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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經允許,擅自喜歡你

作者:朝小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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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命所制,苦大於樂

第六章 天命所制,苦大於樂

傍晚,向晚醒來。
他忽然開口:「你想找到他們兩個人嗎,需要我插手嗎?」
臨近年末,席向晚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邊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不過仔細想想,他這種行徑,和朱苟鷺比起來,也光明磊落不到哪裡去。幸好他未婚妻人笨心善,不跟他計較,否則換一個心狠的,睡他身邊恐怕都會對他下毒手。
「唐辰睿你!」
一副手銬,將她似犯人模樣結結實實地拷住了。
「……」
「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忽然地,她抱住他。
韓深從後視鏡里看他一眼,替他捏一把汗:「席向桓這次聯手的可是復隆,你自己一個人,小心了。」
這個悶葫蘆,口才突然變利索,都把他驚到了,不知該誇還是罵。
向晚一噎,像是沒想到他是這麼個人才。
距離鄭家全出獄至今,已有兩年之久。據稱,獄中表現頗為良好,無暴力傾向,放出來兩年也安安分分,找了個保安的工作幹得銷聲匿跡。當警方通過線索追查到他時,當事警員都匪夷所思:原本以為這是一個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好案例,沒想到這個人對自毀前程就這麼執著?
這種彷彿理想國一樣的紙上談兵,這一屋子的人竟還會當真?竟然還把這個當成是擊退唐盛的籌碼?當所有人傻的嗎。
她想,怎麼會是這樣一個故事,豪門恩怨不都是出軌、第三者、私生子之類的感情糾紛嗎?怎麼到了這裏,會什麼都不剩,只有一個讓人聽了落淚的悲劇。
政界領導和公安迅速到位,全力勘察現場,現場情況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我沒事,我OK的啊。」
「早就跟你說過了,我這個人從不做虧本生意。」
席向晚深吸一口氣。
唐辰睿笑笑。
韓深心裏一驚。
年關將近,社會治安也成了重中之重。
韓深後背一涼,這是彈劾的架勢,恐怕早已謀划多時。唐辰睿拉開座位,入座。對面是席向桓和朱苟鷺,會議主位上坐著席正惜女士。到了這個層次的人,座位安排是很有講究的,誰是誰的人,一看就明白了。
他不置可否:「他怎麼知道席向晚出事了?」
她低沉地接了一個感嘆詞,怕感情表達不夠還特地拖長了尾音,顯示沉痛之情。
向晚浮出水面,嗆了好幾口水。
事實上,沒有人比她更猶豫不決的了。
緊鄰基建工地,就是臨時搭建的安裝隊員工宿舍。
彎下腰,單膝跪地,將她從水裡一把攔腰抱起來,遠離是非之地。開車到家,他也沒讓她下地走一步,對她說了句「我抱你」,攔腰就將她一路抱上了樓。
這個女孩子,任何人見了都會覺得她「笨」,相處之後會覺得豈止是笨,簡直是無可救藥。她也不想改,簡單、無趣又執著,可是無端端又讓人覺得這也不是不好。後來,唐辰睿才明白,凡是天成的人和物沒有不好的,起先你不喜歡只是因為你不習慣。好似中國的筷子、黑白的圍棋、寥寥幾個字的古詩,都是簡易到一開始就令人無所適從,沉下去了你才會明白,這才是最好的,最簡易中才生得出天下承平。
身為唐盛現任執行總監,唐辰睿的動向向來是媒體、研究機構追逐的目標。席向晚在翻過幾本商業周刊、財經評論之後,才發現原來唐辰睿是個這麼有價值的寶,任何表態甚至暗示都能成為圈內外人點評、分析、深究的來源。席向晚睡前合上周刊,單手靠在腦後地想,男人,究竟是個什麼物種,人前可以像模像樣地談家國天下,關起房門只剩下葷葷腥腥。
這會兒看得出來,她是放鬆的。她一個人在家時總是放鬆的,搗鼓搗鼓廚房,等在鍋旁等水開順便發一會兒呆。唐辰睿對女人向來抱有「要按她的行為意志去寵」的態度,可是遇到席向晚這樣的,他還真有點無從寵起的感覺,她的行為意志就是離他遠一點,這個他怎麼也辦不到。
她也不知自己在外坐了多久,一件外套被人披在了她身上。
入夜,唐辰睿回到家,看到席向晚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
「……」
唐辰睿撫上她額頭的手頓住,停了半晌,收回了手。
在爆炸的破壞性威力之下,在建工程硬是扛住了巨大的衝擊,僅有底部距離爆炸源最近的地方被炸毀,以其餘著力點之力扛住了上層建築。整座基建不僅沒有塌方跡象,反而在破壞性事件面前展現出了過硬的製造水平和安防水平。一條橫幅標語掛在基建周圍,「生產再忙,安全不忘」,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貨真價實。
話未完,來人一個反手,欺壓上她。對方充分吸取方才輕敵的教訓,扯下領帶綁住她雙手。向晚掙了半天,徒勞無功,抬眼去看,欠揍的公子哥正雙手環胸意猶未盡地盯著她。
向晚驚呆了。
席向晚趕緊把手裡的青菜順著他鏟好的坑種下去。
唐辰睿漸漸升起些煩躁:「所以,我扔了,你就撿,我不想要,你就要。席向晚,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和我對著干?」
他俯下身,捲土重來,全無弱者姿態,一口咬上她敏感的鎖骨。她一聲輕喘,順著她喉嚨里發出的聲音,他從她的脖頸處一路向下,用牙齒將她的睡衣紐扣一一咬開,當她的胸前肌膚對他毫無保留地敞開時,唐辰睿知道這一局,他已經完完全全地贏了。
朱苟鷺對唐辰睿這個態度很是鬱悶,他想象中對方該有的暴跳如雷、惱羞成怒、破罐破摔,唐辰睿是一個都沒有。在朱苟鷺看來,他和席向桓聯手給唐辰睿設了這麼一個絆子,是很猥瑣的一件事,誰想到唐辰睿不僅不反駁反而從善如流看他表演,這就讓他有種被人反將了一軍的不爽了。
既然被韓深點到名,那麼她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笑著開口:「唐盛這一年來對席氏的心意,我自然是看在眼裡的,但席氏的股價訴求,我作為董事長,也不能說一點都沒有,是不是?」
頭暈了一會兒,這是感冒和睡太多的後遺症。
他居高臨下盯著她,意思是「我不放,你能拿我怎麼樣?」
韓深聽得氣不打一處來。
席正惜董事長從方才一開始就呈作壁上觀的態度,模稜兩可的意味很明顯。
「席向晴和我爸爸失蹤之後,關於他們『私奔』的傳言從未停止過。但我知道,我爸爸沒有,他是不可能那樣做的。在現在這個世界談『君子之道』似乎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很多人追逐利益、權利,但總還有一些人不求這個,我爸爸就是。他求俯仰無愧於天地,連從小對我的期待也是,他說希望將來我能給人一種感覺,舊時候的人稱為『林下風』,女生也能出落得很君子。」
當公安人員一路把警車開成了火箭到達現場之前,每個人都惴惴不安。基建塌方了頂多就是錢的事,員工宿舍要是塌方還得了!這就是幾十條人命的事了!
