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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亂

作者:朵朵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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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深宮險境

第二十五章 深宮險境

含著火似的目光在她周身一轉,鄭鋶一笑,理智告訴他要挪開眼光,奈何不受控制了一般,他竟然半點也移不開注視,到底是中了什麼魔了?一生之中,見過美女無數,他自認已過年少衝動的年紀,自制力非凡,為何此刻心猿意馬難以抑制?
「皇上,」歸晚暗恨,警聲道,「瓜田李下,皇上難道不知道避嫌嗎?」
歸晚一愣,定定地凝眼看他,剛才還流轉不息的思緒被這句話定格住了一般。
管修文早就看不進周身的事物,能和歸晚這樣獨處,心中迷醉不已,痴痴地靜立於大殿之中,無盡的寂寞和憂傷。
「在想什麼?」清淡的幽香從歸晚身上飄過來,拂過他的鼻,濃郁了他最原始的慾望,心跳也有些亂了,「如果你一定要想,就分出一點心思來想想朕吧。」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似的,國家、權位、顧忌、道德……再也耐不住這磨人的誘惑,他誠實地遵從心中的想念,伸出手,在她倒退的同時,緊箍住她的腰,吻上這讓他困惑不已的嬌嬈。
剛才被管修文一攪和,她身軀早已麻木,被鄭鋶一聲提醒,感覺頓時復甦,腳下一片冰冷,身上更是冷颼颼的,倒吸一口涼氣,她縮了縮身子,在天子眼皮之下,不敢貿然回到椅上,勾起笑,輕巧答道:「已近夏日了,不礙事。」
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歸晚有些錯愕地對上天子溫如淺溪的眼波,眸裏面好深好沉,還帶著些壓抑,蘊涵著歸晚不敢深究也不敢碰的東西。
「是呀……」管修文突然又平靜下來,安撫似的露出笑,「想不到他如此神通廣大,在深宮中也逃了出去。不過不要緊,就算現在他和端王聯手又如何,端王謀逆之罪已定,想要翻身,簡直是妄想。京城之中,皇上早已布下重兵,樓澈再厲害,也不敢此時回來。」
歸晚順之身子傾倒,沒有意料中的痛楚,鄭鋶接住她的身子放在披衣之上,她半躺于地,忙支起身,才半抬起,鄭鋶膝著地,半俯身,已將她困在地與胸膛之間。
直到此刻,歸晚才隱約明白,楓山之變也許是皇上策謀,但是行動者是這少年才對。而後的種種行動,這少年充當了什麼角色就可想而知了。
今夜也不知怎麼了,許是那月色涼了,許是那人影孤寂,許是她善心大起,對著鄭鋶,歸晚頭一次仔細地用心去看,而非用眼。突然發現那君王身上多了一種人味,不是虛偽的溫和,也非深沉的陰鷙,而像一個普通男子一般,就是這些細微的體現,看起來倒似變了個人。
驚訝之下,歸晚沒有避開他的手,臉龐上傳來一陣溫意,抬眸看向管修文,突然發現自己從沒有真正看清過他。「修文,你到底怎麼了?」忍不住隔開他放肆的觸摸,歸晚凝著臉,冷了三分。
歸晚笑著搖了搖頭,「修文,我不走。」她雖急著出宮,但卻不願冒險,何況這少年到底是敵是友?
