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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亂

作者:朵朵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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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暗夜驚魂

第十章 暗夜驚魂

正在猶豫和驚慌不安時,少年突然站起身,向外看來,來不及躲讓,一下子對上了少年的眼睛。那是多麼詭異的事,剛才還布滿柔情的清澈眼眸,竟然在碰上管家的一瞬間,冰凍起來,射出一絲刀刃般的凌厲,管家有種剎那被冰住的感覺。
聽到這話,弩族使者面色一白,啜啜低語回答:「這是誇大其詞,今年之災並不嚴重。」
手都有些顫,管修文幾乎不敢去接那幅畫,心跳得有些急促,有種被人看透的感覺。端王笑著把畫塞到他的手上,看著他慢慢把畫展開。

「春意雖然遲遲,但畢竟還是來了,」歸晚似笑非笑地低吟道,翩然一轉首,看著來人,問道:「哥哥,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歸晚緊抿雙唇,不發一言,想起在營帳中和樓澈一番話,心就有點酸澀的味道。不想和他為敵,在政治上,他是多麼可怕的敵人;在感情上,和他為敵,她是多麼的為難和神傷……忽然想到什麼,她驚異地問:「哥哥是怎麼知道皇后的身份的?」
裏面的人忽然停下說話,門沿上的帘子被撩起,低沉的動人心懷的聲音響起:「原來是修文來了。」冠玉斯文的臉上醞著春風沐人的淡笑,樓澈站在樓台上,一副尊貴雅然模樣。只有與他對面的管修文知道,他笑眸中隱含著絲絲寒芒和噬人的冷酷。
本來就對相府的格局了如指掌,他挑選幽靜的小路走,竟沒碰上一個奴僕,轉眼已到後院書房門口,隔著花叢,看見兩個丫鬟從書房中走出,小心翼翼地合上門扉,轉身離去。心裏微微訝意,這兩個丫鬟以前似乎從未得見。
「種梅花。」冷冷的一聲,打斷了他長篇的議論。
兩人寒暄許久,都有些依依之情,狀似無心的,管修文提道:「我想進內院感謝夫人再造之恩,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見她們遠離,管修文走上台階,伸手推開門,臉上笑意融融,正想開口呼喚,門半開,看向房內,竟發不出聲來。
時間似乎沉靜了很久很久,久到歸晚幾乎忘記自己身處何地,半年多來的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重溫,她在尋求答案。從鳳棲坡回來的一個月,她休養生息,躲開了是是非非,知道皇后的位子得以保住,她鬆了一大口氣,同時她找來幾位負有盛名的當代謀略家、學問家,努力學習權謀之術,難道自己的潛意識也在為未來做準備嗎?
端王不以為意,繼續道:「不知狀元爺可喜歡我的禮物?」忽然停下步伐,迫得管修文也不得不停下,「本王所要的和狀元爺要的雖然並不相同,但是方法卻正好是統一的,不知道狀元是否有意和本王合作?」
第二日清晨時分,一輛輕便簡樸的馬車停在相府後門。看守後園的家僕們好奇不已,正欲走上前,一個少年突然從車上跳了下來,清俊雅然,神采飛揚,雖然衣料普通,也掩不住他清透如水的氣度翩翩。
陪站在原地,樓澈面無表情,思緒如潮,想起白天才發生的事,夜晚居然有弩族人闖入相府,莫非是朝中有人泄密?
