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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經允許,擅自喜歡你

作者:朝小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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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佳前男友

第八章 最佳前男友

他送客:「順便,我想知會庄小姐一聲,對朋友的前男友、前任未婚夫,最好不要這麼主動送上門。人家不想要,你會很難看的。」
朱苟鷺大笑。
「……」
任何角落,有競爭,就會有進步,但當競爭進入飽和狀態之後,就會形成極其痛苦的膠著狀態。活下來的,會成為寡頭,撐不下來的,就是死路一條。
窺探了老闆生死攸關的秘密,只被跟蹤一個月,是朱苟鷺心大了。跟蹤結束是在一個月後,她遞交給朱苟鷺的那份起草文件已經擬好,朱苟鷺命金融專家清除後患。某一天下班,庄雨豐沒有再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跟著。她看了一會兒後視鏡,收回視線,發動引擎。
庄雨豐笑,有些蔑視,對這一類無腦花瓶居高臨下的蔑視。她和這類女人不同,不僅會想,更會行動。
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更喜歡席向桓。
程亮好奇:「怎麼還沒完吶?這次是恐嚇信還是道歉信呀?」
被識破了,朱老闆也往後一靠,舒舒服服地半躺著,笑笑:「席總說什麼呢,怎麼能用那麼不好聽的詞形容我呢?」
程亮也無語,但他更確定他在剛才的短短三秒鐘之內看清了唐辰睿的臉。他繼續無語,拉走酒店經理:「報什麼警?不用,人家前男友找茬撒嬌呢……」
唐辰睿給自己放了一個大假。
「唐總監,你誤會了我的主語。我要談的事不是復隆,而是朱苟鷺。」庄雨豐不疾不徐,挑對方弱點下手:「或許,還會影響到席向桓,甚至是席向晚。」
方展隆聽完這番話,肚子里可謂是一鍋開水,千浪滾滾。
庄雨豐不急不緩,拿出一張紙,上面列印著一個賬戶地址。她坐在書房辦公桌對面,單手將這張薄薄的紙順著大理石桌面的紋路移了過去,聲音淡定:「聊一聊朱總和這個銀行賬戶的關係。」
唐辰睿一笑,連笑都冷:「我不妨坦白告訴你,如果不是我自己想敗,你以為,我會敗在那兩個人手上?」
「跟霍善學的,他才是專家。」
她不疾不徐,踩著高跟鞋,進入酒店。步出電梯,徑直走向頂樓景觀套房。她在門口站定,抬手敲門。敲了三下,很有規律。一分鐘后,依然無人應門。
轉機出現在了一夜之間。
對手如此禮貌,倒顯得朱老闆很不是個東西。這間辦公室里除了兩位總,還有兩位特助。年輕人面前,朱老闆也是個要面子的人。這會兒席向桓看人下菜來了道「以德報怨」的戲碼,朱苟鷺覺得自己再不接著,簡直要被席向桓對比出一個「兄弟是個粗人!」的形象來了。
小兔望著他,像是聽懂了,耳朵垂得更低了。
男人坐在書桌後面,右手伸在第二個抽屜里,遲遲沒有動作,手裡正握著的,正是一把槍。
某一晚,席向晚睡前隨手拿起一本書,翻幾頁培養睡意。一抬手,書中掉落一張書籤,正是很久以前唐辰睿正在看的那一頁——
他昨晚剛結束一趟自駕兜風,體力揮霍一空。一覺睡到十點多,在公寓自己動手做了份brunch,一邊聽音樂一邊吃完了早午餐。公寓的陽台上有一個小型泳池,他適當遊了會兒伸展筋骨,正披著浴袍上岸時就聽見了韓深打來的電話。
庄雨豐察覺,一個月,遭人跟蹤。
無所謂,意料之中。
韓深低頭,原來是唐辰睿的那隻荷蘭兔。它向來喜歡人,不喜歡冷清,大概也是明白韓深是最後一個願意收留它的好人,所以對韓深的態度向來是「禮貌地求抱抱」。
於是她忘記了體面,走出酒店時連眼淚都沒有擦乾,凌亂的腳步驅使她不顧有狗仔蹲守,一步坐進了車,一關上門立刻淚如雨下。司機跟了她很多年,早年送她上學,現在送她約會,「小姐」二字對這樣一個忠僕而言分量是極重的。護主心態讓司機豁出去了一回,面對狗仔的鏡頭泄了一回憤:「和我家小姐約好的晚餐,卻和妹妹一道吃了,像什麼話!」此言一出,證據坐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成了狗仔狂歡的最好武器。
好似看見了一個小世界的傻瓜,沒見過春夏秋冬,沒見過冷熱病死,除了眼前那點景象,別無所見,還敢耀武揚威。古人形容這類人有一個很古老的詞彙,「井底之蛙」。
然而最終結果大家也都看見了,他不僅沒有吃下來,連一席之地都沒搶得過。
復隆先前已經持有了席氏重工5%的股權,一旦吃進到10%就要公告,這當然是朱老闆不願意看見的。朱老闆依然遵照了猥瑣行事的那一套原則,買到了9.999%,就不買了,賣了賺差價,然後繼續買。手下的交易員也都小心翼翼,甚至不敢走大宗交易的席位。但如此頻繁的操作還是讓席向桓識破了,大家都是賺錢的行家裡手,很多時候都是看破不說破,現在席氏重工還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沒道理讓你這麼趁火打劫。
向晚是被席向桓拉過來的。
說不上是從哪一天開始,圍繞在她身邊的騷擾忽然就消失了。沒有恐嚇信,沒有惡意搗亂,代替而來的是道歉信、反省、求原諒。各大媒體上也陸續出現了關於她的正面報道,甚至有諸多受她恩惠的案件當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當代媒體有強大能力,引領輿論風向。一時間,一個「大公無私、不屑辯駁」的檢察官形象就被豎立起來了。