被他一把抓住,歸晚心急如焚,才張口想呼叫,就被他順勢而上的唇舌堵住了話語,來不及出口的聲音在唇舌交纏間化成一聲低吟,怎樣扭頭也避不開他的探索,發早已凌亂,黑綢似的鋪了一地,他熾熱的舌頭伸進口中,吸吮,纏繞,半身壓住她的身軀,不讓她有躲避的機會,覆吻得密不透風,將她的吐氣奪走的同時,把自己的氣息傳給她,迫得她再不心甘情願,也要接受他的深吻。
不怪他嗎?心口微微有些痛,歸晚半躺下身,伏在貴妃椅上,順勢將一切愁緒埋進錦綢中,他的所作所為難道真能用「不怪」兩個字都掩過去嗎?他傷的,是她從小由嬌寵堆積而成的自傲,是她雲淡風輕的洒脫,是她深蘊不露的心……
如果我要自由呢?歸晚聞言極想出口,可是要拿身子來換,她還沒有洒脫到這程度,閉著眼,她緊抿唇,不接話。
這少年怎會變成這樣,難道從開始就錯了,對他憐憫是錯,領他進官場是錯,一切都是錯嗎?
連鄭鋶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柔情滿溢,徐徐靠近,見歸晚透著蒼白的面色,沒有了平日完美的玲瓏,只有那瀲灧的自如之態,看得他自是心中一動。低頭一看,她赤著足,從不見陽光的雙足肌膚不但嬌嫩,還帶著點嬰兒的透明,白玉無瑕,瑩然堪握,站在冰黑的地面上,更是襯得魅惑。他曲下身,蹲了下去。
記憶中,曾經在景儀宮的後園中,也有過這麼一句話,只不過那句話,是她對著這少年說的,現在……正好反了……
「皇上……」急跑聲傳入耳中,李公公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停在殿外,開門聲起,忽又半途而止,和圖書李裕目瞪口呆地站在殿口,反應全失。
「夫人,要想剷除李裕,不可操之過急,要等候一個良機。」德宇規勸,最近歸晚行事有些躁進。
看著他的身影隱進偏殿,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歸晚把眼移向門口,皇上才剛踏進殿中,隔著月色朦朧,一時倒沒有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直到淡月淺亮拂過他半張臉,這才清楚地映出他似有疲憊的神色。從沒有見過他形於色的倦意,歸晚倏自一驚,天子何等的驕傲,他就像那龍椅,即使已經有無數的鮮血灑在其上,外表看來,永遠是光鮮的,那種被歲月侵蝕過的蒼涼是在內的,是給自己品嘗的,體現在外的只能是華貴,那是給別人看的。苦也好,甜也好,皇上所表現給眾人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做戲的成分,迷惑眾人,還帶著目的,許久之後,這成為一種習慣,就像眼前的君王一般,陰晴不定,時怒時喜,到底是做戲呢,還是本性呢?
按捺住欲|火,鄭鋶將歸晚的身子遮在內,見她眼角似含淚珠,他心中不忍,輕嘆一聲,隱忍了半晌,抓過一旁地上的衣物,慢慢為歸晚披上,帶著些歉意的柔聲道:「不要哭。今日是我唐突你了,不要再哭了好嗎?是朕魯莽。給朕一段時日,朕一定會給你名分,朕要定你了……」輕吻落於她的臉,鄭鋶拍著她的肩,輕聲細語地撫慰。
半眯起眼,鄭鋶的表情驟然有些猙獰,怒火使得慾望更加強烈了,他耐不住嫉妒加大手中力道,禁錮住她的身子,扯開腰帶,覆身而上,厲聲叱道:「不許喊他……」瘋狂地吻她的頸,半軟半硬地撫摩她的酥軟,細稠的密吻漸移到乳|溝,大手在她的腰間摩挲著,時緊時松的節奏和若有若無的誘惑,歸晚啞吟出聲,淚水滴滴如雨。
不怪他,不能怪他……面對京城之變,他離開京城是明智之舉,是權勢之爭的必然。事實也證明了這步棋走得妙極,皇上也面對兩難之勢……
「等時機成熟,你取而代之,成為主管之日,就是我能出宮之時了。」蔚然道了一聲,歸晚吟然一笑,腦中幕幕閃過,突然一人的影像停滯片刻,她脫口道,「如果這也行不通的話,還有一個人能救我。」
