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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朝小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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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擇一人,付深情

番外三 擇一人,付深情

很多年前,他告訴她,我需要你;很多年後,紀以寧才明白,「需要你」這一種滋味,原來是這樣的。
唐易神色不變,指了指屋內:「在房裡。」
「嗯?」
女子又開口,喚了一聲:「季封人。」
一個聲音打破了這場面:「媽!媽!」
那女子,一定也是曾經有愛情、有熱情的。夫妻一場,卻又離散了,彼此孤獨地在這人間,迢迢相隔,隔出一段銀河的距離。連孩子遭遇禍事,身陷危險,都只能依靠過人的計謀,連向孩子的父親伸手求援都不肯。這天長地久的兩個人,說再見就真的是生死各自負,縱然男有決絕、女有烈性,這一幕結局也讓局外人心酸落淚。
她強撐著自己,帶上了笑容,走過去抱緊他。這個孩子,是她信了命、自己把自己撐起來、賭上愛情和性命才有的,他是她痛苦的終結,兩人一體,結成人類文明中最穩固的聯盟:母子連心。
紀以寧以一個母親的直覺,感受到了一件事:允痕出事了。
紀以寧承受不了這種事。
就這樣,唐易被紀以寧晾了好幾天。
「明早七點。」
紀以寧抱緊了他,視線一垂,這才發現他身上伸手可及的傷。
一半,因為美;還有一半,因為一種震驚感。
唐允痕正在睡覺,聽見開門聲,直起身體來看,驚喜過望:「媽媽!」
唐易眼色一深。鬼使神差地抬手關了視頻,也不管對面的下屬還在彙報。他起身朝她走過去,將她拉近身,抵著她的額頭,一開口,三分情,七分欲:「這麼晚,進一個男人的書房,你懂這是什麼意思吧?」
一頓早餐,吃得五色帶葷。
紀以寧抬手,出其不意就給了他一巴掌。
「……」
「哦?」
因了這一份光榮,他更賣力,本色出演,抱著她的頸項不放:「媽媽,我不疼,真的。」
首先,他是主要作案目標;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是他自找的……
她拎著一個行李箱,步子很沉,既不快也不慢,是那一種,暗自做了重大決定,每一步踏出去都離決定近一步的人會有的樣子。
這是一位很美的女子。
這一陣子,紀以寧跟隨美術館到倫敦交流學習。
紀以寧低聲傾訴:「我已經做不到可以沒有你,像季小姐那樣,一身烈性地活下去,生死自負。這樣的人生,我已經沒有辦法做到了……」
唐易豁然,微微一笑。
唐易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孤注一擲,將一線生機壓在你的計謀之上,對孩子不公平。」
唐易不忍心,握住她的手,被她掙開了。
唐易直起身體,默不作聲地權衡,沉聲吩咐:「好,明早七點前,我要看到唐允痕出現在這裏。」
唐易知道,她是在內疚。她幾乎就是在懺悔,在允痕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不在,不僅不在,甚至在國外忙於其他事。這樣的認知令紀以寧感覺罪孽深重,她原諒不了很多人,頭一個,就是她自己。
他幾乎是下意識反問了一句:「幾點?」
「季封人!」
「唐先生、紀小姐。」
「方才你對她講的,我聽見了,」她告訴他,「你漏了一件事。」
紀以寧把這件事想得很嚴重,她很明白,值得唐易不惜說謊也要對她隱瞞的,一定是嚴重的事。但她沒有想過,事實的真相會比她認為的更嚴重。她以為,唐允痕生病了,但她沒有想過,還有一件事會發生。比如,綁架。
女子喚他去道謝。紀以寧生怕他再來磕m.hetubook.com.com頭,趕緊勸住了,說不用謝,家裡正好有,也是順便的事。女子見紀以寧模樣柔順,便順從了她一次。這個女子性格中的又一個特色現了出來:她不習慣和柔弱的女孩子做對手,因為她知道,這些人不是她的對手。
劇變來襲,她像全天下的母親那樣,護子心切。紀以寧捂住嘴,指縫中全是淚水:「允痕不可以。這種事……允痕不可以承受,我受不了。」