唐辰睿不提霍善還好,一提簡直讓方展隆懷疑他是在故意給他添堵。澳門是什麼地方?割韭菜的絕佳之處啊!那裡的韭菜堪稱肥源壯碩、獃頭獃腦,最重要的是數量上還源源不絕,割都割不完!方展隆曾經將業務拓展至大陸以外時,第一個考慮的就是澳門,他曾親眼見過來自內地的一車中老年旅遊團,一晚下來人均在賭場貢獻了一百多萬,第二天上客車返回時各個精神矍鑠,通體舒暢地表示「沒白來啊!太爽啦!」,方展隆當時看得眼睛都直了,頭一次見到有人輸錢都輸得這麼高興的。方展隆那時就決定,澳門,這一塊必爭之地,一定要吃下來。
一頓晚飯,在席向桓的酒店套房內吃。席向桓叫了酒店餐飲服務,又心思細膩地讓人送過來了向晚最愛吃的烤鴨,一桌精緻菜肴擺得滿滿當當。夜幕降臨,落地窗外一城夜景,席向桓隨意開了電視,調到英文台讓它自動播放世界各國財經新聞。
庄雨豐摔門而去。
唐辰睿也不周旋,拿出手機調出屏幕上的一疊資料,順著大理石桌面清晰的紋路推至他面前。
就在朱娉婷在酒店樓下猶豫不定的時候,席向桓和席向晚卻正在套房內吃晚飯。
修長手指牽引的動作,帶了藥性,蠱惑人心。順著他的動作看向卧室,口乾舌燥。
「哦?說說,什麼事?」
「嗨,謝什麼,你今天特地過來是……」
韓深笑笑地開口:「唐辰睿,在拉斯維加斯玩得過癮嗎?」
朱娉婷心有顧忌,口難開:「一周前與他約了今晚吃飯,他卻沒有再聯絡過我,不曉得是不是把和我的約會忘記了。」
最後方老闆索性搬出了中國人最擅長的「客氣客氣」,說好話總是沒錯的,熱情洋溢地招呼道:「唐總監你路過我這小地方,沒想到還有本事露了那麼一手,玩得漂亮啊。」
唐辰睿從「鴻隆」離開,回到公寓,抬腕一看手錶,已經凌晨兩點半。
韓深摸了摸它的腦袋瓜,安慰道:「沒事啊,你就暫時跟著韓叔叔吧。」
唐辰睿盯著她,譏誚入骨。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不是要害死老子嗎」。
唐辰睿盯了她一眼,無限誘惑,沒來由地,她心跳加速。
方展隆聽到這個聲音,心裏一頓,怎麼這麼耳熟。他再一抬頭,看清了走進燈光下的年輕男人的臉,不禁心頭一唬,連背都挺直了:「唐總監?!」
席向晚一臉https://www.hetubook•com.com懵,滿臉寫著「關我啥事」。
朱苟鷺最近聽到一點風聲,關於心腹大將庄雨豐。跟了他很多年的總經理提醒他:庄雨豐最近有點不太對,似乎在私底下查些什麼。
向晚視線落在唐辰睿畫的幾道橫線上。
見到它,韓深倒是想起了它的主人。
「……」
席向晚沒有想到的是,媒體的這次推波助瀾並不是空穴來風。當晚,在酒店套房內,席向桓和朱聘婷確實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特助點頭稱是,照辦。
「這恐怕不行,事關朱苟鷺,只怕隔牆有耳。」
「席向桓的未婚妻,和席向桓有一晚在酒店大吵了一架,被狗仔拍到了。巧的是,那一晚席向晚也在,朱娉婷的司機對著記者將一通火都發在了向晚身上,這事有理也說不清了。聽說這幾天她走到哪裡都被媒體堵得厲害,連檢察廳門口都蹲滿了記者,昨晚她連檢察廳的大門都沒走得出去,實在沒辦法就在辦公室睡了一夜。朱娉婷名聲不錯,一個大小姐,整天做慈善,粉絲多,路人緣也好,這會兒集體圍攻席向晚呢,看架勢有把她當第三者來攻擊的趨勢。碰上席向晚這個人吧,還不是個口才利索的,一句解釋都沒有,被問得煩了只有四個字,『胡說八道』,你說粉絲、媒體、路人,會不會放過她。」
唐辰睿提醒他:「韓深,今年的年假不想要了是吧?」
他放下筆,抱起小兔放在腿上。一邊順著它的毛,一邊拿起了行動電話,按下一個快捷通話鍵,在電話這頭等了十五秒,接通了。
她這一場分手,說「傷筋動骨」都顯得十分誇張,唐辰睿既沒有速戰速決,也沒有流連忘返,他模稜兩可地、別彆扭扭地,就那樣承認了失敗,解除了婚約,快得讓席向晚心裏留下些傷感的時間都沒有。這之後,她時不時會想起他,越是在緊要關頭,想起他的頻率就越高。她連分手后都做出了夫妻的感覺,外人看來,似乎怎麼都沒關係了,但人家的婚姻基礎就是十分牢固,腦子裡除了彼此,連搞基的心都沒有。
她召開了一個澄清會,澄清自己和席向桓的婚約堅固而穩定。本來這種會議的宗旨就是睜眼說瞎話,認認真真走過場,扎紮實實搞形式,誰想到席向桓卻不肯配合,他像是煩透了作秀,表態了一句「親情無人可以撼動」。一時間,引起嘩然,不僅使得這場澄清會極不作為,反而還起到了火上澆油的強大效果。
唐辰睿沒讓她失望,表現出了強烈興趣:「你想讓我用什麼來換?」
說完,這才想到了什麼,唐辰睿又補充了一句:「霍善的名字方老闆應該聽過吧?跟你同行,在澳門那邊,不過他就不及方老闆在拉斯維加斯高端洋氣了。」末了,還挺嫌棄地加了一句:「他這輩子估計也就打定主意窩在澳門那個小地方不出來了。」
「有朱總開口,我怎麼會不信。」
「朱總,我一直很感激,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你讓我平步青雲。」
「工作壓力太大的話要告訴我,也不要一直在宿舍里悶著。」
他用力抽了口煙,放下手,撣了撣手裡的煙灰:「如今外界對你的風評不錯啊,年輕企業家的典範。你這套人設,裝給外面的人看看就行了,在我面前裝,未免不識抬舉。」
「……」
庄雨豐震驚地盯著他。
席向桓點點頭。
朱娉婷咬住下唇,雙手緊緊捏住手袋。
五秒鐘后,席向晚目不斜視,路過是非之地。酒店房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人打開,一隻男性的右手迅速伸了出來,將她拉了進去,砰地一聲,將房門緊緊關上。整個過程不到三秒鐘,手法老練,一看就是個慣犯。
庄雨豐攥緊手,骨節泛白。
「這當然,」他公式化地回應:「我們挺好的。」
「最近忙嗎,手裡的案子多嗎?」
庄雨豐偏頭一笑,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聊兩句。」
這一晚,朱娉婷吩咐司機開車去華悅洲際酒店,到了酒店門口卻改了主意,只說不去了,改道回家。開到一半又反悔,對司機吩咐還是開回酒店。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三次,好脾氣的司機也忍不住勸她:「小姐,您就不要難為自己了,想見席先生的話,就去見一見吧,無妨的。」