其餘兩人聽到了,都不吃驚,一個是早知事實,一個是夜探相府,考證過畫中人身份。但是此刻聽樓澈親口說出,仍是有點小小的怔然。要知道,在朝堂上,樓澈曾一口否認,現在突然承認,其中必有原因。
樓澈也好,弩族也好,都沒有擁有這卷畫軸的權力。他緊緊地握住盒子,緊緊地,就連關節處,都因為用力,而隱隱泛白……
「先生。」抱著盒子,不方便行禮的修文低身鞠躬,沒有想到對方會出現在弩使館,帶給他不小震動,稍一喘息,他心境恢復如常,深沉的心思隱瞞起來,他依然是清如明水的樣子。
看出她的猶豫,余言禾從袖子中取出一張小紙條,攤開放在歸晚的眼前。歸晚接過,瞥過紙上的字,愣住了,那娟秀過人的筆跡,分明出自皇后之手,字面殷紅,是封血書,小小一張字面上,寫著:保江山,保皇兒,保國丈。筆筆勾心,字字動情,微微顫動的筆畫中流露出皇后的心痛。
「修文,」突然的呼喊聲讓管修文暗自一驚,只見樓澈走近過來,「把畫給我。」
樓澈看著歸晚從書房走出來,輕皺眉,向後面的侍衛打了一個手勢,看著侍衛散開,他走到門欄邊,擋住歸晚的視線,招來丫鬟,取過一件披風,溫柔地披在歸晚身上,如水溫存的聲音說道:「身體才剛好……不是讓你要注意嗎?」
「哥哥,」歸晚的聲音略略揚高,凝視著面前這樸實無華的面容,提醒道,「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後宮是女人的後宮。這不是你能插手的問題。」
正在頭腦混亂之際,一股淡淡的暗香傳來,聞入鼻端,感覺身體飄飄然,思緒漸沉,舒服得令人嘆息。腦中閃過一道模糊的概念,隱隱覺得這香不對勁,沒等她反應,黑暗已經完全籠罩過來……
沒有回答她的話,余言禾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眼裡一片溫柔。
正在兩難之間,管家走了過來,看到管修文,一愣之下,笑呵呵地走近,m.hetubook.com.com湊前一躬身,開口道:「老奴還未曾給管公子賀喜,真是怠慢……」聲音真摯無比,誠懇動人。
想了許久,他合上蓋子,笑容也隨之隱去。想起今天歸晚白天如此沉睡,昨夜肯定碰上弩人夜探,看來弩人行動很快,不枉費自己提點他們畫中人的線索,眼中寒芒一閃,他臉色陰鬱,喃喃出聲:「還有很多正事要辦……」
樓澈伸手接過畫盒,立刻打開,取出畫卷,徐徐展開,管修文和弩族使者都轉頭看去,整幅畫展於人前。樓澈也讚歎一聲,這幅畫栩栩如生,生動非常,宛如歸晚翩然走入畫中,不禁暗疑,弩族王子難道親眼見過歸晚?
突然,管修文又問道:「狀元府什麼時候修好?」聲音平板,聽不出起伏高低。
三人都睜眼看著畫卷消失於微火之中,弩族使者也有遺憾之感。王子讓他尋訪畫中麗人,看來現在只能無功而返,對著這位溫文儒雅的樓相,他總有一種深莫能測的感覺,有種不敢忤逆他的感受。
老管家來到書房門口,從半啟的門中,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心下猶如平地驚雷,震驚得發不出聲音。那個少年,靜坐在夫人的身邊,一動不動,眼裡柔情無限,那種痴迷的眼神……冷汗淋漓,管家凜然,不敢動彈,不知是該驚動他還是……
送走了哥哥,歸晚一個人靜坐在書房之中,靜謐的環境中,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寂寞和孤獨。因為哥哥的一番話,一些本來逃避的問題再也無法迴避,前途茫茫,她看不清未來是什麼樣的了。
微笑地點點頭以示感謝,管修文越過幾人,向後院走去。
聽到這話含著藏不住的傷感,余言禾頗有些詫異,堅定地點了兩下頭,表示自己的決心,續又喚道:「歸晚……」後面的話,竟然說不下去,悲傷浮上心頭,在他樸實的臉上表現得尤為深刻。拋下歸晚一個人留在京城,他有著說不完的歉意,可是這些無法宣之於口。
「怎麼會沒關係,歸晚,你明明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一想到他那無緣的姐姐在宮中的日子,他的愧疚就會無邊無際地蔓延開,娘親的臉又浮現眼前,那個不曾對他有過任何疼愛的母親,在臨終前,溫柔的話語,他一刻不敢忘懷。