他兀自滔滔不絕說著,表情回味,看唐辰睿刀槍匹馬能威風到幾時。門口跑來幾位侍者,急急跑向席正惜女士,迅速彙報:「席向晚小姐落水了,席向桓先生和朱聘婷小姐也都在……」
向晚高燒未退,昏昏沉沉地睡。唐盛董事局主席的心腹大將看她一眼,也不免心有戚戚焉。落到唐辰睿手裡,他愛不愛都會很辛苦。
「……」
客廳里沒有開燈,她省電。勤儉節約這個價值觀也不知是從她幾歲開始有的,一路如影隨形,跟到她現在。他發現她這個人一旦形成什麼價值觀,就會將之供成聖意去履行,二十六歲的少女活出了六十二歲老人才會有的古樸。
向晚再次驚呆了。
向晚手一抖,手裡正種下的青菜咕嚕嚕往旁邊一倒。
「嗯哼,有一點。」
男人扔下朱苟鷺,把手hetubook.com.com中香檳順勢遞給侍者,快步往外走。
這傢伙,真有他的,悲喜劇都能連著演,也不給個廣告時間讓人緩一緩情緒。
他朝她抬抬下巴:「你查我?」
席氏重工第一會議室。
「……」
雙方打平,唐辰睿沒興趣再攪和,起身準備走,被席向桓叫住了:「等一下。」
唐辰睿:「……」
席向桓手裡一份資料,在桌上推出一道漂亮的直線,有備而來:「既然當日唐總監執意要公私不分,把向晚的訂婚事宜和你對席氏的戰略合作做成因果關係,那麼現在就不得不談一下你對席氏戰略合作之後一無是處的表現了。我也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但唐總監既然得了利,該負的責任也總該負一負才對。」
他雙手環胸,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聲,慢條斯理地給了她答案:「當然不是你們執法人員辦案用的。是適合我跟你之間用的,多麼適合的道具,玩變態遊戲……」
唐辰睿臉色偏白,似幽靈,染一絲性感,那是一種經歷過大傷害的蒼白。她看著他就想,怎麼會有人把痛苦和傷害表達得這樣好?她一介局外人,單是聽了方才一席話,已經顫抖起來了。他身為局中人,目睹了父親兵不血刃的殘忍,目睹了母親善良隱忍的犧牲,最後有死有傷,這讓少年期的男孩怎麼承受得了。
氣氛重新冷下來,都有點累。當眾拆穿人家私事,總不算君子所為,席向晚自知理虧,一聲不吭轉身去洗碗,用流水聲遮掩了兩人之間忽然而來的沉默。
人有了心病,就渡不好百歲。縱有明珠在掌,亦賞不得。
他摸了摸拷住她的這副手銬,來者不善:「說說,剛才你和席向桓,在酒店庭院里究竟幹了什麼?」
「高爽,」他喚了她一聲,以朋友的身份:「今天我們不談這個。」
一份堪稱精英式的總結,負責演講的特助口齒清晰、條理分明,從數據、圖片、市場反應、行業意見等多個維度詳細說明了與唐盛開啟戰略合作之後席氏重工的平平表現,尤其當一條緩慢下滑的股價線呈現在眾人面前時,這次演講已經成了對唐辰睿單方面的彈劾。
久不生病的人,一旦倒下,來勢洶洶。她一整晚都睡不好,一身虛汗。唐辰睿拿冰水浸透毛巾,弄乾后擦拭她高熱的臉。睡到半夜她又好似渴,他起身去客廳倒了一杯溫水,返回房間將她抱起來,喂她喝掉三分之一。向晚喝完水,倒頭又要睡,他扶她睡下去。
唐辰睿投過去一眼,眼風很艷:「變數?」
「……」
唐辰睿點點頭:「他手裡有多少人,不用說我也明白。」
這會兒聽了朱苟鷺一席話,他從容應對:「好啊,那麼就等著朱總和席先生的這一個聯手了。」
臨時員工宿舍安然無恙,僅有距離爆炸點最近的兩間宿舍牆體被震毀,屋頂依然堅挺地沒倒!四名安裝隊員工受輕傷,無一人受重傷,更無一人死亡。消息一出,在場的領導、同志集體震撼了啊。
席向晚看著他的動作,心裏就想,這是多麼好的談話方式啊,沒了這顆菜、這把鏟,他倆談起這麼恢弘又隱秘的話題來該是多麼尷尬啊。
身上披著他的西服外套,也忍不住心上冷得發抖。
韓深開著車,提醒他:「連議案具體的內容都不肯提前透露,只說是為了公平,在會議上再揭曉。連臨時董事會的時間也是在規定的時間內,到最後一刻才告訴唐盛的,打你個措手不及的意思很明顯了。來者不善啊,唐辰睿。」
像是沒損夠,席向晚好整以暇,仰頭把剛煮好的血燕一口氣喝了。唐辰睿這才聞到了些米酒的味道,他看了她一眼,真有她的,用米酒煮燕窩。真是酒壯慫人膽,一碗米酒燕窩下肚,她放肆了不少。
月光下,席向桓手抱未婚妻,朱娉婷依偎在他懷裡,臉色緋紅,旁人根本不知這潮|紅的臉色是方才與他爭執的結果,只當她害羞,有情飲水飽。
聲音很低,仍是被唐辰睿聽去了一清二楚。
「席向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哭,」唐辰睿笑笑:「這個時候要是你哭了,說憐惜我什麼的,我會很難辦的。連追女孩子,都要用我媽的故事,我媽地下知道了都會看不起我。」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掌控著澳門全島的夜場份額,擁有的心腹幹將都是「要你命三千」的類型。你說他是好,是壞?