兩個月了,他心急如焚,每夜無法安睡,一切都按計劃在進行中,唯一的偏差就是歸晚居然到了宮中,他思之心切,見之不得。皇上最近奇怪的舉動他聽在耳里,看在眼中,急在心底。今日趁著在宮中議事晚了,連夜闖到景儀宮中,見到歸晚的一瞬間,就徑自下定了決心,帶她離開這後宮。
「你的意思是……朕老了?」鄭鋶抬著頭問道,那不甚確定的表情帶著彆扭,看得歸晚忍不住心中暗暗好笑,平日只有他笑著看別人忐忑,此刻終也嘗到這滋味了。
他愛撫的手沒有停下,恨不能把她的身子揉進骨中,慾望高漲,沒有得到舒解,為的只是她緊閉的眼帘和因咬牙而致泛白的唇,他遲遲不敢真正得到她,就怕今日得到她的身,從而失去了得到她心的機會。
而歸晚聽到宮女這一聲,連笑都笑不出來了,皇上從沒有在這個時候來過景儀宮,今天是怎麼了?所有的事都擠在了一起。她抬頭看看依然高掛的月亮,心中輕問:月啊月,今夜難道就過不去了嗎?黑夜如此漫長,何時才會天明?
「他是沒有地方對不起我,但是他對不起你不是嗎?是他和螢妃藕斷絲連,他沒有好好對你,他不配……不配擁有你。」被提到了心中的痛處,管修文按捺不住,情緒立時激動了起來,「我就晚他一步,就一步而已。是他自己權傾朝野,惹來皇上的忌憚,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你以為是我將他騙進宮嗎?如果不是他自己願意進宮來,又有誰能強迫他?他帶走螢妃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他居然如此狡猾,宮中天羅地網,他也逃了出去,現下還和端王聯手……」
在聽到答案的那一刻,管修文臉上明顯現出了痛苦之態,像不能呼吸了一般,重重喘了口氣,才勉強維持住了那清透的笑容,帶著痴痴的幽然注視著歸晚,半天才擠出話來:「為什麼?是因為樓澈嗎?」
「嗯,」歸晚坐正身,理了理髮絲,「除掉他,對你也有好處,只要李裕是宮中主管,你就要受他牽制。何況,對於我出宮也不方便……」
不安之情一日日在心中堆積著,像無形的絲線束縛著他,怎麼也掙脫不了。這大半年來,他每次到相府中見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慰,離開相府,那痛楚和渴望比進相府之時又更強烈了幾分。這相府的嬌嬈,如毒如葯,他思之心切,hetubook.com.com如病入膏育,情之心碎,深入心扉。就這樣,時痛時慰,日復一日,竟然連苦楚都感覺不到了,像與生俱來一般,連痛都愛上了。
還差少許,借印妃之手除了他只差了一個時機,一陣東風……
這李公公,與她結下暗恨,兩個月來處處為難於她,當初他偽裝樓澈的宮中內應,與皇后結下樑子,此刻雖然形勢逆轉,他也不能再投靠皇后,所以見風使舵,巴結上印妃,為未來的仕途尋找靠山。此人心胸狹隘,報復心強,忠於皇上,又難以為己所用,何況如果自己他日要逃出皇宮,李裕身為宮中主管,無疑是個障礙,必須除之。
管修文站在殿中,默不作聲地沉著臉,盯著歸晚的眼眸里閃動著某些情愫,既深沉又執著,剛才憋著的怒,似乎無處發泄,而使面色變了又變。殿門半開,月光漏了進來,從他腳下延出影子,如水之人明明應該淡然清澈,可是他的影子卻是漆黑如夜,修長錯影的一抹黑,孤獨而又遺世。
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一聲聲的輕喚,撐起眼帘,眼前明亮起來,德宇立於床前,低頭肅穆,彷彿站了許久,卻半點沒有不耐之色。歸晚支起身,一顧殿內已沒有其他人。
原來如此,引起禍源的原來是自己。歸晚逸出苦笑,無措地和管修文相對無語。
看他眼神灼熱,能燙人似的,歸晚微蜷身,情不自禁後退一小步,說道:「皇上,夜已深了,請回宮吧。」
