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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姐要是再問起的話，我該怎麼說？」

「沒錯，我對三叔的懷疑沒有消除。」

「就為這個，你從參謀總部弄到了那份戰損報告？」

可是要說誰值得信任，她一個也找不出來。

「聽我說話。」

「葉子。」

「安全嗎？」

「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以為林畏峰和農星文想要除掉關竹前，那麼她就值得爭取，至少可以在甲子星挑起內鬥。我們互相交換了一些情報，過去幾年裡，一直保持穩定的聯繫。」

「老北沒事，但是要消失一段時間，不會太久。」枚忘真結束通話。

「是。」枚忘真換到駕駛位，面前的顯示屏上出現三叔那張蒼老的面孔。

陸葉舟的通話來了，枚忘真結束視頻，快速加密，然後選擇定時發送。

「我非常震驚，可是情報非常詳實，還有一些很難否認的直接證據，所以我……對三叔進行了一些調查。」

三叔稍稍前傾，臉在顯示屏里顯得更大，也更老，「你應該相信，因為我已經是一名融合人，向癸亥敞開了大腦。」

「坐到前面來。」

「嗯。再見。」陸葉舟推開身邊的艙門，直接跳了下去，背上的緩降裝置能讓他平穩地落在海面上，與接應者匯合。

對面機艙內的燈光熄滅，兩架飛機在夜色中飛行，除了輕微的轟鳴，不露出任何痕迹。

「這是我最初的計劃，可是我發現陸林北——他本人，不是那個程序外殼——也在與甲子星保持聯繫，這同樣能夠解釋為什麼甲子星會有他的數據。」

「嗯。」陸葉舟等了一會，結束通話。

幾分鐘后，陸葉舟解開安全帶，轉身道：「已經設定自動飛行ｗｗｗ.hｅｔubook•com•com。」

至少那個傢伙很帥，這是枚忘真唯一想要保留的回憶。

「是，真姐。」

「試過，都沒成功，我倆雖然互換情報，但是誰都不相信誰，直到五天前，她給我傳來另一份情報，非常重要。」

「記得。」

陸葉舟擠出一絲微笑，「我也只能做這個，不像老北，能幫大忙。」

「有這個可能，他那時對翟王星官方的做法非常不滿。但這仍然不能解釋你為什麼要求見我。」

「嘿。」枚忘真緊緊盯著陸葉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非要讓我選擇的話，我對你的信任超過老北，因為你忠於職業，而老北忠於家庭。」

「好吧。至少告訴我老北的狀況，慢慢姐就在我身邊。」

枚忘真拋去一切無關的心事，如果現在再錄視頻，她會顯得堅強而冷酷，心中那一點恐懼，已經被當成垃圾清理出去。

騎著兩輪車，枚忘真來到約定地點，這裏讓她想起自己的前夫，一名所謂的藝術家，其實是一個懦弱的撒謊精，大部分時間用於幻想功成名就，而不是進行創作，遭到質疑，就以憤世嫉俗來回應，順便將失敗歸咎於對方的不理解和不支持。

枚忘真騎車離開五號地點，前往回形樓，半路上聯繫陸葉舟。

「全是因為我使用了『陸林北』的外殼，我從網路戰研究中心弄來的，沒想到甲子星也掌握這些數據，並且專門制定了圍困計劃，我相當於代替老北被困在裏面。」

「你沒有試著將她引出來？」

約定地點沒人，海邊遊客稀少，所以無人機路燈大都也沒有出現，零星幾盞在空中飄蕩m•ｈｅ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m，像是沒人害怕的軟弱鬼魂。

「真姐，你在說什麼？三叔不在這裏，他在總部……你是說視頻會見嗎？」

喝酒的地方既不是餐廳，也不是酒吧，而是一段海堤的背面，看不到海面，吹不到清涼的風，只能聽到隱約的濤聲，枚忘真當時選擇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理由，純粹是湊巧，湊巧走到這裏，湊巧有點累了，湊巧想要一邊喝酒，一邊叫罵。

枚忘真是軍情處的一名分管組長，在陸葉舟眼裡是個很高的職位，其實仍屬於中層，但是藉助家族關係、擅長交際的性格，以及人見人愛的美貌，結識了不少真正的高層人物，其中一些甚至是外星首腦。

「是你運氣太好，以後你會明白的。我是主動選擇參与這件事，老北……他沒得選，他的運氣最差。」

「我已經徹底糊塗了，但是也有點想明白了。一個半小時前，我與關竹前、老北和農星文會面，他們用盡手段讓我相信三叔已經背叛，並且制定了一個將三叔和王晨昏同時除掉的計劃。我當時很相信，事後卻有點醒悟，這是陷阱，目的就是通過我引誘三叔進入陷阱。一旦明白這一點，我開始懷疑所有證據。」

「告訴她我們正在努力。」

說得太多了，枚忘真在心裏告誡自己，還是不由自主地又補充道：「希望這段視頻不用發出去，因為你會看到我狼狽的一面。我又害怕了，害怕被置於死地，害怕死於最信任者手中。我自己選擇走上這條路，所以我沒有怨言，只是……我一直以為自己能走得更遠，有一天掌管翟王星的情報機構。如果世界上真有神靈的ｗｗｗ.ｈｅｔｕbｏoｋ.ｃｏｍ•cｏｍ話，它一定是想對我開個玩笑……」