他和她之間似乎總是要像這樣,先找點事干,讓兩雙手都忙起來,才有力氣好好談一談。有事做就不會說錯話,或者說錯了也不要緊,手裡忙的事會讓錯誤也顯得不那麼要命。
動靜太大了,把一樁本來就見不得光的事弄得更是疑點重重。身穿華服的客人們跟著侍者涌了過來,一見這場面,各個化身為娛樂記者,非親生兄妹加一個未婚妻,八卦頭條都沒這麼精彩。向晚聲音高了三度,先發制人:「哥,你和朱小姐玩情調真會挑地方啊!在這麼隱蔽的地方一聲不響地玩親熱,我不小心撞見被嚇得落水……哥你賠我禮服啊。」
「你還用得著查啊?你那麼有名。」
向晚愣了下,被他逗笑。
席向晚木著眼神看著他。
他不緊不慢地,奉送上一句評價:「你厲害啊,做了我這麼久的未婚妻,還想著讓我找別人。」
警方雷霆出動,全力追捕鄭家全,還是晚了。
他緊緊摟著她,就像摟住了一條慈悲之道。
他像是需要緩一緩,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人,感情深得不像話。
席向晚從來不知道,他愛一個人也會愛成這樣子,隱忍又熱烈,痛苦又自虐。
「哦,你知道她扛不過去還這樣對她?」
她微微一笑,轉頭對他道:「以前我以為,想到爸爸會哭;但後來,我想到他的時候是會微笑的。」
還真有。
韓特助「哈哈」大笑,大敵當前,難得他還有這份閑情,真不愧是唐辰睿。
唐辰睿的表情相當精彩,看著他的未婚妻看得一臉匪夷所思。沒等他回神,席向晚就已經反客為主,抬腳一躍,將斷成兩截的鎖鏈反綁住了他的雙手。拿犯人,她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要不將眼前這人當成高高在上的唐盛執行人,她想怎麼拿他就能怎麼拿他。
「為了唐盛的利益。」
唐辰睿意味深長:「你幫哪邊的呀?」
這還不止。
向晚搖搖頭。
「你們是要做股價,還是做公司?」
而令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席向桓的第一個大動作,竟然就是聯手了復隆。在朱苟鷺和唐辰睿之間,席董事長陷入了難以抉擇的境地。朱苟鷺當然不會是什麼樂善好施之人,但唐辰睿難道就會是什麼好人?向晚本就不是席家的親生女兒,再親也只是收養關係,哪天席向晚恨起席家來,對唐辰睿吹一吹枕邊風,難道還能指望他偏幫席家?唐辰睿的手段,她是清楚的,多少人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她絕不想做下一個。為這樣一個外人,和親生兒子過不去,席董事長權衡之下認為:不值得。
唐辰睿站在一旁,聽得直皺眉:「她一個女孩子,怎麼扛得過去呢?」
唐辰睿技高一籌的地方就在於,不是他沒有動怒,而是他能時時克制和糾正自己的怒意。
「你給我聽了你的故事,我也回報你一個,有來有往,互不相欠。」
「我爸爸下了一步好棋,他說服我母親,利用慈善事業挽回了唐盛的公眾形象。我爸爸早年在美國很多年,政商兩界都人脈非常,他耳濡目染,手段非常人所能想,他最終是用了政客的方法挽救了唐盛。他將我母親推向了公眾面前,往後我母親的每一次慈善行為都成為了表演,這還不止,我爸爸精通媒體之道,懂得媒體https://www.hetubook.com.com改天命的玩法,他一點一點將我母親昔日的慈善事迹透露給媒體,就是為了利用我母親的形象重塑唐盛的形象。而他真的就成功了,外界震驚于唐盛還有我母親這樣一位善良的董事局會長夫人存在,也感動於我母親數十年來造就的輝煌卻不為人知。唐盛就靠著我母親,一力挽回了局面。」
朱苟鷺陡然被拋下,一臉懵。回神后才發現,他方才那一堆威脅恐嚇外加炫耀宣戰,唐辰睿統統沒聽進去。
唐辰睿不置可否,場面上的話不當真。
洗好碗,唐辰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書房裡燈光一地,想來他是進了書房。剛吵完一回合,兩人共處一室也不適合,向晚推了移門去陽台,澆花鏟土,打算跟花花草草耗一晚上。
言下之意就是:唐辰睿,有你沒你都一樣。
「等等,我確定下,你這是在損我嗎?」
唐辰睿陪了向晚一整夜。
「不說是吧?」
唐辰睿聽著,握住了她的手。
席向晚是個接受過正統警校教育的人,場下強調紀律、服從,場上號召流血、拚命,做事講究「一是一、二是二」,「說謊」和「含糊」這兩件事對她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然而現在為了一個席向桓,她卻把兩件不可接受的事都做全了,可見席向桓在她心裏的地位不是普通的高,那是相當的高。