結束一個深吻,他略有些邪佞地一笑,唇並不離開歸晚,細碎的吻始終落在她的鼻間、唇畔和細嫩的下巴處,連喘息之氣都混在了一起。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他含在嘴裏反覆輕喚,歸晚完全地怔住了。這少年手段如此狠毒,可是卻又偏偏如此深情和清澈,兩種極致的矛盾在他身上體現出來,融為一體。今夜如此悲傷,蕭蕭之感在他身上揮之不去。深沉的涼夜,就連月影都哀傷起來,歸晚無法出聲,也不知如何開口。
心跳得有些快,歸晚靈機一動,當機立斷,反手抓住管修文,低聲道:「還愣著做什麼?快躲到偏殿去。」她琢磨著現下德宇公公已經從偏殿離開了,讓管修文去偏殿,躲也好,逃也好,總之不能再惹禍上身了。讓皇上看到這深宮之中居然會有男子半夜出現,還不知會多出何等禍患。邊想著,邊推搡著有些呆愣的管修文往殿後去。
她從來不知道失望是這樣噬人的,就像看不見的針,一點一點刺進心中,卻滴血不流。在宮中已經兩月有餘,傳入耳中的消息卻如此不堪。派三娘去南郡和羅陵打探,只是存著僥倖之心,誰知歪打正著。
聲音越來越近,德宇果斷地轉身,向偏殿口走去,他和歸晚的政盟秘密至極,如讓他人知曉,必引來無窮禍端,固而避之。
怎能不怪啊……
看他半柔半剛的態度,深深意識到自己處境的糟糕,歸晚開始心焦,笑也淡斂而去。
「是有事稟告。已經按照夫人的吩咐,都準備完畢了,只差最後一把助力而已了。」
「林將軍。」一剎那,梅影紛雜,錦帕之言猶在歸晚耳畔重現。
管修文遞出手,帶著痴迷之色,輕輕撫上歸晚的臉側,「是因為……皇上嗎?」
揚手制止宮女,歸晚冷冷地命令道:「退下吧。」她深明宮中之人的生存之道,兩個宮女也怕擔上責任,自是不敢聲張,悄悄退下。
「夫人還是早些休息為好,宮中之事,我會善加打理。」安撫地低語,德宇拿過一條薄絲被,平鋪在貴妃椅側,正要告退之時,門口爭吵聲起。
遠遠地就瞥到歸晚一個人立於殿中,鄭鋶微有些吃驚,近處一看,發現她竟是赤足站著,單衣襦裙,形隻影單。這殿中他來過無數回,每次來,都是燈火通明,螢妃色藝雙絕,到了這裏就像到了溫柔鄉,華美中總帶著虛偽和敷衍,殿就顯得小了,今日殿中只有一人,顯得特別空曠,卻有了另一種味道,帶給這殿中實在的感覺。她並沒有螢妃美,為何能給他這種感受呢?心底的某些東西被輕喚蘇醒了,蠢蠢欲動,在他還沒發現之時,憐意大起,衝破了那冰似的表層。
「皇上,您的衣服……」李公公焦急地喚,就怕皇上就這樣穿著單衣出宮門。
歸晚含糊地應答,看向他,「這麼晚了,來這有事嗎?」
腦中已經一片混沌,被外力一推之下,才恍過神來,管修文若愁若苦,眸色稍定,望了歸晚一眼,一副難以割捨的樣子,手鬆開,終還是回過身,毅然往偏殿走去。
「難道不能怪你嗎?你到底在做什麼,樓澈再怎麼說也是提拔你的恩師,並沒有和-圖-書對不起你的地方,你何必落井下石,騙他進宮,難道官場真的這麼好,值得你用仁義之心去換嗎?」
「怎麼會是沒有理由的呢,端王和我,本就是兩相利用,我也不過就在楓山刺殺中用了他的名字而已。至於樓澈,那也只能說是他自找的……歸晚,和我走吧,我們離開這裏……歸晚、歸晚、歸晚……」嘴裏呢喃著縈繞他心中的名字,少年既快樂又悲傷,手緊緊抓著歸晚的手腕。
不能再留在宮中了,一定要早日出去,即使出去后也不知該往何處,她也必須走出這個金籠子。
見他說話有些顛三倒四,情緒極其不穩,歸晚靜下心來,聽到這裏,不禁打斷道:「是你們在宮中布了陷阱,然後讓他逃了?」
可是現在她居然說不走,心痛得無法呼吸了。又親耳聽到她說不是因為樓澈,心頭驟輕,一起一落,只為了她隻言片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世界扭曲成這樣?