來使的面上有些不自然,管修文輕瞥一下,依然謙虛恭敬,帶著點吃驚的樣子,他訝異道:「先生府上遇襲?何人這麼大胆?」
兩個丫鬟走上前,跪在歸晚跟前,開口道:「我是如晴(如明),見過夫人。」兩人不單動作一致,說話一致,就連語音語調都如出一轍,歸晚也暗暗稱奇,不知道府中竟有這樣訓練有素的丫鬟。
「我明白的,」阻止對方再說下去,歸晚勾起一道嫣然的笑容,說道:「我不明白的是,哥哥為什麼選晉陽城。」那裡明明是皇后的故鄉……不想深入去想這裏面的含義,因為其中有一種讓她感到心驚的預感。
歸晚笑笑,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異,眼底一絲落寞稍縱即逝,幽然問道:「一定要走嗎?」
手輕輕撫摩盒子,管修文閉上眼,思緒飄得很遠……
見到畫卷,管修文神色複雜,眼神中流露隱痛,伸手拿過桌邊剛備的茶,一不小心,竟潑出不少,滾燙的茶水澆在手上,他猶不自覺。
嘴裏連稱過獎,管修文心裏暗暗警惕,不知道這端王打的是什麼主意。
老管家一個人待在庭院中,風吹過耳邊,內心掙扎不休。他應該把事告訴相爺,讓相爺定奪,可是他始終邁不出步伐,那句話停留在腦海中,制止了他的行動,「樓管家的孫女真是天真可愛……」那個少年說的是真的,他無法不相信這一點。
「以後,希望再也不會有人拿著我妻子的畫像找人了,這幅一時興起的畫像就燒了吧。」慢步走到窗檯前,拿出火摺子,點燃一角,火光揚起,吞噬了畫卷,轉眼間,畫變成灰燼。
放下茶杯,樓澈看向弩族使臣,「使臣遠道而來,求和之心可見真誠,我天朝泱泱大國,自是欣然接受……」看到弩族使臣臉色平緩下來,續又提道,「據說弩族今年冬雪大災,馬和羊死傷無數,農作物也收成不好?」
低笑兩聲,也分不出這笑是什麼含義,半是玩笑半是戲謔:「沒想到今天等來的是你,本來還以為是端王……」
樓澈為歸晚披上外衣,幫她理了理稍散亂的頭髮,輕握住她的手,覺得有些冰冷,心下暗惱,忽然踏前半步,遮住歸晚大半的視線,輕一揚手,做了個簡單的動作,侍衛們動作奇快地散開布成一個扇形,舉起了準備好的弓箭,一致對準黑衣人。
沉默一會,使者開口,流利的漢語脫口而出:「我族雖受災害,但還沒有到嚴重地步,樓相盡可不必操心。」
誰也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種事,眾人慌亂起來,就在忙亂之時,樓澈冷喝一聲:「點火把。」聽到這樣的指令,畢竟是平日訓練有素的侍衛,頓時冷靜下來,不一會兒,中庭已經亮起多個火把,有如白晝和-圖-書。蟲子大都怕火光,此刻燈火通明,蟲子消失不見蹤影,就連黑衣人也趁亂逃走了。
把兩張字條放在一起,歸晚片刻難言,把紙揉成一團,她抬首看向余言禾,「哥哥你已經決定了嗎?」
「娘過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余言禾臉上泛起苦澀。
聽到她脫口而出的話語,樓澈一皺眉,對著侍衛命令:「全部退開。」眾侍衛聞言,往後退開幾步,保衛的圈子頓時擴大不少。正在眾人不解之時,一陣「嗡」的聲音迫近,直往中庭而來,黑暗中眾人定神一看,竟是一群不明蟲類。
皇上也是龍顏大悅,覺得煩心之事迎刃而解,朝堂上所見儘是歡顏,個個喜笑顏開。
「我也相信其中必有誤會,所以我不打算追究。」忽然起身站起,樓澈信步走到窗幾之前,注視著窗外的青竹,「弩族求和內因,我可以忽視,夜襲之事,我也盡可不理,弩族與我朝兩方交好,是民之所望……」
「哪裡,」管修文忙上前,帶著親切的笑容,如水透徹,「我還沒有謝過您老以前的照顧。」
看到這樣的陣仗,歸晚也猜出,不久之後,黑衣人只怕要變成刺蝟,暗嘆一聲,轉身想要回房。就在轉身之際,黑衣人一個突兀的動作吸引了她,黑衣人把如晴逼退兩步,突然伸手在懷中掏出一根一寸來長的飾物,隱有淡銀光芒閃過,歸晚一怔,這個東西,她不可能忘懷,是弩族的蠱毒……
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皇后凄艷的笑容,她俯身跪在自己眼前的場景,她哭著請求自己保護她的兒子和父親時的悲切,她笑著說要保護江山的堅定。想著想著,心也跟著酸起來,歸晚苦笑不已,現在又怎能舍下在深宮中流淚哭泣的姐姐呢?