「但我母親,從此也被媒體毀了。外界的聲望、媒體的追蹤、唐盛的需要、我爸爸的默許,都不允許她再停下來。她就這樣每天活在了公眾的鏡頭審視之下,撲面而來的還有質疑、冷漠、評論、娛樂。我母親一生本分,本性自持又羞澀,多次在重壓之下對我爸爸坦誠,她做不了,也不想再做了,但我爸爸卻沒有同意。他不逼迫她,他只懇求她,再幫唐盛一把,也再幫他一把。他是多麼厲害的人啊,知道我母親面對『求求你』這樣的詞是一點都拒絕不了的,還會對他升起憐惜和同情,就這麼無限期同意了。最後,我母親是活生生被累死的……她為了配合唐盛作秀,連續一個月沒有休息,每晚只睡三四個小時,奔走在最苦最累的地方,連突發心臟病也是在鏡頭前……她真的幫唐盛幫到了最後,連『死』都成了唐盛挽回聲譽巔峰的工具。」
向晚已經不震驚了,她是想報警了:「你那個朋友到底送了你多少變態的禮物?!」
「……」
「戲演了這麼長時間,演戲的人不累,我看戲都累了。」
他將她攔腰抱在懷裡,交代一旁侍者將車開過來,又打電話給韓深讓醫生趕去家裡等,她被撞進水池,又泡了這麼久,難免身體有傷。短短兩三分鐘內,事情已經交代清楚,這是做事的好手,習慣處理意外。向晚看在眼裡,這麼厲害的男人,還對她上了心,她到底是最大受益人。
席向桓從容開口:「唐總監,我提醒你一下,一旦你輸了,退出席氏董事局,也就意味著你和席家從此無關。你和向晚的婚約,到時候,席家是不會承認的……」
「……」
席向晚縷直了脖子,終於又恢復了正常的、不低沉的聲音,問:「會長是怎麼對不住夫人了?」
工人們一把破嗓此時豪邁得劃破了長空:「席氏重工!」
公主抱,及時救場,多詩意,古典騎士行為。
突然響起的男聲把向晚嚇了一跳,險些端不穩。這傢伙,風度欠佳,甚至希望她立刻沒拿穩摔了手裡的東西。向晚指指一旁的垃圾桶:「品質這麼好的血燕,你連拆都不拆就扔了,過分了吧?」
向晚沒和這個人在正面戰場上直接對抗過,嚴重缺乏經驗,含糊道:「沒幹什麼啊。」
他臉上帶著點「你很榮幸」的表情,向晚心裏一股無名之火頓起。
再開口,已是殺氣畢露:「別說席向晚和你不是親兄妹,就算是,我唐辰睿房裡的人和事,也輪得到你席向桓插手?」
「什麼你……你還查過席向晴?」
話音未落,一聲意外打斷她。
朱苟鷺改了下坐姿,挺直了背。
這傢伙,真是一點發揮的機會都不給她留。她家那麼大一個悲劇,到了他那裡,彷彿百度查了一頁網頁就總結到位了。
短短几個字,向晚看了會兒,微微笑了下。
又拿了毛巾過來,俯下身,聽見她一聲模糊的囈語:「哥,不要吵架……」
「席向晚,」唐辰睿不冷不熱:「你剛才是故意壓低聲音了來顯示你很沉痛嗎?」
「好吧,」一個年輕女孩走江湖,最要緊的就是分寸:「如今你是執行人,你說了算。」
他俯下身,將她被拷住的雙手高高舉著。
「也對。」
人活著,為天命所制,苦大於樂,可憐。但仍有人會苦中作樂,最好的滿足都是大苦中來的,比如你已經不在了,而我單單是想起你就能笑起來。
唐辰睿送走醫生,折返回屋。
「砰」,一掌拍在桌子上,會議室一聲巨響,舉座皆驚。
席向晚從來沒有感到這麼冷過。
席向桓一個手勢,特助打開投影。
向晚在人群中看見唐辰睿的臉色,就知騙不過他。
大白天,良心道德都回來了。
朱總笑眯眯地。四下無人,除去客套,連一聲「唐總監」都免了:「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
「豪門恩怨、父子心結、十年不解、因果輪迴。這些夠不夠?不夠的話我還能給你講幾個不那麼隱晦的。」
朱苟鷺局外人似地搖了搖頭,頗為可惜地感嘆:「唐盛對股價的影響力有目共睹,唐總監又是玩這個市場的好手,席氏卻搞成這樣,不應該啊。」
席氏總經理突兀地開口:「所謂一家人,還是要等唐總監和我們家向晚結婚後才算的。如今變數這麼多,難說的。」
禍已釀成,一句話脫口,一樁事脫手,多少結局就都定了,古來多少人敗在了騎虎難下四個字上。唐辰睿失笑,要他原諒,談何容易。
她抬頭瞪他:「唐辰睿!你這是什麼東西啊?!」
人群聚攏中,他不是來得最快的那一個,卻是對她最好的那一個。
「我母親是一個……善良的人。嗯,非常、非常善良。她從少年期起就做了很多慈善,並且大部分都是不為人知的。你知道嗎,這世上做慈善的人,並不都是好人。有些人是為了作秀,有些人是因為信仰,希望這輩子的功德積得多一點,乞求下輩子能過得更風光一點。但我母親不是,她哪一種都不是,她就是見不得人苦難,能幫一個是一個,她也不希望別人知曉,她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早已經明白像她這樣富貴之家的人,一旦被媒體纏上,很多事都會變味。但她沒有想到,最後仍是有一個人沒有放過她,她更沒有想到,這個人還會是她的枕邊人。」
唐辰睿全然沒有了方才還肯給面子的禮貌,整個人煞氣滔天。他雙手撐在會議桌上,微微俯下身,殺人和調情都是同一副面孔。
水池中的珍貴名品魚被驚擾,嘩啦嘩啦游成一團。向晚覺得這一晚的自己很榮幸,身穿華服,跌入水中,這叫什麼?這才叫醜小鴨變美人魚。她水性不差,跌入水底時隔著厚厚一層水,都能聽見席向桓焦急喊她的聲音,向晚忙不迭遊了上來,探出水面大口呼吸,腦袋還沒上來左手先伸出了水面,比了個「OK」的動作。
「……」
這是什麼樣的製造水平!