赤足踩在地上,透心的冰涼,歸晚大驚之下,想要甩開,可是他抓得極緊,就連轉腕都不行,心下有些怒,冷聲道:「修文,你在做什麼,放開我。」
歸晚細眼看去,殿門口三道人影糾纏,管修文正往裡沖,兩個宮女攔不住,一路來到殿內。印象中總是如水澈然的少年此刻含著怒,沉著臉,柔和的五官顯得生硬,透著冷酷的氣息。
「是德宇副總管帶他進宮的,說是有要事和皇上相商。」
這話聽得歸晚心中自是一涼,再看管修文,覺得他行事古怪、心思詭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樓澈是你入官場的恩師,端王多處扶持你,你不分青紅皂白陷害他們……」「你怎如此可怕」這半句沒有說出口,歸晚看著管修文帶著溫柔地笑,在月色下既詭異又駭人。
「你已經是兩次甩開朕的手了,朕也不知道為什麼……能寵你……到這程度,連被你傷了……自尊……都可以忽略……」故意和她糾纏不清,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嬉戲似的和她交吻,一隻大手扣住她的手腕,置於頭頂,一手撫上她的身,因掙扎而衣衫凌亂,露出了肩,他一個大力,扯下她單薄的外衣,在她頸間解開肚兜的結,大好春光現於眼前,鄭鋶的眸色變得更加深切,連腦子都熾熱得無法思考,撫上這皓瑩柔軟的身軀。
「不是?」因為這個答案而顯出了愉快之色,隨即思考了一會,管修文臉色又沉下來,「那又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皇上?」仔細地盯著歸晚的臉不放,觀察著。
聞言即是一變色,鄭鋶的眸色沉鬱,所思甚深,抿著唇不語。半眯起眼看向歸晚,這才想起,她年近雙十,容光煥發,正是如花年紀,而他,開春已過三十,雖說是剛入壯年,可與她相差十歲有餘卻是事實。耳聽她提到早生華髮,心頭驟沉,對這個問題竟介意起來。
淡浮澀意的笑容,歸晚點頭,她何嘗不知道這種事是絕不能急躁的,但是促使她不得不加快速度的是當今皇上。他越來越奇怪的態度,讓她有種害怕的感覺。他似真似假,陰晴不定。每日固定到隱月殿中休憩,漸漸地也不再以那虛假的溫雅對她。在殿中批公文時,有時累了,不理成群的宮女,非要她親手泡一杯清茶,吟一段文,甚或在殿中為他找一本書。有時會突然大怒,不許任何人走進殿中,過了一會,又要她為他泡上清茶。
從她嘴裏吐出「修文」兩個字一向是他心靈的慰藉,可見她顯有不悅,他皺起眉,胸口悶悶的,想也不想,抓住歸晚的手腕,將歸晚從貴妃椅上拽了下來,「跟我走,離開這裏。」
命運啊,真是一個可笑的惡作劇呢……
管修文被這聲一震,回過神來,臉色驟然沉下來,似苦非苦。
「涼夜似霜,怎麼站在這裏?」