「哎。」
「呵呵,她可慘了。」
唐辰睿正拿著毛巾擦頭髮,猛地一頓,神情微變。
他身為主人,卻彷彿一個客人,迎向人時還記得帶禮物,遞給庄雨豐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盒:「來來來,這個,上次有人送了我,我特地留給你的!野山真品,對恢復性傷口最好。這陰雨天傷口疼起來,也不是個事啊你說是不是?能減緩一點是一點,如果真有用,你儘管跟我說,我拿給你!」
思此及,他也立刻承了這好意,將手裡的煙在遞過來的那隻煙灰缸里熄滅了。起身,整理了下西服,道:「好了,我也不多留了。沒什麼事的話,先走了。」
禮尚往來是規矩,男人迅速出賣了朋友一個秘密,傾身壓低了聲音,對方展隆透露道:「方老闆,小心地盤被撬。霍善野心不小,澳門那個小地方是裝不下他的。最近派了人,來拉斯維加斯探底了……」
唐辰睿笑了。
近來她的信件數量驚人,幾乎在一個月內收穫了這輩子所有的信件。恐嚇的、挑釁的、謾罵的,琳琅滿目,吃瓜群眾為朱聘婷小姐「伸張正義」,傑作頻出。同行建議她報警,這是非法騷擾,席向晚聽了,擺擺手說不用了。
一身居家服,頭髮半濕,V領薄羊絨衫的領口被發梢沾濕了一點。看樣子,他正準備睡覺。
她像是聽到了個笑話,而她所做的,不過是像孩子一樣戳破一個漂亮泡泡而已:「這個世界上,你利用我,我利用你,誰不是在互相利用。不同的只是,最後贏的人是誰而已。和朱苟鷺為盟,風險太大,我不得不考慮退路。」
她下班去宿舍,就看見席向桓杵在宿舍樓門前,杵成了一個「就等著你」的姿態。席向桓把話說得很明白:「除了在醫院,就沒有其他地方可以看見你了。想你回席家住,你不願意;想你好好地租一個房子或者買一套房子住,你也不願意。上次在醫院見你,連醫生都說你最近瘦得厲害,身為檢察官這麼瘦,遇到危險怎麼辦?沒辦法,只好親自來找你一趟。」
方展隆一直認為,「力量」這個東西,是有形狀的。
韓特助用了一整晚的時間將所有的周刊上有關這件事的報道都看了一遍。韓深不愧是唐盛首席特助,對待八卦也秉持著專業精神,一邊看一邊做筆記,看過的周刊上不乏他用鉛筆做下的圈圈畫畫。三小時后,一份堪稱專業的筆記就在韓深同志的書桌上誕生了。
唐辰睿聽著它響了五聲,接了起來:「幹什麼?」
好好一個財經節目,硬是被談成一宗娛樂節目。
唐辰睿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韓深:「這幾天,你盯一下關於向晚的新聞,不出意料的話,會有正面報道來沖刷之前的惡性事件。但頻率不能太高,也不能太明顯,否則反而會引起公眾反彈。我跟『鴻隆』的方展隆打過招呼了,但他的手下有能力做到哪一步,我還不清楚,你替我盯著,發現有不適合的地方立刻告訴我。」
大陸的娛樂集團早就不是他的業務重心了,他沒有兒子,這幾年將大陸娛樂業務交給了兩個侄子。做的業務重心是娛樂媒體,方展隆想,沒有比這個更安全的了,上不沾政策風險,下不沾經濟風險,兩個侄子雖然都是有追求、敢冒險的人,但也不至於做個娛樂媒體還能搞出事來。沒想到,還真搞出來了!
「這樣。」
他在她對面沙發坐下來,開門見山:「庄小姐要和*圖*書談什麼,請吧。」
拉斯維加斯也迎來了一輪消費降級,韭菜們勒緊褲腰帶吃起了薯條漢堡,和一擲千金的金窟銀窩說了再見。方展隆也從昔日踏進鴻隆夜總會時的神采奕奕,變成了現在的愁眉不展。
隔日,一條重磅娛樂八卦新聞刷爆了頭條:《席氏復隆聯姻告急!疑席氏兄妹有地下情》。
「還能用你的年終獎、出差安排、工作任務,還能用你電腦里連續六十次輸給阿爾法狗的橋牌記錄,丟盡了人類的臉你知道嗎。」
朱娉婷美麗的眼睛里,盈盈一汪憂鬱:「女孩子表現得太急切總不合適,會壞了名聲,他也不會喜歡……」
甚囂塵上的三方合作、股權之爭,隨著唐盛的無條件退出塵埃落定,最後最大的贏家無疑是復隆。
一個傍晚,席向桓邀了朱苟鷺,在辦公室面對面坐下,開門見山:「朱總,趁火打劫,不太好吧?」
三國名將陸遜面對蜀軍的謾罵,避其鋒,堅守不戰,待到蜀軍遠征補給困難,又不能速戰速決只能安營紮寨之時,看準時機,一出手就是火燒蜀軍八百里連營……
在庄雨豐想入非非的時候,唐辰睿轉去了吧台,一臉惆悵。
庄雨豐臉上透著勝者為王的姿態:「唐總監,你真正敗走在誰手裡,你不好奇嗎?丟了合作還丟了未婚妻,你不恨嗎?不想翻盤嗎?」
韓深被他的有氣無力驚了一下,下意識反問:「給自己放了這麼長一個假,還沒從失戀的痛苦中緩過來?」
在場的人誰都沒把它當回事,共同笑笑就過去了。然而他們忘記了,檢察官辦事是講證據的,但吃瓜群眾不是啊,他們只需要媒體的推波助瀾就可以了。趁你亂,要你命,這可謂是娛樂媒體追求流量的共同法則。短短時間,席向晚、席向桓、朱娉婷的名字被推向了風口浪尖。
總經理在電話那頭對他道:「來了個人,說是做一晚DJ玩玩。技術十分了得,把整個場子都帶起來了,我都擔心場面會控制不住。」
她笑盈盈開口:「唐總監,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歡在深夜迎客啊。」
席向桓的修養實在過人,起身送客。
「席氏重工的股價為什麼會奇迹反轉,你想過嗎?」
方展隆瞪著他,無語極了,頭一次見到有人把單相思說得那麼高級的。
向晚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嗯,最近吃得清淡,它有些膩,所以吃得少了。」
他像是吃不準這位庄小姐三更半夜想要怎麼搞他,安全起見,索性連請人喝酒的禮節都免了,倒了兩杯純凈水,四大皆空地給她端了過去。
那一日,律師拎著寵物籠,擦著汗對他道,席向晚不肯帶走它,唐辰睿不知怎麼的也不肯見它,讓律師帶它去找韓深。
程亮嘆為觀止:「這怎麼還有猜謎信混在裡頭湊熱鬧呢?」
起因在於朱娉婷的出面表態。
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對席向桓是這個態度了?換做幾年前,她若是能得到他這樣一番深情意重的公開表態,她不得喜歡死他不可?
