
日子久了,李守忠和高達才知道,其實七爺才三十四歲,只是天天在海邊風吹日晒,皮膚都成了醬色,還被吹出了深深的皺紋,自然格外顯老。
每天晚飯後,各中隊還要開設掃盲班,這是所有人都必須參加的。若趕上下大雨,還會全天上識字課。
「那是我侄兒。」王七沉默良久,終於嘆了口氣道:「他要是活著的話,比你哥還大好幾歲呢……」
「你真不叫王青啊,那他是誰啊?」高達撓撓頭。
「總之大家一定要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好日子!使出全部的力量,把日子越過越好,把日子過出花來!要用生命去保衛它……」
「那年是隆慶元年,山東鬧蝗災。我爹和我哥王六又被征去修王陵。家裡當時已經斷了炊,他倆要是去了,一窩子老的老小的小非得都餓死不成,只能收拾收拾東西,連夜逃出了老家。」
「幸好這時一個老鄉來說,崑山那邊有個什麼江南公司,要招人種地,而且可以全家老少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起過去。去了就有地方住,管全家吃飯,年底收成還能對半分!」
但畝產翻五倍的事實一擺在眼前,一個個便立即暗暗發誓,一定把這套絕活學到手!
文化教員居然說,人生下來都是平等的,一切不平等,都是別人強加給我們的。
其實來的路上,移民幹部們就已經在教准移民識字了,培訓中心再接力三個月,差不多就能初步掃盲了。
後續到了行政區,公社還會在農閑時組織學習,到時候還有算數、農業課程呢……
起先大家還挺樂呵,但當劉隊副請大隊長致祝酒詞,王七端起酒碗,扯著嗓子高聲道:
他們還無意中聽大隊副說,這王青嶴的名字,還跟七爺有關。但好奇的跟王七打聽時,他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每天早晨,體育教員還要對男人們進行隊列訓練。
李守忠、高達等人聽得心有戚戚,原來七爺也是一樣的苦命人啊。
「七爺,趕明兒咱就見不著了,還不跟我們說說你老到底叫啥?」高達卻是個一根筋,還沒忘了王七不肯回答的問題。
怪不得東廠要調查他們呢!
「那裡就是他當上大隊長的第二年,帶著移民們修起來的。結果剛修完就來颱風了,他放心不下新圍的海塘,就日夜帶人巡防護堤。」
准移民再不是當初那種無喜無悲的麻木狀態了,他們的心已經被培訓幹部徹底暖過來,也徹底屬於江南集團了。
王七還帶他們划船下海捕魚,教他們如何利用灘涂進行海產養殖。畢竟九成九的海外市全都設在海邊,這方面的技能還是要了解一下的。
比如什麼『窮人不該當牛馬,我要翻身做主人』,『學好文化,破除迷信』之類……
「俺哥比較保守,覺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好事兒太懸,但一家人快餓死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便帶著全家投了崑山。」王七感慨萬千道:「後來他說,沒想到這是自己一生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
王七一臉醉態,笑容可掬的看著打成一片的幹部和移民,一旁有人往他嘴裏塞了根煙,又有人從另一邊給他點上。
『姓名:王七。
但絕大部分人沒他這份強烈的忠君思想,自然也不會糾結。現在是教員說啥就信啥。估計給他們把刀,就敢跟著集團造反了……
李守忠學的很認真,對江南集團居然教識字這種事,他是萬萬沒想到的。在他心中,識文斷字那是高人一等的事情。現在不花錢就能學識字,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兒?
兩人果然看到那上頭寫著:
沿海一帶的漁民從數百年前,就掌握了灘涂養殖海產的技術。他們直接利用灘涂養殖各種貝類比如海虹、扇貝、蛤蜊。還有海帶、紫菜等各種藻類。還會將灘涂改造成魚塘,養殖各種魚蝦。
李守忠覺得,光這識字課本拿回去,都能跟沈先生交差了。不過他卻一點兒都不想這麼干,恩將仇報還算個人嗎?
