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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灰燼

作者: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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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蝴蝶碎了(五)

第十一章 蝴蝶碎了(五)

滬妮的手緊緊地他的脖間纏繞:「秋平,你答應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我,如果死能把我們分開,你也要等到我死了以後,你才能死。」語言是斷裂的,因為太強烈的恐懼。
「滬妮,不管遇到什麼事,不要折磨自己,你這樣讓我很心疼。」
有些遺憾,滬妮知道小言是不能接受這樣的遺憾的。但滬妮也明白如果沒有那樣濃的妝容,就掩蓋不了小言現在沒有一點生命跡象的蒼白。
那天沒有她一個親人,滬妮在電話里通知了她的家人。在知道已經沒有「別的後事」需要料理以後,她的父母決定不去了,讓滬妮幫著料理料理,因為奶奶正病得厲害,是腦溢血,小言的媽媽也病倒了。小言爸不能離開。
「是顧鵬,把她殺死了!」
「你都濕透了。」
滬妮偷眼看秋平,他臉上的表情很嚴肅。滬妮突然地感到辛酸,「秋平,對不起。」
「小姐,你沒事吧?」有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打著傘在滬妮面前停了下來,溫柔地詢問。
最後一次地和小言見了面,塗著濃妝的小言。
秋平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把滬妮放在膝蓋上用力交纏的顫抖的手握在了手裡,「有的事https://m.hetubook.com.com情我們無能為力,我們能夠做的,就是在儘力之後,勇敢面對。我知道這樣說太殘忍了,但生活畢竟還要繼續下去,我們還想讓它更快樂地繼續下去。相信小言也是這樣希望的。」
在車裡秋平把滬妮的黑色風衣脫了下來,裏面的襯衣還是濕的,「你都濕透了。」秋平說。放棄了想要把她濕衣服都脫下來的想法。就這樣把大衣披在滬妮身上,把汽車的暖氣開到最大檔,用很快地速度駕駛著汽車往回趕。
滬妮看著前方,秋平漸漸地跑近,帶著以往的溫暖,帶著承接的過往和現在,直至未來。她的溫暖與安全所在。如果整個世界都是冰冷的,至少還有秋平,秋平是她永遠的溫暖。
滬妮靠在秋平的肩頭,說:「小言,死了!」
秋平把手放在滬妮的額頭上,確定滬妮沒有發燒。呆立了一下,然後摟著她快步地向車走去。寬厚的肩膀堅實有力。
「小言來深圳以後,我才覺得生活原來是有樂趣的,不止是為了活著,不光只有生命本身……原來生活還有這麼多的快樂……小言是個單純快樂的人,她不會去傷害別人,至少不會有意和*圖*書地去傷害別人,她其實是很善良的……」滬妮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忍不住地啜泣,她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的悲傷的聲音,短促沉重,眼淚落在膝蓋上,異常清脆的破裂聲。還有媽媽的聲音,在那個寒冷的冬季……「秋平,生命好脆弱。」
滬妮感激地對她笑笑,說:「沒事,我在等人。」
滬妮茫然地走在街頭,恐懼和悲傷一點一點地撕裂著她的身體。每一個角落,都有小言留下的痕迹,她彷彿還在這裏,但就是找不到她。
小言真的走了。
「怎麼會事?」秋平驚訝地愣了愣。
秋平慌忙地脫下自己的外套,胡亂地搭在滬妮身上,然後緊緊地把她摟住:「滬妮,為什麼這樣折磨自己,會生病的!」