唐辰睿站在會議桌旁,等著他的表演。
任何人,對霍善初初相識,都會對此人滿是好感:很少飲酒,基本不抽煙;反對戰爭,支持和平;尤其遵守交通,違章記錄為零,如果不開車要走路,一個人站在半夜無人的馬路口,也會耐心等待紅燈跳綠燈后再舉步向前走。
席向晚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執法人員的專業性判斷了下他這句話里的溫柔成分偏多,數落成分偏少,她當即調整了下態度,也不像剛才那樣硬碰硬了,語氣軟下來:「還好,我種菜呢。」
終於輪到他出場,他等這一刻等了這麼久,這會兒直奔主題:「我當然知道唐盛對席氏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長遠利益,但就像席董事長說的,短期的股價訴求,席氏方面也不是沒有。如果復隆進來,能為席氏既做到謀取長遠利益,又滿足短期的股價訴求,那麼唐總監即便是退出董事會,也能退得心服口服了,是不是?當然,我知道做股價有很多種技術手段,比如最簡單的回購,你放心,這些辦法我都不會用,我用得可是堂堂正正、讓投資人看得見復隆聯手席氏決心的方法。呵,我是正經生意人嘛,你們年輕人那些資本手段我們這種老人家是玩不來的。」
唐辰睿自不必說。
「席檢察官,真意外,以退為進這一招對你還真是百試不爽……」
「沒所謂。」
從他肩膀摟過去,將他整個人環在胸膛。她不夠高,不夠大,摟得他很緊。這樣的姿勢不會舒服,她都擔心他會呼吸困難。他任她摟,沉默又順從。
「……」
一整晚,兩個人各懷心事。
和復隆聯手之後的席向桓風生水起,經手的項目都具大開大合之勢,彷彿一夜之間將前半生的溫和與猶豫都撇乾淨了,剩下的這個席向桓,遇到什麼,殺什麼,活脫脫一個商界老手。
男人坐在床沿,靜靜看她。
對唐辰睿,向晚一向拿得出「雞不和狗斗」的風度讓著他。但這種欠揍的公子哥,總有辦法將矛盾升級,就應該給他們一點教訓,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他想怎樣就能怎樣。
戰爭是成就名將最好的時機,每一位後來的名將在戰場上都有使自己揚名立萬的一套。商場如戰場,唐辰睿在業內被稱為「唐盛第一殺將」,自然有他的道理。
唐辰睿兵來將擋:「令千金高貴典雅,席向桓風度翩翩,郎才女貌,一對璧人,朱總你來告訴我,我應該意外什麼?」
唐盛年輕的執行總監信步走入,一會議室的人抬頭,投去注目禮。
夜風中,一把好嗓音。
席董事長臉上掛不住,還想打個圓場:「唐總監,您言重了。」
她低頭去看這副手銬,才發現和平時執法人員用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正拷在她手上的這副,有點挑逗,有點不正經,看久了會讓人覺得……面紅耳赤。
火燒屁股了,向晚還忍不住開了個小差:「你還會網購?」
朱苟鷺哈哈一笑,明人不說暗話:「你和席家以訂婚之名成了關聯方,我和席家今後怕是也要步唐總監後塵了。先前一直想跟你合作,唐總監卻不肯賞臉。將來在席家董事會上,唐總監怕是再想拒絕也拒絕不了了。何必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呢,這個圈子就這麼大,除開一件合作還有另外的合作,大家總要見面的嘛。」
向晚被他驚了一下,急忙放開他,握起他的手腕,細細去看:「我弄傷你了嗎?哪裡疼?」
「……」
席向桓從善如流:「朱總,說說你的提案吧。」
他神色冷峻,步伐很穩,拿出了唐盛執行總監的氣場走過來,哄鬧的人群自動為他開道。席向桓俯下身要去拉向晚,被他一把擋開。他屈膝半跪,伸手相扶,向晚不敢不從。左手放入他掌心,他猛地用力,將她從水中抱上來。被他抱緊的一剎那,她沒來由就對他低聲說了句「對不起」,他聽了,低聲講一句,「不需要」。向晚看他一眼,心裏有些緊張。他這個樣子,彷彿理解成豁達、記恨、無動於衷,都可以。
向晚被他這個無事尋非的笑容弄得一陣不適,下意識反駁:「我不是這個意思。」
什麼神經病朋友會送他這個啊!
他不是以訂婚之名和席家成為關聯方,他是存了心,藉著成為席家關聯方的機會,要挾來了一個未婚妻。
她匪夷所思地看他:「我沒給你講過她,難道我哥還給你講過這個?」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席向桓將干毛毯搭在她身上:「我等下過去看她。」
一個成年人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陡然落水,動靜不可謂不大。酒店侍者、保安都受過嚴格訓練,一切以顧客至上,當即緊急出動,毛毯、熱茶、救援工具一應俱全,腳步聲從四面八方一涌而來。
還是朱苟鷺先笑著開了口,聊的不是別的,是家常:「唐總監,前幾日席小姐在訂婚宴上落了水,後來還好吧?」
鄭家全引爆了第三次放置的炸彈。
人間無神撐,無佛渡,全靠自己努力去掙一條活路。
向晚直直盯著他,語氣平靜,最後通牒:「你真的不放?」
「席向桓,你搞搞清楚。」
「一、二、三,我替你數完了。」