簡捷伸長了脖子,迅速瀏覽了一遍新聞,閱畢豎起了大拇指:「你牛!你都有緋聞啦!你這是要成為網紅啦!」
「卡塔」,一個極其清脆又輕微的聲音,打斷了庄雨豐的話。
但能聽到唐辰睿心裡話的人,恐怕這世上絕不多。他有幸做了其中一個,也不虛這一遭了。
「……」
韓深當下就懂了。
男人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灌了半杯續命。洗了澡,躺在床上,拿過一旁的筆記本電腦,算了算時間,距離方才方展隆的約定時間剛好過了一小時。他操作電腦,查看了國內幾大娛樂網站。方展隆果然是個信守承諾的,關於席向晚的負面報道已經被全數撤下。
「朱總,你還看不出來最大的問題在哪裡嗎?不在我,而在這一個漏洞。我能查,換一個人,也能查。」
早就聽聞坊間對唐盛執行總監的風評,無一不是偏向于「一表人才、行為卻很離奇」那一面的,但也比不上方展隆親自見識的這一次來得感同身受。方展隆和唐辰睿沒有打過交道,唐辰睿方才露了一手顯然表明這傢伙是個高手,酒色不沾,他自己就是最好的酒色,以至於方老闆一時想攀交情也不知從哪開始好。
「稀奇啊。現在你那裡應該是凌晨兩點多,你今天這麼精神?」
庄雨豐定定地看著他。
腳邊忽然有毛茸茸的觸感磨蹭著他。
「這幾天該不會是你……」
「……」
酒店經理正小心地陪笑解釋:「兩位檢察官,酒店呢,是這樣子的,總有客人吵架不合之類的,剛才的動靜沒嚇到二位吧?」
席向桓甩過去一份文件:「我就直截了當講了。席氏重工如今股價不穩,工地上的事全靠一口氣撐著,反應到股價上能撐多久誰也說不準,如今股價趨穩全靠老天爺賞飯吃,你既然進來了成為了席氏重工的股東,就不該以私利為先,擾亂市場。」
全球經濟下滑,韭菜不好割了啊,洋韭菜也割不動了啊。
司機驚訝道:「那您可以再找席先生確認一下啊。」
她雙手交握,放在桌上,傾身向前,這是一個主動商談的絕佳姿勢,讓朱苟鷺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仍然是以下屬的身份在對他談,絲毫沒有越軌的嫌疑:「朱總,我是復隆的法律顧問,我能理解你瞞我一些事的必要性,但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不要瞞我太多。身為法律顧問,如果不清楚僱主在做什麼,那麼意外發生的時候,我就毫無應對之策。相反,只要我清楚一點,意外發生時,我就能有把握將任何意外變成零。」
一頓飯,兩個人各懷心事。但到底好久沒有這樣子好好一起吃頓飯了,結束時仍是開心的。兩個人又喝了會兒茶,一晚的料理和茶將向晚吃得足夠撐,起身準備離開。
下一秒,她二話不說將人拉了進來,朝房間內喊:「哥,你都想不到誰來看你了,是朱小姐來了啊。」
「……」
酒店經理:「……」
職場專家打造爆文的系列中,有一個經久不變的話題就是「如何適時地向老闆提出加工資的請求」。不要以為這類問題只有職場菜鳥會遇到,事實上,庄雨豐這類紅人也會遇到,提的時機不對,很容易引起金主「我給你那麼多你還嫌少?」的反感。庄雨豐知道,就在這一刻,她等到了這個機會。這個機會好到甚至不提一些要求,朱苟鷺都不會放過她,只要她表現得貪得無厭一點,他對她的戒心才會放下一點。畢竟,一個貪得無厭的下屬,是最好掌控的。
他不是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人,他與生俱來的懷疑早已成為了他這些年自保的武器。當懷疑的對象是庄雨豐時,朱苟鷺也深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念頭閃過,他還是握了握拳,比旁人更多地權衡了一下。畢竟,庄雨豐是與眾不同的,不僅有能力,還有深深的恨,只要她對唐辰睿和席向晚的恨意不減,朱苟鷺就有信心牢牢地將她捏在手掌心,讓她翻不了山。
男人收回視線,盯住庄雨豐,聲音陰沉:「你查我?」
人稱「霍三先生」的霍善,用彬彬有禮和窮凶極惡的兩種態度讓方展隆明白了一件事:澳門的地盤上,已經有人了。
朱苟鷺不是一個輕易交付信任的人,但庄雨豐拿著一把好牌,非但沒有威脅他,反而還要幫幫他,這讓在商場上被人陰了幾十年的朱總都有些不信邪了,這社會上還會有這種好人好事?