「後來千辛萬苦到了蘇州。俺爹和俺哥在滸墅關扛大包。俺嫂子帶著我和八妹到處打短工。春天繅絲、夏天收稻子、秋天摘棉花……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就勉強能糊口而已。」
准移民們被激發出最高昂的學習熱情,與培訓幹部的配合度一下子拉滿。將他們的每一句話都奉若圭臬,對他們的每一個命令都毫不猶豫的執行到位。
場中氣氛登時為之一窒,難捨難分之情瀰漫開來。
一個多月後,農忙季節過去了。
開始有人抹淚,漸漸就哭成一片,准移民哭,培訓幹部哭,王七也紅了眼圈,所和*圖*書有人難捨難分。
「來來,大家端起酒來,一起干一杯!」培訓幹部們也趕緊活躍氣氛。
唯一讓他不自在的地方,就是教材上有些內容,似乎有些大逆不道。
比如高達,就已經快被洗腦了。害得李守忠找到機會就得給他注入忠誠,以防他干出什麼傻事兒來。
「大家先停停,讓大隊長緩緩。」劉隊副趕緊給王七解圍,結果成功的把火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王七雖然身為大隊長,但在培訓時從來都親力親為,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知識,在這三個月里傾囊相授。
但這些准移民聞所未聞,真是大開眼界。
其實嚴格來說,新港市距離舟山只有一千里,比台灣還要近一百里。但從幾年前,集團就停止了向耽羅行政區輸送移民,所有移民全部往南。
儘管他們白天干一天活,但晚上還是齊刷刷的擠在一間間燈光通明的教室里。跟著文化教員從拼音和『一二三四、東南西北、前後左右、男女老少……』這些最簡單、最常用、最基礎的漢字學起。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准移民們從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過,轉眼就到了六月中,培訓結業的日子了。
職務:大隊長(行政十級)』
「自從跟了集團,我們家就再沒挨過餓,日子也一年比一年好。我兩個侄兒還都上了學,王青最爭氣,成了我們六九農場的第一個初中生!一畢業就進了集團當幹部,可把俺爹俺哥和我嫂給美壞了。」
田裡的活給女人干就行了,培訓幹部又帶著男人去築海塘,修水庫,教他們如何搞工程。
所有移民都拿到了培訓中心頒發的結業證書,以及去向不同的船票。
但話匣子已經打開,王七也就說下去了。
「因為他哥當了海警,被派到大西洋戰區去了。按照政策,當時他是可以留在蘇州的,但和圖書王青主動打報告,要求到海外去,為移民們做些事情。」
農民是最現實的。對這些准移民來說,單單那些眼花繚亂機械並不會讓他們產生多大的興趣。
「知足吧小子。」王七呵呵一笑道:「離這兒最近的行政區,就是台灣了。」
「我真不叫王青,我就叫王七。」王七也是喝了酒,嘴巴沒那麼緊了,從公文包里摸出自己的工作證,在兩個掃盲班剛畢業的小子面前一晃。
一是為他們分到各行政區后,加入預備役做準備。二來,通過隊列訓練,也能大大加強男人們的紀律性。
還說什麼上帝神仙都是騙人的,要相信科學之類,簡直是太過分了!
卻是李守忠和高達。
「其實我們家也是移民,我們是山東青州府安丘縣人氏,安丘是個好地方啊,長出的大蔥能有一人高。可倒霉的是,縣裡有個安丘王。」
公開的說法是馬上要進入小冰河期了,耽羅島的氣候也會惡化。至於真實的原因,只有問趙昊了……
「兄弟姐妹們,各奔東西的日子到了……」
「這樣啊……」李守忠不由鬆了口氣,真要是在海上漂一兩個月,他小命都要不保了。
「兩個臭小子。」王七吸一口,噴了李守忠一臉煙道:「分到哪兒了?」
工作單位:舟山移民培訓中心四支隊58培訓大隊
兩家人還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呃,現在是剛出世的孩子了,的命還在東廠手裡呢。
「他的熱情值得表揚,但政策就是政策,所以組織把他分配到了舟山,既離家不遠,又能如他所願,為移民做些事情。」
說完他抹掉淚水,目光緩緩劃過李守忠、高達等人,殷殷期待道:「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們感動。而是告訴你們,今年你們得到的這一切,都是前輩們用生命和血汗換來的。」
「結果在加固海塘的時候,被一個浪www.hetubook.com•com頭卷了去,才不到二十歲就……」王七淚流滿面的指著這王青嶴道:「為了紀念他,集團將這裏命名為王青嶴。他沒幹完的事情,我這個當叔叔的來替他接著干……」
王七等人也對準移民們傾囊相授,除了水旱田外,他們還開闢了棉田、油菜田、甜菜田、還有土豆地瓜等新作物田,儘可能將自己掌握的農業技能傳授給他們。
好一陣子,場院漸漸才熱鬧起來。移民們便以小隊為單位,都過來向王七和教員敬酒,王七來者不拒,接連喝了十幾杯啤酒,整張臉就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紅。
「王青就來到了這裏,從農技員干起。他有文化,又全心全意撲在移民培訓上,十九歲就被提升為大隊長。」王七指著南面海灘上的第一道海塘道:
「俺娘為了給我們省口吃的,討來了飯不舍的吃,結果活活餓死在路上。俺爹和俺哥求爺爺告奶奶,幫著人家義莊收殮一個月死人,好容易才讓人家在亂墳崗,給俺娘找了塊地兒安頓。」
王七和培訓幹部們,忙活了整整兩天,去中心服務站買了各種酒、滷菜、醬貨,還殺了兩頭大肥豬,自然也少不了魚蝦螃蟹,張羅了豐盛的晚宴,為他們送行。
「可轉過年來,蘇州的市面也不好了,一個冬天找不到活干。俺爹扛包又折了腰,一家人全靠俺哥扛麻袋那點錢養活,又開始吃了上頓沒下頓,好幾天進不了一粒米了,俺小侄兒,就是王青,餓得脖子都擎不住頭了……」
「啊……」高達終於明白,七爺為何一直不願談起這件事了。
待到准移民掌握了拼音之後,教員們再漸漸由淺入深,教一些複雜的字。
唉,真是糾結啊……
……
准移民的學習熱情非常高漲,千百年來,讀書識字都是統治階級的特權,向來為老爺相公們所壟斷,什麼時候輪到他們這些泥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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