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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事長是個職位，並不專屬於某個人，對吧？」

「他還在做分析員，留在情報總局，沒有跟隨應急司併入軍情處，雖然他曾經為我效力，現在是同事，平時關係也很好，但在心裏，我瞧不起他，他根本不了解這個行當，做調查員都不夠格，更不用說分析員。」

「因為這不是公開的規劃，內容更加詳實完整，有各項子計劃的進展程度，還有資金來源與分配情況，總而言之，它基本能夠說明甲子星和名王星十年內的真正目標，在談判中，這就是他們的底線，屬於最高級別的機密。」

杯子里已經沒水，陸林北不知不覺又喝一口，崔築寧上前接過杯子，又給他倒了一杯，「枚忘真讓你進入理事長辦公室的內部網路，她是怎麼說的？聲稱這是枚利濤的命令？」

大概是想起往事，崔築寧笑著搖搖頭，「你和枚千重，可真是讓我吃過不少苦頭、出過不少丑，還差點要了我的命。」

崔築寧倒了一杯水，遞給陸林北，神情和語氣都變得更加平穩，看樣子，他打算好好講道理，「你和我之間，很難取得信任，我明白這一點，沒辦法，咱們來自互相敵視的兩個家族，從第一次見面那一刻起，就註定會是對手，後來又發生那麼多事情，增加不少恩怨。」

「沒人告訴我它的用途。」

崔築寧收起笑容，正色道：「可無論鬥爭有多激烈，咱們屬於同一類人，即便不能做到互相尊重，至少能夠互相理解。」

「沒有區別，農場子弟是沒有ｍ.ｈｅtuｂooｋ.cｏｍ.ｃoｍ辭職或者退出這些說法的，你可是第一個，大概也是最後一個，放到從前，這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放到現在，有些人能接受，有些人仍然認為是背叛。我佩服枚利濤，雖然是老人，思想卻比某些年輕人更加前衛，他能接受你的退出，也能接受農場的衰落。與他相反，一些年輕人，卻寧肯生活在過去，自願充當農場利益的捍衛者，崔家有這種人，枚家也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有什麼打算？」

「她在騙你，這是她一個人的主意，與枚利濤無關，她將你送入險地，然後又假裝無意間泄密，讓你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理事長原本對你有一些好感，現在全沒了，不僅如此，他還對你的忠誠產生懷疑。」

「項目失敗了，那些接受培養的實驗對象呢？他們的命運有誰關心？」崔築寧放下手臂，「咱們必須完成這項任務，而且是圓滿完成。」

「但是這份報告對解決你的麻煩沒有幫助，它也不是我想要的東西，我希望你能拿到另一份文件，歸屬甲子星星際事務委員會下屬的跨星際公司協調辦公室。」

「準確地說，是不會得到黃同科的原諒。」

崔築寧立刻察覺到這一點，「你以為我要勸說你報復枚忘真嗎？不不，我不會那麼做，崔、枚兩家好不容易取得和平，即便發生比這更嚴重的事情，我也不會發動報復。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會痛恨枚忘真，你是標準的農場子弟，對利用和出和*圖*書賣早就習以為常，不會因此而一時衝動，何況——那是枚忘真。」

陸林北沉默一會，「調查過，但是沒有結果。」

崔築寧露出一絲微笑，很快收斂，「你需要自保。」

「沒關係，因為規矩已經不重要了，人人都可以收買，同樣，人人都可以出賣，農場調查員早晚會成為老古董。就拿你來說吧，竟然與我合作，這在從前是不可想象的。」

「這也需要保密？」

陸林北知道崔築寧想說什麼，無心反駁，也無從反駁，只是默默地喝水。

「彼此彼此。」陸林北喝一口水，心想，老千的命已經被人「要」走了。

「因為咱們都是調查員。」

「我理解崔處長的良苦用心，但是這項任務對我好像已經沒有多大意義，無論完成得有多圓滿，我也不會得到理事長的原諒。」

「這一枚裝有強制退出程序，你是知道的。」

陸林北心中一驚，對崔築寧的話又多幾分信任，同時也減少幾分警惕，「曾博士他們只在意晶元與程序。」

「知道。」

「你究竟想讓我怎樣？」陸林北再度開口，有一點失去方向。

「沒有危險，但是有麻煩。將你招進這項任務，最初是我的主意，也是我一手促成，老實說，總局的很多人都不同意，只有唐副局長是個例外，他不是農場人，對崔、枚兩家的恩怨了解不多。為了這項任務，我付出太多精力，做出太多保證，如果不能成功，或是半途而廢，對我來說就是大麻煩。拜枚家所賜，我的好幾次慘敗和_圖_書給上頭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再來一次的話，我大概只能回農場養老了。我還不到四十歲，我也不是枚利濤，忍受不了十幾年的寂寞，而且時代不同了，誰也不知道十幾年後農場還有沒有能力將我再次送出來。」