庄雨豐臉上掛著一個不容人試探的完美笑容。
相比席向桓尚且還要為公司收拾殘局而日夜奔波,朱苟鷺可謂是躺著賺錢。憑著先前的出資,入主了席氏重工董事會,又在唐辰睿退出之後獲得了更大的話語權。股價也讓他非常滿意,公眾對於席氏重工的同情佔據了https://m.hetubook.com.com絕對的制高點,巨大的聲援令席氏重工的股價上演了一出奇迹。儘管缺乏業績支撐,但股價仍然穩步前行。席向桓在惡性意外事件之後所展現的責任感和企業家精神,令公眾相信,有這樣一位領導者,席氏重工勢必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呵,這倒是有點意思了。
聲音驚天動地,唐辰睿不可置否。對一個女人說了那麼不留情面的話,庄雨豐的反應實屬正常。當然了,再來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那麼不留情面。他對這類女人的自尊和傷痛,沒那麼多同情心。
當他走進「鴻隆」時,迎面而來的洶湧人潮和熱浪,就讓方展隆明白,今晚他會有機會見到一種「力量」的形狀。
眼前一黑,一腦門的汗:「這這這算襲擊公務員嗎?要要要報警嗎?!」
「……」
拉斯維加斯藏龍卧虎,最不缺的就是通宵玩樂的天堂。方展隆是個有眼光的,在國內以娛樂業起家,嘗盡了嚴監管的滋味之後,果斷將手伸向了海外市場,做不做得起來先不考慮,首先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事實證明,方老闆命里有這一道運數,數年之後,拉斯維加斯的娛樂霸主名單上,硬是有了方展隆的一席之地。
韓深意猶未盡:「當然精神,看了一整晚席向晚的緋聞,能不精神嗎。」
下班后,韓深特地去了一趟便利店,從架子上拿了幾份娛樂周刊,連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八卦小報也順帶拿了幾份,然後結賬,打包帶回了家。
席向桓表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質,表情似無波古井,吩咐特助:「把我桌上的煙灰缸給朱總拿過去,朱總煙癮大,抽起來怕是連煙灰缸也忘了用了。」
萬物有靈,小兔不再鬧騰。帶它回家的第一晚,韓深給它洗了澡,吹好風,餵飽了,抱起它,對它講:「他們兩個彼此不要彼此了,也不敢要你了,怕見了你傷心。」
這位小姐果然有兩下子,這句話比曖昧試探效果來得好多了,一下子抓住唐辰睿的目光。
兩個人聊的都是家常,偶爾也聊幾句工作,但都點到即止。
「在我這裏?」
「朱總,」她比了個手勢,做了個從一個台階上升到另一個台階的動作:「我希望日後,我能在復隆,繼續平步青雲。」
景觀套房名不虛傳,一流的城市夜景倒映在落地玻璃窗,目眩神迷。唱片機被人放了一張CD,庄雨豐聽了一會兒,聽出那是一首老電影音樂。她像絕大多數女人那樣,忍不住將視線投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有人說他厲害,有人說他陰險,她只有一次在席向晚那裡聽到過一句不同的評價。那時她還在做檢察官,她倆還是朋友,席向晚評價唐辰睿「他可能是個會寂寞的人」。多麼厲害的評價,一句話,就讓旁人明白了兩人之間深厚沉重的私人關係。
「席向桓,別跟我在這裏裝好人。」
隔日,席向晚頂著熊貓眼進了辦公室,傳達室的小張喊她:「席檢察官,又有你的一封信啦。」
最後,韓深抱它回了家。
乍一聽聞這麼大的罪名,方展隆眼睛都瞪直了。
思此及,方展隆乾乾地賠笑了一聲:「霍三先生?認識,同行嘛,怎麼會不認識。」
她不忍心打破這個猜想,既不願證實它,也不願荒廢它。那一晚她無眠,拿著他看過的書,順著他的氣息看了一整晚。
韓深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完全了:「什麼,你……」
朱苟鷺心裏一沉。
「庄小姐厲害啊,我回國才三天,就被你查到了行蹤。」
他喝了一口水,慢條斯理道:「是的,法律上,她已經不是我的未婚妻了;但感情上,仍然是。」
韓深青筋猛跳,三番四次的被威脅讓他生出了一股惡向膽邊生的勇氣:「你說說,你除了用這個威脅我還能用什麼?」
方展隆站著看了五分鐘。
席向晚走進辦公室,收到一堆信件。
「有話在這裏講就可以了。」
朱苟鷺站起來迎向她,一臉熱情,「庄顧問,稀客啊!」
點頭的意思不是相信,而是不忍拆穿。
庄雨豐接下禮品,客氣了一句:「朱總,這怎麼好意思。」
一時間,席氏重工總經理辦公室內鴉雀無聲。
說完,他狠狠地將手裡的煙摁在了沙發扶手上,煙頭火星泯滅,價值不菲的古董沙發上立刻被燙出了一個洞。
唐辰睿看她:「據我所知,朱苟鷺待你不薄,你憑什麼要倒向我?」
觸景傷情,英雄美人都難過情關。
今晚,方老闆本來已經不打算去場子里巡視了,去不去都一樣嘛,但意外地,卻在晚間十一點接到了夜總會總經理的一個電話。總經理在那邊用一種恭敬、而又按捺不住激動的語氣告訴他:「老闆,今晚『鴻隆』的場子被人搞起來了,您要不要過來看一看?」
他說這話的時候,倒真是收起了「朱總」的那一套蠻橫和張狂,言語間透著一股濃濃的老父親之情。席向桓聽了一句就聽出來了,這種感情靠裝是裝不像的。
她當然還沒有大言不慚到敢對唐辰睿開價「用你來換」這種條件,雖然她心裏確實這麼想過。權衡之下,她謹慎開口:「用唐盛給我的擔保來換。」
沉思幾秒,他放開門把,讓她進屋:「請吧。」
凜冽又秀氣,多麼矛盾的氣質。
席向晚默不作聲,吃著爆米花,腦中飄過「唐辰睿」三個字。
然而即便這樣,她也不能忍受他的忽視。從席向晚磊落的表現里,她敏感地察覺,她對席向桓沒有一絲非分之想,或許曾經有過,但現在已經全然沒有了。席向桓卻恰恰相反,他的感情在一個禁忌的臨界點上瘋狂試探。即便他在最初就對她坦誠過這場聯姻的初衷是利益大於感情,但朱娉婷就像每一個女孩子那樣,總是期待著時間能改變一切,當這一渴望落空時,淑女如朱娉婷也不可遏制地感到了極端的痛苦。