對著這少年,歸晚的心情有些複雜,他的所作所為,她多少感覺得出來,樓澈進宮一事的后幕,他也出了力,她是應該恨他的,可是在她眼前,他永遠是清麗無害的樣子,人很奇怪,通常會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所以她恨不起來,何況當日是她把他帶入官場的,那悠悠的恨就變了質,混合了愧疚,最後只變成了淡淡的惱和潺潺如流的憫意。
「夫人,雖然已是近夏,但是宮中夜涼,請小心身體。」剛進殿中,發現她一人躺在椅上,剛沐浴后穿著單衣褥裙,連絲被都未蓋一條,讓他心驚。
「管大人,你不能進去……」兩個宮女攔著來人,不讓入內。
管修文愣了一愣,迷茫地問道:「你在怪我嗎?」
瑩瑩玉足在手中,鄭鋶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冰冷,只注意到大掌正好可以握住一足,契合無比m•hetubook.com.com。四顧之下發現沒有絲履之類的東西在及手處,他輕嘆一聲,空下的那隻手解開頸間的結,披風鬆開,他一把扯過,墊到歸晚的足下,讓她踏在其上,一邊輕聲解釋道:「夜間的地最是涼,襲上身容易病。」
管修文置若罔聞地拉著歸晚往殿外走,拉扯著來到殿中,直聽到身後人一聲痛呼,他才恍過神來似的,停下腳步,倏地轉身,眼裡流露出痛色,「哪裡痛?讓我看看。」那形於外的神態,就好像痛的是他,而非歸晚一般。
如果說驚嚇,今天無疑是第二次了,歸晚也不知該做如何反應,把足踩在皇帝的披風上,這樣的事簡直聞所未聞,冷汗都有些被嚇出來了,可是鄭鋶卻強制地把她的足按在了披風上,她聽命行事,只怕稍有差錯就惹來禍端。正在她忐忑不安之時,鄭鋶卻半蹲著身子抬起頭來,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彷彿做了件大事似的。這是歸晚第一次看到他幾近天真的表情,心中又是一驚,今天到底還有多少個第一次,還有多少的驚嚇呢?同時也有些感慨,想不到這深沉的天子居然能有這種時候,天子,說到底,也是普通人啊……這麼一想,她心中軟了幾分,眼神掠過鄭鋶,掃過他的鼻、他的眉、他的發,停在一處,默不作聲。
「歸晚,你就依了我吧。」含糊地嘟囔著,鄭鋶把她摟起來,背過身,轉而吻上她的背,細膩白皙的玉膚,他流連不已地細細品嘗,呼吸越來越急促,連吐出口的氣都是灼人的。光潔柔白的身軀相貼著,他和她纏綿不休。皇袍落於地上,空氣中只聞喘息和零落的嬌而不媚的輕吟。
赤足於地上的冷,和他手掌中的炙熱成為截然反差,歸晚心頭也有些亂,想起以往種種,咬牙恨聲道:「你到底要幹嗎?難道害得相府還不夠慘嗎?」
「不要……」唇齒間不斷地和他交纏,身下被灼熱的慾望抵住,她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碎吟出於口,歸晚心頭髮酸,淚珠滑下臉龐,「樓澈……」情不自禁在此刻想起那個男人,她輕聲嬌喚。
兩人相視一眼,都感到奇怪,這景儀宮被嚴令禁止其他人入內,現在又已是夜間,誰能在此刻於宮外喧嘩?