「對，原來三叔已經知道了。」

「是我。」

「你好，林莫深，很久沒聯繫了。我要對你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一切順利，我會及時刪掉郵件，不讓你看到，如果不順利，可能需要你出面作證，也可能……需要你為我報仇，至少別讓我死得不明不白。」

她找出一台專用的微電腦，錄製一段視頻，講述自己已經做過和將要做的事情，簡單清晰，沒有任何遺漏，然後將視頻加密，通過密道網路定時發送給某人，選定的時間是三個小時以後。

「嗯。」三叔不說知道，也沒顯露出驚訝。

枚忘真覺得夠了，「三叔，我想我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看到了。」

空中傳來引擎的聲音，一架中型飛機懸停在上方十幾米的地方，比那些微型無人機還要穩當，很快垂下一條懸梯。

枚忘真疲憊極了，她在程序團里被困幾十個小時，沒有任何自由，那種感覺就像是不停地翻滾下墜，永遠沒有盡頭，眼前一片迷霧，黑又不是全黑，卻不能被任何目光穿透。

枚忘真一愣，三叔的回答完全不在她的預想範圍內。

「謝謝你，葉子。」

枚忘真向窗外望去，看見另一架飛機，正在十米外伴飛，艙里亮著燈，照出三叔的身形。

「我好像沒有看到。」

「又是關竹前告訴你的？」

對這段婚姻，枚忘真從未後悔，既不後悔結婚，也不後悔離婚，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做好準備，有一天要快刀斬亂麻。

「那就是我運氣不好。」陸葉舟的神情變得自然一些。

這段經歷就是一段真實發生的噩夢，枚忘真和_圖_書甚至不敢仔細回想。

枚忘真又沉默一會，然後看著顯示屏里三叔的眼睛，說：「是，我更加相信，而且更想抓住農星文，因為情報里說他是三叔的聯繫人。」

趕到回形樓時，天已經黑了，陸葉舟還沒有回話，枚忘真進入自己的房間，仔細檢查一遍，她在三處地方放置不起眼的物品，仍然都在，沒有移動的痕迹，說明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里，無人闖入。

「一個巧合。」

「真姐？」

機艙與一輛車差不多，兩排座位，枚忘真進入後排，關上艙門，將懸梯擺好。

「天哪，真的是你！你出來多久了？為什麼不回我的通話？我聯繫你快要一百次了，還有老北，他跑哪去了？慢慢姐在我這裏，快要急死了……」

枚忘真冷笑一聲，抓住懸梯，攀援幾級，然後等候上面將懸梯收回去。

飛機按既定路線飛行，很快加速到極限，天堂市的燈光迅速遠去，直至消失。

「那你應該聯繫參謀總部，而不是找我面談。」

陸葉舟是駕駛員，扭頭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駕機離開海堤，向海面上飛去。

「對，她說這是今天才發生的事情，所以出賣數據的人仍是三叔，可我卻覺得，陸林北的背叛未必是今天，很可能是在兩個月前，他在甲子星上執行任務時，曾經在網路里被癸亥劫持。他交待過當時的情況，但是必有隱瞞。」

「說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顯示屏里的三叔問道。

「我在聽。」

「所以，你還是懷疑我。」

「這兩架飛機直接互連，不通過任何公共網路，無需擔心受到監聽，至於飛機上的其它晶元，連網功能都已關閉，我想不出更安全的措施了。」

和-圖-書她已經想了一路，篩選出一個五人名單，等到準備發送的時候，她又改變主意，並且重新錄製一個開頭。

她又餓又困，從冰箱里找出幾塊麵包，直接吃掉，卻不想睡覺，一是因為時間緊迫，二是害怕一睡著就會再做噩夢。

「記得你離婚當天晚上，咱們一塊喝酒的地方嗎？」

「按我說的去做，別的事情不要問。」

「不完全是，因為事後關竹前告訴我，是三叔向甲子星提供了『陸林北』的數據。關竹前可能有私心，但她提供的情報總是很準確。」

「聯繫三叔，說我想見他，立刻就見，然後由你安排見面地點。」

「結果你被騙入陷阱。」

「嗯，報告里對我的情報來源提出質疑，這讓你更加相信我與甲子星勾結？」

「三叔？」

枚忘真先沉默一會，表現出該有的緊張與猶豫，「幾年前，我與關竹前私下取得聯繫。」

「因為我沒有上交。那份情報說，三叔與甲子星暗中勾結，還說你當年在甲子星的時候，已經接受大腦改造，成為一名融合人。」

「我在你旁邊，扭頭可以看到。」

「嗯。」三叔的態度絲毫未變。

枚忘真覺得已經夠了，「結束」的命令就在嘴邊，突然又想多說幾句，「很遺憾，咱們沒能走到最後，你問過我好幾次為什麼，我總是說『厭倦了』，那是謊言，其實我是害怕了，害怕自己陷入一段真正的感情里。在愛情與事業之間，我會選擇後者，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放棄愛情，我會遺憾，放棄事業，我會悔恨。這與家族無關，農場的教育只是給我選定一個職業，野心是我自己的天性，我無法違背。」

機艙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枚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