唐易頓時就笑了,一把將她抱起來。
包括綁匪。
多少驚天動地的感情都落在這三個字里了。
白天,邵醫生過來,替小朋友換藥、包紮,紀以寧就在一旁學。用了一個下午就學會了基本的醫學方法,以後的這些事,都由她自己接手了。
每晚,紀以寧都不忘跟唐允痕打電話。
然而,他贏了。
也是一位一眼就令人移不開眼睛的女子。
他是聰明人,那些不好的、驚險的事,他從不提第二遍。
可是外人不這麼看啊。
唐勁在一旁聽得眉頭一跳:「你確定?」
他甚至知道,爸爸半夜來找過媽媽,試圖抱她回房睡,結果不小心弄醒了她,她立刻拒絕,要他離開。媽媽下意識地抱了抱他,告訴爸爸:她哪裡都不去,她只要陪著他。爸爸最後被弄得毫無辦法,只好俯下身哄她:「好了好了,聽你的。」不一會兒,爸爸轉身離開,關上門的聲音傳來,讓唐允痕暗自得意了一回。在媽媽陪誰睡這件事上,他還沒有勇敢到和爸爸正面對抗的程度,但仍然以微弱的優勢贏了,這讓小朋友非常滿足。
這件事說起來,唐易其實有點冤。
「如果,他連這點劫難都闖不過,不配做我的孩子。」
他們認定了季封人有個有錢的爸爸,二話不說實施了綁架計劃。又在實行時看到身旁還有一個孩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起綁了。手裡多一張牌不說,就算是拿去賣錢,這孩子的姿色也和季封人不相上下,是那一種,一看就能賣個好價錢的臉。
女子吩咐道:「欠人家的,自己去還。」
暗夜裡,她告訴他一句真心:「允痕和你,缺一不可。」
紀以寧伸手去拿橙汁喝,他一把握住玻璃杯,順勢將她的手一併握住。紀以寧臉一紅,輕嗔一句:「你幹什麼?」他笑笑,找了個借口說拿錯杯子了,動作卻不老實,來回摩挲了幾下她的手背,才放開,弄得紀以寧氣息不穩,一杯橙汁差點握不住。
「可是我不好,整晚失眠,你要負責的。」
「昨晚睡得好嗎?」
唐易上前一步,將她按進胸膛。
紀以寧順勢摟住他的頸項,低聲在他耳邊道:「唐易,你一定要好好的。」
直到有一次,紀以寧問跟著允痕一起來家裡玩的季封人:「你爸爸叫什麼名字?」季少爺埋頭啃著一個橙子,吃得小臉上都是橙汁,大大咧咧地回答:「啊?我沒有爸爸呀,騙他們的……」
唐易盯著她,目光沉沉。
唐易從玄關走出來。
唐允痕聽了,也就隨便季封人賴了。
這人間,還是有些人情味的,這令人愉快。
紀以寧眼底漸濕。
他吃好睡好,小肚子都圓了一圈。晚上,還有媽媽陪他睡,令他驚喜不已。在這種滿足感之下,他甚至都不想快點好了。受點傷,換來紀以寧寸步不離的陪伴,他覺得值。
紀以寧忽然道:「她是擔心他的。」
紀以寧獨自回到了唐家。
就這樣,綁匪不知道,和-圖-書在不經意的歹意間,他們綁了最不能綁的人,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家族:唐家。
男人存了心,不安分。
她原諒不了的人里,還有他。差一點點,他就讓她做了最不負責任的母親,差一點點,他就讓她抱憾終生。有一個念頭,在她心裏忽閃忽現,引爆恐懼:如果,允痕沒有獲救;如果,她沒有及時趕回來……
唐易頓了下動作。
紀以寧沒有再問什麼。
就算是被綁了,季封人也囂張得很,一張嘴巴快得根本停不下來:你們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敢綁我?!知道我是誰嗎,我爸,說出來,嚇死你們……惹得幾個綁匪心裏毛毛的,火起來就朝他踢了幾腳。季封人畢竟只有五歲,唐易救他出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昏迷了,內傷外傷都不輕。唐易將他送到了邵其軒那裡,進了重症監護室。
他這頭磕得實在,頭皮磨破了一層,「咚咚咚」三下磕完抬起來,額頭已經滲出了血絲。又不似尋常小孩「叔叔、阿姨」地亂叫一通攀親熱,只規規矩矩地叫「先生、小姐」,他母親性格中的某種傲氣與坦蕩已經隨著兒子的做派一同現出了。
女子未辯駁,她似乎連辯駁都是不屑的,語氣很淡:「他命硬,隨我。」
尹謙人和管家正談著話走進來,冷不防聽見一聲巴掌,兩人抬頭一看,都驚得不輕。一個是從不可能被人打的,一個是從不可能打人的,就是這麼兩個人,今天都破了例。尹謙人回過神,和管家迅速退了出去,遠離是非之地。