在銅鑼灣商場旁邊,滬妮在花壇邊坐了下來,街頭的人影鬼魅一樣地晃動,天空開始下著細密的小雨,漫無邊際的細雨,漫無邊際的帶著死亡的冷寂,把滬妮層層地包裹住了。滬妮頹然地坐在雨里,用眼淚來釋放身體所不能負擔的重負。夜色漸漸濃密,明亮多彩的燈光把夜晚染得比白天還要華麗,但是也詭異。
化妝師大概不了解現在流行什麼妝,小言的臉被她塗得庸俗和*圖*書不堪。化妝師卻不顧滬妮的要求,說就是這樣化的。
有個三、四十歲四肢健全的女乞丐努力做出病態的樣子,彎著背,頭上包著一個毛巾,把自己臉上的肌肉皺著,虛假的很痛苦的樣子,她是很愛惜自己的,頭上戴著一頂很破舊的草帽。她佝僂著身子皺著眉在滬妮面前伸出健康的染滿污垢的手,眼裡是虛假的乞憐。滬妮厭惡地把頭別向一邊,女人不死心地粘在了旁邊:「小姐行行好……小姐給點飯錢吧……」滬妮猛地把頭掉回來:「滾開!別在這裏噁心人!」女人還不死心,用她固執的耐心繼續地乞討:「小姐你就給點飯錢吧……」「滾開!別站在我面前!」滬妮叫起來。目光近乎惡毒地盯著令人生惡的乞丐。
女人磨蹭著走了。滬妮還是坐在那裡,頭上身上都在滴水,她不想站起來,她沒有力氣站起來了。秋平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滬妮對他說,她動不了了,她不想站起來了。
滬妮看著她已經有些鬆弛的皮膚,就無可救藥地想起了小言的養身之道,三十來歲的女人,保養已經成了勢在必行的,不能不做的事。這是小言說的話。
「小言是我唯一的朋友。」
「沒事,我在等人和*圖*書,謝謝。」滬妮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的牙齒,它們在劇烈地打著顫,就像身體一樣。
滬妮不能再說什麼,輕輕地嘆了口氣,擱了電話。
坐在大巴車靠窗的位置上,滬妮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如火如荼的深圳街頭,繁花似錦的深南大道,艷陽高照的林立高樓……世界是這樣的美好的充滿活力,也散發著希望破滅以後的腐爛味道。但這些和小言都沒有關係了,曾經她是這裏的主人,從容地享受著還只有一部分人才享受得到了安逸,但只在突然間,她把一切都失去了,甚至連她的生命。顧鵬那個她鍾愛的男人,把她毫不猶豫地拽進了無底深淵。
「就是顧鵬,小言不和他好了……他也把婚離了,然後又被人暗算了,破產了……就把小言殺了……」
秋平把車停在了街邊,把滬妮摟進了自己的懷裡,他愛撫地撫摸著她濕的頭髮,還有什麼語言可以安慰這樣的痛苦呢,良久,他才說:「滬妮,你還有我呢。」
「……你說的是真的?顧鵬?怎麼可能?」
「不知道!」說著,滬妮已經是泣不成聲。
她和小言曾經來過這裏,逛天虹商場,去華強北的一家家專賣店,然後找一家日本料理吃她們都覺得難以下和_圖_書咽的壽司和生魚片,然後去女人世界和女兒國買便宜的讓人不敢相信的一些小飾品。小言是個絕對的購物狂,有著極強的佔有慾。一天的購物,回去后,會發現裏面有許多沒有用的東西,從幾十塊的小飾品,到幾千塊的衣服或首飾。然後沒有多久,又會滿腔熱情地投入到下一次的購物中。
然後他坐著耐心地等待,就像小時侯一樣,耐心地等待秋平來接她,秋平剛剛從機場回到家,他說他馬上過來,沒有他,她就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秋平……這幾年,在我最需要朋友的時候,我只有小言……我們曾經一晚上通幾個多小時的電話……我們一起度過最難熬的時光……我們一起應付無聊,一起應付孤單……她現在很驚慌,很恐懼,很害怕,我感覺得到。」
女人走了,滬妮一動不動地坐著,手指用力地交纏著,來控制身體的顫抖。頭髮凌亂地貼在臉上和肩頭。雨霧裡有一輛車疾駛而來,在街邊停了下來。穿著棉質大衣的秋平下車向這邊跑來。
「他現在人呢?」
滬妮還是緊緊地纏繞著秋平,在他懷裡顫抖著哭泣……
車到了華強北,滬妮提前下車了。
「我答應你,滬妮,我們是永遠也不會分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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