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阮棠點頭，不知道他這麼突然提起這個。
聞璽看她有些神遊天際，提醒，「剛才拍的照片發給我。」
女孩抬起頭，表情有些訝異，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又提起這個，「有什麼問題？你覺得我騙你？」
聞璽對她的分析不予置評，反而說起其他，「你同情她？」
阮棠見她聽不進去，輕輕吐了口氣，轉身離開。
「看他們的穿著，你沒什麼想法？」他又問。
聞璽溫和地說：「先喝點東西休息一下。」
阮棠早就注意到，剛才那個父親穿的衣服又舊又過時，女孩打扮卻很時髦，圍巾是大牌，手機是最新款。
女孩板著臉，「剛才交易就結束了，別以為給了錢就能教訓人，我借的錢關你什麼事，有病。」
聞璽笑了一下，聲音卻透著涼薄，「普通簡單的道理，很多人都做不到。」
當然是直覺了，剛才她看到不死樹那一頁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畫是真的，可能只有崑崙神山上真正的不死樹才有這種神奇的力量，僅僅是一張模糊了一半的圖畫，hetubook.com.com也讓她有感應。
不怎麼說，報銷問題解決，阮棠心下還是大為安定，剛才義正言辭說不能因為錢而放縱，而自己身上沒錢才知道心慌是什麼滋味。
難道這就是大老闆的作風，付錢向來不用自己動手？
阮棠的視線從女孩身上滑過，心裏突然有些感觸，猶豫了兩秒，還是決定一吐為快，「你剛才說，你姨媽因為錢的原因，第一次用了那罐顏料，後來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阮棠馬上操作。
「你說的那張畫著樹的人皮還在嗎？」
阮棠拎包起身，拿起手機，要跟著聞璽離開，回頭檢查自己有沒有落下東西時看見女孩手兩手握著本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連著拍了幾十張照片，驚悚故意的圖案佔了一半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阮棠看著看著就覺得背脊一股涼意竄上來。等翻到最後一頁，她手指一頓。
女孩臉色變了變，瞪著眼看她。
阮棠用手機把本子里每一頁都拍下來，她原本以為裏面是女孩
wwｗ.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m.ｃoｍ姨媽的文字記錄，打開才發現裏面都是畫——鉛筆速寫的紋身圖案。頭幾頁是狐狸，蛇之類的，翻了十幾頁，畫風陡然一變，變成下山白虎，閉眼的惡鬼，還有鐵窗外流著血淚的少女。阮棠放下本子，喝了兩口咖啡，苦中帶甜的溫熱液體溫暖了身體，過一會兒她拿起手機，沒有用眼睛去看，對著圖案拍了一張照，然後在手機相冊里看照片，就沒有剛才那種奇異的感覺，她把本子推回到女孩面前。
「剛才在電視台門口那個男人是她爸爸吧？」
阮棠說：「不是同情，只是覺得這麼年輕，被網路貸款弄成這樣，有點惋惜。」想到剛才極為難得的聖母心發作，對方也沒領情，她嘆口氣。
聞璽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溫和又帶著探究，阮棠有點不自在，差點就想往旁邊挪了。
聞璽正好側過臉來，看見她感同身受的表情，唇角隱隱往上挑了一下，「走吧。」
阮棠搖頭，緩緩地說：「所有事情的崩壞，都起源於一開始小www.hetubook.com.com小的放縱，就好像減肥的時候，就吃一口而已，考試的時候，只抄一點而已，想要花錢的時候，只借一點而已。」
阮棠打開轉賬頁面，出於好奇問女孩一句：「你不害怕嗎？」
阮棠往旁邊瞟一眼，看見他看著的是不死樹的那一張，目光專註，手抬起捏了一下眉心，開口問：「你怎麼看？」
老闆親口讚賞，阮棠羞赧，「這話是我爸說的，不知不覺就說出來了。」
阮棠立刻就要眉開眼笑，原本以為要走報銷流程，起碼得一個月才能把錢拿回來。想起眼前這人是老闆，立馬把表情克制住了，可掏手機的速度一點都不慢，秒開支付寶，「不用那麼麻煩，直接轉賬就行。」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阮棠驀然驚醒，發現自己正盯著不死樹的圖案發獃。
聞璽被她微微驚了一下，唇角含笑，「悠著點。」
阮棠是第一次見到長生樹的圖畫，圖畫和圖騰有很大不同。圖騰更多起到一種象徵，一種標識的作用，因此線條是簡潔的。就像封面上那個圖一樣，ｈeｔｕboｏｋ.ｃoｍ•cｏｍ而這頁上的圖畫，每一根枝葉都畫了出來，栩栩如生。只不過右上角被血浸地太深了，筆畫模糊，不能看清樹的全貌。
女孩盯著手機看，頭也不抬，「怕什麼？我姨媽已經沒了，平平安安過了這些年，有什麼好怕的。我又不會去紋身。再說了，有什麼比窮還可怕。」
「沒注意，好像我姨媽死了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女孩倒不在意這個，她現在滿腦子只有錢，忍了一下沒忍住，警惕地看著兩人，「你們不會想說要那張皮才肯付尾款吧？」
聞璽「哦？」的一聲，語氣有些玩味，「為什麼？」
聞璽說：「轉給她。」
阮棠無語，尤其想到轉賬之後自己賬戶里只剩下七百，越發想為她這句話點頭。
阮棠猛然轉過頭來，因為動作太快，脖子都發出咯噠一聲響。
但是這話她心裏能想嘴裏卻不能說，只好找其他理由，「那個女孩大學還沒畢業，編不出這種似是而非的故事，而且那本本子，紙張很舊了，應該是放了很久。」
上車的時候，阮棠收到錢佑曼發來的消息www.hetubook.com.com，提醒她報銷一定要開發票。
阮棠沒想到現在隨處可見的電子支付，他居然是不用的。
這一頁上沾著血，斑斑點點的紅色污漬佔了大半頁，上面畫的是一棵樹。
阮棠心想說這些話是容易討人嫌，但既然已經說到這裏，乾脆再多說點也沒關係，「你姨媽因為錢破了規矩，你就應該知道，不要因為錢去冒險，尤其是超出承受能力的險。」
聞璽朝她的手機屏幕看一眼，「我不用網上支付，這也不能走公賬，回頭銀行轉賬給你。」『
聞璽忽然說：「你銀行賬號多少？」
走到包廂隔板外面，聞璽站在那，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阮棠想了一下說，「那個女孩說的應該是真的。」
聞璽拿出手機看照片。
阮棠有點懵，心想這情況哪來的發票，正打算繼續問問沒發票怎麼報銷。
阮棠有點不好意思地臉紅了一下，隨即問：「剛才你問銀行賬號？」
「剛才的兩萬轉給你。」
「借錢滿足虛榮，總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聞璽說，「你剛才說的我聽見了，崩壞起於一點而已，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