「狀元爺慢走……」聽到呼喊聲,管修文錯愕地看著對方,神情略見警戒。萬沒有想到叫住他的居然是端王鄭裘,雖然猜不到對方的來意,但是不得不停下來等候。
歸晚不語,失神地看著眼前人,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沉默了許久,依然猶豫不決,到底該怎麼選擇?無論怎麼選似乎都是錯,選擇哪個都會後悔,要削弱螢妃的勢力,又談何容易,樓澈又會如何?一個一個的疑問在心裏成形,迫得她慌亂起來。
芳菲過盡何須恨,夏目蔭蔭正可人。
聽見風刮過耳邊的聲音,管修文思緒起伏,亂成一團。眼前之人並不好應付,樓澈更不好應付,如果要等待時機再行動,到底要多少年……驀地,腦中閃過一張睡顏,勾起他無限柔情,心裏千百個念頭一閃而過。
樓澈拉著歸晚去飯廳用晚膳,一路上,歸晚發現,相府的保衛的確比平日森嚴許多,更加確定心中所想,果然是有事發生。而且看樓澈的行動,莫非此事還與自己有關,可是怎麼想,也想不到是什麼事,輕輕搖了兩下頭,她笑自己想得太多,現在不是糾纏此事的時機,現在想的,該是如何瞞過樓澈的眼睛,幫皇后確立地位……
看到歸晚似乎並不拒絕這樣的安排,樓澈的心定下一半。一從朝堂出來,他就做了一系列準備,要好好保護眼前的女子,她似乎總是很容易地牽扯到他的心,影響他的情緒,而且情況似乎日漸嚴重。他笑了笑,暗道:難道寵愛也會上癮的嗎?
冷冷地不回話,知道他的用意並不是這麼簡單,他靜等下文。
想不到那幅被燒的畫會重現自己的眼前,管修文幾乎忘記了呼吸,怔怔地看著畫,內心翻江倒海。
蹙起眉,歸晚淡淡說道:「那和哥哥沒有關係。」心裏排斥著這個話題,一種久違的無措感又浮上心頭。
聞言,端王大笑出聲,連連說道:「狀元不愧為當世俊才,更難得的,是情深意重,難能可貴啊。」
弩族使者愣住,抬眼看著樓澈,心思電轉,開口道:「樓相的意思是……」
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遞到全身,歸晚偏頭躲開。自從鳳棲坡回來,樓澈就多出很多這種親密的行為,讓她無所適從,心有點慌,餘光一瞥,注意到兩個丫鬟還在後面,頓時有點羞意,臉色紅暈。
見她笑容中擺脫了陰影,知道她有了答案,余言禾也輕鬆起來。看著歸晚走到書桌前,拿出筆,研起墨,頗為不解,走上前,看著歸晚拿出紙,在上面寫了些什麼。他剛要湊前,紙已經遞到眼前,歸晚笑語盈盈地說道:「哥哥臨走之前,想辦法傳給皇后吧。」
馬車緩緩離開相府,車夫是個三十過頭的憨厚漢子,從不過問主子的事,人特別正直,他問道:「公子,是回狀元府嗎?」皇上御賜了狀元一座府邸,雖然沒有完全造好,但是也已搬了進去。
聞言,樓澈笑起來,雅俊的溫柔中透出張狂,笑聲中滿是清冷。在這笑意中,弩族來使禁不住地臉色微變。管修文淡笑著不語,只是緊握的手心已經透出汗來。
漆黑暗夜,三道人影在相府中庭打鬥不休,一眾侍衛把三人團團圍住,歸晚凝神看著戰局,即使她絲毫不懂武功,也看出如晴、如明兩人配合默契,合作無間,想不到樓澈居然會給她兩個如和圖書此厲害的丫鬟……再把眼光轉向黑衣人,她疑惑更深,從舉動來看,這神秘人並不想傷她,那麼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管修文盡斂去情緒,眼眸轉為冷淡,面無表情地問:「端王此舉是何意?」
「我正和來使說起昨夜府中遇襲的情況,既然你來了,也不妨談談意見。」不等管修文坐定,樓澈開門見山地提道。
「謝端王讚賞……」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依然掛著謙虛的笑。