紀以寧臉色微紅,沒有否認:「允痕已經睡了。我回房等你,你還不回來,所以來找你。」
季封人對母親的感情可見一二。極度地愛母親,愛得火辣辣的;也極度地怕母親,怕到骨子裡一聽見她的聲音就有跪下的本能。
紀以寧望著那一對母子的背影,輕聲道:「沒有哪一個母親,對孩子做得到真正狠心。那一位季小姐,一定也是的。」
管家上前,笑著替她拿過箱子,留給兩個人空間。
唐易站定,望著她。
他沉默又耐心地抱緊了她,在她耳邊柔聲道:「我不會讓我們的孩子出任何意外,我保證。」
說起這個季封人,那真是幼兒園的一個傳奇。拉幫結派,稱兄道弟,又自恃長得漂亮,每每惹禍都能迅速放下身段,嬌嬌嗲嗲地向老師討饒,矇混過關。出手又闊,雖然也不知他哪裡來的錢,但每次撒錢都是大手筆,一張小嘴吹得天花亂墜:我爸是沿海首富,有錢!我爸是天才,牛牛的!我爸長得,呵呵,漂亮死你們……
「還好……」
紀以寧正要推開他,卻聽見管家一聲報備:「易少,有客人來了。一位夫人,帶著一個孩子,說是來謝唐家的救命之恩。」
唐允痕正喝著牛奶,只聽見一聲高分貝的叫喚:「唐允痕!」允痕小朋友放下牛奶杯就跑了出去,知道是好兄弟來了。
這一天清晨,紀以寧牽著唐允痕的手下樓一起吃早餐。
連著一星期,紀以寧都陪著唐允痕。
「終於捨得回來,不扔下我一個人睡了?」
兜頭而來,不給你任何反應的時間,她那孤零零垂著的一雙腿,靠在輪椅上的單薄,好似一陣風就會將這一雙腿吹得七零八落的樣子,都在告訴你一件事:這是一個,已經不能走路的美人。
唐易和紀以寧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庭院中那一位正等著他們的女子。
紀以寧見不得這陣勢,俯下身立刻和-圖-書將他扶起來,連聲說「快起來,不用這樣」。眼見著唐易眼色略深的樣子,紀以寧與他有默契,拉著季封人的手進屋,說幫他擦一擦臉,處理下額頭的傷,順道將唐允痕一同帶了進去,留唐易和女子在庭院。
唐易一笑,開門見山:「久仰,季清規小姐。」
紀以寧被他抱小孩子那樣抱在他的臂彎里,抱得都比他高。她難得可以俯視他,抬手撫上他的臉,有些悔意:「那天,是我太衝動了,不該對你發脾氣的,我很抱歉。如果沒有你,事情不會解決得這麼快、這麼好。我對你,欠一聲抱歉。」
相比父母間微妙的相處關係,唐允痕最近的生活倒是十分滋潤。
她抱了他一會兒,又檢查了一遍他身上的傷,確認他口中說的「不要緊」不是謊話之後,哄他入睡,這才走了出去。
一身睡衣,剛洗完澡的她頭髮還半濕著,柔柔地披散在肩膀上。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這樣站在門口,柔聲問:「你還不睡嗎?」
「看到她雙手關節處的傷口了嗎?那樣的距離,只可能是被她自己咬出來的。應該是在那一晚,非常擔心孩子。雖然憑她的聰明,想到了利用唐家這一計,但終究不曉得兵行險招會不會成功。她沒有把握,一整晚咬著自己的手背,咬成那樣的,把自己的一雙手都咬得傷痕纍纍,血肉模糊。」
「什麼?」
小別重逢,他抱了抱她。她也想回應些什麼,說點什麼都好,但她說不出來,一個笑容勉強擠出來,累死了當場兩個人。紀以寧抑制不了心裏的懷疑,終於問他:「允痕呢?」
他這人雖然看著不靠譜,但心思還是有的,自吹「慧眼識英雄」,跟唐允痕第一天做同桌起,見他優雅的舉止、貴族的氣質,季封人就決定要對他下工夫了。唐允痕跟紀以寧抱怨過,自己是不是被人賴上了?紀以寧頓時就笑了,告訴他被人賴上也是一種福氣,因為有人願意跟你做朋友,是好事啊。
這一日,紀以寧打電話回家時,接電話的是唐易,只對她道:小孩子玩累了,先去睡了。唐易講這話時稀疏平常,幾乎把他自己騙了過去,然而他忘記了母子連心,不曉得大洋彼岸的紀以寧電話未放下,已經被一陣心絞痛席捲了全身。
季封人小朋友在這次綁架中受的傷比較重。
他的直覺判斷沒有錯,這次綁架的目標不是唐允痕,而是另一個孩子,季封人。
「不會。」
苦難賦予了她更令人同情的面貌,這一種面貌令她更美、更驚人。她坐在那裡,一身素衣,遙遙與你一笑,就會讓人有跪下去的衝動。彷彿站著同她講話都是一種罪惡。她的笑容不全然是無害的,有一絲很淡的邪氣在裏面,幾乎是一種暗示,令你曉得:這人坐著就能美成這樣、驚到你,站起來還了得?!