樓澈帶螢妃出宮,樓澈和端王合謀,南郡、羅陵等地的上諫抵觸京中中書改革。這一件件的事實,傳達的是最近的朝廷大事,同時也突顯了她的尷尬立場。樓澈是真的舍了她……說到底,是她太低估了他把握局勢的決然,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價值呢?原來兩者之間的差距如此之大。
「夫人……」
殿內擺著幾個描金的大箱子,箱蓋敞開,裏面是綾羅綢緞,珍珠瑪瑙,在燭火映襯下,更是光澤流溢,華美非常。宮女們白皙嫩滑的手整理著箱內的東西,那種價值連城的名貴就在宮女的手中輾轉、交遞、流瀉著。
見鄭鋶的眼光越來越火熱,歸晚有些慌亂起來,身上涼倦,耗費了大半心神,沒有任何餘力去應付什麼突髮狀況了,心念一轉,就想往後退去。被鄭鋶盯得死死的,動作也不敢太大,腳下輕移,忘記了腳下踩的是披衣而不是平地,微慌之下,腳被絆住,還沒站穩,人就往後栽去,心中一聲驚呼,不及脫口,腰間已被大力扣住,歸晚驚后餘悸,睜大眼看著面前的鄭鋶,他半含著笑,眸色更見深沉,相比較她的狼狽,他更顯優雅自得。歸晚心中惱起來,身體失去了平衡感,只能抓著鄭鋶的衣袖,這落在下風的感覺,讓她有些不甘,想要支撐著站起身,鄭鋶卻在此時放低了手。
「夫人是指……」
管修文的眼神越來越古怪,呈現出一種痛苦和掙扎,臉上明明還笑著的,明媚的笑里卻摻進了慘淡。受他影響,歸晚都無法說話了似的,只感到從這少年身上不斷瀰漫出哀傷的味道,侵蝕著空氣和夜色。
她是他的毒,也是他的葯,從來沒有想過後悔與否,只因為他早已沉淪在這暗黑的深淵中,唯一的救贖就是她的一顰一笑,解他的毒,了他的惑。
就在一個兩難一個痴迷之時,門口一道小跑之聲靠近,剛才攔截管修文的宮女大聲喊道:「皇上駕到——」似乎怕殿內人聽不到,這一聲喊得特別的尖銳和響亮,傳進殿中,頃刻打破一室的迷然氛圍。
鄭鋶盯著她微露愉色,臉色緩下來,唇線略勾,現出一絲無奈的笑,從蹲著的姿勢站起身,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有個人能讓他無措至此,忍之不甘,怒之不舍。凝眸鎖著她,月夜之下,單薄的衣衫被殿門處隱吹而過的風掀起一角,勻稱纖美的肩隱隱可見,白皙的肌膚如月澤,御乾殿的幕幕情景突然hetubook.com.com在眼前閃過,心中一盪,如火躥起,眸色驟暗,灼灼地看著她。
注意到歸晚的不適,鄭鋶緩下動作,看她淚流滿面,心中一痛,忍著慾望,輕撫上她的頰,吻上她的眼,舌尖把那淚水舔入嘴裏,明明是苦澀的滋味,他卻完全嘗不出,只覺得她的淚都帶著香,安撫地親吻著她,在她耳邊輕呢道:「不要哭……你要什麼?朕都給你……朕什麼都能給你,只要你真心對我笑……」柔聲勸慰著,他喘息著把她揉進懷中,肌膚相親,耳鬢廝磨,環住她腰的手半點不放鬆。
見他直呼樓澈的名諱,歸晚一怔,答道:「不是。」
李公公早已像化石一般,眼睜睜地看著皇上把龍袍拿起,竟然披在歸晚的身上,還低聲下氣地不斷輕勸,那姿態,幾乎已經放下了天子之尊啊,被震驚過了度,他只能傻看著。
快要窒息了……歸晚薄汗沁身,被他壓制著的身軀掙脫不了,手抬起,就往他的臉上甩去,半途遇疾,被鄭鋶扣住手腕,她想掙開,卻敵不過他男人的力量優勢。
「瓜田李下?」鄭鋶聞聲笑起來,聲音又沉了幾分,帶了幾分沙啞,魅惑似的輕柔道:「不要用這種俗世之規來約束朕……」這話似乎也是對著自己說的,他刻意忽視了她的身份,模糊兩人之間的關係,到底是為什麼呢?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嘆息一聲,德宇眉宇愁攏地看著歸晚。這樣的處境啊,一個難字怎能道完。