不光是弩族使臣臉色不盡好看,就連管修文也是微有詫異,想不到求和背後還有這麼一個原因。
聽著這番別有用心的誇獎,管修文也笑出聲來,聲音清脆悅耳,兩人在人煙稀少的官道上笑得和睦無比,笑容下卻別有算計。
管修文一旁傾聽,思緒百轉,看看使者,再看看樓澈,心裏舉棋不定。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鬆,端王帶著討好之意說:「狀元爺不必緊張,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見你似乎很喜歡這畫,就送給你。」
凝視畫卷許久,樓澈目不轉睛,開口說道:「畫中人是我妻子。」
端王疾步走近,和管修文並肩慢步向宮門外走去,嘴裏招呼道:「狀元爺年輕有為,人品風流,讓本王傾慕不已啊。」
不對,不是夢,歸晚猛地睜開眼,坐起身,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受到驚嚇,歸晚一聲低呼出口,還不等她完全反應過來,那黑影向門外躥去。見他一閃而過,歸晚剛舒了一口氣,就聽到門外一陣打鬥聲響起,知道是黑衣人遇到侍衛,歸晚走下床,步到門口,向外望去,一陣冷風撲面,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淋淋。
不明白為何會突然提到這個,管家驚異地看著少年,這個真的是他所認識的管修文嗎?如此冰冷,如此無情,如此邪異……
看到他清潤的笑容,端王也不得不暗贊一聲,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懂得隱藏情緒,想必幾年之後又是一位權臣,可惜現在還稍嫌稚嫩,正色道:「是我失言了,狀元爺莫怪。」
抬眼向庭院中看去,才發現黑衣人和兩個人纏鬥在一起,那兩人竟然就是丫鬟如晴和如明,黑衣人固然武功高強,兩個丫鬟竟然也絲毫不差,招招狠辣,半點不拖泥帶水。三人的打鬥聲傳開,不一會兒,侍衛像雨後春筍般多了出來,把黑衣人圍在其中,歸晚冷眼旁觀,越看越覺得奇怪,她並不懂武功,為何會覺得那黑衣人的動作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見過。
笑意更濃,管修文顯得輕鬆自如,「端王說笑了,先生對我有再造之恩,恩同父母,豈會有嫉才之心。」
靠近一步,在管家耳邊,管修文低聲喃道:「不為自己著想,也為家人多想想,剛才的,都忘了吧。」說完,笑著別有深意地看了管家一眼,轉身離去。
如晴、如明及一干侍衛都齊聲跪在原地,不敢動彈,樓澈容色平常,看不出情緒,溫然一笑,開口道:「沒事了,下去吧。」聽他一言出口,眾人都鬆了口氣,立刻離開中庭,頃刻間,中庭又陷入黑暗之中。
家僕們一看是當今狀元爺,頓時犯難,一個月前,主子以科考為名,把管修文遷到近郊別院,在他中了狀元之後,又吩咐過,不通報不得進內院,現在主子不在府中,這事又該如何處理?想想這狀元爺親切溫和,主子防範他實在是沒有道理可言。
從相府後門出來,管修文始終帶著深刻的笑意,掩飾不住內心愉悅的心情,走到馬車前,他回望相府,沉吟了片刻,轉身上了馬車,吩咐等候已久的車夫:「走吧。」
弩族來使正顏相對樓澈,穩然開口:「樓相今日來,不會就為了說遇襲之事吧?」有點受不了室內略帶詭異的氣氛,他打破僵局。
直到安寢時分,她依然在思索這個問題。其間兩個丫鬟果然伶俐乖巧,凡事一點就透,絲毫不差玲瓏,只是不喜言不喜笑,如同木頭造的人一般,讓歸晚有些不習慣。
在朦朧的夢中,似乎有人在她的床邊徘徊,是誰?