唐易在客廳等她,見她下來了,走過去:「我說過的,他沒事,是不是?」
兩個小男子漢,一同患過難,這就成了生死之交。彼此見面都多了幾分英雄惜英雄的滋味,我抱抱你,你捏捏我,友情迅速升華。
小朋友「哎」了一聲迅速跑來。
什麼是擇一人,付深情?這就是了,天下的風景都不如她一笑。
遭此一劫,她和唐家,都傷得重了。
她很瘦,笑容淡淡的,然而一笑,姿態卻是高的。彷彿就在告訴你,她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怕,只能拿這一笑來回報你了,你要不要,她都只給得起這個笑https://m.hetubook.com.com
季封人跟唐允痕的關係很好。
像是應了那句「壞人長壽」,小壞蛋季封人恢復的速度快得驚人,一點也不浪費邵其軒給他開的葯,吃一顆好一點,吃一瓶好一片。邵其軒就對這孩子的家長驚嘆過:我還沒有見過複原能力這麼好的小孩子,身體素質當真不錯。
唐易的特點在於臨危不亂,他習慣和危機相處,每一種都和他處得很熟。接手情況后,他當機立斷下了一個決定:二十四小時之內,把人找出來。
「我知道。」
季封人跪下,規規矩矩地向唐易、紀以寧行了個大禮:「謝謝唐先生、紀小姐的救命之恩。」說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那種頭也不回的樣子,就差一點將心裏的話說出來了:我不信你。
被他賴得久了、賴得深了,唐允痕也就比外人更看清了一些事。比如,季封人的出手闊綽都是裝的,為了闊綽一回,他能省吃儉用好一陣,每天一個包子當飯吃;再比如,季封人在外天花亂墜地吹「我爸怎樣怎樣」,私下卻從不說,只說「我媽怎樣怎樣」,雖然聽上去都是一個套路,無非把漂亮、有錢、牛牛的主語從「爸」換成了「媽」,但唐允痕以一個孩子的敏感覺得,這次他不是在吹,因為季封人說起「我媽怎樣怎樣」時,眼裡閃著晶亮的光。
唐易最近沒辦法,理虧在前,紀以寧如今算起賬來,又有兒子看著,他都只能讓著她。唐易本來一早有事,但捨不得錯過如今和紀以寧一日三餐共處的機會,吩咐下去把事情推后了,等母子倆下樓,他陪他們一起吃早餐。
紀以寧心裏一緊,幾乎站不穩。
說完,他看向她,聲音玩味:「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你這一手漁翁得利,非常漂亮。暗中配合,不出一兵,借唐家之手就贏了。但站在父母的角度看,就未免太狠了。小孩子有可能很危險,你想過嗎?」
女子點一點頭,並不意外。她清楚,像他這樣的人,唐允痕身邊有些什麼朋友、什麼來頭,大抵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就好比,她對唐家,也是這樣。
五歲的唐允痕已經逐漸展露出強烈的戀母情結,無論有多少心事,一接起紀以寧的電話,立刻心花怒放。
接下來,他還沒有放過紀以寧喝完橙汁時沾在嘴角的機會,靠近她,伸手替她去拭,紀以寧冷不防抬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兩人已近在咫尺,他微微低頭就能吻到她。開口一說話,屬於他的氣息直入她心底。
尹謙人快步走進來,帶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暗中保護紀小姐的人剛來消息,紀小姐一個人回來了,明天一早就能到。」
周旋數小時,他下了一個十分大胆也十分驚人的判斷:唐允痕不是目標,他是被誤綁的。
臉上、肩頭,一道道傷口,觸目驚心。還有左手,唐允痕的左手包紮著繃帶,很完美的包紮方式,她看一眼,就明白這是出自邵醫生之手。紀以寧幾乎有些氣息不穩:「你告訴媽媽,這些傷,怎麼來的?」