要說朱苟鷺這些年在商界混不過唐辰睿,不能說是無緣無故,他這個人除了喜歡陰你害你,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幹點什麼。他這些陰招害招又都傷不到唐辰睿,唐辰睿的談判功底是一絕,處上風時滴水不漏,處下風時反將一軍,和唐辰睿做過談判桌對手的人往往下一次見了面都會繞道走,堅決避免再次和他在談判桌上相見。
唐辰睿笑笑:「沒有復隆,也會有其他人。一方要做掉另一方,聯手誰都一樣,沒差的。」
冗長的PPT演示開始。
兩個人靠得很近,她只要抬頭就能吻到他,但誰都沒有進一步的想法。她的手,粗糙又磊落,唐辰睿摩挲著,想起方才那一個感覺,「林下風」,她是真的有。
沒想到有人比他更不當真。
他想說什麼,被她截住了口。
唐辰睿筆直立正聽訓,一臉理虧。
經年往事,落不下一個句號:「很多年前,唐盛有過一次危機。就像所有的金融危機那樣,很少爆發,總會爆發,一旦爆發,就是堤毀人亡。唐盛失去公眾信任,差一點點,就挺不過來了。後來,有一個人,想出了一個近乎天才的構想,讓公眾重新拾起了對唐盛的信任。這個人,就是當時的唐盛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我爸爸唐懷意。也正是這一個構想,徹底犧牲了我母親。」
勘察現場的領導緊緊握著剛剛闖過生死一線的安裝隊工人的手,擲地有聲地問:「同志們,你們告訴我,這是哪家企業的建築工程?」
他轉頭,看著她,沒有恨也沒有愛:「你說,我和會長,還有和解的可能嗎?」
沒有女孩子抵抗得了一手好字帶來的喜歡,何況這一手好字里還有對她的心意。
韓深老實性子,也被強詞奪理的逼宮惹火:「這一年來,沒有唐盛的第三方保證,席氏重工能接到像樣的大工程?工程越大,唐盛的擔保責任就越重。相對的,大工程的工期普遍都要三至五年,有時甚至長達十幾年,短期內對股價不可能有太大的影響,這是常識。唐盛存心要做股價,方法有的是,但唐盛寧可犧牲短期利益,也要力保席氏的長遠發展,為了什麼?就是為了當初唐盛進來時對你們做過的承諾,席氏的經營權,唐盛絕不插手。席董事長,相信你也明白,這個世界上的資方,一旦進來,能有多少給出不干預經營的保證?唐盛給了貴方最大限度的自由,換句話說,這筆買賣單從唐盛的角度而言,根本就是一筆虧本買賣。」
她不揮還好,一揮就露餡了。她方才心不在焉,毫無心情,什麼在種菜根本是在破壞,一棵青菜被她拿在手裡,葉子碎得不像話。唐辰睿連拆穿都懶得,在她身邊坐下來,也不說話,拿個小鏟子陪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鏟土。
她放開他,這時候,他倆不靠種菜打掩護,也能聊得很好了。
話音https://www.hetubook.com.com未落,只聽得「咔、咔」兩聲,向晚手上的手銬、腳上的鎖鏈在同一時間被齊聲震斷。
唐辰睿從善如流:「嗯,聽過。」
「哪裡,我關心是應該的嘛,」朱總態度憨厚,憨厚一向是他最好的偽裝:「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只有一個人沒有笑。
她的猶豫不決來自於兩個人,一個是席向桓,一個是朱苟鷺。席向桓這一趟美國之行走得絕,回來后簡直脫胎換骨,用心狠手辣來形容不過分,但席母對此是樂見其成的。席氏遲早要他來接手,曾經的席向桓太多情,顧慮那個猶豫這個,她一直希望他能改,如今他真的改了,改得讓她都措手不及,有時甚至連她都覺得他心狠得有些過了。從內心深處講,她是認同唐辰睿入主席氏以來的所有做法的,要錢,他給錢,要經營權完整,他給你完整的經營權。韓深方才講得對,當今世界上具備如此體量的資方,已經沒有哪個人再能像唐辰睿對席氏這樣做到如此大度的了。席董事長看得出來,唐辰睿對席氏沒有奪取之心,就像席向桓心裏那根刺一樣,席母相信,唐辰睿從始至終都意不在席氏,而是在席向晚。幫一把席氏,不過是情分。
放下碗,她懶懶的,擺明了「不想跟你吵」的態度:「你家的事,你不想說,我以前不會問,以後也不會問。但我好歹還是個檢察官,還是會有判斷力的。你和會長之間彼此見面是什麼態度,為什麼很多事會長寧可依賴高小姐也不願麻煩你,而你又為什麼連他托高小姐送來的禮物都不願收,連拆都不拆就扔了,這些你不說,我也會自己想。我想明白了你還要我裝糊塗,吶,這你就強人所難了啊。」
席向晚身上有種很矛盾的氣質,就好比她在執行任務時總拿得出一股「要你命」的狠勁,也毫不妨礙她在私人時間里散發著做什麼都不經心的鹹魚態度。唐辰睿一度懷疑她有都市人症候群,俗稱「社交障礙症」,後來發現她不是有一點障礙,她是障礙大的去了,每次他找她聊天時她那一副「這次一定得聊好」的表情就能看出她真的很儘力了,但仍然改變不了聊不到五分鐘就能把場面聊死的結果。
男人坐在後座,喝著一瓶純凈水。可憐他照顧未婚妻一晚沒睡,連早飯都沒吃,就著涼水吃吐司。喝掉半瓶水放下,唐辰睿無所謂的聲音響起來:「董事會還能做什麼,能玩的就那麼幾種遊戲,不是人多了利益不夠分,就是派系多了分不均。」
「怎麼可能,」唐辰睿臉不紅氣不喘:「我查的。」
特助及時補充:「若非席總經理這一年在美國救火,使分部的業績彌補了總部的缺失,席氏的股價表現會更不堪設想。」
這還能叫製造嗎,這是良心啊同志們!