不置可否,樓澈側身一偏,放下帘子,轉身回到樓台之內。管修文退無可退,只能跟著走進樓台,樓澈和弩族使臣各坐一邊,桌上暖暖清氣飄起,茶香充斥鼻間。靜不出聲,抱著盒子端坐在樓澈的下首位子。
這也許是他一生中唯一的誓言……
后|庭的書房幽靜清雅,紫檀木做的貴妃椅上,躺著熟睡的歸晚,難以言語的靜,似乎把這裏隔絕成了另一個空間。
來人有著一張很平凡的臉,與英俊瀟洒幾乎一點都不沾邊,讓人無法聯想到對坐的兩人竟是同胞兄妹。余言禾笑了,平凡的臉顯得正直和真誠,「我在遠行之前,想來看看你。」
「這是去護國寺前,皇後送出宮的,在我這放了一個月了,前幾日,好不容易又從宮中傳出一張紙條,你看后,自己決定吧。」在歸晚沉思之時,余言禾又拿出與前一張相同大小的紙條,遞了過去。
許久許久,他依然站在庭院中間……
兩人說笑一陣,滿是敷衍,眼看快到宮門口停馬車之處,端王無意提到:「說來今日奇怪,這弩和*圖*書使竟然什麼都沒提就走了,狀元爺不好奇嗎?」
「狀元爺真是謙虛了,」端王笑,「你應該很明白其中原委才對啊。」
放低了聲音,他慢慢靠近貴妃椅,俯身凝視歸晚的睡顏。平日顧盼生姿的眼眸此刻緊閉,猶如睡蓮,醒時常見的笑容隱去,顯得越發恬美安然。看著看著,內心一陣鼓噪之聲響起,伸手撫上那夢中出現無數回的容顏,指間美妙的感覺傳來,他著了魔似的,呼吸急促難平,心急跳,他低下身子,把臉湊到離歸晚只有一寸的地方,清晰地感受到歸晚輕輕細細的呼吸,心跳得更快了,受不了誘惑似的,他俯首,輕吻上她的發,她的眼帘,她的鼻尖。驚覺自己在做什麼,他立刻抬頭,一瞬間,似乎都聽到自己血管流動的聲音。
怎麼想也沒有結果,歸晚放棄地輕嘆一口氣,注意到哥哥仍在等自己的答案,她展開笑容:既然沒有答案,那就以後慢慢尋找,也許能找到一條兩全其美的方法。
「……皇后現在的處境很困難,歸晚。」平淡的一句話,卻像春雷一般,落地有聲。
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端王不動聲色。果然啊,那日在朝堂上,看見畫的一剎那,這個年輕狀元流露出的愛意被他無意間發現,雖然他掩飾得極好,還是躲不過有意的觀察,悠然開口說道:「這是皇宮畫師臨摹時,我讓他多加的一幅,並無其他人發現,狀元爺盡可放心。」
林中立著的樓台,屋檐上掛著一串串的珠簾,無論風格或樣式,都與天朝大相徑庭。珠簾后的人影隱約可見,還沒有靠近,就已經聽到了裏面一道溫澤的聲音。惻然一怔,少年腳步一頓,想不到他在這裏,停下身形,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
少年輕手輕腳地向門外走來,不舍地回頭,望望椅上的身影,輕推開門,對著管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走出門外,似乎知道管家會跟上來似的,他站在庭院當中等候著,管家這才反應過來,疾步趕上,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
「使臣之話解我疑惑,我還以為弩族自動求和,實在是因為戰力不足呢。」
吩咐兩個丫鬟起身,歸晚百轉心思,想起剛才給皇后寫的字條,想起樓澈在朝中護著螢妃,一時心情複雜。