「還好,我和程亮一起負責一件,壓力小多了。」
「是。」
「哎等等,有事呢。」
「……」
唐辰睿作勢要掛電話:「沒事的話我掛了。」
韓深又補了一刀:「而且人家傳緋聞的對象還不是你……」
新聞寫得有板有眼,圖片高清,文字熱辣,堪稱吃瓜群眾的最愛。席向晚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刷到這條新聞的,確切地說是程亮刷到的。這位「今日頭條」的死忠用戶從不錯過任何重大八卦,可是一刷刷出了自己同事的八卦,這對程亮來說還是從來沒有過的全新體驗,因此格外興奮,舉著手機就沖向晚喊了一嗓門:「天哪!席向晚!一個緋聞就登上今日頭條的推薦頁啦!你這是要紅了嗎!」
他終於將右手從危險的第二格抽屜中抽了出來。
這理由說得太好了。
普通男人遇到這麼傷自尊的問題,難免尷尬,但唐辰睿顯然超過了這個普通的範疇,他是鐵打的臉皮,經操耐摔。
方展隆當即快人快語:「唐總監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我再不有所表示,就太怠慢了。唐總監,您放心,一小時后,關於您未婚妻的所有負面報道都會全面消失;相對的,我們會用正面報道來對您未婚妻的困擾解圍。」
「……」
席向晚拆開來看,毫無摺痕的A4紙上只有兩個手寫字:「當心。」紙的最下面附有一串數字。
他問出一個商人思維的問題:「你想要什麼?」
「嗯,怎麼?」
晚上九點,一男一女,這話的曖昧氣息連狗都聞得出來。
「看你說的,這有啥不好意思的!」朱老闆一臉「你怎麼還跟我見外」的自來熟,順水人情做得滴水不漏:「再說了,這花的又不是我的錢,上門送禮的、求復隆辦事的,都不會空著手來吧?我這裏啊,實在是放不下,你就當幫幫忙,不讓它爛在這裏浪費了。」
那個瘟神……
席向桓看了她一眼,眼前那一份烤鴨和_圖_書幾乎紋絲未動。他緩緩開口:「口味變了,不愛吃烤鴨了?」
女為悅己者容,這顯然是為了席向桓。
但等等,他又很快想到了什麼……
她一笑,現出一絲妖異的美麗之色。
唐辰睿放下水杯:「這樣,多謝方老闆。」
「對一個人有心,總不會是難事。」
他最近生活習慣很好,早睡晚起,許久不曾奔波問事,今晚從「鴻隆」退場時還能保持風度,現在到了家才發現明顯有點睡眠不足的後遺症。
「朱總,你不必緊張。」她不懼,徐徐道:「我今天來,不是威脅你的。否則,我單槍匹馬一個人過來,不是自尋死路嗎?」
事態卻愈演愈烈,網路暴力一度瀕臨失控。
他叫來下屬:「把人帶過來,我看看。」
這個世上,會賺錢的人很多,但有的人成為寡頭,有的人成為了光頭,原因就在於單單會賺錢不行,還得會點別的。朱老闆就和別人不一樣了,他還會不要臉。
「具體地說呢?」
席向晚的視線卻被那兩個手寫字吸引住了。
她做了多年檢察官,對這聲音不陌生,聽一聲就懂,這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嗯,知道的。」
唐辰睿傾身向前,一副被吸引的樣子:「怎麼,還有不可靠人的秘密?你知道背後的真相?我的意思是,全部的真相?」
他收回手,方才前傾的身體向後一靠。演了那麼久的戲,真煩。拿過桌上的玻璃杯,仰頭喝了半杯水。他笑,帶著露骨譏誚:「庄小姐,你哪來的自信,敢跟我唐辰睿提『賣身』這種事?」
庄雨豐站起來,話不多,字字到位,臨別前再一次讓朱苟鷺十分舒坦:「朱總,你放心,這個賬戶背後的故事,我到此為止,不會再查任何一點。同時我也會起草一份文件,教您如何避免這個賬戶再次被人發現。有我在復隆一天,復隆的法律部就會輝煌一天。」
「待我不薄?」
男人正要離去,卻聽見門外對話。
「好,好……庄顧問,我就喜歡你這樣野心勃勃的人。人有野心,就有合作的機會。」
席向晚重重地嘆了口氣,以一種「來就來吧」的心態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她心念一動。
庄雨豐這話雖然有逢迎客套的嫌疑,但委實是實情。庄雨豐進入復隆,從法律部助理一路做到法律部首席顧問,用平步青雲來形容都不夠的,一度紅到發紫,在國人最擅長的企業集團內鬥中,庄雨豐名列復隆上下不嫉妒都不行的紅人排行榜第一位。她相安無事,朱苟鷺的力撐不可謂是最大因素。
一個男人正逆光站在那裡,手裡的音樂鍵就是他的武器,排列組合按下去,控制全場千人情緒,這就是方展隆期待的力量。這種力量帶有強勢氣息,控制在手,玩弄于股掌之間。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送這場子里的一千個人進入狂熱;他不想,他也可以令這些人得不到、忍不了。
事件迅速發酵,一度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終於連唐盛執行總監特助都對此有所耳聞了。
心情甚好,點了一根雪茄,用力抽了一口。語氣闊氣,給她保證:「庄顧問,你放心,你今年的年終獎……哦不,應該是說,往後你每一年的年終獎,都不會小於這個數。」
周六,高速有些堵,原本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被拉長到兩個小時。她伸手打開車內電台,調到財經頻道。主持人夸夸其談這輪金融周期,股債雙殺,借貸平台違約潮,一級市場一片哀嚎,人人都在喊資金緊缺。提到最後,「唐盛」仍是繞不開的一個話題,主持人專業口吻,仍掩飾不住對唐盛及其執行人的嚮往,侃侃而談在半年前大敗於席氏重工與復隆的聯手之後,非但沒有消沉,依然展現頑強生命力,在這輪金融周期牢牢掌舵。與席氏重工一場交易,如今看來更像是唐辰睿的「意在佳人不在江山」。