「以前,很想,現在……只想靠自己。」她聲音幽幽,目光悠遠,有一種成熟的處世之道在裏面:「血親之間會有一種感應,旁人進不來。該不該找,怎樣去找,都好似有一種感覺牽引著我。這些年,我從來沒有一天不想他,他也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唐辰睿,我數一二三,放開我。」
醫生似笑非笑,看著眼前這位始作俑者:「昨晚我就對你講過了,她落水后就有點傷風的癥狀,注意休息和保暖。你不搞她,本來可以息事寧人,結果你就是忍不住搞了人家,你現在怪誰?」
高小姐把手裡的禮盒放下,告訴唐辰睿:「是會長的意思。」
唐辰睿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擺出一張「你怎麼能那麼想我?」的臉:「畢竟是你的私事,不經過你的同意,我怎麼可能動手。你放心,我道德感很強的。」
韓深腹誹他:「你也知道你在人家那裡的形象這麼反面的啊?」
唐辰睿雙手環胸,看她一眼。未婚妻一頓好口才,他折服。
「我爸爸他……對不起我媽。」
最後,連家庭醫生都感受到了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低氣壓,確了診,開了葯,說了些「多休息,多喝熱水」,拎起醫藥箱就告辭了。
「比不得你啊,」她偏頭看他,饒有興味:「你有多少人,外界誰都看不明白,連會長也是。」
這個人就是席向桓。
向晚一聽這陣勢就知道要糟。
然而,到了現場,過硬的中國製造質量再次震撼了各位的心。
「……」
到底身體底子不錯,等那一陣暈眩過去,清醒多了。打開壁燈,床頭柜上放著一張薄薄的便簽紙。她拿起來看,唐辰睿的英挺字跡映入眼帘:醒了記得測體溫,我有事,儘快回。
這一晚,他守了她一整夜,好似江河兩岸的兩個人。他看著她在彼岸,為別人傷心,他過不去,在對岸同樣為她傷心。
唐辰睿靠在客廳的桌旁,歪歪斜斜,看著廚房裡的那一小片燈火。
「這個,不會。」
唐辰睿反手摟她進懷。
送走醫生,唐辰睿打電話給韓深,要曠工。韓特助猶如當頭一棍,沖他吼「不行不行!」。韓深是個老實人,一緊張就喪失辯論能力,翻來覆去就剩下一句話,「你不來不行的!真的不行的!」。這世上所有男人最聽不得的就是「你不行」,唐辰睿直接掛了電話。
唐辰睿笑笑:「行啊。」
他出其不意,從床頭櫃里拿出一條鎖鏈,「咔嚓」一聲就鎖了她兩條腿。
唐辰睿紋絲不動。
唐辰睿那時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他不好這口,床品很正常,拿回來了也隨手將它扔進了抽屜,從沒想著用。但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他未婚妻的本事,總有辦法將他的底線一次次向後移,一次次想同她一起嘗試人生新體驗。
唐辰睿心裏的肝火,以極其隱秘的姿態,一點一點升了起來。
真好意思誇。
唐辰睿沒說謊,這副手銬真是朋友送的,霍善送的。
「唐總監,奉勸你一句,以後少買這種情|趣|用|品,」席檢察官將人死死拷在身下:「想玩這個,去找別人,我不奉陪。」
向晚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醫生跟唐辰睿有點交情,講話沒那麼多顧慮。席向晚頸項、手臂上的吻痕騙不了人,是個男人見了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何況醫生。
唐辰睿清冷的聲音重又響起:「身體剛好,這麼不愛惜自己。」
警校同學聚會,奮戰在公檢法一線的昔日同窗敘舊,舉杯換盞間聊起近日局勢,才知近日傳得沸沸揚揚的C城連環爆炸未遂案竟然是真的。炸彈皆是自製,手法粗糙,威力卻驚人,大有外行人豁出命的架勢。唯一慶幸的是,炸彈皆被放置在尚未完工或剛剛完工的基建項目上,遠離鬧市,在城郊野外,已發生的兩起也都以失敗告終,自製炸彈因質量欠缺而未引爆。有目擊者拍下現場照片上傳至網路,引起輿論嘩然,官方緊急成立專案組,鎖定嫌疑人,立下軍令狀在最短時間內破案。
時間漸晚,夜涼如水。
說完,不忘揮了揮手裡拿著的一棵青菜。
「多謝關心,無恙。」
她哽著脖子,乾乾地問他:「你該不會順帶暗中也在查他倆的下落吧?」
男人返回客廳,看了會兒桌上的禮盒,終究什麼也沒說,走過去順手將禮盒丟入了垃圾桶。
唐辰睿一笑,眼風帶艷。
向晚升起些負罪感,意志動搖:「今晚那些事……是我不對,給你添麻煩了。」
一生以搏命為樂的復隆掌權人捏緊了手裡的酒杯,看著唐盛執行總監的背影,眼神陰鶩:「唐辰睿,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高小姐看他一眼,心裏透亮。
朱苟鷺也很忙。
全國震驚。
韓深親自開車來接,一通電話打給他,寥寥幾個字,逼得唐辰睿無法不面對:席氏和復隆忽然宣布召開臨時董事會,有一項重大議案需要各位董事過審。
醫生坐m•hetubook•com.com在床沿,看著體溫計搖頭:「三十八度六,來勢洶洶啊。這樣,我再給她開點葯。不要隨便掛水,我看得出來她身體底子不錯,能扛過去。」
倒是高小姐登門拜訪了一次。
唐辰睿抬手敲了敲桌子,快人快語:「簡單做個決定好了,有什麼條件,提。」
昨晚他是昏了頭,一半被她氣的,一半被她撩的。這又氣又撩的結果就是他完全失了控,拉著她一同墮落,酣戰到最後,被子衣服掉了一地。
「朋友送的,一直都有。」
逼唐辰睿什麼不好,要逼他這個。
男人冷不防走過去,沒什麼情緒地問:「你從哪兒拿來的這個?」
「……」
向晚正在吃藥。
這一次,炸彈爆炸,他成功了,用的是最慘烈也最百無一失的方法:將自己當成了引線,全身綁滿炸彈,在一個郊外的基建工地完成了灰飛煙滅的過程。
唐辰睿抬手,喝了一口香檳,沒有糾正他話里的錯誤。
情侶間當眾這麼不給面子,還行不行了。
唐辰睿「呵呵」了一聲,兩手一攤:「這不是他送的,是我看見網上打折時湊單買的。」
唐辰睿眼明手快,適時扶住,繼續鏟了幾下土,把菜種好了。