「畫固然是好,但是怎麼也比不上真人更好吧?」笑謔地說著,腳步並不停下,「聽說樓夫人的哥哥要調職去晉陽,樓夫人要遠送他至郴州;弩族使節回弩都,剛好和樓夫人的路線相近呢。」端望突然狀似無心地提到兩件並不相關的事。
「下官沒有好奇之意……」
此後一夜,歸晚無法入眠。
沉吟半晌,管修文把畫收入袖中,顯出一絲潤澤笑容,對著端王輕輕一躬,「王爺之禮真是讓下官感到情深義重,下官又怎麼會拒絕王爺的好意呢。」
看到管修文眼中隱隱的緊促,端王低沉地笑了兩聲,壓低了聲音說道:「看來狀元爺對我成見極深,我可是本著一片愛才之心啊。」
「不愧為我的高足……」笑著說出這句話,不知是褒是貶。
端王也自不惱,滿含意味地看著他,輕聲道:「那弩使帶來的畫,想必狀元爺比我還清楚,畫中人到底是誰。」
聽他這麼說,弩使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氣,聽樓澈的意思,似乎有什麼條件,他打足精神,仔細聽其中話外之音。
沒有絲毫鬆動,管修文一副無辜的樣子,「下官真的不是很明白王爺的意思。」
正在沉思間,一陣喧嘩聲從門外傳來。她站起身,打開門,剛想開口問,就看到樓澈站在門外,雅顏的笑容中帶著不可捉摸的深意,身後跟著一眾侍衛,還有兩個玲瓏乖巧的丫鬟。
微微驚訝,她開口問道:「夫君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樓澈轉身,看著歸晚隱在陰影中清艷的側臉,柔聲勸慰:「不要擔心,我會處理的。」
詫異地一回頭,車夫本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出口,主人的事,不問不言不多話,才是為奴之根本。
耳邊隔著帘子還傳來車夫嘮叨的話語,管修文不理不睬,種什麼花?當然是梅花……伸手拿過馬車裡的一個盒子,輕聲打開,裏面放著捲軸,失神地看著捲軸,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心一顫,嘗到不好的含義在裏面,管修文謙虛地一笑,「學生奉皇命把畫送還,順便拜訪弩族使臣。」把來的目的說清楚,以減低對方的疑慮之心。
「公子,還要兩個多月。」恭敬地回答,車夫又開口,「公子,這庭院中,種什麼花好?不如種石榴吧,夏天也快了,石榴花好看,又可以吃石榴果……」
靜坐在貴妃椅旁,他早就忘記了時間,眼光怎麼也無法從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臉上移開。本來他是想來問昨夜暗襲的事,本來他只是想來聽聽她的聲音,本來……早就忘記原來的目的是什麼,他沉醉在這裏,無法自拔。
轉過身來,看著室內兩人,樓澈笑道:「弩使送我朝三樣重禮,我天朝也會拿出珍寶相還,弩族王子喜歡天朝美女,我天朝會選各地佳麗五名,送給弩族。至於那幅畫,相信只是弩族王子一時興起www.hetubook.com.com之作吧。」
躺在床上,她思緒如潮,反覆思索問題的癥結所在,也在考慮未來的兩全之策,既能幫助皇后,也不用對螢妃造成傷害。沉思許久,依然很亂,暗嘆,難道世事如此殘酷,根本沒有能夠兩全的方法?