方展隆眉頭一跳:「什麼搞起來了?」
席向晚是在那晚抱著一桶爆米花看澄清會網路直播的時候看到席向桓的表態的。
向晚被他一席話,說得不好意思了。最後點了點頭,上了席向桓的車。
她扶額。
唐辰睿懶得跟他廢話:「說吧,席向晚發生了什麼事?」
「朱總,我是你的下屬,是復隆的僱員,我當然是來幫你的。」
為人為將,都是他最擅長的行事風格。
副手剛點頭稱了一聲「是」,管家卻走了進來,告知:「庄雨豐小姐到訪,正在客廳等您。」
「怎麼,空口無憑,不信?」朱苟鷺金刀大馬地拉開抽屜,拿出一份合同:「我們寫個合同約定,如何?」
他和她做了這麼多年的兄妹,做出了越來越多的複雜。在唐辰睿出現之前,她對席向桓是表面小心,內心熱愛;但在唐辰睿出現之後,她對席向桓卻成了表面熱愛,內心十分小心。過往的非分之想此刻都變得有了一點危險,一點不測。明明她和唐辰睿分手了,也揮之不去她心底「已經有過誰」的想法,她尊重彼此,更尊重這份感情,從此和別的男人都拉開了足夠安全的距離。
朱苟鷺掃了一眼,看清紙上地址,臉色「唰」地一下變了。他方才臉上那副「笑臉迎客」的面具還沒來得及撤去,此刻與變白的臉色混在一起,現出了極其扭曲的怪異姿態。
這顯然是一個高手,技術一流。在一段瘋狂之後絕不迅速地製造另一段瘋狂,而是磨蹭著,思考著,似乎在猶豫該不該把下一個瘋狂給你。已經進入狀態的玩家們依賴他、乞求他,他居高臨下看著這一群人,激起他們的慾望,在一次又一次試探之後,終於將他們想要的全數拋起。有葯而起的瘋狂並不令人驚訝,無葯也能起的瘋狂才令人震撼。方展隆冷眼旁觀,明白高架亭里的男人玩了一手好本事,玩弄人的好本事。
「嘎嘣」,咬碎一顆爆米花,席向晚對自己進行了良心的譴責。
合情合理,連唐辰睿都彷彿信了幾分。
精巧的手袋裡也裝不了多少東西,無非就是唇膏、手機這類東西。朱聘婷卻將它捏得很緊,司機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明白每當朱小姐緊張的時候,就會握緊手袋以求安全感。
唐辰睿剛要離去的腳步猛地一頓。
話音剛落,朱苟鷺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從內心深處講,朱娉婷是非常不喜歡父親那一套作風的。朱苟鷺腦子裡一根鬥爭的弦從來沒放鬆過,對誰都是三板斧,「賭、混、搏」,天生一股好鬥耍橫的不良匪氣。那個年代,混不出來的才叫匪,混出來的叫「老總」,朱苟鷺就是典型的後者,朱娉婷內心對他始終不認同。
程亮:「……」
然而最近,方展隆卻著實有些愁。
向晚拉開門,門外的一個身影讓她頓時懵了一下。
吃瓜群眾信奉的是「好漢打法」,打一槍就跑、撈一把就走。她偶爾逮住一個教訓一番,也阻止不了源源不斷撲上來的新瓜。
「庄小姐,你猜猜,那樁意外的真相,我知道多少?」
冬季氣候陰冷,外面下起雨,庄雨豐沾濕了半身裙,受傷殘廢的左手低低垂著,透著冬季陰雨天的一股霉味。
唐辰睿掃她一眼。
「爽快。」
「我知你不知」的感覺實在太好,庄雨豐第一次在唐辰睿面前姿態放鬆,悠閑得意。她靠著柔軟的沙發,喝著水:「全部的真相,當然不可能,我怎麼可能讓自己陷入這種困境。知道人家太多秘密,太容易引來殺身之禍了。但我這裏確實有一條線索,它讓我知道,那件事背後還有個龐大的故事。現在,我可以把這條線索給你。」
方展隆拿過桌上的手機,上下滑看,當進度條滑到底時,方老闆臉都白了一圈:敢這麼搞唐辰睿的未婚妻,不要命了嗎!
他伸手,指了指卧室方向:「在我床上?」
沒錯,唐辰睿和席向晚分手之後,這隻垂耳兔就被送到了和_圖_書韓深這裏。
她頓了頓,直直盯住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以一己之力,撕開一道黑暗的口子:「最可怕的是,這個賬戶內日前轉賬了一筆資金,不多,三千萬,資金的去向直指一個姓『鄭』的戶頭……」
權衡左右,周六傍晚,朱苟鷺叫來副手,吩咐他去把庄雨豐叫來。是忠是奸,先探探底。
這一跟,就跟了三個月。
拿過程亮的手機,從上到下滑了一下,看完,席向晚擱下手機,給了四字評價:「胡說八道。」
門開一半,他單手插在褲袋裡出聲問:「庄小姐,你有在深夜敲我房間門的愛好嗎?」
但唐辰睿就是有那個本事,在這會兒硬是表現出了「狗都不如」的素質,瞎了聾了,對庄雨豐的曖昧試探一概視而不見。
銀色轎車駛入威斯汀酒店,庄雨豐下車,將車鑰匙交給泊車侍者。看了下手錶,晚間九點,一個非常好的時間,適合在正式會談和男女約會間肆意搖擺。在這種時間里談事,大半談不成的事,都能談成。
半晌,一個聲音接上:「沒關係。我們今天來,只是為了查手頭一宗案子,至於酒店其他方面,經理請放心,不在我們的管轄範圍內。」
「那麼,不好意思,我沒興趣。唐盛已經退出合作了,不管是復隆,還是席氏重工,都跟我沒關係。」
「唐總監,不是,」方老闆一臉驚訝:「您不是和您的未婚妻取消訂婚協議了嗎?」還哪來的未婚妻?
男人笑笑:「方老闆,你在大陸的娛樂集團,對我未婚妻做的事,真是過分了啊。」
畢竟,這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在被人用槍指著的時候,還有勇氣一笑的。
方展隆的「鴻隆」夜總會目前就處於這個膠著狀態。
他緩緩開口:「你是想在我心裏,還是……」
這讓持有席氏重工股份的朱苟鷺滿心歡喜,他是個沒什麼慾望底線的人,賺錢是他唯一的愛好,此時碰上了這麼一樁大好的生意,朱老闆當然是忍不住的,悄悄吩咐人又在二級市場上吃進了一些股份。
庄雨豐笑盈盈的。
方才被唐辰睿威脅了一頓,韓深迅速地拋棄了「做人要厚道」的原則,在事實的基礎上添油加醋了一番,讓唐辰睿那點純情的小心靈在油鍋里煎來炸去,痛苦不堪。
暴風雨果然來得更猛烈了!