這是一個很難纏的角色,以一個女子之力,掀起過的歷史曾經毀了多少人的人生,包括她自己的。他站著望她,迎來她一道沉沉的目光,令他絲毫沒有居高臨下之感。
一個孩子的苦心,值得她就此打住。
唐易抱她回房。
唐易親自出面解決。
「媽!」小傢伙興沖沖地跑來,給她看,「紀小姐給我的葯,用幾天就好了,今天起我就能不住院了!」
紀以寧看和圖書著那小朋友推著母親的輪椅,那麼小的一個身影,推得氣喘吁吁又不亦樂乎,左一聲「媽」又一聲「媽」地喊著,紀以寧就知道,這是一對真正的母子,共同走過苦難,血濃於水。
唐允痕在說這樣一句謊話時有種勢在必得要成功的氣勢:他有幸和父親結成同盟,共同為了母親而撒一個謊,他把這當成無上的光榮。
有很多年,他見不得她這樣子哭,豁出去似的,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全然是一種束手待縛的哭法,她很多年都沒有這樣子哭過了,他寵出來的,寵得她都忘記還有流淚這回事了。這一回,他也想寵,但用錯了方法,她接受不了。他不該忘記的,她有作為母親的直覺,還有紀以寧式的獨特敏感。
夜幕沉沉,唐易在書房處理一些事,正開著視頻吩咐下屬,冷不防見書房門被人推開,紀以寧的身影隨即出現在門口。
「已經過去了,都沒事了。」
「你怎麼可以,拿這種事騙我?」她控制不了自己,哭得發抖,「你怎麼可以,從頭到尾都騙我,到現在都在騙我?」
紀以寧對這件事很陌生,但唐家有一個人很精通,懂得綁架,也嘗過被綁架的滋味,這個人,就是唐易。
她連夜飛了回來。
他跑來的樣子如此迅速、如此狗腿,讓所有在場的大人都明白了:這孩子,是怕他母親的。
「我大概是聽過一點關於季小姐的傳聞,今日見一見,才明白季小姐的手段果然漂亮。」
紀以寧丟下他就走了進去。
他回應她,君子一諾:「以寧,你永遠有我。」
「哦?」
寒暄了幾句,母子倆離去。
紀以寧這一巴掌打得不重,就像她這個人,永遠不會重、不會狠,連打人也是溫柔的。但紀以寧這一巴掌,是認真的,她就那樣看著他,看得從紅了眼眶到大顆大顆地落淚,叫唐易知道,她是認真地想打他,也是認真地不能原諒他。
白天,見到了那一位女子和季封人,紀以寧不是沒有感觸。
紀以寧心裏一緊,覺得眼前的女子更美了。
唐易踱著步子,緩緩開口:「這一次的綁架,目標是季封人。最應該著急的,也應該是你。然而我得到的真相是,綁匪曾經試圖聯絡你,你接了電話,卻兵行險招,走了最危險的那一步。綁匪向你提出贖金要求,你假意答應,實質卻什麼都沒有做,甚至沒有聯絡警方。你以一己之力,引誘綁匪不斷向你打電話,為什麼?因為你知道,拖延時間,是你唯一能做的。你甚至誘導綁匪信了你,已經在親自去給贖金的路上。你想過沒有,一旦對方發現,你連路都走不了,一怒之下,兩個孩子就真的危險了。你不想救季封人了?不,你想救的;那麼,你怎麼救呢?你想到了最好的一個辦法。那就是你知道,同時被綁架的還有唐允痕。你知道唐允痕身後有的是誰,你知道唐允痕出事,唐家絕不可能坐視不理。你等的就是這個,為唐家拖延時間,找到他們,然後唐家親自出面,解決這件事,救出唐允痕,也將你的孩子一併救出來。」
「不小心摔的,不要緊!」
唐易拍著她的後背,將她的恐懼和失控一併收進胸膛:「我來處理。今天這種事,我不會放任,唐家也不會坐視不理。所有你擔心的,以後,都不會發生。」
女子迎向他的質問,昔日令多少人退避的膽量與孤勇,再一次現了光:「相對的,若我連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枉為季清規。」
紀以寧抱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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