管修文慢吞吞地走近,僅僅十步的距離,他卻像走了半輩子,晦澀的表情緩斂,又復而亮澈,漾開一個媲美陽光的笑容,走到歸晚面前,影子把歸晚罩去半邊,半明半暗間,他溫柔地開口:「你願意離開這裏跟我走嗎?」
他十分諒解歸晚的情況,併為之犯難。今日已有新的消息傳來,說是樓相與端王、南郡王即將進京,要為楓山之變討個說法,與皇上成對峙之勢,朝中局勢惶惶不安,人人自危,一觸即發。皇上有權,樓相有勢,端王有理,以後的情勢到底會如何呢?這些消息他都瞞著歸晚,她現今已是如履薄冰,他怎忍讓她雪上加霜。
「皇……皇上,有……有軍情,林將……林將軍急進宮求見……」口舌再沒有平時靈活,李公公戰戰兢兢地站在殿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淺淺如綠波地一笑,歸晚輕顰低語:「皇上,你有白髮了。」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今夜到底怎麼了,連她都失去常態了嗎?對方怎麼說也是天子,今日再反常,也不可能改變本性,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只能靜默地等候鄭鋶的反應。
……
不厭其煩地安慰著懷中人,鄭鋶有種不見她收淚絕不離開的架勢。歸晚心中早盼望著他能速速離開,胡亂地點了幾下頭,慢慢睜開眼,對上的是鄭鋶既驚且嘆的眼神。鄭鋶見她睜眼了,這才鬆開對她的鉗制,扶著她站起身,撫了撫她的臉,為她拉攏衣襟,不舍地看著她,直到淚痕隱去,他才轉身,準備離去。李公公忙湊上來,跟隨在後。
哀哀輕嘆一聲,歸晚沉吟,兩個月來,派德宇收買了印妃身邊的侍女,印妃爽朗,但是耳根子軟,容易聽信讒言,聽了侍女之言,已經對李裕的忠誠感到懷疑,最近又由於皇上不到她宮中探望,她早已不滿,把一切都怪罪到李裕身上,越想越疑,視為眼中之釘。
「怎麼了?」鄭鋶問,突然發現到歸晚的不自然。
「回長寧殿更衣。」鄭鋶的聲音逐漸離殿而去,邊走邊問道,「這麼晚了,林將軍怎麼進宮了?」
她無法怨別人,只好把這恨全轉接到樓澈身上,想起若不是當日相府之困,她何至於受今日之辱?她危難時,他也沒有出現來救她……越想越惱,不僅把所有的一切都想了一遍,突然記起他臨走之時說過什麼,蕈苑之約……似乎是蕈苑,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歸晚靜坐在一旁,柳眉輕皺,冷眼淡看,這些光澤和華貴進入眼中,隱然地刺目,光線映著她恬靜的臉,卻映不出她暗潮翻滾的惱與怨、哀與愁……
一國之君突然下跪一般在面前矮了半截,歸晚嚇得忙後退,右腳才微抬,就被鄭鋶握住,熾熱的感覺從足底傳來,歸晚怔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空蕩蕩的宮殿又恢復了平靜,耳邊什麼聲音都已聽不見了,歸晚的心忽上忽下,且怒又怨,心裏的怒火一個勁地燃燒,只覺得心酸至極,淚水再也流不出來,輕輕圈住身子,站在原地不動。聽聞剛才李公公的話,才知道是德宇救了她,心中一動,她快步走到偏殿口,往內一看,什麼都沒有,歸晚這才稍安心,回頭四顧這清冷的大殿,一陣的蒼涼,湧起茫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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