弩使立刻開口澄清:「這事必定有些誤會。」
竟然有種不敢承接的感覺,小小的紙條,如此的沉重,沉吟半晌,歸晚還是伸手接過。展開一看,裏面是半首詩:春風自恨無情水,吹得東流竟日西。
看到對方毫無反應,端王接著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有一份薄禮送給狀元爺,還想請你過目。」說完,從衣袖中抽出一軸畫卷,就在抽出的一瞬,他清楚地看到管修文眼底閃過一片複雜之色。
歸晚一蹙眉,心裏頓生疑惑。她貼身丫鬟一直以來就是玲瓏一人,府中仆婢也是成群,現在突然多了兩個貼身丫鬟,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隱約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了,轉過眼光,看到剛才的侍衛散布到了各個角落,分明是把整個庭院加強了護衛,內心更是疑竇重重。
看到歸晚從屋內走出,秀美的臉蛋紅粉緋緋,引人遐思,情不自禁低頭在她臉上輕吻一下,才觸到她凝脂細膩的臉龐,一種淡淡的清香傳來,受到蠱惑似的,密密輕輕的吻散落在歸晚的臉側、脖頸。
黑衣人拿起短笛在嘴邊吹了一下,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如氏兩丫鬟和一干侍衛都驚異不已。記憶回潮,歸晚一聲驚呼出口:「不好。」
淺淺地勾起一道笑,歸晚不語,眼神落在中庭,只覺得漆黑的茫茫然一片,似乎連她的心也沉落下去,無邊無際。
管家也顯出難色,記起相爺曾經的吩咐,他不敢私自放人,轉眼注視管修文,一臉的純真,清澈雅然,又不禁暗嘆,這樣一個親切少年,又會造成什麼傷害?再想起他本是夫人帶進府中,現在想去感謝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心稍稍放寬,他低聲道:「管公子進去吧,小心別讓人瞧見了,夫人在后|庭書房休息著。」
管修文突然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管家,啟口道:「樓管家的孫女真是天真可愛……」
回頭看看面色各異的兩人,樓澈爾雅笑語:「以後不會有這幅畫,也不會有人多嘴多舌,弩族也可與天朝交好,還真是一舉三得的美事,不是嗎?」
樓澈輕放開歸晚,注意到她眼光處,淡笑說道:「這是我為你挑選的丫鬟,以後伺候你飲食起居。」
手裡緊抓著盒子,不知是給還是不給,定一定心,無奈之下,仍是把畫遞了上去。
弩族使者暗暗心驚。其實弩族求和,的確是因為此次災害面積過大,無論是農作物還是牲口,都是損失嚴重,戰馬的驟然減少,使得弩族在短期內不宜戰事,求和也是無奈之舉。
椅上的人並沒有醒來,沉沉地熟睡著,眉間略顯一點疲色。管修文輕輕撫上她的眉心,想為她抹去這一絲的煩惱,手順著她的臉似碰未碰地劃下來,來到唇邊,微啟的唇比桃花更嫵媚三分,情難自控地,他吻了上去,不敢驚動睡夢中的人兒,他淺嘗即止,親吻落在歸晚的唇上,猶如發誓一般……
翠綠的竹林,節節瑩脆,空氣中帶著清澤的淡香,有些冰冷的氣息吸入口中,清新透到心底的感覺。
「歷來後宮和朝堂息息相關,現在螢妃的氣焰已經不可一世了,皇后的位子能保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
思緒翻滾不已,她忘神地站在房門口,忽然身上一暖,多了件外衣,側過臉,對上樓澈略帶擔憂的眸子,柔和溫暖的聲音傳來:「進屋吧,小心著涼。」原來他也是被打鬥的聲音吸引而來。對著樓澈搖頭示意,她站在原地不動。
次日,弩族使臣便向皇上請辭,閉口不提畫中人的事情,帶著珍寶和五位天朝佳麗,離開京城,回弩都而去。
來使和管修文都不敢貿然介面,只能靜等下文。
樓澈定然不動,淡淡轉開話題道:「昨夜出現在我府中的刺客似乎並無惡意,只是最後他逃走時,用的居然是弩族的『蠱』。」抬眼注視一下弩使的表情,說道,「我妻受到驚嚇,一夜無眠……」話音因為牽涉到了歸晚,略帶柔情,聲音轉而柔澈。
管修文一震,圓睜的眼睛放出厲芒射向端王,抿著唇不說話。
馬夫驚異道:「梅花?冬天已經過了,光禿禿的有什麼好看……」見馬車內半點反應也沒有,就知道再說也無濟於事了,公子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更改。
「不用,」脆亮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去弩族使館。」
驟然斂起笑,樓澈又是一派溫雅作風,不急著回答弩使提的問題,他拿起桌上茶杯,輕抿一口,似有回味的樣子,才悠然答道:「我來並非為了遇襲之事,但這事後面牽扯到的深意,我不能不來此一趟。」說完,餘光掃過管修文,眸光驟冷。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余言禾啞然接過紙,定睛一看,上面短短兩句:
「可惜啊……」一聲哀嘆,引來管修文的注意,他轉而惋惜地說道,「樓相似乎並不能容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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