他像是一點也不怕他,雖然復隆朱苟鷺也從來沒有怕過誰,但對席向桓這樣能拿得出「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囂張態度的人,恐怕也絕不多。朱苟鷺肆無忌憚地撣著手裡的煙灰,若無其事地開口:「我如今借你這貴寶地賺點小錢,你還不肯?我驚動了監管層嗎,我觸犯了監管條例嗎,我做得辛辛苦苦就是為了不給席氏重工惹來太多目光,你還不樂意了?什麼全靠老天爺賞飯吃,席向桓,席氏重工的股價是靠誰才起來的,我要不要提醒你一句啊。」
男人拿起鋼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個七位數。
她確定自己見到過這個字跡,但想不起來是在哪裡。彷彿一件久遠到落滿灰塵的往事,她能靠的只有不可靠的記憶。
這種高手,平白無故出現在鴻隆,說是路過,方展隆顯然是不信的。
男人一下場,音樂一換,場子里的人頓時焉了下去,感官體驗過了方才的極致之後,對不及他的都索然無味,人群很快三三兩兩散了。方展隆看在眼裡,一股無名之火悄悄燃起。哪裡來的人敢在鴻隆砸場,露了這麼一手,是說將來鴻隆沒他不行嗎?
席向桓符合了她對男性的一切期待:出身良好,嚴於律己,對家族盡忠,對家人負責,但又不會像唐辰睿那樣過於專斷狠厲,而是恰到好處的,內心深處始終帶著一點淡淡的憂鬱。在朱娉婷眼裡,席向桓身上連那一股優柔寡斷都有得剛剛好,正是這點優柔寡斷,讓他有了人情味,也讓她有了對他獨有的那一份眷戀。
「庄雨豐,你什麼意思?」
「是想和朱總聊一件事。」
翻臉不認人,速度太快,她招架不住:「你、你不想報仇嗎?這麼大一個失敗,你忍得了?」
唐辰睿起身,他不想留人,一秒鐘都不會耽擱。
庄雨豐沒有正面回答,自顧自,徐徐開口:「這是一個離岸賬戶,隸屬一家註冊在開曼群島的國外公司。這家公司的股權很複雜,查起來也很難,彷彿故意被人做成了一個局。但只要是局,就有解開的方法。我在做檢察官的時候同國外銀行的一些人打過交道,交情匪淺,有時我們也彼此互惠。我用了兩個月時間,查這個賬戶,竟然被我查到了,這個賬戶的幕後控制人,正是復隆。當然,這不是最可怕的。」
兩人走到門口,朱苟鷺想起了什麼,轉頭對他又說了一句:「聽說你回國后至今,一直住在酒店?這當然沒什麼不好,但娉婷那邊,你也不能不照顧。娉婷不會總去酒店找你,女孩子出入酒店找未婚夫,名聲也不好。她不來找你,你也不能為了工作總晾著她,知道嗎。」
「呵,唐總監,我不傻,我把線索給你,難保朱苟鷺總有一天會發現,懷疑到我頭上,到時候我的安全、利益、未來,一切都難說了。但如果有唐盛力保,我就可安然無虞。我希望將來,在唐盛我可以有一席之地,在你那裡,也可以有一席之地。」
事件反轉,生活恢復平靜。
這話,讓朱苟鷺舒坦。
「這樣,」庄雨豐從善如流:「那就多謝朱總了。」
這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大假,跟無業游民差不多。每天睡到十點醒,做一頓飯,一日三餐都省了一頓,然後開車出去兜風,有時來不及返回公寓就從車子的後備箱里拿出野外帳篷,一應俱全的露營裝備,就著內華達州壯麗的自然景觀過一晚。十天之後,擁有健康小麥色的唐盛執行總監有向一塊炭發展的趨勢。
方展隆微微眯起眼,朝玻璃後面的高架亭里望去。
「……」
十分鐘后,唐辰睿在「鴻隆」老闆方展隆的親自陪同下,坐在了高層觀景台包廂里。
在司機眼裡,朱小姐和朱老闆可謂是性格天差地別的一對父女。朱苟鷺屬於那種就算水平不是太高、也特別喜歡上場踢兩腳的人,朱娉婷卻不是,她內斂、得體、知分寸、守禮節,完完全全是從貴族教育中走出的一位淑女小姐。今晚的朱娉婷妝容精緻、裙裝典雅,一看就是精心準備過的,美得恰到好處,又不會顯得過於盛裝。
向晚沒料到他會注意到這個。
席向晚從來都不會是一個斟酌著解釋的人,她慣常會有的反應是撓一撓頭,帶著一點害羞敷衍過去。席向桓看著她,心裏鈍痛。唐辰睿給了她多麼了不起的感情,竟將她變成了一個會為了謊言而斟酌出一段說辭的人了。
還是一把上好的槍支,如此有質感的上膛聲。
開兩個小時高速,去鄰近的A市。
韓深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氣:「唐辰睿,你那邊應該是快凌晨三點了吧?『鴻隆』那種地方,妖魔橫行的感覺不好受吧?」
就是因為他碰上了一個人,霍家老三,霍善。
人被帶來得很快,想象中會有的激烈反抗全然沒有。一個年輕男人一邊挽著袖口一邊走過來,聲音清脆:「方老闆,怎麼,聽說,你有興趣會一會我?」
半分鐘后,房門打開,唐辰睿冷淡視之。
「沒,我就是覺得,朋友,你真的當得起『最佳前男友』這個榮譽……」
庄雨豐收回視線,鎮定開口:「那就要看唐總監你,想要多大價值的線索了。」
這麼好的一張牌,棄之?實在可惜。
也許是對「霍善」這個名字實在忌諱,方展隆也不跟唐辰睿閑扯無關人等攀交情了,開門見山道:「唐總監,特地登門,有要事不妨直說。」
「……」
朱苟鷺一揮手,支走副手,吩咐管家:「讓她來書房找我。」
一下就說到了驚弓之鳥朱苟鷺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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