「它是一個引爆器，這麼一扭，再一按，就能引爆你體內的微量爆炸物，本意是徹底銷毀那些薄膜晶元，不給敵人留下任何值得研究的東西，但是在設計的時候，並沒有考慮爆炸對載體的影響。」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是……」

崔築寧小心地從陸林北手裡拿走那杯沒喝的水，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你覺得咱們的任務是什麼？」

「好長的名字。」

「是個麻煩。」

「而且是從小就接受培訓的農場調查員，咱們與那些半路招募進來的調查員不同，還記得丁普倫嗎？」

陸林北又是一愣。

陸林北微微一愣，以崔築寧的身份與地位，即便是在私下裡，直呼理事長的姓名，也屬於極不謹慎的行為。

「枚忘真就是這樣的年輕人，你比我更清楚，你們曾經一塊出生入死，她當時的付出有多大，當你退出的時候，她就有多憤怒，想取得她的原諒，你就是付出整條命也不夠，在她眼裡，污點就是污點，會伴隨一個人終身。」

「嗯。」陸林北不打算再撒謊。

崔築寧仍覺得時機不夠成熟，對陸林北，他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用上十二分的本事，「看到這兩枚戒指了嗎？」

「我『關心』你的安危，不是因為我欣賞你，或hｔtｐs://m•heｔｕｂoｏk•com•ｃｏm者同情你，僅僅因為咱們正在執行同一項任務，咱們才真正在同一艘船上，需要同舟共濟。」

「很正常，走在計算機領域的最前沿，他們要解決的專業問題太多，沒有餘力顧及『載體』的安全，記得曾博士說過他們一直在努力培養跟你一樣的人機融合能力嗎？」

「我不認為崔處長面臨危險。」

「我沒與任何人合作，只是執行上司的命令。」

「聽上去，崔處長好像已經替我想出如何『自保』的主意。」

「這種時候，你還關心她的處境？」

「它也是一個間諜組織，專門用來收買各大行星的情報員，其中一份文件，記錄著甲子星向所有重要情報員進行的利益輸送，其中就有咱們的理事長。」

「記得，但是都失敗了。」

「替咱們兩個。」

「枚忘真呢？她面臨的麻煩與危險，應該比我更大。」

陸林北不說話，雙手握著裝滿水的杯子，一口也沒喝。

「你調查過嗎？」

陸林北完全愣住了，崔築寧微微一笑，「沒錯，這份記錄足以摧毀整個黃氏家族，你的麻煩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不止是麻煩，還是危險，理事長目前還沒有對此做出任何表示，但是誰也不能指望他忘記這件事，或者對此無動於衷。」

「你不該背後評價同事，尤其不該當我的面說這些。」

「這一枚呢？」

「嗯。」

「或許你還覺得自己與枚忘真坐在同一艘船上，她會想辦法讓整艘船擺脫險境。你猜得沒錯，但是你不在她的船上，枚忘真早有準和-圖-書備，通過第三方發出提醒，根本查不到她的頭上，即便露餡，她的麻煩也比你小得多，她可以實話實說，聲稱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報復枚家的『叛徒』。不用跟我爭，我的觀點與枚利濤一樣，認為農場子弟也該有退出的權利，但是沒用，枚忘真的想法在家族的圈子裡，會得到不少人的認同。所以，到了最後，枚忘真的罪名可能只是手段有些出格，讓家長教訓一下，再換一個職位，大概就夠了。但你不同，你將在法律與道義上遭受雙重譴責與失敗，背後也沒有能替你擔責的家長。」

「謝謝你的關心。」

「曾博士的程序會從甲子星網路里找出一份高度機密的報告，內容是甲子星與名王星未來十年的發展規劃。」

「只是好奇。」

「入侵甲子星的網路，留下一個後門，剩下的事情交給曾博士的程序處理，我只負責入侵。」

「記得，應急司的分析員。」

「這不公平。」崔築寧繼續道，聲音越來越平穩，好像一名推銷員在背誦那些成套的產品數據，空洞，卻具有令人信服的魔力，「我算是既得利益者，如果我惹下麻煩，只要別太過分，待遇會和枚忘真一樣，但我仍然要說，這不公平。可這就是現實世界，家族雖然正在衰落，一時半會卻不會遭到取代。當你屬於農場的時候，枚、陸兩姓就有差別，等你退出的時候，差別沒有消失，反而更大。陸林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開的，瞧瞧陸葉舟，他接受家族內部的不平等，因此步步高升，已經將你甩在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