多可惜,這是很久以後的唐辰睿才會懂的,也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不是?」他雙手被縛,也比不上心裏傷心:「席向桓訂婚,這麼重要的日子,你還可以為了他落水。知不知道我剛才擔心你什麼?擔心你冷,擔心你摔傷,擔心你被水嗆著,擔心你們引起的騷亂會全由你承擔,擔心你會為了席向桓的名譽不惜把自己推出去,擔心你無端端就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被彈劾的唐辰睿還聽得下去,一旁的韓深聽不下去了。
朱苟鷺等了一晚,見准了機會,終於在侍者端香檳給唐辰睿的時候找到了個空,同他單獨面對面。
一夜纏綿,代價巨大,席向晚毫無意外地病倒了。
他一點一點,解開襯衫紐扣。肌膚相親,一夜風流至此開始。唐辰睿決定了今晚要做個壞人,並且要壞得非常徹底:「席小姐,我救了你,還被你反咬了一口,這筆賬我們怎麼算?今晚一次?不行的,太便宜你了。吶,我這個人很公平的,你剛才綁了我多久,我就要聽你求饒多久……」
「呵,昨晚動靜那麼大,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高小姐沖他嫣然一笑:「這個圈子裡,傳得最快的就是這種事了。況且還涉及到席家、復隆、唐盛將來的合作和競爭,會長雖然不問事了,但該知道的一件都不會少。」
他忽然走過去,奪過她手裡的水杯放在一旁,從床頭櫃里翻出一副東西,「咔嚓」一聲拷在了她手上。
那晚唐辰睿喝酒,霍善親自下場陪,末了見他有微醉跡象,出於對他受情傷的同情心理,隨手送了他這份小禮物。霍善話說得很溫和,旁人聽了卻寒毛一豎:「跟未婚妻吵架?沒關係,好好談么,沒辦法好好談,那就好好拷住她么……」
送她離開,關門的一瞬間,客廳的古董鍾指向一個準點,「咚」地響了一聲。西洋的鐘聲單是召集的意思,中國的鐘聲就不是,有一道思省在裏面,晨昏與暮靄,多少人就在這鐘聲里參悟一生。
席向桓也很忙。
向晚唇角一翹,問他:「聽過席向晴這個名字嗎?」
「哦……」
她淡淡道:「你對會長,如果你恨他,可以讓你開心一點,那麼你就繼續恨他;但如果,這並不能讓你結束痛苦,那麼不妨換一條路走。原諒、和解、談一談,外人看來是會長得利了,其實並不是,你自己好過最重要。這些話,我隨便講講,聽不聽,在你。」
今晚唐辰睿算是忍夠了,不打算再對這一家子頭腦不清楚的男男女女客氣:「你的未婚妻是站著的那一位,不是我懷裡這一位。你不在乎自己的名節,也該替向晚想一想。照理說,你也是個有腦子的,連這點都沒想清楚,你訂什麼婚?」
他問:「我說得對不對?」
「啊,當初我都打算要跟你訂婚了,怎麼可能登門打一場無準備之仗。你母親過世得早,你和你爸爸一起生活。在你十五歲那年,你父親接受了來自席家的一份委託,任職席向晴、也就是席向桓親生妹妹的心理醫生。席家看中你父親早年留洋取得的心理學成就,開出不菲條件,唯一的要求就是將當時心理出現問題、對社會有危險傾向的席向晴拉回正軌。你父親接手席向晴的心理工作后,一切都很順利,席向晴的症斷書也日趨正常。但誰也沒有想到,兩年後她和你父親一起失了蹤。席家認為對你有責任,決定收留你,這些年也沒放棄過對他們兩個人的尋找。」
嫌疑人姓鄭,全名鄭家全,七年前來C城務工的外來務工人員。有前科,罪名是「擾亂社會治安罪」。曾經在基建工地以安裝隊工人的身份勞動,一腳踩空從工地二樓直直掉落。命大,人沒事,一條左手卻被跟著砸下來的鋼筋砸斷了,意外發生后獲得了一筆賠償。但鄭家全不服,要求十倍賠償款,這個數額誰也做不了主,最後鬧到法庭,法庭駁回上訴。當天,鄭家全手持刀具闖法院,聲稱先要砍了法官。被拘留幾日後放出來,仍不悔改,對「手拿刀具威脅人」這件事越發上癮,試圖綁架法官正在上中學的女兒,被逮了個正著,這下子就真被起訴、入了獄。
唐辰睿罩住她,冷笑,伸手去解她的衣襟,火上澆油:「不放。不止不放,還要對你這樣那樣……」
唐辰睿沉默著,沒說話。
他矛盾地看了她一會兒,當視線焦點聚攏在她從鍋里端出來的一個小盅上時,唐辰睿瞬間回神了。
這是個幹什麼事都默不作聲的女孩子。默不作聲地救人,默不作聲地落水,最後躺在這裏,默不作聲地吃藥受罪。
唐辰睿笑笑,靠著椅背,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他向來做事爽快,尤其是和不喜歡的人:「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我意不在席氏,幫一把,是情分。如今席先生要我退出董事席,也不是不可以,但唐盛為了席氏砸下去的,我也不會不要。你提得出讓我沒有退路的條件,我這一席董事位,立刻奉還。唐盛從此退出席氏,不再瓜葛。」
隔日,唐辰睿抽身暫離。
朱苟鷺仍在講:「訂完婚,復隆戰略入股席家的合作也會提上議程了,席董事長和席向桓都表示歡迎。席家董事會的席位就這麼多,唐總監,到時候,可別說我不近人情,欺負你呀……」
唐辰睿聲音很淡,令她猜不透他是心灰意冷、不想理會、還是真的無所謂:「我一早就明白,救了你還被你弄傷,你心裏老早就是沒我的。」
三兩句解釋,眾人一愣,繼而鬨笑。
「啊,在美國讀書的時候。」他不介意抽空跟她談談心:「拉斯維加斯那地方的玩法太厲害,總得提前適應一下。不過我對那些興趣不大,買了也從來沒用過,你是第一個。」
兩人私交不錯,唐辰睿親自送她出去。高小姐在門口停頓了一下腳步,壓低聲音對他道:「有空多去看看會長,他身體真的不太好,尤其這兩年。心臟動了手術也不能再動了,醫生囑咐他靜養,話是沒錯,但也要『心』真正靜得下來才可以。你始終不肯原諒他,他心病猶在。」
他是個慣會擺場子的,幹什麼事都把場面功夫都做足。和席氏聯手之後,朱老闆一天都沒閑著,搞政商洽談、見媒體、跑峰會,把「要把席氏搞好」的決心表得響噹噹。可政商和媒體沒一個是好糊弄的,朱老闆嘴炮放得快,利益卻打點得十分不到位,人家自然觀望的多,真心伸手的少。所以儘管朱老闆忙得一頭汗,席氏股價也依舊很不給面子地呈一潭死水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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